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椅子不是更方便吗?”白桦笑着质疑道,“踩着石子我还要扭着身子放东西,也不怕我闪着腰。”
“啊这个嘛……”越野挠了挠头。
“不是说德国人很严谨吗?”白桦挑了挑一边的眉毛。
“他们要是严谨,怎么可能让我毕业。”越野嘟囔。
“哦,也对。”
“你就这么被说服了?心理学白学了?我好不容易自我贬低一回,不就是等着被你夸呢吗?”越野瞬间炸毛。
“还知道这个,不赖。”白桦忽然踮起脚尖,笑着摸了一下越野的头,“我很喜欢,也谢谢你的开导,准备了不短时间吧。”
越野拨开白桦的手,脸一红:“也就那么一小会儿。”
“只是,你怎么知道,你没想到的事情,恰好也是你想看到的呢?”白桦又正色道,“假如说,你被人用布蒙上了眼睛,只能看到过去的事情,又或者,新的人和新的事,对你来说都是黑暗的,这样也能等下去吗?”
“那我把布摘掉不就好了。”越野不以为然道。
“那如果是瞎了呢?”白桦又问。
“我还有耳朵,有鼻子,有嘴巴。只要浑身上下有一个细胞是活着的,我都会去拼命感受这个世界。”
“你不懂。”
最后,白桦只是摇了摇头,轻轻地说出了这三个字。越野瞬间感到了一股强烈的挫败感,却又无从反驳。
“对了,刚刚在外面听到你叫了一声,怎么回事?”白桦突然问道。
“啊哈哈……出了点小小大意外……”越野干笑着说。
“嗯?”白桦皱起眉头。
“锤到手了……”越野只能老老实实的把左手伸出来,此时大拇指的指甲盖下面,已经是一片青黑色。
“怎么不早说,”白桦直接一把拉起越野,往客厅带去,“赶紧用冰敷一下,要不然一会儿更疼。”
越野就这样任由白桦拽着,心里莫名涌起了一股甜丝丝的感觉,瞬间感觉自己壮烈牺牲的手指死得其所,自己的形象无比高大,豪爽道:
“哎呀这才不算什么,以前做实验的时候,一不小心把整片指甲搞掉的情况都有过。”
“多注意一下自己啊,”白桦把冰袋从冰箱里拿出来,又找了几根布条固定在越野的手指上,“老是这么不小心。”
越野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看桌上的饭,连忙说道:
“好啦好啦赶紧吃饭,又是体力劳动,又是脑力劳动的,我要饿没了。”
还不是因为一直想着你的事,一个没注意,才老马失蹄了嘛。干嘛说得好像我是个冒失鬼似的。
越野在心中碎碎念。
吃完饭,白桦主动开口,问越野有没有别的事要忙,要不要今天晚上就回自己家。
越野心里一阵郁闷。我在这儿叮叮咚咚干了大半天的活,说赶走就赶走啊。
越野刚犹豫了一下,看向一边,白桦却又继续说道:
“没事的话,今天晚上也留在这里吧。明天我刚好可以搭你的顺风车一起上班。”
“你平时都不开车的吗?”越野问道。
“我……很少开车。”白桦有些迟疑,“之前吃的药,会导致间歇性的瞬时记忆丧失。不知道什么时候,大脑就会突然空白一阵。现在虽然换掉了那种药,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安全。”
“没事,那明天就一起去公司吧。”越野大方一挥手。
折腾来折腾去,白桦总算默认了只要和越野分开睡,总会出幺蛾子的事实。准备关灯睡觉的时候,越野心一横,大大方方说开了:
“ 额……其实……你抱着我睡也没关系的。”
“嗯。”白桦简简单单的答道,还是和之前几天一样,和越野隔了一小段距离,背对着她侧躺着。
一定要这么故作矜持吗……
越野干脆不睡了,双眼盯着天花板等着。这次等待的时间久了点,白桦半天不见动静,越野反倒心里痒痒的,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又过了一会儿,白桦终于还是依照惯例,扭了扭身朝越野翻了过来。越野在黑暗中笑了笑,也转过身,像前几天一样抱住了她。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啊。
开车载白桦上班的路上,越野的心里总有些忐忑,不知道万一李桃刚好碰到她们,又会说什么风言风语。她自己倒是早就习惯了,只是不知道白桦会对此怎么想。
这个世界,总是怕什么来什么。
刚在车库停好车,越野就一眼瞄到了李桃那辆闷骚的薄荷绿小轿车。李桃本人就站在不远处按着车钥匙,车门锁上的电动声在车库里回响,一阵阵回音让越野心里越发不安起来。
好在,李桃还暂时没有发现他们。
“怎么了?”白桦顺着越野的视线看了看正背对着她们,往停车场电梯走的李桃,又将视线移了回来,看着越野。
“没事没事,我在想拿回家的文件有没有带齐。”越野一边跟白桦说着,一边推开驾驶座的门。
没成想,刚好就在这个时候,隔壁车里一直坐在副驾驶的人也想出去,在同一时刻打开了车门。
“砰”的一声轻响,旁边车里的女人立刻破口大骂道:“ 长没长眼啊?!开车门的时候不知道看着点吗?我这可是新车!”
说完,女人火急火燎的跳下来查看。越野不想把事闹大,何况白桦还在旁边,只得陪着笑,也下来检查。
好在,车库里的灯光昏暗,两人开门的力气也不是很大,女人检查了半天,也没检查出个所以然。
“下次注意点!”女人一甩手上的提包,踩着高跟鞋离去,扬起一阵呛人的香风。
回过头,越野却发现李桃正快步向她们走来,显然是听到了刚刚那个骚包女人大喊的声音。
越野心中叫苦不迭,恨不得一闪身钻到车身下面去,但李桃显然已经锁定目标,她也不能撇下白桦自个儿跑路。
出人意料的是,李桃只是看了越野一眼,便停在了白桦面前,严肃道:
“白顾问,出事了。”
越野心中一惊,赶忙也绕过车头,走到她们俩跟前:“怎么了?”
“老越的项目,可能要被取消了。”李桃一脸焦急地对白桦说。
作者有话要说:
小喇叭又开始叭叭叭啦:
越野是把抑郁症想得太简单了,抑郁不仅仅单纯是感觉上的丧失,是一种对一切事物欲望的丧失,有个作家形容自己陷入抑郁时的状态,就好像大脑已经死了,但是身体以为自己还活着。
会觉得做一切基本的事情,吃饭,洗澡,刷牙,甚至说话,都越来越困难,看的一本自传上说,感觉自己一直这样下去,甚至会在某一天忘记怎么呼吸。
改了一下排版,不知道各位看官有没有觉得好一些呢
第16章 还是太年轻
越野听完顿时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怎么回事?”白桦的声音听上去也有些急切。
“小季从高管那里打听到,最近要清除一批进展缓慢的项目。”李桃咬了咬唇,闷闷不乐道,“我们的项目,在待议的名单里。”
“凭什么?可是……”越野一听就着急了,白桦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道:“别急,这件事情应该还有余地的,我收到了公司会议的邮件,要讨论的估计就是这件事情。”
一听说白桦症状刚减轻就要去开会,越野虽是担心项目的事情,却也觉得白桦病刚刚好起来,不应该让她去逞强,更何况还要一下子面对这么多人。
想到这,越野有些担忧地看了看白桦。
“放心吧,我会尽力跟他们商议的。”察觉到越野的目光,白桦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毕竟,这件事情也有我的责任。”
碍于李桃就在旁边,越野没好意思把心里的担忧说出口,只得心事重重的跟她们一起走进了电梯。
打开电脑,盯着只是堪堪能看出个大概雏形的设计图,越野实在无心继续工作下去,只是漫无目的地拖动着3D图,不停地旋转着角度,脑中一片乱麻。
就这样,结束了?
这一切是自己的错?还是像白桦说的,是她的错?
接下来要面对的又是什么?她还能在公司继续待下去吗?
对面的李桃也只是沉默,空气安静得能让越野听到自己的一阵阵耳鸣。
“小越。”门外传来刘大嗓门的声音,办公室的门随即被他推开。
越野的思路被打断,有些茫然地转头看向刘大嗓门。
刘大嗓门似乎也有些不忍,偏过头去叹了口气,又看向越野道:“准备一下吧,明天要跟上头领导汇报一下工作进度。”
没有开口回应,越野只是有些麻木地点了点头。
刘大嗓门面带同情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轻轻地关上了门。
一整天,越野都沉浸在深深的绝望中,除了上厕所,就一直待在办公室,连午饭也没有吃。
她也不想见到白桦,她不清楚,此时又应该如何对待这个人。
打开家门,越野望着这个空荡荡的客厅发呆。现在,她人生中唯一一个可以被称作“目标”的东西,也要失去了吗?
越野任由自己狼狈地陷到沙发里,掏出手机,胡乱翻起了通讯录。
打给妈?她肯定会口是心非地数落自己一通,然后开始胡思乱想,提一堆不切实际的建议,只会瞎操心。
打给老弟?这个点儿了,他应该在陪女朋友吧。
李桃?估计她现在心里也不舒服。
剩下几个能叫得出名字的高中同学,在越野出国后,也很少联系了。
白桦?她会不会又以为,自己不信任她。
反复翻了十几遍,越野慢慢将手机放下。
自己什么时候跟白桦一样多愁善感了?越野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只尝到了眼泪的咸。
一个人住的好处,就是可以肆无忌惮地哭。
发泄完心中的不快,越野总算感觉自己恢复了些精神。
还没死透呢,瞎给自己哭什么丧?等拿到病危通知单了,再写墓志铭也不迟。
都怪白桦,让我这个缺心眼儿就这么当个无头苍蝇,一辈子乱撞下去不好吗?干嘛老给我灌输些有的没的。越野一边写起了明天的报告发言稿,一边为自己不平。
写着写着,越野又看了看手机,屏保上空空如也,一个新通知也没有。
不是说这事跟你有关系吗?也不来关心我一下。想到这儿,越野更加郁闷。双管齐下,手脑分离,一边写一边在心里骂白桦。
写完了发言稿,越野心里骂人的话也用得差不多了。
我这么缺心眼儿,都知道关心你。越野在心里补上最后一刀。
从小到大,越野最不怕的就是当众发言,但这次,她将提前写好的演讲稿改改背背了十几遍。
她总觉得,如果这次失败了,她将会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推开会议室的大门,越野察觉到,各个部门的领导并没有给他过多的注意,只有两三个抬头看了一眼,其他人要么斜坐着发呆,要么烦躁地敲着桌子,要么把玩着手中的笔。
越野搜寻了一圈,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白桦,她也没有看向门口,只是低着头在记录些什么东西。
白眼儿狼。越野发现自己昨天少骂了这一句。
走到会议室的正前方,才总算陆陆续续的有人朝自己的方向看过来,其中也包括白桦。越野察觉到她的目光后,迅速将自己的视线移开,又等了一会儿,才开始自己的报告。
“人,是由什么组成的?”越野朗声道。
有个领导顿时轻嗤了一声,将视线挪开。越野没有在意,因为白桦的视线还在。
“是过去的回忆,和对未来的假设。我知道,作为一个公司,我们要活在当下,要规划未来,但过去真的一点都不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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