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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排的领导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然后双手交握放在桌子上，歪着脑袋，像是在欣赏一出闹剧。
“我可以说，我的过去，一事无成。小学只知道打架骂人，中学只知道插科打浑，到了大学，挂科比挂面还家常便饭，愣是留级留到助教都认识我了，把学弟学妹上成了学哥学姐。甚至，连恋爱都没谈过。”
下面传来几下零星的笑声，坐在前面的那位，更是歪斜着嘴，从上到下打量了越野一番。
“但是，我记得我是谁。”说完这句话，越野又想起了去世的姥姥，声音有些哽咽，但她赶忙稳了稳情绪，继续道：
“我记得谁爱我，我记得我爱谁。”
“这些难道不是最重要的吗？”
又有两三个领导不耐烦地挪开了视线。
“我知道这种电疗仪，市面上还没有出现过，研究进度缓慢，技术上也有诸多困难。就算制作完成了，也不一定通过测试，更不一定能进入市场。”
“但即使是个半成品，也一定能运用到某些地方，或者，给有相同想法的人提供思路。”
“我愿意等。”
“希望大家也愿意等。”
“如果真的成功了，带来的绝不仅仅是盈利。”
“我们能帮患者找回的不只是记忆，还有失去的一部分自己。”
“愿各位的亲人身体健康，愿世间没有遗忘。”
“谢谢。”
头也不回地走出会议室，越野感到一身轻松。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也就不是她所能掌控的了。
虽然，到了领结果的时候，越野还是义无反顾地怂了。
“李桃，你有仙气儿，”越野哀求道，“他们说下午两点出结果，你去帮我问一下呗。”
“坏事倒先想起我来了。”李桃起身，瞪了越野一眼，声音却也难掩紧张的情绪。
办公室一空，越野开始焦躁不安，一会儿工夫转飞了四五支笔。
办公室的门再次被缓缓打开，越野甚至不敢抬头去看李桃的表情。
“越组长……”
越野的心一凉。
“上面说，让你七天之内换一个项目，不然的话……”
越野地呼吸渐渐急促，抬头看向李桃。
“整个组都会被解散，组内成员的去留，待定。”
“我知道了，谢谢。”越野沙哑着嗓子道。
果然还是不能接受啊。
“你能在外面等我一下吗，我需要一个人想一想。”越野的声音已经开始不稳。
李桃沉默着关上了门。
今天难得没有阴天，越野将窗户打开，探出上半身，好让窗外的阳光一丝不落地照在自己的脸上。这样，眼泪会蒸发得快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突然又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越野！”
是白桦，她应该是跑过来的，喊完越野的名字之后，就是一阵剧烈的喘息。
越野赶忙三两下抹干了眼泪，吸了吸鼻子，才转过身微笑道：“什么事？”
“没事了，你可以继续做你的项目了。”白桦靠在门框上，还在平复着呼吸。
越野的笑容僵在脸上，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白桦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脑中一片空白，好像刚刚自己听到的是阿塞拜疆语。
“没事了？”越野喃喃地重复。
白桦点点头：“项目保住了。”
“你……”越野总算理解了白桦的意思，还没来得及激动，随即又疑惑起来，“你是怎么说服那帮老顽固的？”
白桦将视线移开，有些欲言又止。
越野见状，快步走到白桦跟前，一把把她拉进了办公室，看了看外面没有人，才小心地关上了门，压低声音道：
“你不会是跟他们中的谁，做了那种交易吧！”
白桦没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她，越野深吸一口气，更加确认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你不能乱来啊！”越野急得用拳头砸了一下桌子，“项目没了可以重新想，身子不能乱给啊，你……”
白桦无可奈何地抬起手，制止了义愤填膺的越野：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刚刚是去求了他们，再给你一年时间，如果一年之后还没有任何希望，他们仍然觉得要撤销项目的话……”
越野紧张地看着她。
“公司这一年里产生的损失，我来赔偿。”
白桦云淡风轻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此刻，憋了一天一夜的委屈、焦虑，现在的欣喜、感激同时涌了上来，越野只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和泪腺失联。
为了掩饰自己脱缰的表情，越野干脆一个猛子扎到白桦怀里：
“你怎么这么有钱！你怎么这么烦人！你怎么这么多管闲事……”
“老—越—好消…… 咦？”一阵飞奔而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李桃的声音却在打开门后戛然而止。
越野连忙直起身子，抹了把眼泪。再回头看时，李桃早以光速带上门，消失不见。
“我欠你的。”越野嘟囔道。
“这个项目，我本来就……”白桦还要解释些什么。
“我欠你的。”越野打断了白桦的话，注视着她，认真地说。
第17章 突如其来
之后的几天好像又恢复了之前的常态，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白桦大部分时间依旧是上午来公司上班，下午去诊所做门诊。越野则有意无意的躲着李桃，一听她又提“白妈”两个字，就赶紧顾左右而言她，越野可不想把刚刚好起来的关系搞砸。
生活虽然和过去没有什么区别，越野却总觉得时间好像突然多了起来，干什么都觉得没劲。
一定是因为太久没有见到猫这种生物了，有些饥渴 。
这么想着，越野在上午跟白桦知会了一声，说自己想去看看小野，下午就直接去了她的心理咨询室。
“收拾快点，还有什么我帮你拿，”越野好像多动症一样，跑前跑后张罗着，“小野都一天没见到你了，肯定……”
话还没说完，身后传来“哗啦”一声，越野转过身，看到了一地的文件，和苏盈像生了锈的机器一样慢慢转过来的脑袋。
“小野是猫的名字！你师姐家那只黑猫！”多亏了李桃的提醒，越野这次很快反应了过来。
“越姐，其实吧，”苏盈倒是很快恢复了镇定，低头整理起了地上的文件，“你干脆就这样自称好了，听上去还挺cute的。”不等越野回答，苏盈一把捞起文件，拔腿就跑。
越野感觉，自己比苏盈怀里，那堆被风吹的哗啦啦响的文件还要凌乱。
白桦一脸无辜，两手一摊：“当时没想这么多。”
有了之前的教训，越野到了白桦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捏起小野的爪子，检查起了指甲的长度。
“小崽子，你五行缺指甲啊，怎么长这么快？感觉有几个又该剪了。”越野一边捏一边说。
还没等白桦回答，越野的手机突然响了，越野一只手捏着小野的爪子，另一只手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顺手按了接听。
白桦接过了小野，比比手势，问越野要不要进卧室去打。
越野无所谓地摆摆手，拿着电话问道：
“狱啊，啥事儿？”
“姐，我没地儿住了，马上下火车，能收养我一阵子不？”
“没地方住了？”越野一愣，“你不是说那房东人特好，你上次直接交了半年的房租吗？萱萱呢？”
越狱沉默了一下，开口道：“掰了。”
“然后你个二愣子就把租的房子留给她了？”这倒确实是弟弟的作风。越野叹了口气，继续问道，“那你工作呢？工作挣的钱呢？”
“工作早就辞了，我谁都没说。”越狱讪讪地笑了两声，“我不喜欢跟办公室那帮人天天打太极，你又不是不知道，后来一直在家里呆着，靠着接网上的商稿，有一阵儿没一阵儿地挣钱。萱萱她还在找工作……你放心，我去你那里干回老本行，赚到租房子的钱立刻就撤！”
“所以你不仅把房子，还把钱留给她了？”越野感到一阵气闷，“让我猜猜，还是她提的分手？你怎么就干啥啥不行，缺心眼第一名呢？”
“哎呀，钱没了不是还能再赚吗，有桃子姐提供素材，画几册漫画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越狱毫不在意道，“你在哪儿呢，我还五分钟就下火车了。”
“在……额……一个朋友，朋友家。”越野飞快瞟了一眼白桦，白桦没什么反应。
越狱突然安静了一秒，随即欣喜道：“男的女的？”
“关你什么事，我一会儿就回去！烦不烦，”想到弟弟的老本行，越野莫名其妙感到一阵被捉奸在场的害怕。
“那就是女的了，”越狱立刻笑出了声，“你看看，你犹豫了，还重复了。我刚刚在公众号上看的心理学小短文，这会儿就派上用场了。”
越野没说话，越狱片刻后又道：“姐你肯定有事儿，是不是以后，我可以直接从你这取材了？”
“什么破公众号胡说八道。”怕白桦听出些什么，越野忙道。
“还是咱当地的公众号来着，好像叫什么……白桦心理咨询。”越狱想了想道。
越野开始后悔，刚刚没有进卧室打电话了。好在白桦正坐在沙发上，专心给小野剪着指甲，好像没有注意她这边。
“行了行了，我住的地儿也没换，你下车就来找我吧，到时候我肯定在家。”越野不耐烦地说。
“老规矩啊姐！”越狱急忙补充了一句。
“老规矩。”
越野气急败坏了挂了电话，这才看向沙发上，正在给小野剪最后几个指甲的白桦。
“死小子又被人坑了，还不让我告诉爸妈。”越野一阵郁闷，弟弟还是那个老德性。
“你弟叫……越狱？”白桦剪完之后两个指甲，将小野抱到身上后问道。
“还不是因为爹妈不靠谱，想一出是一出。”越野扶额，“那……我就先撤了，我弟估计一会儿就要下火车了，改天再来看小野。“
“嗯，好。”
“姐，是不是真让我说中了？”越野刚给越狱打开门，越狱就劈头盖脸问道。
“你下一步什么打算啊？”越野没有看越狱，直接回头走向客厅。
“看来你真对人家有意思。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她也喜欢你吗？”越狱不折不挠。
“你这么瞒下去也不是个时候啊，准备什么时候跟爸妈说？”越野顶着越狱的疑问句，生生挪开话题，固若金汤。
“哦，人家还没对你动心啊，那你可得加把劲儿了。”越狱将行李箱挪进屋，若有所思道。
“能不能行了？我在关心你！”越野终于暴躁。
“我也在关心你啊！什么事儿能比终身大事儿重要。别说你说话跟我不在一个频道，你跟我不在一个语系，我都能猜出来你在想什么。”越狱终于看到了满意的效果，得意地笑了笑。
“得了吧，我看你就是想牺牲老姐的色相，给你提供那点素材。”越野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
“你愿意牺牲色相，那也得有人愿意牺牲视力盯着你看啊。”越狱嘟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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