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干旁边紧靠着一个架起来的高台,台子上乱七八糟堆了不少东西,池奕就是在那里发现了杨顺的身影。
杨顺身手高强,很快便察觉有人接近,转头认出他,笑道:“原来是池公子啊。上次淮州别后,公子可一切安好?”
池奕不理会他话里的讽刺,直接问:“你手里是有个小木盒子吧?里面装的什么,能否借我看看?”
“唔,”杨顺装模作样,“似乎是有这么个东西,不过我这里家当太多,池公子得容我找找。至于何时能找到嘛,那就不一定了。”
池奕听懂了他的意思,抿了抿唇道:“你直说吧,我想看盒子里的东西,该用什么来换?莫非你也想要我的灵力?分你一点可以,但你不准危及我性命。”
“一点灵力……那好,就这个吧。看到这棵树了么,它缺乏灵力,快要枯萎了。听说你体内有至阳之气,那你就到台子上来,花些灵力将它救活,我便给你看那盒子,如何?”
“好。”池奕并没纠结这话的真假,只让身后之人将轮椅向前推去。方才躲在一旁的暗卫们纷纷出来,池奕要上高处,得有人护着他上去。
杨顺见这场面嗤了一声:“这么多人跟着,是来求人的还是来抓人的?我这台子太小,只池公子一人上来便够了。”
池奕抬手阻止那些暗卫,又让身后之人将自己往前推了推,“我一个人可上不去。前两天在宫里摔断了腿,走不了路,我若想上去,我的侍女和轮椅都要上去。你要是连这也忌惮,那还是你自己下来吧。”
他说着,瞄了一眼身后的女子,她戴了面纱,打扮得像个阴阳教的巫女,会些小把戏又不堪大用的那种。他知道杨顺和阴阳教的人有联系,肯定学过一些对付巫术的办法,不会怕寻常巫女。
而当他集中精力思考能否应对巫术时,必定会忽略一些其它的事。
杨顺果然点了头。于是池奕被推到台子下,那里有块活动的平板,他们站上去,杨顺就拉动系住平板的绳子,将他们送往高台。
来到高台上,池奕便按照杨顺的指示靠近树干,那里有个小小的孔洞,里面涌动着变换的光。他将右手手心按过去,与那棵树灵力相连,同时开口分散对方的注意力:“你也开始摆弄灵力了,到底是在帮谁?莫非你是纯国人安插在谷国皇宫的细作?那又为何会知道我的至阳之气?”
杨顺悠然道:“我帮谁?自然只帮我自己。不然你以为,让中央军和考生打起来能是帮谁?你之前递给我的消息,自己都没看过吧。那上面说有暗卫在查我,我便跑了,不然怎么敢私自放你走?”
“你的消息让我搭上了淮王这条线,没想到那个酒鬼还和纯国勾结,我就又前往纯国,跟着那什么副主教学了些巫术,知道了你至阳之气的事。如今我重回谷国,也是为了帮他们收集灵力。”
池奕不解:“你一会儿帮这个一会儿帮那个,怎么是帮自己?这些人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在谷国皇宫当个有头有脸的太监,不也挺体面的么?”
“体面?”杨顺轻哼,“当太监只能差遣手下那几个小太监,这算什么体面?池公子自打入宫以来,改变了多少朝堂和天下的局势?我除了没你那张脸也不差什么,凭什么我不能搅弄风云?自幼为奴被迫学着顺从,就要一辈子屈居人下么?”
池奕冷冷道:“我做那些事是为了拯救我在乎的人,不是为了自己。”
这时杨顺终于失去耐性,暴露了本来面目。他上前两步从背后擒住池奕,拿了根绳子要捆他,“你的灵力那么值钱,那就物尽其用吧,这样的树还多着……啊!”
一把匕首刺进了他的肩背。持刀的女子摘下面纱,露出一张他熟悉的容颜。
杨顺不明白,以自己的身手,倘若背后有人拿刀靠近,早该察觉才是。此人的功夫居然高到他被捅了才反应过来,这平日里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怎么这么能打?!
方才见她穿成这样,一味想着防范巫术,没想到她居然直接来硬的,出手就捅刀子……
杨顺不管肩上的伤,也抽出一把匕首,和她对打起来。但徐桐并不正面迎敌,不接对方的招数,只是限制对方的行动,让杨顺不得不持续和她交战,却又伤不到她。
池奕见那边局势稳定,便迅速收回按在树上的手,跳出轮椅,到那一堆杂物处翻找起来。他以为木盒子就在这里,可找到的要么是写着巫术秘方的纸张,要么是各种奇奇怪怪的药丸,根本没有什么盒子。
树下的暗卫都在想办法上来,可架起这高台的柱子上不知涂了什么东西,光滑得完全无法攀爬。池奕正焦躁,忽然感觉手上一疼,一个药瓶砸碎在他手里,瓶中盛的粘稠液体接触到手心,进入他的灵脉。
他感到那液体所到处,自己浑身的灵力逐渐沉寂。
这瓶子是被杨顺踢过来的,池奕大喊:“杨顺,你往我手上弄了什么?!”
杨顺忙着和徐桐打架,却仍抽空露出个挑衅的笑,“这是凝气露,能让你通身灵气运转缓慢。”
“运转缓慢?那不就没法给你的树注入灵力了吗?”
池奕说完,突然明白过来——自己的灵力与贺戎川相连,自己运转缓慢了,他也会有感知。
可是,就算贺戎川能想到是自己出了问题,他人远在三十里外的皇宫,又能改变什么?
“你现在不可能对我怎么样了,还在折腾这些,到底有何图谋?我要的盒子到底在哪里?”池奕冲他吼道。
杨顺用下巴指了指树上,“喏,就在那里。”
池奕抬头看看,最高的树杈上果然挂着一个盒子。——不,不是挂,应该是杨顺往那盒盖上注入了灵力,它和树枝靠灵力粘在了一起。
“里面装的什么?”池奕指着那盒子,匆忙问,“是信件?是和暴君有关的么?”
“暴君?”杨顺诡异地笑了两声,“居然连你也这样称呼,还真是不可救药啊。——你想要取下盒子,须在衔接处靠灵力慢慢化解。不过这棵树是用至阳之气催的,倘若灵气续不上,盒子没拿到,树就先枯萎了。”
“你一定不知道,圣树枯萎后是什么样子吧。它会将自己的枝叶尽数燃烧,那木制的盒子自然不能幸免。盒子里的确装着暴君的暴行,你以为他对你会有什么例外?还是不要看的好,多做几日美梦,也就多高兴几日。”
池奕听见“暴行”二字,身子微微一颤。
“凝气露效用短暂,”杨顺干脆收了招,任凭徐桐将他制住,近乎疯癫地笑起来,“本想将你绑走送给纯国人,不过你带了高手,那就换种办法——贺戎川虽然是暴君,但谷国全靠他撑着,他若出点什么事,天下大乱指日可待!”
池奕渐渐也激动起来,“你想都不要想!他人在皇宫,就算感受到灵力有变,过来也要半天时间。你想要利用我伤害他,除非你杀了我!”
“人在皇宫?”杨顺笑得更厉害了,“你只带个小姑娘就进入树林涉险,他知道了,岂会人在皇宫?”
……
“池公子!你怎么会在那?受伤了吗?我们这就上去!”
池奕循声看去,这不是跟在贺戎川身边的暗卫么?那贺戎川……
贺戎川一身玄衣傲然立在一群暗卫中间,手握在剑上,身体是备战的姿态,望向他的眸光里却盛满了担忧和恐惧。
……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刚才的对话他是不是都听见了?
就在池奕沉浸在这对视中时,身边忽然响起徐桐的声音:“池公子你瞧,树干开始枯萎了!”
池奕赶紧看过去,那棵树的颜色又变了,树皮开始零零散散地剥落,显然是缺乏灵力的结果。而最顶端的树枝已经燃起了火星,还在向中央蔓延,夹在其中的木盒子岌岌可危。
这时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灵力,那凝气露的作用似乎真的消失了,浑身已无阻滞之感。于是池奕迅速跑到树干的孔洞处,将自己的手心贴了上去。
听杨顺的意思,这树需要的灵力不多,损失灵力最多让人身体虚弱,不会造成致命伤害。而且自己把灵力灌进树里,它本身没有损坏,就不会对贺戎川体内的灵力产生影响。
他不介意损失一些灵力,他真的太想看那木盒里的信了,只想求个安心。看到盒子里的信,确认了他喜欢的人并非十恶不赦,他才有勇气迈出这一步。
可他忽然想到……杨顺布了这么个局,把贺戎川吸引过来,要达到什么目的?他刚才说,想让贺戎川出点什么事……
——不好!
池奕自己损失点灵力没关系,他本来就力不能缚鸡。可贺戎川是要上战场的,灵气和体力对此人来说至关重要啊!
刚想到这些,他就看见杨顺将送人上高台的平板一脚踹下去。
贺戎川毫不犹豫地站到上面。
作者有话要说: 助攻n号的盒饭煮好了ovo
第99章
杨顺这便要去拉那平板接贺戎川上来,池奕心里焦急,可自己在输送灵力走不开,便朝徐桐喊道:“徐姑娘快拦住他!”
徐桐应了一声刚要出手,却听下面贺戎川冷冷道:“婉嫔,你听谁的?”
她一愣,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这小两口的事为啥要把她扯进来啊!
自打池奕进宫,徐桐就一直在揣度,这二人之间有多少是真心实意,多少是互相利用自保求荣。可现在看到他们望向彼此的眼神才明白,也许他们就是太过真心实意,才越逃越远。
于是她假装出手去拦杨顺,却招招留了余地,不理会池奕的哀嚎,硬是让杨顺把那平板拽了上来。
上了高台后,贺戎川一脚踹在杨顺膝窝上,那人的双腿便似断了一般跪倒在地。他让婉嫔将这太监捆了,然后靠近树干,强硬地把池奕扯到一边,用自己的手心堵住那孔洞。
池奕见状慌忙去拉他,“别……这树会吸人灵力,它喜欢你的阳气……”
说着又后退两步,“杨顺!这树到底有多厉害,被它吸干会怎么样?!”
杨顺此时已被徐桐五花大绑,面上神情早就扭曲,极度的兴奋与悲伤裹在一起,近乎癫狂,“会怎么样?不会怎么样!也就是灵力薄弱,支撑不了体内的血脉,从此握不住剑杀不了人……杀不了人的暴君,岂不是废人一个?!”
池奕闻言,手忙脚乱去掰贺戎川按在树上的手,急得快要哭出来了,“阿川你别管了,这是我一个人的事,不能把你扯进来,它真的会伤你身体啊!”
“不能伤我身体,就能伤你的了?不能亲自上阵碍着什么?难道朕的功业都是靠杀人么?”贺戎川的手始终没有挪开,厉声道,“树上那是你要紧的东西,对么?我在此用灵力撑着,你若还想要,就速带两个暗卫,找法子把它弄下来!”
池奕望向面前的人,他的额头鬓角已渗出了汗,按在树上的手臂在微微颤抖。
“那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他喃喃道。
说它要紧,是因为那里装着贺戎川真实的过去,只有确证了他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暴君,池奕才敢不再压抑自己的感情,继续靠近他。
从一穿到这本书里,第一次见到贺戎川的时候起,池奕脑海里出现的不是这个名字,而从来都是“暴君”二字。原书作者这样称呼他,整本书都在写他的暴行,所以池奕一来就先入为主给他贴了标签。
此后,贺戎川杀人池奕觉得是正常现象,偶尔露出些许温情,池奕就觉得是暴君抽风了。平心而论,贺戎川从没真正伤害过他,但无论这人怎样对他好,哪怕将性命相连,池奕却始终不肯安心,始终在找寻确切的证据。
可仔细想想,如果那盒子里什么也没有,甚至装的反而是贺戎川过去凶残暴戾的证据,他就可以以此为由拒绝他离开他了么?
当然不可能。
如果告诉当初在现代的池奕,他会和一个残忍嗜杀的暴君谈恋爱,他听了肯定觉得自己脑子有泡。可真的来到这个世界,对那个人生出感情后,却觉得那些事都无所谓了。
无论原书作者给他赋予了多少不可改变的过去,他爱的是眼前这个真实的人。
“我不要了!”池奕突然喊出,“那东西不要紧,烧了就烧了,你快把手收回来!”
但贺戎川并不回头看他,淡淡道:“我没事,即便有事也是自己甘愿。既然是你重要的东西,那便赶快去拿,不必管我。这树里灵力不稳,不知能撑多久。”
池奕急得直跺脚,贺戎川估计是以为自己不想把他扯进来,才故意说不要那东西的吧。
一旁的杨顺仍在怪笑,池奕四下看看,目光忽然停在那一堆瓶瓶罐罐上。他灵光一现,跑过去在杂物堆里翻找,很快找到了一个贴着“凝气露”标签的盒子,里面恰好少了一瓶。
他哆嗦着手再拿出一瓶,一股脑将其中液体倒在手心,冰凉的膏露渗入体内灵脉,浑身气血再次阻滞……
“快看上面,树冠烧起来了!”
贺戎川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向树里输送灵力,可灵力受到池奕的影响,运行逐渐变得缓慢,输送的速度不足以支撑这棵树的生命。于是树枝从顶端开始燃烧,火势蔓延迅速,很快便将枝桠间的木盒子烧了个干干净净。
他眼睁睁看着盒子化为灰烬,然后慢慢转身,盯着缓步走向他,眼眶红肿,嘶哑地吼道:“你不是说不跑么?不是说疼你一辈子么?我甘愿把一切都给你,你是怕还不起么?!”
池奕不知道他又误会了什么,一个头两个大。本想过去抱着他解释,可那火已经烧到了树干,他如果靠近贺戎川,就管不了别人的事了,只好暂且忍住。
那边徐桐假装什么也没听见,只蹲在一旁翻杨顺的东西,收集了一堆带字的纸塞进怀里,又押着被绑住的杨顺问:“这人还要么?”
池奕看向贺戎川,收敛情绪,尽量平静道:“不要了吧?这人不好关,还知道宫里太多事,逃了的话又要兴风作浪。”
贺戎川垂下眸子,只微微点了下头。
见她要把杨顺推到火里,池奕迅速一想,立即拦住她道:“人不要了,但尸身还要。直接推下高台,摔死可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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