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梦境属实,那么路迟与魔界之间就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魔尊玄天死去,魔尊花迭篡位,花迭进攻北疆,花满坞与萧锁,这之间的矛盾恩怨说不清也道不明,原本以为回到北疆调查就能够让事态变得更加清晰,但没想到却让如今的情况更加复杂。
所有的一切如同困在漩涡之中,找不到出口。
听完傅笛深所说,路迟并没有发表意见,他一个人默默地走到飘雪的窗边,伸手关上了窗,剑过满天大雪都遮掩在门外。
是啊,路迟与魔界有血海深仇,如今又告诉他魔界与他之间可能有血缘关系,这让路迟如何接受。
傅笛深有些后悔将梦境中所看的事情全都说出口了。
“深深,”路迟伸手描摹着朱窗上的镂刻,“我从来没有做过梦。”
听了他的声音,傅笛深抬起头望着路迟的背影,不明白路迟所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准确来说,天界之人,拥有灵力之人一般是不会做梦的,因为梦境本就是大脑在睡眠时期紊乱而导致的一种幻觉,而修炼之人拥有灵力护体,是不会让身体陷入这样的幻觉,”路迟解释,“所以,在吃下沧海珠,甚至两次使用北疆王的能力召唤出幽冥士兵的你,所做的梦绝非是幻想,而是对过去记忆的重现。”
傅笛深点头,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天界与魔界并不相连,但阎罗的鬼界与魔界只隔了一条忘川水,忘川水冰冷无比,任何冤魂灵体进入都会被忘川水迅速吞噬。但天界只有两人可以穿过忘川水,一是星霜帝君,缘他是千锤百炼的神兵,淬火时用了忘川水,所以天生不怕忘川。还有一人是我——”
因天界再无比北疆更为阴寒的地方,北疆之王北冥帝君,自然不怕这至阴至苦的忘川。
“深深,我想去魔界。”
作者有话说:
啊!超大的!
第84章 魔界
傅笛深不知该如何回答
一方面他担心如今魔界的局势并不明朗,冒然前往危机重重。另一方面两个人的身世如果不尽快查明,只会徒增麻烦。
“我和你一起去。”
傅笛深始终放心不下路迟。
“如果身为北冥轩君的你可以渡过忘川,那么作为北疆王的我也一定可以。”
路迟点了点头,现在的傅笛深看起来还真有点北疆王的味道了。
“我还有个条件,”傅笛深拽住了路迟,“在我学会自由操控幽冥士兵之前,你不许去魔界。”
他想的是,如果出现了什么危机情况,他的幽冥士兵加上路迟的战斗力,至少能够保证他们二人平稳地回到北疆。
“好,我答应你。”路迟凑上前去,亲了一口傅笛深的唇,“那深深可要为了我,好好加油啊。”
这话路迟说的轻巧,但随后的几天里,傅笛深可算感受到了,路迟所谓的,好好努力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大早路迟就变成萨摩耶负责把傅笛深踩醒,然后咬着傅笛深的睡衣下床。等洗漱好又推着傅笛深去玉楼外训练,训练完累的不行在扔进玉楼后院的温泉里泡澡。那温泉池里被路迟扔满了各种药材,傅笛深嫌弃味道难闻都不行,路迟非要把他摁进去,顺便再洗个鸳鸯浴。
晚上还要被路迟压在身下,美其名曰修整灵脉,但实际上就是路迟变着法地占便宜。
不过也拜他所赐,傅笛深对灵力的使用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或许是身体的记忆,即便傅笛深还是无法言明自己是如何控制这些幽冥士兵的,但是他却在不经意间学会了命令他们的方式。
傅笛深的灵力倒是与日俱增,但对路迟来说,进入魔界还有另一件麻烦事。如果按照原来所想,通过忘川进入魔界。但魔界紧邻忘川,必然会在忘川河附近布置大量的驻军,那时候必定会打草惊蛇。
他思虑再三,去了鬼界。
鬼界如同一柄如意,一头是地府,另一头是鬼市,中间由黄泉路链接,黄泉路畔绽放着鬼花曼殊沙华,行走着众生苦相。路迟这次要造访的并非地府,而是另一头的鬼市。
鱼龙混杂,妖魔出没,贩卖各种天界不常见的杂碎玩意儿的鬼市,向来都能淘到不少好东西。
路迟买了几根迷魂香,他的打算是,用迷魂香迷晕忘川河畔的守卫,然后趁乱自己和傅笛深潜入换上魔界驻军的衣服,借由这种方式来混进魔界。
这方法是糙了点,路迟也不放心,毕竟要带上傅笛深。
他想先试试看,观察一下魔界在忘川河边的驻军到底有多少。
路迟学着那些想不开的冤魂一般,装作一副绝望的样子跳入忘川水中。这平日里在忘川旁自觉身亡的鬼魂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旁人看到也根本不当回事。
他顺着河底往对岸游,这忘川河极宽,河中央还有漩涡于淤泥,整条河水都阴冷刺骨。
也不知道游了多久,路迟才微微地看到一丝光亮。
他这次改变了风格,穿了一身鬼界流行的脏青色短衫,这颜色和河底的淤泥混在一起,还真难以看出来。
再往前游就不安全了。
路迟探头去观察水上的情况。
这有点不太对劲啊。
他瞪大了眼睛,却发现水边什么都没有。
按理来说,魔界不至于在忘川不设防啊。
路迟不敢贸然前进,他往后游了几米,又顺着河道的轨迹看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一个守卫。
他大着胆子往前游了几步,还是没有见到任何守卫的身影。
路迟破水而出,抬头望去,却见整个魔界一片荒芜。
依稀记得,当然做出“魔界已然覆灭”结论的人,就是除自己之外,另一位能够踏入忘川河中的星霜帝君。星霜帝君的实力在天界不容置疑,如今看来,星霜帝君所说不假。
那花满坞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魔尊与魔界又到底是——
就在路迟踏上魔族地界,走了不到百米距离,他却突然发现了一丝的不对劲。
哪怕是荒原也有枯木断枝作为地标,而他脚下的断枝在左前方与右前方各有一根一模一样的断枝。并且左侧右侧的断枝,还是对称分布。
这不太对。
路迟往后退了几步,后悔自己不该如此莽撞,直接从忘川河爬了上来。
可就在这时,地面突然蒸腾起一股浓烟。那浓烟带着毒,只吸入几口便让人四肢无力。
等路迟彻底失去行动力,空气中突然探出一只手来,随后花满坞抱着萧锁从“空气”之中钻了出来。
“哎呀,这是谁家的癞皮狗啊?”
见惯了平日威风霸道不讲道理的北冥轩君,如今看到瘫软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路迟,花满坞忍不住调笑起了他。
“花满坞!”
花满坞他敲了敲刚才自己走出来的地方,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区区两面镜子而已,却能接连骗过星霜帝君和北冥轩君两位天帝。”
他隐藏整个魔界的方法倒也简单,就是两面镜子而已。
这两片巨大无比的神镜成60度角摆放,将一种景象折叠反射千万次,最后形成了魔界早已变成荒芜一片的假象。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星霜帝君断言魔界已经消失的缘由。
再加上花满坞得天独厚的毒烟,极易让人产生幻象。
路迟伸手想要唤出冰凌,但体内摄入了太多烟雾,冰凌刚冒了个头,他的意识就无法支撑灵力,最后垂下了手,昏死过去。
花满坞怀里的猫儿心心念念萨摩耶的毛绒大尾巴,想要来做逗猫棒。花满坞摁着萧锁的头,才没让它跑出自己的怀抱。
“逗猫棒!”
花满坞拿他没办法,路迟是自己拿来勾出傅笛深的诱饵,现下得好生伺候,可不能乱让猫儿去挠。仔细想想,解下腰间的流苏,扔给了萧锁。
赤红色的流苏倒是符合猫儿的审美,一下子就勾走了猫猫所有的心思。
而在北疆,路迟一夜未归,傅笛深待在北疆心神不宁,担心自家狗儿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特殊情况。
他站在玉楼外,白雪落了他满肩。
没等到路迟,最后等来了花满坞。
第85章 新章
花满坞这次没带上萧锁,孤身一人来找了傅笛深。
“路迟在我那里,想要找他的话,就来魔界。”
傅笛深往后退了一步。
看他心有疑虑,花满坞解释道:“如果我想杀你,早在你没有恢复北疆王的灵力时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傅笛深不比路迟,对魔界没那么抵触,再加上如今的实力。
他犹豫半晌,最后还是跟着花满坞离开。
行至鬼界。
话本神话中的轮回之所,众生冤魂的归处。熙熙攘攘的鬼魂在黄泉路上游走,路边彼岸花开得正旺。
传说中这花能够唤醒出人前尘过往的记忆,傅笛深刻意地靠近,却发现这冥界的鬼花对自己根本就不起作用。
花满坞下了水,掀起层层涟漪。
傅笛深不会游泳,但忘川河的样子看上去并不深,他坐在河岸边缓缓地探出脚直至踩入河底。
与意料之中不同,忘川河下没有坚硬的鹅卵石,有的只是细软绵密的砂子。
走至河中,忘川水已经淹到了傅笛深的胸口,他下意识地抓住了花满坞的衣袖:“我不会游泳。”
花满坞淡然一笑:“忘川河里承载的不是人界的水,而是灵力,就算被淹没只要你是北疆王,就不会无法呼吸。”
也不知道是不是傅笛深对自己还心存不安,花满坞眼见着这人退后几步,捏住鼻子猛地扎进水里。
花满坞也学着他的样子扎进水。
等两人游到魔界那侧,花满坞先出了水。忘川就是神奇,游了一遭身上的衣服却根本没湿。他转过身去想去拉傅笛深起来。
蓝绿色的忘川河水之中伸出了一只白皙的手,花满坞伸手去抓,费了点力气将人往上拖拽。可破水而出的却是一白色长发的男人。
那个瞬间花满坞还以为是路迟,但定睛一看,这人的样貌又与傅笛深无异。
他突然想起,当初自己带着萧锁去寻求北疆王帮助时所见到的褚深,正是与路迟一样长着长至脚踝的白发。
“这是怎么回事?”傅笛深自然也发现了自己与以往不太一样的地方。
还以为自己被蠢狗同质化了。
“走吧。”
傅笛深讷讷地点了下头。
他总觉得花满坞似乎知道些什么,但却没有说出来。
被花满坞领着进入魔界王宫。傅笛深全然没有心思去打量王宫的布局与设计,满心提防着花满坞,又想早点见到自家小狗。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行至一处王宫寝殿,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喵喵”的猫儿叫声。
推开门,眼见着路迟靠着柱子翘着二郎腿,嘴里还叼着半个苹果,手上抓着狗尾巴草:“你去把花满坞的脸挠了我就给你玩我的尾巴。”
好家伙,他还想从内部策反。
于是萧锁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花满坞。可当了这么多年猫儿的铲屎官,花满坞早就对猫儿的行为轨迹了如指掌。一把捏住萧锁的前爪,在顺手一提把猫儿捞进怀里,冲着它的额头亲了又亲。
被亲傻了的猫儿心里不爽,但也只能挂在花满坞的肩头哼唧两声。
路迟看到傅笛深,立马跳下台阶扑倒了傅笛深怀里。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傅笛深的头发变白了,但是深深似乎变得更加好看了。
“你把我们骗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问题在路迟最初见到花满坞的时候就问过,但是花满坞非说要等到傅笛深也过来才肯回答。
“我想让傅笛深恢复身为北疆王的记忆,”花满坞回答,“尤其是在魔界的记忆。”
他侧过身去,推开了隐藏在门廊处另一个暗门:“我问过宫里的老人,他们说北疆王褚深求学于魔尊玄天,就住在这个小院里。”
门内,别有洞天。
梦中所见的青石小径,一簇一簇开成团的幽蓝花和文竹,以及小路尽头,那汉白玉桌配上四个矮脚凳。连桌上的金纹玉壶,都还在原来的地方。
恍惚间,傅笛深似乎看见,白衣白发的少年坐在矮脚凳上,手里摆弄着幽冥花。那成簇开的花像极了人界的绣球,层层叠叠的花瓣足够寄托少年的哀思。每次见他时,汉白玉桌上堆满了蓝色的花瓣,像是许久的消遣过后,留下来的残局。
而当自己推开门后,少年便会扔掉手中的花梗,化作一片白蝶,赤脚踩在青石板上,飞到自己怀里来。
他总唤自己哥哥,而自己也总纠正他的说法。
哥哥一词太过亲密,而他们之间毫无任何血缘关系。倒不是褚深刻意回避,而是哥哥一次对少年来说实在沉重。
这个称呼承载了不该有的奢望和幻想。
可每当少年叫他哥哥的时候,他心里又是甜的。
毕竟在这个世上除了少年,也再也没有人走进过他的心。
每当少年飞奔过来的时候,宽大的白色衣袖展开如同蝴蝶,而他就是被蝴蝶猎捕的花。他蹲下身来抱住少年娇小的身体,随后走向汉白玉桌。
袖风拂走了花瓣,他端起少年留了一个早晨的茶。
茶香四溢,约莫是苦荒之地最好的茶叶。
少年调皮,非要尝他唇上的茶汤。
他总是躲开,随后留下一句:“殿下,不可。”
“哥哥,我头疼。”
傅笛深一下子清醒过来,他侧过身去看路迟,恍然刚才一切皆是幻象。
路迟一手拽着傅笛深的衣袖,一手按着太阳穴,面色苍白,冷汗直流。
“路迟你怎么了?”
南极星海。
独坐与枯石之上的星霜帝君摆弄着群星。
星辰所定,皆为命运与启示。
可今日,北方一颗幽蓝色的星子却突然躁动不安。
埋在袖子里的火凤凰突然窜出头来,化作人形站在了帝君身后。
他伸手环住帝君的腰身,诘问:“星辰大多都是白金色的,为何这颗星星确是蓝色的?变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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