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纯国人就发现,他们放进城里探路的大雕总是莫名其妙被射死,攻城的云梯总是突然着火,送进城里的奸细总是只回来一个头……
但池奕失算了。纯国人被碾压出了危机意识,他们增兵了。
所以当池奕提出对方偷袭的可能性时,徐检苦着脸道:“如今正门前线局势紧迫,本就不宜分兵,编排重组,又费不少事情。以往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都是郭遇带人去的,如今他不在了,再揪个人出来,那些将军恐怕要打架。纯国人专心攻城,当是无力玩弄花招的……”
池奕听明白了,这位将军根本就不相信纯国偷袭的可能性。他见贺戎川皱着眉头似要开口,忙抢先道:“我就随口一提,不方便就算了。”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作多情,总觉得贺戎川要向着自己说话。如果那样,徐检表面上会答应,内心却肯定默默觉得对方不体谅自己。好不容易修复那两人的关系,池奕可不能再亲手破坏掉。
而且,他有别的方法可以尝试。
……
池奕理清忘归楼和穆笛的来龙去脉,并没立刻让人将这团伙一锅端了。穆笛临死前的话里颇多疑点,他还有不少问题要弄明白。他问了军中稍微懂一些巫术的大夫,说那些噬骨虫此刻已吸满了灵气,将它们关在盒子里,它们便总是往东边跑。
东边,是忘归楼所在的方向。
数日之后,池奕再次来到忘归楼。顶层的房间里,众人脸上满是忧色。
见他来了,一个姑娘急忙问:“穆掌柜已经好几天没来了。你们之前约在祭台,后来你见到她了吗?我们到时,祭台的法术都已被破坏,她会不会遇见了歹人……”
池奕心中冷笑,看来穆笛并没把她的计划告诉大家。他从怀里摸出一个香袋,“我那天等她许久等不到,在祭台里找了一圈,竟于角落里发现这东西。香气似乎是穆掌柜惯用的,却没见她人影,附近有零星的血迹,恐怕她已经不好了……”
那香袋在大家手里传了一圈,众人神情又变为悲戚,甚至有人小声啜泣起来。
香袋的确是池奕从穆笛身上拿的,那具尸体已经被军医解剖,研究毒理去了。
人们并没在悲伤中沉浸太久,在愤恨的驱使下,他们立刻拥护穆笛的副手阿火成为新的首领,继续完成忘归楼的使命。
阿火叫这名字是因为性格直爽火爆,池奕见是她上台,觉得时机正好,便拿出个小盒子在众人面前打开,“这是我在祭台找到的,有一整盒,似乎是穆掌柜留下来的。我怕这东西厉害,不敢一次拿太多,就带了一个给大家看看。”
阿火抢过盒子,“这是……噬骨虫?”
“噬骨虫?”凑过来几个脑袋,俱是惊异,“还是吃饱了的?该不会是吃了穆掌柜的灵力吧?连尸身也吃了?”
池奕趁机道:“穆掌柜曾和我说,这虫子的灵力可以驱动什么毁天灭地的东西,那是什么,可以让我看看么?”
阿火全无防备之心,“是火器,走,我带你去!”
池奕跟着她进入忘归楼地下的仓库,看她拆了无数道锁,开个无数道门,来到最深处。
真的是火器啊。池奕望着墙角那摞东西陷入沉思。他记得这本书里的世界明明是冷兵器时代,也没听说谁会造□□,这玩意怎么用?
阿火很快便回答了他,她将那只噬骨虫塞进火器上的一个小孔,没多久炮膛便发热了。她连忙取下,“灵气没错,不能再试了,真要炸了我们都别想活着出去。——这虫子吃的是谁的灵气?穆掌柜说,只有某种特别的灵气才能管用。”
冷兵器时代中的火器,必须要用穿书现代人的灵气才能驱动,似乎大有文章。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如果他把吃了自己灵气的噬骨虫交给忘归楼,他们就能拥有一种强大的武器。
池奕当然不会舍不得那些虫子——只要它们被用来对付正确的人。
他没有回答阿火的话,而是又从身上摸出一张盖了印戳的纸,神神秘秘地塞给她。
“前两天军中来了个怪人,长得一表人才,每日在营中巡转,那些将军们都对他点头哈腰。我好奇去问此人来历,他们却不肯告诉我,我就在那人来取文书时,偷偷用了一下他随身的印章。我也看不懂,你瞧瞧,这是个什么大人物?”
阿火接过来细看,她沦落至此之前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见过不少世面,看清印鉴里的字时,立即变了脸色。
池奕抱着双臂站在一旁,唇角微微上扬。他之前向传令兵要了一份军报,自己去送给贺戎川,借机钻进主角光环里,偷拿他的印章在纸上盖了一下。
“这是……皇帝的印鉴。那暴君来陇州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池:嗨暴君救我很容易的,对付几个虫子而已嘛~
小贺: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
厨子:陛下能别把你做的黑暗料理塞我盘子里了吗……再说你这样也追不到啊=。=
第50章
见对方成功上钩,池奕状似随口道:“谁知道呢,或许觉得中央军打不过纯国人,过来帮忙的吧。忘归楼那么想杀他,他却送上门来,不是正好?”
阿火思索片刻,然后拽着池奕往外走,“此事关系重大,应当再次核对。走,跟我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
“去吴同知府上,见他的儿子,唔……养子。”
池奕终于见到了这个据说杀掉就能完成任务的吴同知,吴法生得又矮又瘦,四五十岁模样,两鬓已生白发。阿火介绍了池奕,将事情前后给吴法讲一遍,只隐去了穆笛的死讯。
吴法点点头,领他们进入内院。池奕才发现这宅子虽然外面看着朴素,里头实则别有洞天,放眼便是亭台广榭、曲水奇石,他虽不懂行,只看外形也觉得肯定都很贵。
他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漫不经心来了一句:“看这架势,也没少往京城里送银子吧?”
池奕知道姚丞相敛财厉害,没想到吴法幽幽来了句:“还是忘归楼用得多些。”
吴法唯一的儿子吴愿住在宅院的角落,三人穿过层林掩映,来到一间布置精良的小屋前。四周没有一个下人,吴愿正坐在阶上,拿着蒲扇煎药。他身边围着三只毛色各异的肥猫,其中一只白得扎眼,乍一看与雪雪有几分相似。
看见打头的池奕和阿火,吴愿第一反应是往后缩,直到吴法从林子里钻出来,他才慢吞吞起身,草草打了个招呼。
这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个头很高——一看就不是吴法亲生的。他的穿着朴素而精致,品位颇佳,眼中却始终含着一层羞怯和畏惧。
几人相互介绍后,阿火把那张盖了印章的纸拿给吴愿,池奕在一旁讲述来历。吴愿看清纸上的内容,面色微变,张了张嘴似要说什么,“是……”
阿火十分刻意地拦住:“是那暴君的印吗?”
“……是,是暴君的。”
池奕觉得这人有些怪异,也不知是什么来历,能被当成鉴别皇帝印信的标准。阿火又拉他一把,池奕继续说:“那人的相貌是……身材高大,体格健硕,面容……”
他忽然卡住,发现自己不太能描述得出贺戎川的脸。每次看到,哪怕是近距离贴着看,唯一的感受就是觉得暴君真好看,五官都长得刚刚好,说不出个长短大小的。半天才憋出一句:“……气质清冷淡漠。”
这玄乎的描述弄得吴愿十分无语,他无奈道:“眉眼细长锋利,鼻梁高挺,薄嘴唇,面颊棱角分明,是这样么?”
池奕点点头,好像是这样。可自己认识他这么久,竟描述不清样貌,挺奇怪。
见描述都能对上,阿火就吩咐池奕:“你回去盯着那人,记住他每天做什么,最好能偷听他们议事,偷看文书,把看到的听到的带回来,召集忘归楼一同计议。暴君居然来了陇州,这是我们的大好机会!”
池奕答应着,阿火便开始喋喋不休地声讨暴君罪状,这些话他在忘归楼里听得耳朵起茧,转头望向阶前的吴氏父子。吴法从药炉中倒出烧好的汤汁,在碗里搅和凉了递给儿子。吴愿接过药碗,却没立即喝,而是腼腆一笑,拿出手帕擦了擦吴法手上沾的药渍。
感情真好啊,池奕歪头看着。
走时池奕问了吴愿一句:“你见过那暴君?你和她们……你也是穆氏族人吗?”
吴愿呆呆望向他,眸光一紧,喃喃道:“我……不姓穆,我姓吴。”
……
“暴君来到陇州”这个消息在忘归楼里炸开了锅,众人无不踌躇满志兴奋不已,开始就弄死暴君一事集思广益。他们立刻停止了夜晚的歌舞,聚会改为每日一次,而池奕每次都能给他们带来新的进展。
他今天说自己偷听了暴君和徐将军的对话,明天说偷看了暴君发给众将官的文书,隔三差五溜进贺戎川房间偷些东西,拿来给吴愿鉴定。
他原以为吴愿本是宫廷工匠,可渐渐发现,吴愿不仅因为一件东西是皇帝专用而认得它,也能认出贺戎川本人专属的东西,这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吴氏父子每次都是结伴而来结伴而去,池奕厚着脸皮蹭过去,却找不到任务突破口。虽然他已经收集了足够的证据,证明吴法这些年的贪污腐败事迹,但他没本事直接一刀把人家捅死,而且那样忘归楼必然大乱,总不能为了完成当前的任务,就给以后制造更多麻烦吧?
池奕努力和那对父子攀谈,可他用尽了全部的人格魅力,吴法却只是和他说些忘归楼的琐事,似乎有什么重要信息瞒着他。而吴愿就更不说话了,总是静静缩在后头,有几分超然出尘的味道。
只有一次,池奕拉着那二人在忘归楼坐到傍晚,送他们回去时已是饭点,就顺理成章蹭了顿饭,席上拼命灌酒,终于套出两句真心话。
吴法举着酒杯叹道:“愿儿啊,你爹在陇州这样捞钱,迟早有一日会露出马脚,那便是杀身之祸。反正我身上的毒也不起效了,这次若还不行,不然就算了吧,我们逃到深山老林去。”
池奕一愣,“毒不起效了,是解了吗?怎么解的?若是解了,你为何还要帮忘归楼捞钱?”
吴法一拍大腿,“这毒源自情-欲,我都这把年纪了,哪还有这种东西?你没见忘归楼里的男子都年纪不大么?至于我帮忘归楼——都是为了我家愿儿。”
安静坐在一旁的吴愿微微垂眸,“去留全凭爹爹做主。”
“你这孩子,就是没主见。”吴法叹道,“忘归楼那些不相干的人都在恨,你受了这么大委屈,竟心如止水?”
“我也没想好。”吴愿似乎不想谈这个话题,捧起药碗遮住面容。
池奕没太听懂,也不敢问,只笑了笑缓解尴尬,若无其事道:“这些天也没见吴公子身子哪里不好,为何常常喝药?”
“他平日与常人无异,就是经不住事。”吴法抢话,“一有事就发疯。我内人过世时他在一旁看着,抖得跟筛糠似的。说是吃药安稳心神,其实也没什么大用。”
这不就是癫痫么?池奕望着那个躲开目光的少年,心中充满疑惑,混杂着些许怜悯。
……
池奕在忘归楼周旋了一阵,总算让大部分人相信暴君确实来了陇州,不过要让他们彻底为此事卖命,还需要更充分的决定性证据。
他打算用一份贺戎川亲笔写的文件,怕吴愿连他的字也见过,不敢自己仿制,于是让伙房按照食谱做了个甜点套餐,端进去讨好暴君,顺便讲了讲自己的计划。
贺戎川听完,严肃神情忽然变得慵懒,往榻上一靠,“可以给你写,但今日朕整天批阅公文,手臂写得酸痛,恐怕字要失真,改日吧。”
这人怎么这么矫情?以往批阅公文到后半夜也没见他累啊。可池奕的计划耽搁不得,不想等到明天,当即上前几步坐到那人身边,抓着他胳膊用力捏起来。
“手臂酸痛?我给你按摩总行了吧?尊贵的皇帝陛下,欢迎享受我池小奕的按摩套餐,我不仅把胳膊给你按舒服了,只要你把我要的东西写了,我可以从头到脚给你按一遍……”
池奕的双手从那人手臂上转移到肩膀,他干脆往人家腿上一坐,一边哼歌一边动手动脚。无论他使多大力气,习武的人都不会喊疼,但他却似乎从贺戎川脸上看见了浅薄的笑意,再看时又没有了。
脖子以上捏完了,他的手向下行去,倒没刻意挠痒痒,只是在捏过胸前腰间的时候,对方面色微变,身子轻轻一颤。
池奕觉得好玩,索性停在敏感处捏来捏去不走了,动一下手,抬头看一眼暴君的表情。
那表情起初有些别扭,片刻之后,眉眼忽地一沉。贺戎川猛然坐起,身子前倾,双臂伸到桌子上,似乎开始写东西了,却恰好把池奕固定在中间。
被人这么圈在怀里,池奕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用力去掰身侧的手臂,根本掰不开。
第51章
明明心里害怕,池奕却气势不减,硬气地说:“你干吗?我现在可是你的男宠,你这个姿势……拿锅煮人算什么本事,有种你真睡我啊!你能在这张桌子上把我搞死么?——你不能,你看不见!你再欺负人,我就把你扒光,谁看得见谁在上面怎么样?”
池奕有点语无伦次了,不由得幻想了一下和暴君坦诚相见的画面,想想都觉得恐怖,就算自己在上面也够吓人的。
就在这时,贺戎川忽然向前挪了挪,高大身躯压下来,直把池奕逼得背靠桌边,上身不得不向后仰,以躲避对方的压制。
可他越躲,那人越变本加厉,几乎将他整个人压在桌子上,像极了池奕刚才脑海里的画面。锋利眉目近在咫尺,似乎穿过他在看桌上的文件,池奕却觉得自己被一股强烈的张力包裹,挣脱不开。
“那个,我、我开玩笑的……”池奕扯出个难看的笑,也不知在跟谁认怂。
面前的人大概是嫌他碍事,歪了头要看桌上。池奕才松口气,又见他要把脑袋换到另一边,转头时擦过自己面庞,一股热气扑在耳后,鼻尖碰在一起,嘴唇也碰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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