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来人懵了一瞬,狂咽口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被夜无书发现了!他以为沧海笛还在我们手里,二话不说就追过来了。我的娘啊,他轻功可不是盖得,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甩掉。”
漠小阡听完后,怒不可遏地朝他后脑勺呼了一巴掌,“你傻啊?把他甩掉做什么?你把他给我引过来啊!”
“你又没说!”
“你不会自己领悟吗?”
来人叫苦不迭,在心中将漠小阡狠狠骂了一顿,神情委屈得不行,“那现在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赶紧把人给我引过……等!”漠小阡话锋陡然一转,眼神锐利地看向窗外,朝来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三当家?”
漠小阡用手指了指窗外,动了动唇瓣,无声地说:“人来了。”
然后呢?
来人用眼神询问,漠小阡示意他稍安勿躁,净了净嗓子,声音不大不小地说:“你见到巫蛊族的后人了?”
“见是见到了,可他不是……哎呦!”来人捂着被踹疼的小腿控诉地看着漠小阡。
“小五啊,我说你怎么不长记性,沧海笛被他拿去就拿去,你非要抢回来做什么?这回倒好,他想用蛊虫伤你,却不小心伤到了其他人,还误打误撞让此人中了沧海笛里的毒,关键是我们压根没有解药!”
漠小阡朝小五眨了眨眼睛,“对了,你刚才说,你在街上遇到了谁?”
小五瞬间便领会到漠小阡的用意,用着急的口气说:“夜无书!我本想去医馆找大夫来为他医治,没想到撞见了夜无书!他好像认出我来了,不过我已经甩掉他了,我们赶紧撤吧?”
漠小阡思索片刻,朝榻上的何垂衣看去,“我们倒是好走,可他呢?带上他的话,恐怕很难从夜无书眼皮子底下离开。”
“三当家的!别管他了,反正伤他的也不是我们,他的死活我们管不着!”
话音刚落,一支银枪便从窗户飞了进来,漠小阡两人听见声音有条不紊地躲开银枪,嘴里大喊一声糟了,一道身影便轻飘飘地落在了房中。
“夜无书?!”漠小阡震惊地大喊一声,“你别过来!”
漠小阡一把抓起榻上的何垂衣,威胁道:“你敢动一下,我就要了他的命!他可是个无辜的老百姓!”
夜无书果不其然地顿住了脚步,眼神从何垂衣身上一闪而过,眉头也轻轻皱起。
小五想到了什么,顿时脸色煞白,他靠近漠小阡,低声道:“夜无书会不会见过他?”
漠小阡脸色一僵,听说此人曾在皇帝身边待了两年之久,夜无书虽身居关外,却难保没有见过何垂衣,他居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漠小阡朝小五使了个眼色,抓着何垂衣慢慢向房门退去。
就在这时,夜无书拔起深深陷入地板里的枪,面无神情地看着他们,问道:“沧海笛已经不在你们手里了?”
漠小阡两人面面相觑,“不在了。”
夜无书沉着脸点了点头,忽然举起银枪直直指向何垂衣的喉咙,漠小阡不由得呼吸一紧,厉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你们可以走,”夜无书晃了晃银枪,“把他留下。”
“这是我们和他的事,你别多管闲事。”漠小阡道。
夜无书收回指着何垂衣的枪,“沧海笛里的毒是我下的,取不了他的性命,但会让他一直昏睡不醒,把他交给我,我能救他。”
漠小阡与小五对视一眼,小五朝他点了点头,刻意拔高了声线,道:“三当家的把人给他吧,他是个光明磊落的将军,总不会和一个百姓过不去。”
漠小阡揪起眉头,似乎陷入了挣扎之中,良久之后,才有些不情愿地将何垂衣扔给夜无书。
夜无书没想到他会直接扔过来,拿枪的手根本接不住何垂衣的身体,他只好用另一只手将何垂衣接了个满怀。
温热的躯体撞入怀中,入眼是一张眉头紧皱的脸,两条蹙起的秀眉破坏了脸部流畅的线条,意外的,即便是这样,这张闭紧双眼的面孔依然让人眼前一亮。
“告辞!”漠小阡两人拱了拱手,顷刻便从房间内消失。
出了客栈,阴风寨一众刺客正守在暗中,等两人一现身便将他们拉进角落里来。
“高!实在是高!不亏是三当家的,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何垂衣送进他手里!”
漠小阡得意地昂起头,身后要是有条尾巴说不定都翘到天上去了。
“那是当然,都说了我们要智取。”
小五则惴惴不安地问:“那之后怎么办?你们可别忘了,沧海笛还藏在何垂衣的衣服里,如果被发现,他就是死路一条!就算沧海笛没被发现,何垂衣醒来后暴露身份了怎么办?罗州城那边还有他的画像,如果夜无书将他带回京城再治疗怎么办?”
漠小阡正在兴头上忽然被泼了凉水,神情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老子已经仁至义尽了,接下来就看他自己的命数了。”
小五叹了口气,“大当家的可是为他连虎哨都都用了。”
“那能怎么办?还让我跟踪他不成?”
一语毕,见众人皆看向自己,漠小阡觉得后颈一凉,不禁缩了缩脖子,“你们这么看我做什么?”
小五等人眼冒绿光,将漠小阡团团围住,“三当家的真是妙语连珠,就该这么办!”
“你们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
四肢的疲乏让何垂衣像被浸泡在水中,他紧锁眉头,想从水中挣扎地爬出来,心里有个牵挂,让他无论如何也要清醒过来。
越是挣扎,他的身体就越向下沉,不行,不能这样,还有人在等他!
喉咙里滑过什么清清甜甜的东西,一股油然而生的无力感从四肢涌向五脏六腑,清晰地传入何垂衣脑海里,让人无所知从的无力鞭笞着他的神经,像坠入深渊时的绝望,完全笼罩着他。
“该醒了。”
陌生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送进何垂衣的耳朵里,在一瞬间恢复了他的五感六觉,失去意识前一刻的记忆也跟着涌进眼前,何垂衣猛地从榻上坐起,“漠……”
“你醒了?”
梦中那道陌生的声音就在不远处响起,何垂衣顿了一瞬,没有说话,转头看了过去。
一身常服的男人靠在窗棂前,墨发被一根通体乌黑的簪子束在脑后,他微微昂首,脸部完美的线条就暴露在何垂衣的视野里。
何垂衣迷茫地眯起眼睛,余光观察着周遭,房间内陈设十分简洁,桌案上整齐地摆放着茶盏,而茶盏旁横放着一把银色长.枪。
夜无书见他许久没应答,抬眼看了过去,见他正盯着桌案上的枪,便轻声一笑,温声道:“这是数百年前战神定安侯的武器,破云枪。你对它感兴趣?”
何垂衣淡淡地收回视线,反问道:“你救了我?”
夜无书似乎并不介意,“算是。”
“你是谁?这是何处?”
不知为何,夜无书十分有耐心:“我是夜无书,这里是嵇南。”
闻言,何垂衣身形一震,缓缓抬头看向夜无书,过于苍白的脸色如鬼魅一般,一字一顿地说:“夜、无、书?”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完毕!
第43章 接近终章
何垂衣眸子半阖,意味不明地看着夜无书, 后者不知所以, 问道:“你认识我?”
“你说呢?”何垂衣似笑非笑地将这个问题抛了回去。
夜无书失笑, “我还以为你是常年隐居在深山里的人,原来还知道我的名讳。”
“此话怎讲?”
“你的穿着、束发我都不曾见过, 看样子也不像晋朝人。”
“是吗?”
“是啊。”
“你睡了这么久, 喝点水吗?”夜无书倒了一杯水过来,何垂衣没有接过,而是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夜无书, 我不想被你救。”
夜无书诧异地挑起眉头,脾气竟然别样的好, “那有什么办法,我已经救了你。”
他给人的感觉很奇怪,就像一张让人一目了然的白纸, 何垂衣并不擅长对付这种人,眉头下意识地皱了起来。
见他没有接过的意思, 夜无书也不强求, 转身放回茶盏, 回头见何垂衣眉头紧皱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不禁觉得意外:“你这么讨厌我?被我救了这么不情愿?”
他如此直白地说出来,何垂衣耸肩笑了笑, 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
“你知道我中了什么毒吗?”
“知道。”
何垂衣神情认真起来,“那你为何还救我?”
“为何不救?你是无辜的。”
“无辜的?”何垂衣意味深长地呢喃着这几个字,“我是无辜的?”
“谁告诉你的?”
“阴风寨的刺客。”
“漠竹?!”
“不是, 阴风寨的三当家,漠小阡。”
漠小阡?漠小阡为何要这么说,为何要将自己交给夜无书?漠小阡既然见到了自己,会不会已经救出了漠竹?
何垂衣有心试探,便故作不知,问道:“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我见过他吗?”
夜无书不疑有他,坐到桌案边,拿起一条帕子自己擦拭着破云枪,边说道:“不知道。或许是你被巫蛊族孽畜伤了之后,又中了灭虫香,再然后失去了意识,所以不记得了。”
听到他提起“巫蛊族孽畜”何垂衣掌心猛地一攥,右手摸向腰间,却抓了空,他神色不仅放空一瞬,凝神想了片刻,漠小阡应该没有害人之心,沧海笛势必不会显露在外面。何垂衣不动声色地摸索起来,半晌终于松了口气,在袖口的内衬里。
他又问:“灭虫香是什么?”
也不知夜无书是不是有意为之,他像是对何垂衣丝毫不设防,有问必有答:“是一种专门对付蛊虫的东西,我胡乱取的名字。”
何垂衣点点头,大致猜到了来龙去脉。
“我是被巫蛊族人用蛊虫伤了之后,又中了灭虫香?我之所以被伤,是因为阴风寨的人?”
“对,巫蛊族孽畜拿走了沧海笛,伤了你。”
何垂衣咬了咬牙,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记得我是在雪竹镇遇到‘巫蛊族后人’,为何又到了嵇南?”
“漠小阡还算有点良心,应该是想带你去南方找解药。”
“那巫蛊族后人……和他的同伴呢?”
“你问这个做什么?”夜无书问道。
何垂衣神经顿时紧绷起来,不禁摸向内衬里的沧海笛,“随便问问。”
夜无书笑了笑,“你还想找他报仇吗?你肯定打不过他。”
“……”何垂衣有些目瞪口呆,甚至怀疑夜无书究竟是怎么坐上这个位置来的,自己都露出了马脚,夜无书居然还能想到借口为他开脱?如果夜无书不是在装模做样,这个人未免也太傻了,就凭他也能活到现在?
“不试试怎么知道?”
夜无书无奈地摇头,“你最好别去。巫蛊族孽畜和钟小石从雪竹镇逃了出来。”
“另一个人呢?”
“你怎么知道还有另外一个人?”
“我看到他们三个人被包围着,难道不是吗?”
夜无书毫不怀疑道:“另一个人就是阴风寨的大当家,漠竹。他不知为何又闯了回去,最后重伤逃走,不过他伤势实在过重,估计跑不远。”
何垂衣眉头皱起,“夜无书,多谢你救了我,但现在我要离开了,日后我一定会报答你。”
“你身上有盘缠吗?你怎么回去?”夜无书将破云枪擦得一尘不染,小心翼翼地放回桌案,“你跟我一起走吧,我也回京城,你的仇我替你报,我绝不会让巫蛊族孽畜继续危害人间。”
何垂衣怔了片刻,“你为何要帮我?”
“你是百姓,我是将军,我帮你还需要什么理由。”
“你就不怕会后悔吗?”
“我不会后悔。”
何垂衣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或许明白了,武帝为何会喜欢他,为何不愿将他束缚在自己身边。
这个人,拥有着世间难得的天真,干净得一塌糊涂,如果是自己,也不会将他强留在身边。
“好。”
何垂衣根本不知道路线,身上的确没有任何盘缠,或许和他一起走,才是最快到达雪竹镇的方法。
只是,漠小阡明明带自己离开却没前往雪竹镇接应漠竹,钟小石也不知所踪,难道……钟小石根本没把漠竹独自留在雪竹镇的消息告诉漠小阡?
想到此,何垂衣不禁后颈一凉,浑身气息的凌厉起来。
如果,沧海笛里的毒也是钟小石下的……
夜无书着急回京城没有在嵇南多做停留,第二日便带人上路,一路走走停停,期间没有任何漠竹的消息传来,何垂衣稍稍松了口气,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途中,夜无书一行人在一座名叫鼓城的地方置办行李。
鼓城名副其实,进入城中,每家店铺门外都架着鼓,但凡有客人来往就会敲上一阵。
一行人吃过午饭,便前往集市置办途中的干粮和酒水。
这几日赶路枯燥无味,夜无书乐得清闲,带何垂衣去城里转转。
两人沿途经过不少铺子,见两位神采飞扬的公子路过,为了招揽生意,纷纷敲起了鼓,一时惹了不少路人驻足观看,何垂衣担心人多眼杂,拉着夜无书赶紧离开了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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