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花满坞做东点了一桌子菜,龙井虾仁,凉拌苦瓜,擂三宝,蒜蓉粉丝扇贝,酸菜白肉,酒酿圆子。这清清白白一桌,看起来酸甜苦辣咸,凉菜主菜甜汤倒是都全了。傅笛深暗自敬佩这人做事滴水不漏,不管你是爱吃肉还是爱吃海鲜,口味轻还是口味重,一桌子全都安排了。
吃完饭后,花满坞提议去附近的天清观看看。
傅笛深素来不爱去这些神神鬼鬼的地方,不过制片爸爸说什么,傅笛深只能照办,不把他伺候高兴了,回去自己和向枫姐又得头疼。
天清观的风景不错,整个道观是依山而建,为证心诚,需得步行上山。花满坞在这方面颇为讲究,说的是一套一套的。
原本这套说辞傅笛深听着就觉得头疼,但最近自己遇到的诡异事件实在是太多了,他不免也开始认真的祈祷。
可他上完三柱清香,抬头一看,身边跟着的花满坞和王婉书都不见了。傅笛深以为他们是嫌自己墨迹,所以先去了别的地方看看,便顺着山路往上寻人。
本以为很快就能追到,没想到走了一路都没遇到一个人影。虽说他们是特地挑了个工作日的时间来这道观,走了一路也没遇到三两游客,但这未免也太过安静了些。
傅笛深心生怪异,走的步子越发急了。
他四处张望,想喊王婉书和花满坞的名字,但又念及道观清净,怕冲撞了神明。
就在这时,一人伸手拍了下傅笛深的背,激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缘主,你是在寻什么人吗?”
傅笛深回头一看,蓝衣布袋,是个修行的小道士。许是心慌不已,傅笛深赶紧低下头当作敬意,“我在找我朋友,刚才我们三个还在一起,我烧了三炷香,一回头这两人就不见了。一男一女,男的穿白色衬衫,女的穿粉色蕾丝镂空花裙,不知道您有没有看到他俩?”
“这我倒还没见过,”小道士笑答,他打量着傅笛深的样貌,询问:“缘主这一身阴气太重,最近可是沾染了什么不洁之物?”
傅笛深惊讶这道士竟然能够通晓自己身边发生的这一连串倒霉事。
思虑再三,这话实在是在傅笛深心里憋了太久,他索性就当着这位小道士的面说了出来:“我之前有一个好朋友,前段时间他杀了人进了监狱,说起来这事和我还有些关系,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梦见他双眼流血在我面前飘来飘去。”
小道士一听,眉头皱的更紧,“这可是血光之灾!缘主你随我进来,我修为尚浅,看不出什么,我请我的师父给你看看。”
傅笛深自然是知道这些道观寺庙有时候会找人说些唬人的话来骗骗香火钱,但因着最近傅笛深遇到的怪事太多,他宁可花些钱烧个香拜个神,给自己买个心安。说不定这心里有个寄托,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也就随之消失。
他跟着小道士走了。先过一道山间游廊,走至尽头,在往左走进一处道堂。傅笛深本以为这道堂就跟寺庙里会有卖纪念品的小店一样,没想到左转进房内,却见到一个道长手执拂尘端坐在太师椅上,似在假寐。
小道士走上前对着道长耳语几句,道长点点头,睁开眼上下打量了下傅笛深。
“缘主这是被妖孽缠上了,”道长直言不讳,点出傅笛深最近遇到怪事的缘由,“这妖孽来头颇大,杀戮不少,所以将怨气分到了缘主身上。”
“妖孽?”
道长掐指一算:“缘主家中可曾圈养过宠物?”
“我家确实是养了一条狗。”
“那狗就是妖孽。”
傅笛深皱眉,他没有第一时间反驳,反倒是想起了自己遇到迟迟之后的古怪。先是自己自杀的时候明明记得腰撞在了竹子上,疼得要死要活,可第二天捡到迟迟,身上却一点伤口都没有。后来想自杀,要么是树枝莫名其妙地断了,要么是河水莫名其妙地不流了,要么是刀刃莫名其妙地碎成好几块。
当时没怎么注意,现在想起来反倒觉得有些后怕。莫不是迟迟真的有些通天的本事,否则怎么会一次次的保佑自己逢凶化吉、死里逃生?
“这妖还变成了人潜伏在你身边,”道长又算出了些新的信息:“缘主可曾遇到什么人与你养的狗有些相像的?”
傅笛深惊讶地看着道长。
确实这段时间他也怀疑过迟迟和路迟的关系,但这事太过奇异,所以傅笛深一直没敢确认。毕竟他所生活的世界,从不信这些鬼啊神啊的说法。
“缘主可以用不易洗去的颜料或气味试试,相信您会得到想要的答案。”
傅笛深若有所思地走出了道堂,刚一出门便碰到了王婉书和花满坞。
“深哥,你去哪儿了?”王婉书面露急色,她双颊通红,头上冒着细碎的汗珠,看来是为了寻找傅笛深,在这道观之中转悠了好久,“我们都找你找了好半天了。”
“我没事,我去上厕所了。”
傅笛深编纂着瞎话,瞒过了王婉书。
他倒也不是故意的,只是这件事太过奇异,越少的人牵扯进来越好。
不过在心里,他却把那位道长说的话记在了下来,寻思找个机会好好地试上一试。
等逛完道观,花满坞说起他晚上还有别的安排,在道观山脚下与王婉书和傅笛深告别。他为何和善,临走前傅笛深掏出了精心准备的礼物。因听说花满坞喜欢这些玄而又玄,古典清雅的东西,傅笛深便去买了一盒檀香。品级达不到珍品,但胜在包装精美,装点橱柜倒也够了。
花满坞似乎很满意这个礼物,他谢了又谢,临走前还不断夸奖王婉书聪慧,傅笛深沉稳,今天玩得挺开心,以后如果有机会还愿意喊两人出来走走。顺便花满坞又提及,目前他手上有好几个本子,等挑选过后,会考虑和王婉书的合作。
这话算是给傅笛深打了个保证,虽说一天逛个道观山,走了个腰酸背痛腿抽筋,但好歹还是换回了想要的结果。等回去后,傅笛深也好和向枫交代。
第35章 狼精灵
回去的路上,王婉书开着车。两人路上无聊,傅笛深看着心事满当,王婉书故意挑起话题,说起花满坞的性格挺好相处的,没给自己提什么乱七八糟的要求,如果日后可以继续合作就好了。
她说的起劲,可傅笛深带听不听的,心里想着的都是路迟。
已经是傍晚了,车窗外的天还没全黑,顶上是深蓝,地平线一圈环绕着亮眼的橙光,往蓝色过渡的天空呈现出了带着粉云的紫。人影走在路上,半拉头都是黑乎乎的。
黄昏的世界格外昏沉,傅笛深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的风景,浓墨重彩犹如地狱中绘制的油画。他突然有些分不清这道路上来来往往的,到底是人还是鬼。
他真的了解他所生活的世界吗?在无比普通的人世间之外,是否还有另一个世界?
王婉书不太明白傅笛深这是怎么了,今天和花满坞聊得挺开心的,一上车突然就低气压,好像遇到了什么麻烦事一样。
就在王婉书疑惑不已的时候,傅笛深突然侧过头来问她:“婉书,你身上带了香水吗?”
“香水?有啊,在我包里,”王婉书手上握着方向盘,没法从包里给傅笛深掏香水。她又不介意傅笛深看自己的包,就直言:“深哥,你自己拿下吧,我包里没什么东西。”
听到她的许可,傅笛深这才打开她的包,拿出了香水瓶。
这是一瓶果香味的香水,很久以前某个大牌香水出的限量款。这还是王婉书读大学的时候买的,那个时候她家里生意做得还不错,父母给的零花钱都多。当时王婉书看中了这个瓶子,就找在国外留学的朋友预定了这款香水。
后来父亲生意不行,她就没再买过新的香水,这一用就是好些年。现在独角兽形状的瓶子里,就剩下这么一点点了。
傅笛深晃荡了一些瓶身:“婉书,你这个香水能不能借我用一用?”
傅笛深帮了她许多忙,借个东西王婉书自然是不会介意,而且还是这个自己用了这么多年就剩个底儿的香水:“你拿去吧,我这也没剩多少了。”
“那我改明儿给你买个新的吧,”傅笛深不好意思直接拿,允诺下次去商城给王婉书买一瓶新的香水。
傅笛深把这瓶子香水塞进兜里,侧过头再去看窗外——
天空全黑了,一点墨蓝色都没剩下。
回去后他没什么动静,像往常一样和迟迟一起吃饭,一起玩游戏,还抱着迟迟继续看《海绵宝宝》。什么都和以前一样,只是第二天临上班钱,傅笛深往迟迟的护爪霜里混了点香水,再给迟迟涂上。
上班之后,傅笛深一直在期待路迟的出现,他坐在工位上,是不是地就看向公司进口处的地方。
等了许久,路迟总算是来了。
还是像往常一样,一进公司路迟就来和傅笛深打招呼,然后就跑到了傅笛深的工位上,问傅笛深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他一过来,就如同带动了一阵果甜味的清风。
闻到这股味道,让傅笛深脸色一变。
路迟还没发现,一个劲地往傅笛深身上蹭。香水的味道熏得傅笛深头疼,这款限量版的香水很难找到同款,也就是说——
难不成这个荒谬的猜测才是真相,路迟就是迟迟?那和路迟一直是好朋友的席河呢?
直至回家的路上,傅笛深都还是精神恍惚,上了地铁找个地方坐下,看着黑咕隆咚的窗外发呆。
他身边坐着的还是那个黑衣男人,带着卫衣帽子。在傅笛深下站的时候,紧紧地跟了上去。这一路上格外的清净,平日里热闹的街道突然寂静无声,除了吹来的晚风,没有任何声音。傅笛深越走心越慌,迎面走来一个道长,将他拦住。
定睛一看,就是之前自己在天清观遇到的道长。
“缘主,你被那妖孽缠着,我放心不下,”道长从手中拿出一张黄符,“这张符咒能斩妖除魔,只要您将这符咒贴在妖怪头上,就能让这妖怪伤害不到你——”
傅笛深将信将疑地走到道长面前,接过符咒看了一眼。
斩妖除魔……
迟迟是路迟,而路迟是妖。
妖孽作祟,妖孽为祸人间。
可下一秒,傅笛深抬头一个箭步冲上去,立马将这符咒往道长脑门上一贴,然后推开道长,疯狂地往回家的方向跑去。
路迟是妖孽,可路迟从未害过自己。
不仅不曾害过,路迟还救了他的命,给了他工作,给了他住所,给了他活下来的希望。
如果没有迟迟,他早就死在深山老林里面,不仅冤屈无法洗刷,更有可能死后也无人祭拜,成为孤魂野鬼。
是妖孽又怎么样?哪怕迟迟要喝他的血,吃他的心,傅笛深也都甘之若饴。这条命是迟迟救回来的,他如今得到的一切都是路迟给的,没了就没了罢。
但傅笛深断然做不出这种忘恩负义的行为,在从路迟这里得到一切后,又用符咒去伤害路迟。
道长这才反应过来傅笛深一直在骗自己,望着傅笛深逃跑的背影,他伸手将右手化作一条黑色的长鞭甩开。那疾长的鞭子一把捆缚住傅笛深的腰部,让正在逃命的傅笛深失去重心,摔倒在地。道士奸笑,欲意收回手将傅笛深带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撕开天空。
傅笛深身后一道白光乍现,缠住傅笛深的长鞭被某股不知名的力量给劈裂。
随后便听到冰凌落地的声音。
落在地面上碎开的冰凌却如同带来凛冬一般,冰纹在地上肆意裂开,如同有生命的藤蔓一般,蔓延至道长脚下。
一道白影落地,掀起如同寒冰般的烟雾。
傅笛深眼看着烟雾散去,雾茫茫中走出一个白发白衣的人。
“路迟……”
路迟低着头,捏着自己的指头:“深深,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这件事我以后会和你解释清楚的。”
傅笛深看着他这白色长发,便知道他并非人类。
可那又怎样呢?
“好,”傅笛深回答,“我等你。”
这话给了路迟难以形容的勇气,他还以为当傅笛深知道了自己的真身之后会害怕会恐惧,会疑神疑鬼,但没想到深深居然这么容易就接受了这件事。
他心里开心,打起架来救更加生猛,转身望着那道士:
“胆子不小,敢来招惹我。”
路迟一伸手就变出五根冰棱,冰棱飞射而出,那道长似乎也有些底子,闪身躲开冰凌。伸手又甩出一道黑色长鞭,路迟一个探海翻身,白衣在空中展开犹如洁白无瑕的扇面。
他极其厌恶鞭子,甩来甩去地看着跟鼻涕一样让人恶心。
“算了,开大吧。”
只此一句,便判了死刑。
傅笛深眼见着覆盖薄冰的街道突然拔地而起数十条参天大树,只是这些树木全都是透明的冰柱。
北疆雪域无花无草无树,这是路迟在孤守了数百年的荒凉北疆后,用冰凝成书中的树木来讨自己的欢心时,无意之间领悟的绝技。
冰做的树木疯狂生长,将道士团团围住,那道士甩动手中的长鞭却也无济于事。
他面对的是北冥轩君,北疆雪域至高无上的统治者。
路迟却背对着道士离开,伸手捂住了傅笛深的眼睛,
“别看。”
然后傅笛深便听见一阵刀锋插入血肉中的声音,比他往常看到电视剧里所表演的还要清晰真实。
“我没有伤他性命,只是让他暂时不能活动,”路迟耐心地和傅笛深解释,自己并非穷凶极恶之妖,“我需要留他一条命来审问。”
道士的伤口上先是出现了几片雪花,而后变成冰花,渐渐地冰块将他的全身都包裹住,让他动弹不得。
路迟松开手,傅笛深便看见包裹住那个道士的冰块逐渐变小,最后成一个小冰球,被路迟收入袖口。
刹那间,路迟恢复了平日里展现出的那个青春大学生的模样,整个街道也恢复了热闹。声音交融灌入傅笛深的耳朵里。
两人面对面,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路迟捏着自己的衣角,“我带你去找席河席河会和你解释的。”
傅笛深点头,跟着路迟一起去了席河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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