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云挑眉道:“我记得,你娘的那本《相思骰》可是风月榜首,可叹除了我们,没人知道是她写的。”
“是呢,她当年也是这般洒脱不羁,从未后悔。”
黎戎谦扭了扭脚踝,娘亲的房间陈设一如往常,好几次,黎戎谦看到醉酒的黎天坐在凳子上,盯着浅蓝色的戏水鸳鸯被发呆。
黎戎谦道:“她写的那些为情而活的女子,每一个都与爱人白头偕老,子嗣兴旺。我极少看她的书,不过大概意思都是,喜欢就去挣,就算挣不过,等年老之后,慢慢拾掇回忆,至少不后悔。”
白无云呢喃道:“不后悔么,我此时可以试一下。”
黎戎谦兴奋起来,想再说几句,却见严安身影一晃,从隔壁翻墙进来。
“公子,太子殿下让我带你去皇宫。”
黎戎谦略一皱眉,道:“他闯祸了?”
“并没有,只说,想你了。”
黎戎谦的脸唰的红了,白无云在旁边调笑道:“想你了~”
“行,我这就跟你走。”
黎戎谦临走前还不忘叮嘱白无云收拾一下碗筷,顺带塞给他买书时送的香膏。
第八十九章 遗憾
黎戎谦一进宫殿,就看到司斐邪拿着一条白布笑盈盈的过来,侧身退一步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陪你去个地方,先遮眼。”
待司斐邪绑好布条,黎戎谦的耳畔飘过温热的吐气:“搭上我的手,转身,抬脚,这里有门槛,小心些。”
磕绊了一路,黎戎谦根本不知到了哪,等布条拿下,眯了眯眼适应亮度,就只见面前一个秋千。
“你找人做的?”
黎戎谦赞叹一声,迫不及待坐上,不忘指使:“帮我推一下。”
“好哩!”
黎戎谦一边笑一边道:“你怎的想到做这个?”
司斐邪道:“以前听你提过一次,倒没放心上,恰巧前日看书时突然想起,就找人做了一个。”
黎戎谦更惊奇了:“你这几日天天看书么?我记得你一看书就困,太傅讲课时,你不是睡觉就是闹我,根本不听。”
“现在不敢了,太傅天天盯我,父皇也盯我,你又不在身边。况且那些公子们更是无趣的很,除了一肚子酸墨杂章,屁都不会放,懒得与他们废话。”
司斐邪的心咻咻疼,司道从换太傅到换陪读,循序渐进,无一不是往无聊的地方去。
郭太傅年过六十,胡子花白稀疏,讲起来又慢又枯燥,还开不得玩笑。
原来陪着司斐邪的去了另一边,重新选的几位大家族的,唯唯诺诺是没有,可讲起话来一个赛一个的像小老头。
“好在父皇怕我闷,找了些能说话的,要是我一个人,还不知怎样呢。”
司斐邪推了几下就不推了,一屁股坐在黎戎谦身边,头靠在他的肩头。
黎戎谦何尝不心疼,司斐邪的下巴都瘦尖了,颧骨明显,黑亮如墨的眸子里也藏了许多说不清的东西,整个人沉稳许多。
“你看这皇宫,若说像牢笼,却也有人情味,若说像乐土,却有许多规矩,身份地位无一不是束缚,还有宫女时刻提醒着你是谁。我想去外头,要不就是父皇恩准,要不就是你的腰牌捎上我,可怜。”
黎戎谦的手握着司斐邪的手,道:“我知道的,你心里苦,又不方便多言。”
“还是你懂我。”
司斐邪闭上眼,尽情贪恋片刻的温存,黎戎谦也因为太舒服要睡过去,正小鸡啄米时,司斐邪嘟哝道:“你若是能生孩子该多好…他们…也不能…说…什么…”
黎戎谦的睡意轰轰退去,仿佛被人打了一巴掌,红的紫的绿的黄的,脑子里烟花一样炸开。
“啊…什么时候了?”
司斐邪打了哈欠,严安兀地出来,道:“殿下,该去太傅那里了。”
“好。黎儿,我得走了,这几日骨狼的事辛苦你了,我不能随时陪着,要照顾好自己。”
司斐邪托起黎戎谦的手背,轻嘬一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银色的指环戴在他的手上,丝毫没有注意到黎戎谦不自在的目光。
“你送太子妃回去。”
司斐邪全身放松的往另一边走,他的左手中指上,也带着黑色的指环,与黎戎谦的是一对。
此处就剩下黎戎谦与严安。
黎戎谦抓着秋千绳,问道:“朝中可是有人为难?”
严安老实道:“钱大人、云大人他们虽对太子作风改良而高兴,却也常常拿您说事,陛下发了一通脾气后才收敛些。”
黎戎谦道:“那些大人似乎对文染很满意。”
严安道:“是的,大殿下行事作风温良,脾性好,相较于太子殿下,他各方面太符合老臣的要求了。”
黎戎谦苦涩一笑,摸摸肚子,道:“是啊,太符合要求了。我就不能生养一条,已经让他们不满,加上小邪乖张洒脱,更不顺他们的意。”
严安眉头稍拧,道:“我不知公子何意,但,请您别害怕,也别离开殿下,没了您,他会疯。”
没了你…
他会疯…
黎戎谦细嚼这两句,苦中带甜,道:“严安,你现在归太子还是陛下?”
严安站直道:“面属陛下,实帮太子。”
“好,我让你办件事,可行?”黎戎谦掩掉眼底的难过,目光落在严安身上。
“公子请说。”
“我要你帮我查一查骨狼的窝在哪,有几只,身手如何。”黎戎谦摩挲秋千绳,慢慢荡起秋千。
“是。”
黎戎谦独自荡了一会,觉得无趣,就道:“送我回去吧。”
“是。”
第九十章 痴想
黎戎谦回来后就将自己关在房中,书架上的书翻开一本又一本,三弦筝弹了又弹,最后坐在蒲垫上发呆。
他总觉得,司斐邪该是遗憾的,面对朝臣不断说着:太子妃不能生养,太子不肯纳侧妃,是何道理?
北安民风虽不那么固旧,可到底是从繁琐规矩,子嗣最大中慢慢过来的,有些东西是隐隐约约刻在骨子里,无法全部抹去的。
黎戎谦摸着扁平的肚子,喃喃道:“一个无法生养的太子妃,一群故意找茬的臣子,陛下也不好过吧。”
司斐邪也是劳心劳力,一边是陷阱,一踩便如落笼孤虎,一边是心爱之人,一放就再也无法抓住。
“不能让骨狼的事情打扰到他,哪怕最后,需要我的手上沾满鲜血。”黎戎谦的指甲许久不修,深深嵌入掌心肉里,待回神放松,手心上都是泛有青紫的月牙印。
“噔…”
音起,这次仿佛乱雨落河,毫无章法,黎戎谦的额头都是冷汗,他屏住呼吸,凝神静心,只为了后面关键部分可以弹对。
然而,手指一抖,音没有上去,闷闷的,满盘皆输。
“呼呼…”
黎戎谦躺在地上,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副画,剩下无尽的喘息。
“吱呀…”
白无云端着茶水走进来,挪到黎戎谦身边坐下,道:“起来喝点白药师的仙水,保证一喝就舒爽。”
黎戎谦没动,道:“无云,你有没有药,可以让男子怀孕啊。”
“噗…咳咳咳…”
刚入口的水被白无云全喷出来,他咳得满脸通红,不可思议的目光寻来,道:“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我要是那么厉害,简直神仙啊!何况神仙也不一定办得到。”
黎戎谦翻了身,一手搭在白无云的腰上,像幼时那般,“无云哥哥,你那么厉害,能不能帮帮我?”
白无云不断叹气:“黎戎谦你就是…嗐,本想拿你当弟弟宠,谁知一过头,我反而成了老妈子。”
黎戎谦又蹭了蹭白无云的衣服,道:“我明白的,我也算痴心妄想,厉害如你,也没有那种药。”
“黎戎谦,你有没有想过,司斐邪根本不需要孩子。他认定你的时候,不是脑子一抽,必定经过深思熟虑,知道有得必有失,你现在一个人哀天怨地,躲在房中,你有真的了解过他么?”
白无云摸着黎戎谦的头发,扬了扬唇角,自己也不了解竹子,比如竹子也怕自己靠近。
“嗯…”
黎戎谦渐渐闭上眼睡着了,他实在太累了,以至于狐无茗蹲下来推他都没感觉。
“要不要抱他上床?”
狐无茗的声音还是糯糯的,白无云点了点头,一大一小将黎戎谦拖上了床。
“你来是…”
“我收妖丹,不能再这番模样了,什么都做不了。”狐无茗的小胖手摸在黎戎谦心口。
一颗珠子随着手的动作钻了出来,飘在狐无茗掌心。
白无云还准备看狐无茗塞回妖丹的绝世场景呢,谁知他就手一掩,一口吞了…
白无云:“……”
狐无茗眨眨眼,道:“怎么了?”
白无云嫌弃道:“就…就这?”
狐无茗好一会才懂他的意思,道:“对啊,妖丹拿回来容易,送出去难啊。”
白无云“啧”几声,替黎戎谦脱了鞋子,手一拽,拎着狐无茗就出了门。
……
黎戎谦醒来一侧头,就见黎天拿着书,坐在椅子上慢慢翻。
他眉宇间忧愁不少,面颊清瘦,眼尾褶皱不掩,就几日,发中银丝大半。
“醒了?”
“嗯。”
黎天道:“这几日累吧?外面死的六个人爹爹去看了,都身强体壮,阴月阴日生。”
黎戎谦道:“烦扰爹爹了,我能解决好。”
黎天放下手,来到床沿坐下,道:“我这些日子只顾请朝中旧友喝酒聊天,让他们多帮衬斐邪,却忽略了你。”
黎戎谦摇摇头,道:“我知爹爹心意,不怪您。”
黎天看着三弦筝,想说什么,张开口愣愣的,随即闭上。
“爹爹可是有事说?”
“外边已有谣言,说这番事出,皆因三弦筝,我怕有心之人听去,要为难斐邪了。”
黎戎谦垂下头,沉默。
黎天拍了拍黎戎谦的肩膀,道:“我的黎儿,长得真好看。”
“哎?”
黎戎谦满脸不解,爹爹似乎要透过他去看另一个人。
“没什么,至于三弦筝,你接下来得苦练了。”
黎天拿出一本残破不堪的书递给黎戎谦。
第九十一章 太子打人
第二日清晨,黎戎谦的手指个个肿得圆滚滚,被白无云全包起来。
狐无茗化成猫大的狐狸陪在他身边,说是方便恢复。
白无云更是端茶送水,小心伺候躺在床上的黎戎谦,黎戎谦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眼泪被无云脖子上新添的红印、唇瓣上的咬印和眼下的乌青给吓回去了。
“起来,吃东西。”
黎戎谦靠在边上伸手去拿碗,被白无云躲开,“你这手能抓东西还是能捧碗?”
“可是我饿。”
黎戎谦委屈,白无云道:“我喂你还是无茗喂你,选一个。”
“你…”
“真乖。”
黎戎谦悲壮的吞下一勺药粥,意外的没有苦味。
“昨日就弹了一个时辰的三弦筝,竟然把手指弄成这鬼样子!”
黎戎谦咬了一口包子,道:“唔,也不知爹爹何处翻出的一本破书,刚弹还好,谁知越到后面用的灵力越多,手越疼,弹完后就肿了。”
“老大人怎么说?”
“他说此书奇妙,我慢慢就懂了。”
白无云道:“哼,我看懂不懂不谈,你这手再弹下去,废了有可能。”
黎戎谦的脑袋往碗边挪,牙齿就要咬上时,严安从外面冲进来,立在中央直喘气。
狐无茗轻微叹气,竖起耳朵听事。
黎戎谦道:“又死人了?”
严安摇摇头:“没死人,就是太子出事了。”
“他怎么了?”
“今日早朝,有人说那六个人死得蹊跷,定是狐灵闹的。黎公子身为唤灵师却没有能力护佑百姓,反而魅惑储君,连带黎老大人也一同骂进去,太子气愤,就上手打了他。”
白无云听着听着,道:“护佑百姓不是那群老不死要干的么?跟黎儿有屁关系?要是北安就靠黎儿一人,他们每天动动嘴皮子,吃香喝辣,养得膘肥体壮,那干脆让黎儿当北安皇得了!”
“无云!”
黎戎谦连忙捂住白无云的嘴,转头问道:“陛下可是罚太子了?”
“是,陛下让他思过三日。大殿下说太子心情不好,让我来寻你陪陪他。”
狐无茗打了个哈欠,突然道:“看来黎儿是一块砖,哪用往哪儿搬,那群老臣这般讨厌太子,可是有易储的心思?”
此话一出,三人都惊了。
严安指着狐无茗道:“会说话的猫…”
狐无茗:“……”
黎戎谦道:“我偶然得到的灵物,你莫怕。”
白无云直接将碗放在桌上,随后帮黎戎谦穿衣服,顺带附在他耳边道:“我觉得无茗的话有理。还有,你不能再当个软柿子让他们捏来捏去,别忘了在北安,唤灵师可随意出入朝堂,与大臣共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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