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坤:“呦呵,你这从不沾凡尘俗事的人今儿也凑起热闹了?我赶时间,先走了,你俩凑吧。”
电梯里方停归问:“冷吗?手给我。”
沈向瑜战略性后退,手在裤子上使劲摩擦,自我感觉热乎了将手递给他:“不冷。”
方停归将他手握进掌心,明明两人差不多大,但方停归手看起来比他大至少两个号,沈向瑜想大概是小时候玩篮球,投蓝多了手撑大了。
“小孩都知道天凉要加衣,这种天气你只穿一件单衣是想感冒还是想被罚?”
方停归说着脱下西装外套往他身上套,沈向瑜拒绝,“我个大男人还能冻着啊,我就是吧,要风度不要温度,再说了感冒生病了多好,不用上班还有你照顾。”
“你啊你!”方停归被他气笑了,不再纠结这个话题,问道:“听说圣诞节外面很热闹,家里冰箱没菜。”
两句毫不相干的话沈向瑜听懂了,他约沈向瑜出去吃饭,节日大餐,又不好意思直说。
沈向瑜强忍不笑:“听说新天地广场新开了一家私房餐厅,我们要不要过去尝尝。”
“走!”
车上沈向瑜想起钟修诚还在加班,这种节日把他一个人撇在一边好像挺可怜的,问方停归要不要顺便把他叫上,方停归犹豫几秒,说:“不用,他不会来的。”
沈向瑜细想也是,平时在家他稍微跟方停归有点亲密举动钟修诚都会瞬间甩脸色,再者说,他私心也并不希望二人世界被打扰,更何况这是四年来两人头一次一起过圣诞节。
私房菜是没吃成,这种节日没提前订位都得排队,沈向瑜最不喜欢和就是排队,拉着方停归随便找了家不需要排队的粤菜馆,反正都在这座城市随时都能来吃,不用争今天这一回,就留给年轻人去排吧。
烤乳猪、烧鹅和清蒸东星斑才刚上桌,还没来得及动筷沈向瑜接到琴行电话:“方老师,你在哪,快回琴行,出事了!钟修诚跟人打起来了!”
方停归边招呼服务生打包边买单,什么都没吃的两人拎着食盒直奔停车场。
赶到琴行,钟修诚满脸带伤坐在办公室,见到方停归抬头看了看,又低下头坐在原地。
沈向瑜很快了解原委,他跟一个带班教成年钢琴的老师打起来了,起因很简单,那老师今晚上完课要去陪女朋友,让钟修诚开琴行车送他一程,大概语气不好,用了命令式语气,钟修诚年轻气盛当场怼了回去,问他摆什么谱,两人就这么吵了起来,越吵越激烈,最后直接动上手了。
被打的老师见到沈向瑜,推开办公室门,不顾其他人阻拦嚷着:“沈老师你可来了,你看看给我打得什么样!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我早揍得他妈都不认识了!”
钟修诚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老师:“你他妈嚷什么?再嚷一个?刚才没打够是吧!”
“怎么了,你本来就是个来打杂的,叫你开车送是给你面子,你算什么东西,修琴不会上课不会,全是看在沈老师的面子上你才能在这里工作,得意什么!”
弩拔剑张,战火一触即发,众人再次将两人拉开,沈向瑜关好办公室门:“多大点事,没必要,明天请你们吃饭,什么事都没有!”
钟修诚涨红了脸,将战火转移到沈向瑜身上,怒气冲冲对他撒火:“谁让你多管闲事,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不就是份工作,老子还不想伺候了,什么破公司,是个两条腿能直立的人都能把自己当个人物,领着五千月薪把自己当人上人了,还有你沈向瑜,能不能不要到处跟人说我是托了你的关系进公司的,你不就是想彰显你的大度你的善良你的助人为乐吗?我告诉你,我早看你不爽了!”
“钟修诚!”方停归将他按回座位上,严厉道:“今天的事你跟那位老师都有错,一码归一码,你冲向瑜发火就是你的不是,跟向瑜道歉。”
“我凭什么跟他道歉!我早看不惯他那幅自以为对别人很好的圣人样子了!”
沈向瑜处在极度震惊和心寒的情绪中久久未成回神,“我没那个意思。”
方停归很少生气,这会儿气得恨不得上手揍钟修诚,他强忍着,说:“给向瑜道歉。”
盛怒之下的钟修诚口无遮拦,全无忌惮,继续说:“我向他道歉?他一个小偷我凭什么向他道歉,也只有你被他哄得团团转!”
“你说什么?”沈向瑜声音不高,问他:“谁是小偷?”
“你,就是你,我说的就是你,沈向瑜,你是个小偷,你偷了属于另一个人的功劳,你少装了,你多厉害了,面对夏岁安都能泰然自若,你对方停归的前男友都能笑得出来,你还怕我说什么,你就是个后来居上,享受前人栽树而后心安理得乘凉的小偷!”
这一年圣诞节,跟往前没什么区别,照常上班,照常给公司小女生们送了糖果。
又好像有区别,方停归腾出了晚上时间陪他吃饭,他们一起过了圣诞节,他从另一个人口中得知了他男朋友前男友的名字,夏岁安。
他被迫知道了他是那个享受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人。
以后再也不想过圣诞节了,沈向瑜想。
作者有话说:
谢谢投喂海星的宝们!
第18章 “向阳的向,怀瑾握瑜的瑜”
方停归推了钟修诚一把,将他怼到墙边,厉色道:“向瑜他不是小偷,他从来不是,他什么都没做,你必须向他道歉!还有,我跟他之间的事不需要指手画脚!”
后面他们说了什么沈向瑜全都没听清,钟修诚向他道歉他也只是木讷的点头,他在想一个人,夏岁安。
是他在季先生家见过的那个温润如玉的男人吗?是那个会画画第二颗衬衫纽扣是水晶扣的男人吗?
他没吵没闹,凭什么吵凭什么闹,这年头有个前男友多正常的一件事。
总不能要求别人在没认识自己之前守身如玉的等着自己出现吧,有些人注定比自己出现的早。
回家途中方停归开车,一路偷瞄沈向瑜,沈向瑜平静地提醒他注意看车,后座钟修诚倒是很安静,上车后一声不吭。
晚餐三个人都没吃,沈向瑜提醒方停归把先前打包的几道菜拎回家,又去小超市买了把青菜,老板快要收摊了,送了他个气球,跟他说了圣诞快乐。
沈向瑜拿着气球快进大堂前松开手,气球缓缓升向天空,越飘越远。
电梯里一直没说话的钟修诚开口:“我会搬出去。”
沈向瑜没吭声,都无所谓了,方停归也只是应了声“嗯”。
饭煮好都快十点了,沈向瑜吃了两大碗,起身添第三碗时被方停归拦住:“别吃了,吃多胃要难受。”
沈向瑜听话的放下碗,说:“那你收拾,我去洗澡。”
洗澡时他将水开到最大,趴在马桶旁吐得一塌糊涂,借着水声掩盖呕吐声,吐完他坐在瘫在地上久久没能爬起身。
钟修诚今晚没开电视,家里很安静,沈向瑜擦着头发走过去打开电视,广告全是圣诞主题曲,沈向瑜又想吐,跑进洗手间呕了两声,嗓子火辣辣的痛,想抽烟,在家找了一圈,一支烟影都没有。
趁着方停归洗澡的间隙,他飞快在某租房APP上浏览租房信息,裂痕已在,想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过下怕是也难。
睡前他缠着方停归,勾着他脖子诉求:“方老师,我想做。”
方停归没说话,抱着他狠狠吻他,两具躯体抵死纠缠,刚分开又被拉回去,你来我往,谁也不肯先松开,他们不知疲惫,他们把对方当成唯一的稻草。
这晚的方停归比从前每一晚都要用力,不管不顾,他们全程无交流,像撕咬,又像是舔抵疗伤,谁也没提关于“前男友”或是“夏岁安”相关字眼,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做完沈向瑜真的感觉浑身最后一丝力气都耗尽了,几近虚脱地闭上眼,明明困的很,大脑突突的痛,可偏偏越躺越精神。
他知道方停归没睡,他帮他清洗,帮他上药,轻轻在他额角落下一个吻,温柔地将他搂进怀里,紧接着一声叹息落在沈向瑜耳畔。
沈向瑜全程装睡,靠在方停归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声,他心跳很快,快到沈向瑜想起初次见方停归时的心跳声,比方停归此刻更为据烈。
大一那年,沈向瑜十九岁,那时的他满头卷发,隔几天换一次颜色,穿着最新潮的衣服,怎么吸眼球怎么来。
凭着会一手好乐器,大一下学期跟杨辞、梁浜、郑亦星、柯白、吴宏俊、尚如珊几个组了个七人乐队,加上相貌出众,在校内小有名气,沈向瑜那会儿跟家里关系正处于箭拔弩张形势中,他瞒着父母选了艺术学院,要强了一辈子的父母一个是村长,一个是妇联主任,一心想着儿子能出人投地,不说混个铁饭碗当个官,至少得有份拿得出手的履历找个安稳工作,一听说他报选了艺术系还搞了个乐队,父母大骂他不务正业,偏生他那会儿处于严重逆反期,越是不让他做什么越要做。
大一整个儿是混过去的,大二那年,杨辞恋上隔壁美术系学姐何敏,杨辞本人,对待兄弟一套一套的,对着喜欢的女孩子怂得步子都挪不开,用沈向瑜话说,等到挪动步子追上去,学姐早走没影儿了。
为了兄弟幸福,沈向瑜轻松混入美术系,打听到学姐每周五下午会去美术楼三楼听课,沈向瑜把消息告诉杨辞,让他周五跟到美术课去。
梁浜当场泼冷水:“周五选修课不是你们想上就能上的,一课难求,有同学私下倒卖选修课,都炒到六百块了。”
沈向瑜好奇:“什么课这么抢手,这歪风邪气的。”
梁浜解释:“课不课的无所谓,主要是来上课的老师,是方停归。”
郑亦星喜欢粘着沈向瑜,追问:“方停归,是那个传说中的美院一枝花的方停归吗?我也想去上课想看方停归。”
梁浜比他们高一届,跟郑亦星同乡,那时正追郑奕星姐姐,本着搞定姐姐先搞定小舅子的歪理跟着郑奕星加入乐队,“去去去,小孩子凑什么热闹。”
那是沈向瑜第一次听到方停归的名字,又听梁浜说他是美院李教授得意门生,毕业两年,拿了好几个美术奖项,在江城开了间小画室,每年会抽两个月在每周五回母校为学弟学妹们代授课。
沈向瑜托朋友抢到周五选修课,早早拖着杨辞跑到美术楼三楼,至少沈向瑜认为很早,到时前排已坐满人,何敏大概是连饭都没吃就过来占位了,坐在最前面,沈向瑜用力把杨辞往前推,奈何杨辞怂,坐在最后一排不敢动,沈向瑜无语,原本想走,又想着来都来了,不如长长见识,看看这位方老师的课是如何吸引人。
还没等到上课,沈向瑜眼尖地看见何敏走出教室,沈向瑜赶紧拉着杨辞挤了出去,追到拐角处,看见另一个男生拉着何敏:“小敏,我对你是真心的,我喜欢你!”
何敏连连后退:“你别这样,我在上课,你这样我很为难,不要再打我电话了,也不要让同学带话给我了,我真的不喜欢你,我有喜欢的人。”
杨辞刹住脚步,拉住沈向瑜闪到一旁。
那个男生不死心,逼问:“你以为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能吓跑我了,我打听过了,你从来没跟男生出去过,你没有喜欢的人,你考虑考虑我,我们真的很合适。”
沈向瑜低声“操”了声,不知道这人哪里的自信。
何敏好声好气说:“是真的,我喜欢方学长,除了方停归,其他人我根本看不入眼。”
沈向瑜小声对杨辞说:“杨辞,咱不灰心,咱还有机会。”
那男生一听怒了,直接动手对着何敏嘴唇作势要吻,何敏招架不住连声喊救命,沈向瑜几步跨上前,拎着男生后领将他拽开,不等他反应对准他下巴就是一拳,杨辞赶紧上前安慰何敏,又不知该如何安慰,摸半天,摸出半张纸巾递给何敏,蹲在一旁忧心的看着她。
另一边沈向瑜跟男生打得不可开交,男生也不是好惹的,气力极大,几个回合下来沈向瑜竟半点没讨到便宜,最后被男生一个过肩摔摔倒在地,男生还要上前,被一道清冽的声音喝止:“干什么,住手!”
男生扭头便跑,沈向瑜捂着鼻子躺地上,一双干净修长的手伸到他面前,声音清透:“同学,你还好吧?”
沈向瑜抬头对上一张脸,像是冬日晨曦最暖的那道阳光照进沈向瑜心里,他机械化地伸手,借着那人力度站起身,说:“没事。”
“最好是去医务室看看。”
他指了指自己鼻子,示意沈向瑜他的鼻子在流血。
沈向瑜用力一抹鼻子,豪气十足:“没事,教训个小流氓,哪用去医务室,这位同学,谢谢你了。”
“没事就好。”
沈向瑜刚想问他哪个系的,被教授声音打断:“停归啊,你今天晚了三分钟。”
停归?
他对沈向瑜笑了笑,说:“先止血吧同学。”
沈向瑜在那一笑后心跳加速,整个人像是踩在棉花上飘飘然,除了能听见自己心跳声,其他声音一概被自动屏蔽。
那年他二十岁,初次感受到“心跳快得像要蹦出胸腔”不是一种夸张修辞手法。
冲进洗手间胡乱抹了把脸,猫着身进教室坐到最后一排,方停归在讲《影子》。
“你们平时画影子都画什么颜色?”方停归问。
“黑色。”
“灰色!”
最多是这两个答案,沈向瑜突然想起某年下雪,他在雪地上看过自己的影子,举手答:“蓝色。”
方停归目光落到他身上,浅笑:“这位同学,请展开讲讲。”
“我见过雪地上自己的影子,不是黑色,也不灰色,很明显是蓝色,虽然说不出原因,但我看到的就是蓝色。”
方停归点头示意他坐下,转身移动触屏,一张阳光下的玻璃花瓶的照片,照片中阳光透过玻璃,投下的影子分明是透明的,带点地上的原色,“刚刚那位同学看到的影子是蓝色的,那是因为天空是蓝色,反射下来的光就是蓝色,光线到达影子里,我们看到的就是蓝色,有摄影师做过实验,得出结论阳光下的阴影并非灰黑色,而是伴随着蓝灰、紫灰等色彩在光照下发生变化,以后我们画影子可千万别千篇一率画黑灰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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