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黑夜中徐徐前进,驾车的严安带着特质面具,森冷的月光下,诡异且静谧。
行到城外,马车速度缓了许多,狐无茗撩起车帘透气,他殷红的眼如同琉璃般璀璨,幽幽的,司斐邪开口道:“无茗,你确定那是咒法?”
“嗯,但我需要知道如何下的,你不是说那言国二皇子沉稳内敛,聪慧机敏么?那他会不会使诈?毕竟是自己兄弟,大底是不会太狠的。”
司斐邪回道:“蔺严在外守地时,也会到临近的国家去探探人情风味,遇到了乔装打扮,出来游玩的二皇子。他正被人追杀,蔺严顺手救了,之后才得知身份。两人性情相投,很快成为好友,当然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若不是黎儿出事,蔺严也不会说的。”
狐无茗从中想到一种可能,便问:“你说...追杀二皇子的,会不会就是池漪?”
司斐邪没有回答,只笑了笑。
谁知道呢?无情最是帝王家,手足相残,杀兄弑父,多了去了,所谓皇族,不过是披着高高在上的皮囊,内里说不定早已腐败。
两人都有些焦急不安,趁着黑夜遮掩,月光带路,一路行至到了荒郊野外,破败的小草屋透出点点清冷。
当司斐邪推门而入时,池瑜正蹲在地上,烤一只无毛的兔子。
那兔子烤得油光光,香喷喷,狐无茗眼睛都直了,但一想到黎戎谦还在受苦,就把那点心思掐掉。
池瑜生得俊朗如月,简巧的秋娘眉,唇略厚,相比于池漪的阴柔,他更有一种无端的豪爽。
“一个人?”
司斐邪不敢相信的问。
“我的贴身护卫在不远处,蔺严书信说是他朋友,我就在这等你了。”
池瑜闻了闻兔肉,刚想咬一口,发现狐无茗直愣愣盯着他。
“你要吗?”
池瑜撕下一只兔腿递给狐无茗,狐无茗犹犹豫豫,最后还是伸手接了兔腿。
三人坐在破烂的凳子上,互相瞪,空气中凝滞着尴尬。
还是池瑜先开了口:“可是我那小弟犯错了?”
司斐邪道:“我未过门的妻子被池漪弄瞎了眼睛,今日到此,就是想问问关于他的事。”
狐无茗腮帮子鼓鼓的,补道:“他下了一种咒,荼蘼花,你可知那是什么?”
池瑜牙齿扯下一口兔肉,道:“哦,那应该是类似牵控的咒法,让被控之人听命于他,要想解开还是蛮麻烦的。”
司斐邪右手握拳,道:“可有性命之忧?”
“那没有,而且眼睛的话,池漪心机虽多,可答应过的事绝不食言。”
池瑜又撕下另一只兔腿递给狐无茗,笑眯眯的看着他。
司斐邪继续道:“我可否问一下,池漪他...如何得知这种...”
池瑜随意擦擦嘴角,道:“他母妃原是言国巫女一族,长得很美,在一次祭祀中被我父皇见到真容,不顾大臣反对强纳后宫,生了池漪后被父皇宠爱许久。后来是因为她给父皇下蛊,被查到而绞死,也是从她死后,父皇忌惮池漪,不再怜爱他。”
狐无茗翻了个白眼,果然皇帝都是一路货色,看到喜欢的就抢进后宫,也不管别人是否愿意。
司斐邪忧愁不减:“这咒法只有池漪可解?”
“也不一定,他自有解药,解起来容易,至于你们...若是想解,需耗费不少心血。”
池瑜打了个饱嗝,摸摸肚子,道:“以我对他的了解,事成之后自会奉上解药,不过...你们应当不会帮他。”
池瑜抛了个媚眼给狐无茗,惹得狐无茗一阵恶寒,嫌弃的扭过头去。
司斐邪嘴角上扬,声声压低:“若我帮殿下得到皇位,殿下可否辛苦点,将解药弄来?”
池瑜眯起眼,低下头笑了几声,桌上的烛火单薄,晕晕晃晃。
良久,池瑜道:“不错的提议。”
第一百一十章 跌入梦境
黎戎谦似乎在梦中,手指略微一抬,都仿佛千金压着。
缓缓睁眼,明亮的光温温的,竟然让黎戎谦差点哭了。
半坐起来环顾四周,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草地上,而不远处是湖水,亮晶晶的,坠下的星辰一般,在阳光照耀下,大大咧咧的散发银色的光。
飘渺的歌声接近,等黎戎谦费力爬起来,那歌声戛然而止,蓦地一转头,司斐邪站在离自己五米的地方,对自己笑。
“小邪...”
黎戎谦惊喜交加,踉踉跄跄跑过去,扑进司斐邪怀里,熟悉的味道,令人心安。
“你怎么在这?”
黎戎谦蹭了蹭司斐邪的脖颈,说不出的依赖软软。
“什么我怎么在这?你忘了后天就是我们成亲的日子。”
司斐邪伸手抚摸黎戎谦的头发,柔柔道:“你娘找你找了半天,怎的一声不吭就出来了?”
“娘?我娘?”
黎戎谦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形容了,他的娘亲早就死了,怎的还会?
“看,她来了!”
司斐邪手指向远处,果见一水蓝色衣裳的女子,捧着一堆杂七杂八的花过来。
弦月一般的眉,眸似琉璃,黎戎谦愣愣看着,直到女子走进自己,将一捧花递到眼前。
“傻孩子看什么呀?你不是说喜欢这些花么?娘找了好久,怎的给了你,反而傻眼了?”
黎夫人的语气还如生前,纵然黎戎谦知道都是假的,可他还是忍不住,一步一步靠近,无助若幼猫,将自己缩在黎夫人怀中,喊了一句:“娘...”
这一声太过悲凉忧怆,一字诛心,黎夫人愣愣道:“怎么了?”
“没,就是...想你了...”
黎戎谦的心绞在一块疼,一呼一吸,都能痛上半晌,眼睛湿润着,泪水直流。
“不哭了,娘在。”
黎夫人一遍遍抚摸黎戎谦的背脊,哪怕知晓这是梦,知道眼前之人不怀好意,黎戎谦都舍不得离开她的怀抱。
黎夫人的声音渐渐小了,她眯起眼,眸变全黑,指甲长出来,手移到黎戎谦的背中央,正要钻进去,被一股蛮力掀开。
“黎戎谦!你傻了吗!”
允生拽着黎戎谦的手腕,一挥手,打散了根本不像黎夫人反而像厉鬼的东西。
黎戎谦才回神,道:“允生?你怎么在?”
允生二话不说,扛起黎戎谦就走,等出了所谓的草地,黎戎谦才看清,那根本不是草地,而是一块墓地,大片的沼泽咕嘟咕嘟冒泡。
“你也不让我省心!中了毒也罢了,连现实梦境都分不清,如若刚才那厉鬼的手真钻入你肉中,就意味着你再也不会醒来!”
允生骂骂咧咧,黎戎谦却从中听出关心之意,便道:“我以为上次一别,你该是魂飞魄散。”
“想得美!我活了那么久,就算没妖丹,照样保住魂魄!”
允生闷闷道,走了几步,喘喘气,还是告诉了黎戎谦:“害,你的三弦筝灵力极强,我便死马当作活马医,钻了进去调养,然后魂魄得固,便好了。”
“你怎知我在梦中?”
黎戎谦被扛着有些不舒服,轻轻拍了一下允生的背,想让他放自己下来。
允生会意放下黎戎谦,道:“三弦筝有异样,我猜你可能遇到困难...”
没等允生说完,凄厉的尖叫响起,一声高过一声。
第一百一十一章 锁魂鬼阵
“你此次招惹的东西,不太好对付啊。”
允生微眯眼睛,二人身在一荒芜之地,面前鬼魂四处飘飘,乍然一看,十六个头骨整整齐齐摆放成一条线,头骨额间部分全点上红色原点,那些鬼魂吵吵闹闹,咯咯冷笑,直让黎戎谦头皮发麻。
允生瞥了一眼黎戎谦,道:“看出什么了?”
黎戎谦轻叹一下,半咬下唇,良久,才道:“嗯,这咒法来自言国巫氏,所杀之人锁魂销骨,若怨气极强的,则保留头骨,此术法为了...为了于梦中杀人...”
鬼魂躁动不安,声音越来越大,黎戎谦的嗓音清澈明,反而让那些鬼魂寻到目标,纷纷赶来。
允生冷哼一声,在黎戎谦惊异的目光中,身形轻飘,不稍片刻,那些鬼魂落地散魂,头骨上的牙齿咚咚咚的上下打架,眼洞中幽幽的绿色火,仿佛风一吹就能烧起来。
允生退到黎戎谦身边,道:“我猜这人,想你梦中身死,只留一具空壳,受他牵控,为所欲为。”
黎戎谦突然恍惚,那个俊美可爱的少年,所说所言,逗他开心的话,恐怕随手拈来,哄人高兴罢了,自己确实一颗好心献出去,最后成了少年的棋子,可悲啊!
见黎戎谦脸色苍白,允生攥紧他的手腕,道:“你必须醒过来,否则...除了鬼怪、心魔,你所在意的害怕的,会一一出现,你可以逃第一次,但你逃不了第二次!”
黎戎谦抱住头蹲下来,喃喃道:“让我想想吧...让我想想...我该怎么办...”
......
“轰...”
司斐邪又踢坏了一个凳子。
凤迎黛挤干布上的水,将黎戎谦额头上捂得火热的帕子取下,换上凉爽的。
太医跪了一片,在暴怒的太子殿下面前,瑟瑟发抖,生怕说错一个字就会被拖出去砍头。
“废物!一群废物!养你们有什么用?!”
司斐邪双目鲜红,血丝缠绕,他走的时候还好好的,一回来就听到凤迎黛说黎戎谦发热得厉害,此刻叫人不应,烧也不退,更醒不过来,气息孱弱,狐无茗的灵力更是送不进去。
“无云!对,找无云!”
司斐邪随意拿了一张纸,乱涂乱画般的字,哆哆嗦嗦的塞进小竹筒,递给严安,“快!必须给我送到四季山!快!”
严安双手接过竹筒,没有拖泥带水,转身就走。
“愣着干什么?!退热会吧?!不会都给我滚!”
司斐邪把一桌子茶碗扫落地上,碎片铺了一大片,几个胆子还算大的太医跪着上前去探黎戎谦的脉。
“怪了!看脉象,绝对没事,可为何发热不退?”
“要不开些退烧的?”
“胡说!脉象强健有力,分明身体无恙!”
“要不下猛药?”
这时,凤迎黛冷冷道:“猛药?可会损伤黎儿身体?要是他一根头发掉了,我把你们满头的头发烧了!”
几位太医登时闭嘴,默默退了下去。
坐在角落的狐无茗道:“司斐邪,要不,去找池漪吧?他给黎儿下咒,我也给他下咒!”
司斐邪深深吸气,道:“好!去找他!”
第一百一十二章 入梦
司斐邪出去的时候正好撞到了带着蔺严回家的黎天,三人俱是一愣,司斐邪快速低下头,连人都忘了叫。
“傻孩子,怕什么?我不怪你,黎儿的性子这么多年从未改过,此番之事,也怪我,光顾着替你铺路,忘了照顾好他。”
黎天下颚上的几缕胡子花白,乌发中银丝显眼且多,真真白了头,他眼窝深陷,下眼乌青,精神萎靡,仿佛好几天没有睡觉。
蔺严急得搓手剁脚,忙道:“你蔫儿吧唧的干什么?快快快,让老大人进去看看,别挡路!”
司斐邪经过提醒恍然大悟,匆匆让在一边,狐无茗也退在一旁,黎天步伐沉重,叹息化于唇齿,晃晃悠悠的朝黎戎谦所在的房间走去。
推开门,太医窝在一边捣鼓,各种草药味浮荡在空中,说不出的难闻。
看着床上躺着的黎戎谦,黎天悄悄抹了一把眼泪,凤迎黛连忙起身施礼,道:“老大人来看看吧,这烧就是不退!”
黎天看似淡定,但凤迎黛注意到,他的手虚虚掩在袖里发抖,老大人摇了摇头,道:“打开窗户,这么浓的草药味熏到黎儿了,还有这些太医,都回去吧,免得在这浪费时间。”
“听见没?回去回去!碍眼!”
蔺严赶鸭子似的把人一个个拎出去,还不忘在他们屁股上各踹一脚,骂骂咧咧的关上房门。
狐无茗简单收拾了草药,打开窗户将一堆黑咕隆咚的扔出去,随后静静蹲在角落。
黎天摸了摸黎戎谦的额头,静下心来把脉,发现脉象并无异常,不过黎戎谦的双颊酡红,呼吸炽热,眉头紧皱,到好像是梦魇。
梦魇!
黎天眼神一亮,略微扯下黎戎谦脖颈处的衣裳,果见一个荼蘼花,他突然笑出声,笑着笑着流出眼泪。
司斐邪哆嗦开口:“老大人,黎儿他...”
“我知道怎么解开!”
黎天语气夹杂欣喜,继续道:“言国巫氏的咒法,在梦中杀人,反之,只要中咒之人能够离开梦境即可。”
凤迎黛仍然不放心:“可黎儿要是出不来怎么办?”
“还有一个法子!”
黎天左手抬起,比了一根手指,“可让一人入梦,寻到他,带他离开。前提是,此人性情坚韧,不会被梦中情景迷惑,方可将黎儿平安带出,否则二人永困梦境,最后成为施咒之人的傀儡,无情无欲,无悲无喜。”
蔺严立马站出来,道:“让我去!什么狗屁梦境,老子还真就不怕!”
凤迎黛憋着一口气,一脚踹在蔺严屁股上,道:“一天天的往自己脸上贴金,就你还能不被迷惑?!倒不如我去,管他哪路妖魔鬼怪,通通打了再说!”
黎天的目光寻向司斐邪,见司斐邪嘴角带着笑,心中明了:“邪儿,你是太子,若有任何差池...”
司斐邪道:“我知。”
黎天道:“你决定好了?”
司斐邪点点头,蔺严与凤迎黛齐齐喊道:“不行!我不同意!”
司斐邪拍拍蔺严的肩膀,道:“若迎黛姐出事,你肯定第一个冲出去。现在黎儿生死全在一念之间,我无法坐等着,要死,也要一起,更何况...他还欠我一个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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