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疼，很切实的疼。
于瑾眼睁睁的看着谭米雪的身影消失在无边夜色里，觉得自己这一次或许遇上大问题了。
任何问题, 只要采取合理有效的手段，都是可以解决的。
于瑾从没想过要放弃谭米雪。
只要她认准了一件事, 除非她死了, 又或地球毁灭，否则她绝不可能放弃。
之后几天, 于瑾都没再去找谭米雪, 也正如陆助理所言，她的好心情开始触顶反弹了。
资源部的马部长和钢铁部的刘部长接连挨了骂, 灰溜溜的从副总裁办公室里走出来，那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状态，让秦秘书不禁咽了咽口水, 转过头对陆助理道, “你真是个乌鸦嘴。”
办公室的隔音效果虽好, 但在秦秘书的工位上还是能听到一些里面的动静，陆助理叹了口气道，“跟我有什么关系，是他们不走运，赶在风口浪尖上把项目搞砸, 哎……不得不说，于总现在骂人越来越有水平了，不仅一针见血，还能让人心悦诚服。”
“你说于总这样下去会不会把高层都得罪了啊？”
“这个倒不会，你别看他们满脸的倒霉相，心里明镜似的呢，于总肯骂他们，是因为看重他们，那些从来没挨过骂的，不是很快就被架空了。”
“啊！怎么办，我从来没被骂过！”
这话说的可太招人恨了，陆助理抬起手来作势要打她，被秦秘书一个眼神瞪了回去，“你要干嘛？”
陆助理本就不强势，在这段感情中更是处于弱势，“不干嘛，不干嘛，我看你头发乱了，想帮你理一理……”
秦秘书是天生的好容貌，从初中开始就桃花不断，不说暧昧对象，单单是交往过的男朋友十根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且各个高大帅气，随着年龄的增长，眼光也愈发的高，起初她真瞧不上不管是长相还是身材都平平无奇的陆助理，可现在，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在她看来陆助理聪明、体贴、幽默、可爱，优点多到数都数不清。
“哼，我今天特意卷的头发，你别给我弄乱了。”
“没有，这样好看，你什么样子都好看。”
两个人正打情骂俏，忽然觉得背后一阵阴寒，不约而同的转过身去，只见于瑾面无表情的站在办公室门口，眼睛里充满了杀气。
“于，于总……”
于瑾真的很不爽，非常不爽，心里有种强烈的冲动把这两个人从自己眼皮子底下调走，但她也清楚，秦秘书和陆助理在工作上向来谨小慎微，很少出过差错，是她难以替代的左右手。
理智一如既往的取得了胜利。
于瑾整理了情绪，对秦秘书道，“把周三薇悦的专访挪到今天下午四点。”
“好，我知道了，我这就通知他们。”
名人专访这个栏目做了两三个月，不是第一次被临时通知更改时间，毕竟人家行程繁重，忙里抽闲答应做专访已经是极其不易了，杂志社理应迁就一些。
陈淼一接到电话，看时间没剩多久了，赶忙站起来道，“阿杰，米雪，准备一下，待会跟我去谭氏集团出外景。”
谭米雪怔住，从布置花里胡哨的工位里探出脑袋，她这两天忙的顾不上形象，头发都乱糟糟的，“谭氏集团？去那干嘛？”
阿杰是负责专访的摄影师，一边收拾设备一边道，“不是吧，你没看名单吗？我们下一期要做的专访名人是于瑾啊，那个国民配偶。”
谭米雪抬手将散落在脸颊两边的头发都捋到而后，露出一张白生生的脸，那脸上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无措，“我没，没看过什么名单啊，我这两天一直在写稿子。”
陈淼走过来扫了一眼她的电脑，“哦，是这个啊，不就是介绍几款香水吗？你还没写完？”
谭米雪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脑子有些绕不过来弯，下意识的先回答了陈淼的问题，“要做香水测评……可我没用过这几款香水，所以……”她拉开自己的抽屉，里面是五六瓶崭新的香水，“我就想着先买回来试用一下，但是，不太会措词，形容不出来这个味道……”
惊叹声在办公室中接连响起，“哇！这得花多少钱啊！”“天啊，你这孩子也太实在啦，上官网问问不就得了。”
谭米雪完全没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仿佛才刚回过神来，猛地站起身道，“为什么要去采访于瑾啊？”
陈淼被吓了一跳，感受到她的排斥，很知趣的没有说明于瑾和主编的幕后交易，“没为什么啊，于瑾现在人气高，我们最开始要开办这个专栏，她就是第一候选人，只不过她一直很忙，才有空出来时间。”
看谭米雪好像不太相信，陈淼到柜子里翻翻找找了半天，拿出三个月前的策划案，“你看，第一页就是于瑾。”
谭米雪的确怀疑于瑾是故意冲着她来的，可策划案上的日期清楚详尽，那时候她还在伦敦，都还没考虑过提前毕业的事。
真的是巧合？
那这未免太巧了些。
谭米雪实在想不通，便对陈淼道，“陈姐，今天的采访，我能不去吗？”
陈淼在时尚圈里混了这么多年，嗅觉还是很敏锐的，立刻洞察到谭米雪和于瑾之间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毕竟于瑾是同性恋这件事，全国皆知，不是什么秘密。
想到这里，陈淼又定睛仔细的看了看谭米雪，回忆起当年于瑾被曝光同性恋时的照片，里面神秘女子的身形，和谭米雪似乎相差无几。
那么于瑾如此大费周章的把谭米雪塞到杂志社来，其中缘由就很清楚了。
陈淼估摸着，今天要是谭米雪不去，专访的事八成要泡汤。
“米雪，是这样啊。”陈淼笑的仿若一个知心大姐，“这次专访的方案是你做的，你是最了解内容的人，没人能够临时替代你，况且包括主编在内，我们杂志社为了能够采访到于瑾，耗费了几个月时间，做出了许多努力，如果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这些时间和努力不就都白费了吗？主编这样看重你，你不好在关键时刻甩手走人的呀。”
谭米雪饶是在于瑾身上吃了那么多亏，本质上也是个被保护在象牙塔里的小公主，哪里能应付陈淼这样会看风使舵，八面逢源的滑头，几乎是没有丝毫还手之力的被套牢了。
“好吧……”
“这才对嘛，快收拾东西，我们早点过去等着，尽量争取到更多的采访时间。”
谭米雪赶鸭子上架似的被推上了车，还没来得及把脑子里的那一团乱麻梳理清楚，人已经到了谭氏大厦。
而这期间于瑾一会往嘴巴里塞一块巧克力，虽然称不上坐立不安，但那股子焦躁的情绪着实难以遮掩，秦秘书心知这次采访肯定大有说头，提前半个小时就下来等了。
陈淼见到秦秘书，十分的受宠若惊，连忙上前寒暄，“秦室长，真是不好意思，还麻烦您亲自下来接我们。”
“应该的应该的。”秦秘书打眼一扫，看见拖拖拉拉往这边走的谭米雪，心中有了定数，但并未显露出来，只是招呼三人乘坐电梯。
在电梯里，陈淼小心翼翼的打探道，“今天采访之后，于总还有什么别的行程吗？”
秦秘书笑道，“我们于总通常是五点半下班，从四点开始，后面的时间都留给你们了。”
人人都说时间就是金钱，可穷人的时间值个屁钱，于瑾的时间却是要掐着秒表计价的，陈淼本以为能有二十分钟就是万幸了，没想到居然有足足一个半小时！她都想象到下期杂志的销售额有多漂亮了！
出了电梯，秦秘书将三人直接请到了于瑾的办公室，又让下面的小秘书送来咖啡和点心，规格堪比招待十亿大项目的合作伙伴，“几位稍等片刻，于总还在开会，很快就来。”
“没关系，是我们来早了。”身处国内排名前列的大集团掌门人的办公室，陈淼难免有些紧张，阿杰更是兴奋的东张西望，和穿越到现代世界的古代人没什么区别，反观来的路上还一脸烦躁的谭米雪，到这间办公室里就像到自己家一样，攥着勺子大口大口吃点心，有一丢丢泄愤的意思，不过也能感觉得出来，她是真喜欢吃。
秦秘书注意到，谭米雪光顾最多的那款点心是于瑾特别交代要买的，看谭米雪的眼神如同是看未来老板娘，态度更客气了，“这位小姐好像不太喜欢喝咖啡，需要果汁吗？”
谭米雪抬起头，问她道，“是鲜榨的吗？”
“当然，如果您需要。”
“那我要一杯鲜榨的橙汁。”
秦秘书笑笑，立刻吩咐人去准备鲜榨橙汁，还另外送来了好些新鲜的水果。
等谭米雪吃饱喝足，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于瑾的会议也开完了，她走进办公室，看了眼坐在那打哈欠的谭米雪，随即笑着上前与陈淼寒暄。
陈淼真是庆幸自己把谭米雪带来了，做了这么多期名人专访，还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般轻松自在，陈淼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不是她有求于人，而是于瑾有求于她。
第106章
采访各环节都是由陈淼来主持大局, 她到底有经验，懂得行业话术，而谭米雪作为助理, 只需要从旁协助, 做做记录, cue个流程之类的。
在于瑾的配合下, 采访进展的非常顺利，直到谭米雪提议的翻包环节。
“我没有随身背的包。”
“啊？”陈淼听到这话是非常意外的，甚至来不及遮掩, 倒不是她大惊小怪，实在是于瑾每一次公开露面都穿着考究、妆容精致, 各类配饰一应俱全, 又不显夸张突兀，可以看出品位极好, 关键于瑾今天也有仔细打扮过, 不仅佩戴了隐形眼镜，似乎还喷了香水。
能使用这两样东西的人, 怎么可能不随身携带呢？
陈淼估摸着，她包里可能有不方便展示的物品，便打算跳过这个环节。
就在这时, 谭米雪说道, “你的东西都在哪？办公桌上还是车里？既然不能翻包, 我们翻办公桌，翻车总可以吧？”
于瑾抿唇，眼底隐约透着些许不情愿。
陈淼很怕搞砸这场得来不易的采访，连忙道，“于总您别介意, 因为这个环节是米雪提出来的，如果取消了，她的努力就全白费了，所以难免有些急躁。”
于瑾听出陈淼话中的深意，沉默了片刻道，“办公桌可以看，只是上面有很多涉及商业机密的文件，我需要先整理一下，毕竟你们要拍照的。”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多谢于总这么配合，回头我们杂志社写好了稿子，一定发给您的秘书审核。”
于瑾点点头，起身走向自己的办公桌。
陈淼松了口气，随即看向谭米雪，见她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瞪着于瑾，好像要吃人似的，忍不住在心里脑补这两个人的恩怨情仇，觉得如果能写出来，杂志社的名气必然一夜暴增。
不过陈淼也就是想想，以谭氏集团的能量，对付一家小小的杂志社，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陈淼正值事业的上升期，还不想就这么失业。
很快，于瑾便整理好了，将三人请到跟前。
陈淼打眼一扫，觉得这张桌子上处处透着软妹币的芳香味道，不说别的，单单是那几支钢笔，价值就得五十万元往上，绝对是这次采访最大的屙看点。
故而陈淼对于瑾道，“我看于总桌上有许多的钢笔，能简单介绍一下吗？”
“当然没问题。”于瑾随手抽出一支，向陈淼介绍了其生产地与品牌，以及钢笔的历史背景，上百年的东西，有钱都买不到，又具有一定收藏价值，完全可以称得上古董了。
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放在桌上？
陈淼和阿杰都震惊的张大了嘴，唯有谭米雪，暗搓搓的翻了个白眼。
阿杰虽然不负责采访流程，但此刻也忍不住问，“这支钢笔是您买的，还是？”
于瑾笑道，“是我爷爷生前一直在使用的，他去世后就留给了我。”
陈淼敏锐道，“所以说，这支钢笔象征着整个谭氏集团和谭家的财富？”
“我更希望你将它看做是一位长辈对小辈的鞭策。”
双重意义，太棒了！
陈淼脑海中已经有了采访稿的雏形，她强忍着兴奋，将视线投到另一支相较普通的钢笔上，“那这个是？”
于瑾嘴角逐渐上扬，而谭米雪的白眼翻得更厉害。
“这是上高中的时候，一个同学送给我的礼物。”
“哦？您直到今天还在使用，一定是关系很好的同学吧，现在是否还有联系呢？”
于瑾看了一眼谭米雪，稍显为难，“以前关系是很好，可现在，她有点讨厌我，不愿意理我。”
陈淼看出于瑾在这个问题上有倾诉欲，立刻刨根问底的深究下去，“是什么原因呢？我真的感到好奇，世俗一些讲，以您现在的身份地位，您的老同学应该更希望和您多来往吧？”
于瑾拿着那支跟随她许多年的钢笔，不禁回忆起那段无忧无虑的过往，似乎很遥远了，遥远到仿佛是上辈子的记忆。
可一转头，记忆中的人就站在那里，只有头发长了一些，软绵绵的搭在肩膀上。
“世俗的东西，她都不太看重，和我不一样，我是个天生的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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