“这么大,能住的过来吗?”
“平时是没什么人住,不过家里小辈偶尔会回去,那些空着的房间也得天天打扫,所以那边佣人才多呢,光是负责清扫的就十来个。”
于瑾挑眉,不经意似的问道,“天天打扫多累啊,隔三差五的也没人知道吧。”
孙妈连忙摇头,“怎么没人知道,老爷身边有两个管家,一个姓冯的,专门管家里这些佣人。”
“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姓胡,自小就跟在老爷身边,听说是老爷的奶兄弟。”
所谓奶兄弟,是民国时期大户人家才有的,奶娘生下来的孩子,“那岁数应该不小了吧?”
“差不多,老爷今年是六十八,他比老爷小八岁,应该刚到六十。”
话说到这里,于瑾已经可以确定那个老人的身份,正好新闻联播结束,她关掉电视,朝孙妈笑笑,“坐久了,伤口有点疼,我先上去休息了。”
孙妈忙道,“去吧去吧。”
于瑾上楼后,孙妈盯着几乎没碰过的鲜榨橙汁,久久不语。
……
十月末,白城的雨季终于彻底结束了,小洋楼周遭的藤蔓月季渐渐衰败凋谢。
这一天是周一,陈安娜照旧去叫谭米雪起床,下楼的时候正好碰到于瑾,见她穿着校服,不禁一愣,“你要去学校?”
“嗯,伤好的差不多了,不影响。”
“话是这么说,可医生交代过要养足一个月的,现在才刚过去半个月啊。”
“没事,我会多注意。”
陈安娜做不了她的主,只得长叹了一口气,“好吧,那你先下楼吃早餐,我去叫米雪起来,待会送你们俩去学校。”
于瑾点点头,站在原地没有动,不多时,就听北边房间传来小狗一样的哼唧声,是在闹起床气。
谭米雪虽然下定决心扮演一只小乌龟,但早上这会还是控制不住脾气,于瑾觉得好笑,等她闹完了,才慢慢悠悠的走下楼。
由于陈安娜的小资情调,谭家的早餐通常以西式为主,味道且不论,摆盘是极为精致的。
于瑾喝掉最后一口牛奶时,谭米雪连跑带跳的下楼了,能看得出来,她心情还不错,但见到于瑾的瞬间,脸上的笑容便消失殆尽,一字不差的问了和陈安娜同样的话,“你要去学校?”
“嗯。”
“你伤不是还没好?”
于瑾用叉子戳了颗草莓放到嘴里,含含糊糊的回答道,“再不去学校,我就要长蘑菇了。”
谭米雪眨眨眼,没说什么了。
就算她不说,于瑾也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本来她们俩身世交错这件事,就已经让谭米雪在学校里不好过了,现在于瑾要露面,恐怕那些人会更阴阳怪气。
“快点吃吧,当心迟到。”
“哦……”
谭米雪心不在焉的吃了几口,忍不住叹气,这叹气声很重,像是故意要引起人注意似的。
谭震还没起床,陈安娜在房间里化妆,餐桌上就她们两个,自然是要引起于瑾的注意,于瑾也乐意配合,“不高兴?”
“……没。”
小朋友学聪明了,知道欲迎还拒了。
于瑾在心中暗笑,面上却假装好奇的问道,“到底怎么了,跟我说说吧。”
谭米雪这才哀哀愁愁的开口,“你要是去学校,她们就更得说我闲话了……”
“说你什么闲话?”
“就是那老一套呗,说我霸占了你的父母,霸占了你的人生……”
“你不会反驳?”
“人家说的都是事实,我怎么反驳啊。”
于瑾的表情略有些凝重,“可你越是不吭声,她们就越当你是软柿子。”
谭米雪哪好意思吭声,哪敢吭声,她唯一能想到的对策就是阻止于瑾去学校,“要不……你在家里多养一阵吧。”
“不可能,学校我是一定要去的。”
“为什么啊?”谭米雪真的纳闷,“你不是可以保送清华北大吗,为什么非要去学校?”
于瑾放下叉子,坐到她身旁,“重点不在我,在你,有些事情逃避是没有用的,你只能面对。”
“不懂。”
“这还不懂?你是傻子吗?”
“不懂,不是傻子,是你没说人话。”
于瑾看着她,笑了,“对,就是这样,到学校你也这样就行了。”
谭米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陈安娜将她们送到学校时早自习还没开始,周飞然还没来,教室里闹哄哄的,于瑾和谭米雪走进去的瞬间忽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们的身上,仿佛在看动物园里的大熊猫。
于瑾视若无睹,淡定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轻轻放下书包。
副班长率先反应过来,关切的问道,“于瑾,你伤好的差不多了吧。”
“嗯,好多了。”
见于瑾有所回应,那些好奇心爆棚的学生顿时克服了对她的畏惧,七嘴八舌的问起来,而这些问题都是在谭米雪那走过好几轮也没有答案的。
“谭米雪亲爸亲妈真的调换了你们俩?”
“你是不是要改姓谭了?”
“你现在和谭米雪住在一块吗?”
就连平日里最看不上于瑾的刘思雨也凑过来问,“听说谭米雪的房间现在是你住着?那谭米雪住哪啊?”
于瑾微微挑眉,“你听谁说的?”
“就,反正有人这么说,是真的吗?”
事实上根本没人这么说,不过是刘思雨自己凭空编造,想证明谭米雪已经不是那个可以耀武扬威的大小姐了。
“不是,我住在书房里。”
于瑾没撒谎,她的确住在原本的书房里,可班里同学哪晓得是改头换面的书房,只觉得于瑾很不受亲生父母的重视,纷纷惊呼起来,觉得难以置信。
这还要多亏了刘思雨近几日不厌其烦的宣传,一众同学都知道谭米雪的房间惊人的大,不仅有单独的浴室、衣帽间、还有堪比教室的琴房,两相对比之下,于瑾的书房简直可怜透顶。
谭米雪睁了睁眼睛,黑漆漆的瞳孔里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芒,她挺起腰板,一把推开刘思雨,“别挡着我。”
刘思雨一脸懵的看着她把书包放在椅子上,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可谭米雪这时已经大步走上讲台,很是理直气壮道,“我确实不是我爸妈亲生的,那又怎么样呢,我爸妈不觉得有什么,我爸妈说了,我一天是他们的女儿,一辈子都是他们的女儿,不会改姓于,更没有所谓的亲生父母。”
谭米雪以往做人是阴晴不定的,好的时候对谁都好,不好的时候谁都不放在眼里,青春期的孩子们大多虚荣心强,有一点难堪便深深的扎根在心里面,轻易不能忘怀,故而许多同学对谭米雪有所积怨,这会就不禁要发难。
“切,抢了别人的爸妈,你倒是有理了,脸皮真厚。”
“又没抢你爸妈!不关你事!”
谭米雪这四个字不管到什么时候拿出来,杀伤力都极强,可今天于瑾在场,还不足以让人哑口无言。
“我是替于瑾打抱不平!”
谭米雪被噎了一下,不自觉看向于瑾,见于瑾低着头整理书桌,立马有了底气,插着腰道,“你算老几啊!于瑾都没说话呢!用得着你来打抱不平!”
所有人的目光再度集中到于瑾身上,很期盼她能站出来灭一灭谭米雪的威风。
于瑾是一个拥有剧本的人,深知这场戏应该怎么演。
假千金仗着父母偏爱无所顾忌,真千金善良懦弱,又不受重视,就算被骑在脖子上欺负也不敢反抗,所以一怂到底,誓死不开口。
同学们对此大失所望,同时认清了谭米雪的地位。
作者有话要说: 于瑾:嚣张吗?我惯的。
第064章
又是那处鲜有人迹的小花坛。
于瑾双腿交叠, 颇为惬意的坐在花坛上晒太阳,而谭米雪则站在一旁,像个乖乖听训的好学生, 半点看不出她刚刚在教室里那盛气凌人的架势。
“怎么样, 这回舒服了?”
“嗯!谢谢你帮我!”
“不用你谢, 只要你别再说讨厌我, 我就心满意足了。”
谭米雪闻言一怔,于瑾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点不合时宜,便抿了抿唇, 笑着道,“其实我也没帮你什么, 是你自己做的好。”
“我做的好吗?”谭米雪犹疑的问道, 她自己也觉得,刚才那番话说出口, 是脸皮太厚了。
但于瑾并不吝啬的夸赞她, “当然,从今天开始, 就没人敢在对你说三道四了。”
谭米雪心里顿时很高兴,白腻光滑的脸颊上透出几分兴奋的酡红。
于瑾看着她,又说道, “不过这次的事应该让你长点教训了, 想想为什么没人站在你这边。”
“……因为我以前脾气太坏,得罪人了。”
谭米雪能想清楚因果,证明她真的长大了, 于瑾稍感欣慰的同时, 也有些莫名的酸涩,“是啊, 你得罪人了,就不能怪人家在你有困难的时候落井下石。”
谭米雪立刻将沮丧两个字写在了脸上,蔫蔫的坐到于瑾身旁,但仍嘴硬,“哼,反正我是再也不要理他们了。”
“这是何必呢,难道往后这一年多你都打算自己跟自己玩了?”
“……”
于瑾知道谭米雪不是那种能耐得住寂寞的人,更清楚班里的学生就算坏也坏的有限,大家同窗这么久,还是好的情感比较多,并没有到水火不容的地步,“过两天就是万圣节,你可以请班里同学去KTV唱唱歌,大度点,给他们一个台阶下,也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
“怎么不说话?”
谭米雪偏过头来看她一眼,小声问,“那你呢?”
“我不去,我不喜欢那种场合。”
“我不是这个意思……”谭米雪凭借直觉,认为于瑾今日种种举措都非常奇怪,可又说不出是哪里奇怪。
看上去像是在为她考虑,但这些部署谋划当中并没有她自己的身影。
“别想那么多了,你照我说的做就是。”
“可我妈妈会同意我去那种地方吗?”
“学校里的事你大可以如实和她说,她会帮你处理好的。”
以陈安娜的能耐,笼络这帮小孩简直易如反掌,到时候谭米雪在学校的人设就算重回正轨了,她还是那个娇蛮任性,霸道嚣张的大小姐,没人敢给她脸色看,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
不出于瑾所料,万圣节当日,陈安娜果然大费周章,不仅包下一家歌厅,还请来了几个化妆师,给学生们仔仔细细的装扮了一番,任由他们吃喝玩闹,直到尽兴为止。
十七八岁的高中生,哪经历过这般精彩有趣的万圣节,一个个的都非常受用,再不好意思为难谭米雪,而谭米雪也不像之前那样说话刺耳,总是笑眯眯的待人,她到底长得漂亮,笑起来眼睛弯弯如月牙,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谁能拒绝她主动示好?
重新打入集体,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于瑾解决了一桩心事,又惦记起伊红梅的病情。
伊红梅的尿毒症日益恶化,身体愈发不好,每天都要透析一次,透析过后的副作用令她终日缠绵于病榻,几乎是住在了医院,除了痛苦就是痛苦,毫无生活质量可言。
肾移植是必须要做的,可肾/源难逢,能寻不能等,谭震陈安娜显然没这份魄力,眼下唯有指望远在京城的谭老爷子。
然而这一转眼半个多月过去了,京城那边没有半点动静,让于瑾稍有些沉不住气。
她耗费这么多时间精力去拿物理竞赛的金奖,一方面是想避一避谭米雪,减轻东窗事发带来的刺激,另一方面则是想往自己身上贴一层金,在老爷子那多少增加一些资本。
亲子鉴定出来的当天傍晚,老爷子身边的胡管家出现在白城,于瑾并不感到意外。
以老爷子对谭家子嗣的看重,身世交错这么大的事不可能置之不理,因此她合理推测,小说中胡管家大抵也来了白城,但原身那步步退让、自卑且懦弱的性格,显然还不如谭米雪,老爷子自是看不惯的,更没耐性悉心教导,干脆就放任自流了。
至于她……于瑾实在想不通问题出在哪。
说到底她还是不了解老爷子的性格,谭震和陈安娜却是很清楚,老爷子虽远在京城,但白城这边的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一直不提出见于瑾,当中必有考量,而他考量的越久,就越证明对于瑾的看重。
故而谭震和陈安娜一点也不着急,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到于瑾车祸满一个月那天,情况发生了变化,一家人正吃着晚饭,谭震接到了来自京城的电话,他恭敬中带着一丝欣喜的唤道,“爸,”
也不知那边说了什么,谭震嘴角的笑意越扩越大,“好,我知道了。”
电话一挂断,谭震便迫不及待的对陈安娜道,“爸让我们带小瑾回京城!”
“什么时候?”
“明天!”
陈安娜略一思忖,看向一旁埋头吃饭的谭米雪,颇为温柔的问道,“米雪要回去吗?”
谭米雪连忙摆手,她本来就对京城谭家的那些人有所抵触,现在身份不同往日,更怕见到谭梦云谭谷枫两兄妹,宁可一个人待在家里,也不愿去趟这趟浑水。
于瑾瞧她那缩头乌龟的怂样,就知道自己那天说的话都白说了,不自觉挪开视线,懒得再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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