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沉默,蔺严看了一眼旁边的凤迎黛,去牵她的手。
狐无茗蹲在角落,全程没有吭声,等所有人安静了,才道:“我也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抢亲(一)
整个黎宅,是前所未有的寂静。
蔺严立在门外,而凤迎黛与黎天一个护在黎戎谦旁边,一个护在司斐邪和狐无茗旁边,三根烛火,三个人,构成一个诡异阵法。
...
这个梦让黎戎谦下不了决心冲出去,他知道生死一瞬间,却无法完全逃离,梦中有他爱的念的,哪怕只是一个影子。
“黎儿的头发真好。”
黎夫人的手缓慢的抚摸着黎戎谦的墨发,黎戎谦抬头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略施粉黛,唇脂浅浅,因为容貌承自娘亲,所以这般装扮,更显女气。
大红的嫁衣金丝镶边,黎戎谦头有点疼,迷迷糊糊的,眼前的场景让他总觉得自己在做梦,一个梦中的梦,手没有力气,脚也没有力气,仿佛一个木偶,任由梦中的黎夫人替他梳妆。
“黎戎谦!”
允生因梦的影响变成了狐狸,他被关在笼子中,拼命的喊,却无法得到黎戎谦的一丝应答。
“别喊了,他听不见的,我们都是他的心魔。”
黎夫人朝允生扫了一眼,转而半低下头,对昏昏沉沉的黎戎谦道:“黎儿,带上盖头可好?司斐邪正在外边等你,你要乖乖的,行吗?”
黎戎谦眼中渐渐失去焦距,僵硬且迷茫的点头,他似乎是清醒的,想开口拒绝,可是嘴巴好像被封住,声音也发不出来。
黎夫人从旁边拿来红盖头,遮掩了黎戎谦的目光。
眼前好像更黑了,黎戎谦使劲的动了一下手指,似乎不行,心中暗暗念着唤三弦筝的诀,可也不行,这个梦中好像都和一切都断了。
“黎戎谦!”
“黎戎谦!你不能去啊!”
“你若是在梦中成亲了,司斐邪怎么办?你会变成一个无情无欲的傀儡!”
允生喊得脸红脖子粗,喉咙沙哑,他都能感受到嘴里淡淡的血腥味,然而那人一点反应都没有,活死人一般。
“娘的!”
允生狠狠呸了一口,儒雅完全不在,他的爪子拼命扒拉门,发出卡啦卡啦声,黎夫人搀扶好黎戎谦路过时,道:“别费力气,你一个没有妖丹的臭狐狸,再怎么有能耐也上不了天,还不如省点力气,想着自己怎么出去。”
允生突然笑了一下,蹲坐在笼中,道:“我出生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记住你刚刚这句话,别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浓烈的杀意交锋,黎夫人鼻中哼哼,搀着黎戎谦跨出了门槛。
黎戎谦还是半睡半醒的状态,直到屁股搁上一片冰凉,他才有些清醒,然而浑身依旧没有力气。
“司...司斐邪...”
黎戎谦默念这三个字,牙齿咬破舌尖,血腥味充斥口腔,疼痛终于缓解了少许的晕乎。
一阵的吹锣打鼓,抬轿子的人似乎新手,轿子抬得东歪西倒,黎戎谦的头咚得一下撞到某处,顿时,一阵凉意穿透,他终于从沉沉中寻到清明。
“嘶...”
黎戎谦一把扯了盖头,看着上面绣的牡丹,懵懵的道:“梦中成亲?那我到底嫁的是谁呢?”
“怎么了?”
黎夫人抬手掀开轿帘,只见黎戎谦歪在一处,盖头紧紧实实,好像刚才只是她的错觉。
轿帘再次放下,黎戎谦淡淡喘气,眸色清明。
第一百一十四章 抢亲(二)
黎戎谦闭目养神片刻,脑中思考不断,此时允生不在身边,三弦筝一时半会弄不出来,也就是说,他得靠两只手逃出去?
那还不如等人上门,一刀砍上去呢。
轿子抬得实在晃悠,黎戎谦被颠得胃中翻江倒海,他轻轻叩叩轿门,黎夫人再次掀起轿帘,道:“怎么了?”
“有些难受,想吐。”
黎戎谦故作虚弱,病歪歪往后一靠,黎夫人道:“再忍忍,实在不行把盖头掀开。”
黎戎谦闻言,压住欣喜,装模作样的很费力的掀开盖头,黎夫人见他呆头呆脑,眼眸不清,以为还在掌握之中,放下轿帘也不多管。
黎戎谦立马端坐好,掀开另一侧轿帘,看他们将自己抬往何处。
这一看,当真惊心动魄。
旁边黑雾一片,偶然透出几缕白烟,再往下看,更是一片冰冻的湖,轿子悬于湖面,而这湖中至少几百人,表情或惊讶或害怕,有的眼珠子睁老大,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眼眶里滚出来。
黎戎谦百思不得其解,若真的是他的梦境,那这些人从何而来?
先别提一个熟面孔都没有,再细细端详能看到的衣服,也不是言国的打扮,男女老少都有,当真奇怪。
黎戎谦放下轿帘,心道:这位黎夫人与我娘亲相貌一样,司斐邪的样貌也是一样,可要说是自己的梦,许多细节处根本不是他能想到的。
“唉...”
短促的叹息,没等全部融完,刀剑相撞之声荡漾开,于冷清中挖了人心一般,周围开始躁动。
黎戎谦屏气静听,除了交手,还有痛吟,他稳稳坐好,偏得手中没剑没匕首,两个肉拳更是无用,只得等外面停下来。
鬼哭狼嚎的声音响起,黎戎谦的后背因紧张而浸透冷汗,突然,轿门被人用脚踹开,带着血腥味钻进来一人。
“小邪?”
黎戎谦惊喜的喊道。
“夫君来了,别怕。”
司斐邪将剑放在身侧,指骨分明的手朝黎戎谦伸去,他缓缓道:“委屈你下轿用脚走路了。”
黎戎谦出了轿子,周围黑雾散去,冷冰的气氛,狐无茗坐在地上舔了舔沾血的爪子,随后连“呸”三声,道:“咸的!”
黎夫人与假的司斐邪怒火中烧,眼眸全变成莹莹绿色,那些抬轿子的,全变成张牙舞爪的厉鬼,一层发白的薄皮贴在骨架上,嘴里呜呜不清的冲来,被狐无茗的爪子刷刷拍走。
冻了许多人的湖面上躺着血,其实也不能算是血,虽红却腐臭难闻。
“黎儿,你怎么不要我了?”
假的司斐邪故作情深,朝黎戎谦伸手,“你我大喜日子,他是来抢亲的,是坏人,黎儿,你怎能跟着坏人走呢?”
司斐邪紧紧护着黎戎谦,眉头拧得打死结,喝道:“谁他娘是你黎儿?他是我的!我的!鬼东西也不看看自己像不像个人,妄想娶我的人!”
黎戎谦握住司斐邪的手,对假的那位道:“这才是我想嫁的人,他会有小性子,会闹脾气,会撒娇耍泼,会有心机,可就是这样一个不完美的司斐邪,才是我喜欢的、我想携手一生的。”
见黎戎谦完全清明过来,假的司斐邪冷笑几声,瞬间人皮剥落。他的手巨大无比,黑乎乎的装在一具骷髅架上,而他旁边的黎夫人,也慢慢褪下人皮,同样的一个骷髅。
狐无茗咂嘴道:“还真不是个人。”
黎戎谦嘶嘶几声,挨紧了司斐邪,道:“这就是...我先前要嫁的东西?”
司斐邪低头在他额头亲了亲,不怀好意的回道:“是啊,要不是我半路抢人,你可就要嫁给他,永远被困在这里,天天对着一具骷髅喊夫君。”
黎戎谦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梦将醒
黎戎谦浑身发抖。
不是害怕,是被气的。
那两个怪物正在与狐无茗纠缠,冰面之下波涛汹涌,一个个姿势怪异的人不断拍打冰面,仿佛下一秒就冲破而出。
司斐邪随意扯了一根树枝,将黎戎谦护在身后,嘱咐道:“若一会无茗撑不住,你别管我,赶紧跑。”
狐无茗那里打得热闹,各种鬼物相继飞来,司斐邪扭动了几下脖子便迎面而去,衣袖飘飞,招式凌厉,不让它们接近黎戎谦一步。
但这些鬼物相比假的“黎夫人”与“司斐邪”,有过之而无不及。大概是黎戎谦受三弦筝蕴养,灵气绕身,梦中所见之景又得他灵力影响,于是鬼物也变得更强。
黎戎谦按下心头的焦躁,一遍遍唤着三弦筝,耳边的鬼哭狼嚎自动忽略,他也不知何处来的信念,总觉得,三弦筝一定会出现,一定会听见他的声音。
“小心!”
司斐邪的喊声在耳畔炸开,一双巨大的手就要掐上黎戎谦的脖颈,就在此时,一道银色的浅光扑上那只手,连着鬼物,一块烧了干净。
三弦筝浮在半空,稳稳当当落在黎戎谦的手中,他的旁边站着允生。
这般变化,太过快速,司斐邪愣是好长时间才回神,狐无茗在看到允生的那一刻,白白的狐狸爪子举在半空,不动了。
黎戎谦顺势弹筝,熟悉的音调,稍微改变的,是弹筝之人心有怒气,音音肃杀,众多鬼物的哭喊炸天,一时间,似若地狱。
“黎儿,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旁边的允生垂下眼睫,慢慢问道。
“杀。”
只一字,黎戎谦毫不犹豫的说出口,这是专门用来困住他的梦境,既然鬼物猖狂,没有出口可以逃,那倒不如全杀了个干净,就算手沾鲜血,也要将司斐邪他们带出去,也不让他们受自己拖累。
场面开始混乱,两只毛色一样的狐狸默契的飞奔,甩尾,黎戎谦则笑眯眯的看向司斐邪,道:“小邪,你乖乖待在一边好不好?”
司斐邪咕咚咕咚吞了吞口水,道:“小黎,你...其实...不用这样...”
“待在原地,不要上前,否则你知道后果。”
黎戎谦少见的对司斐邪严肃说话,他随后转身,湖底的人开始尖叫,更加用力的拍打湖面,黎戎谦闭上眼睛,努力去与三弦筝共鸣。
这一次,他不能输,这一输,不仅仅是自己的命。
握紧的双拳慢慢的挣开,指腹碰上三弦筝,凭着一股莫名的牵引,他轻轻拨动筝弦。
狐无茗与允生没有说一句话,只用眼神交流,允生从他眼中看到了欣喜和惊讶,还有点点泪花,心中不经一暖:果然还是个孩子!
随着弦音的越发缓慢,黎戎谦微微侧头,因还是闭着眼,他好像看到了许多红色的丝线,紧紧缠绕,可弦音的每一次震动,都会让它们放松直至断开。
似乎...找到了...方法...
司斐邪很听话的站在黎戎谦身后,他发现湖底的动静渐渐小了,一股白色的漩涡从下而上,将那群人瞬间吸走,那些鬼物张大着嘴,一块一块的落在地上,消失了。
现在只剩下那两具骷髅,黎戎谦突然睁眼,右手大幅度一挥,弦音尖锐,其中一个骷髅从腰处开始断开,倒地的那一刻,化成了灰白色的骨灰。
“黎儿...我是你娘亲啊...”
剩下的一个骷髅再一次化作黎夫人的模样,跪在地上,眼泪汪汪的求黎戎谦饶她一命。
黎戎谦嘴角扬笑,道:“我的娘亲,从来不会求人。”
当假的黎夫人也成了骨灰时,黎戎谦身子一歪,彻底晕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无云和竹子
黎戎谦醒来后,只看到房间中花瓶、椅子和茶碗等东西模糊的影子,它们上面好像盖了一层黑布,隐隐约约的发着微弱的光,也就是说他的眼睛还没有完全能看清。
房间没有一个人,宁神的香倒是点的不心疼。
他缓缓站起来,两手不自觉平举,希望走路时别碰到东西,哪怕看起来姿势怪异。
推开门,呼吸到外面的空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懒懒的靠在门框上,借着看不清的好处去寻天上挂着的太阳,暖烘烘的。
“小黎!”
狐无茗的声音传入耳中,一只白色的巨狐从屋檐落下,化作人身,一下子扑进黎戎谦怀中,还带着阳光的香味。
“嗯,别担心,我没事了。”
黎戎谦浅浅的笑着,仿佛病了一场,唇色几乎发紫,脸更是如同抹了厚厚的白粉,他费力的抬手,揉揉狐无茗的脑袋。
“我睡了多久?”
“七天。”
“这么久?”黎戎谦惊讶道。
狐无茗扳着手指头,道:“我和司斐邪先醒的,然后...嗯...你似乎太累了一直睡,睡了七天吧,反正咒法解了,这期间池漪来过,给你送药,不过被司斐邪拒绝了,他们之间似乎还有什么交易,反正最后司斐邪直接把人赶走了!”
黎戎谦猜想,司斐邪大概怕池漪发现咒法已解,担心送来的药有危险,所以才拒绝了,也算是直接告诉池漪,他所提的条件,一个都不会答应。
“那...”
“呦,还有力气站着,看来苦头吃的不够多。”
白无云端着一碗粥从东边的门晃晃悠悠进来,后面跟着竹子和司斐邪。
竹子又高了许多,蓝色的眼睛落在黎戎谦身上,带有微微的笑意。他的头发有一些披散在肩头,不过都好好梳过。
“进去,喝粥。”
四个字,简单明了。
等黎戎谦摸到凳子坐下,白无云才舀了一勺粥,放在唇边吹了吹,送到黎戎谦嘴边。
“我自己可以...”
“你能看清?”
“...”
黎戎谦乖乖呷了一口,甜滋滋的,药的苦味也很淡。
白无云忍不住唠叨起来:“你看看,我才走了几日,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多大的人了,乱七八糟的玩意全捡回家,结果呢?”
“我这不活着么...”
黎戎谦的小声嘀咕也没逃得了白无云的耳朵,他呵呵几声,道:“是,你命大福大!下一次,希望黎公子的运气还能这么好!”
司斐邪见黎戎谦委屈,心疼了,便道:“下次不会了,我定好好看着他。”
竹子也伸手勾了勾白无云的衣袖,刺猬一样的白无云终是消了火气,道:“并非我要骂你,只有些事情,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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