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停归坐着没动,沈向瑜拈起香菜吃了一口,很淡地说:“其实我最讨厌吃香菜了,可你每次都不记得,我也不喜欢吃甜的粥,你给我,我就吃,我可以不怨你不记得今天是我们在一起四周年纪念日,毕竟男人嘛,不指着这点虚的过日子,我介意的是,你每件衣服的第二颗纽扣都是水晶扣,每年生日你都送我水晶扣,你把他喜欢吃香菜的习惯强行转移到我身上,我介意你拿我当替身填补。”
“你不是替身,我从来没把你当替身,你不是。”
良久,久到沈向瑜洗好碗,方停归还是坐着没动,又对沈向瑜说了句你不是替身,沈向瑜并没爱到安慰,连替身都不是,那我算什么?
差不多一点了,沈向瑜拿了睡衣到外间浴室,经过餐桌时说:“早点洗漱休息吧,我睡客房。”
成年人了,大半夜拎行李箱满大街找酒店太折腾自己了,和平分手,又不是仇人,没必要闹得太难看。
回爸妈家是不可能的,当初出柜时的豪言壮语犹在耳畔:爸,妈,就算我这辈子不结婚,不生孩子,我也能过的比很多人幸福,我一定会找到一个我爱他,他也爱我的人,请不要用性别定义幸福,相信我吧。
朋友那边沈向瑜也不想去,当初追求方停归,杨辞便不看好,总觉得付出多的一方最后会被伤害,如今真应了杨辞的预言,过去他还得开解自己,还不如留在这里先睡一觉,明天再打算分手后该何去何从。
沈向瑜洗好澡出来,方停归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坐在餐桌前,厨房灯关了,客厅灯只开了一盏不大亮,沈向瑜看不清他的表情,越过他径直走向客房。
又想起从前,他单方面跟方停归闹矛盾,嚷着要回娘家,方停归一把扛起他扔到客房床上,说回什么娘家,这间客房就是你娘家,并在“娘家”床上赖着不走,越想眼睛越涩。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明明疲惫到头脑发胀,也丝毫没睡意,客厅一直没动静,沈向瑜有心想去看看他,又觉怕自己心软,都已经下定决心要分开了,痛苦总是避免不了了,哪怕他真的没爱过,四年相伴也多多少少有一定的感情,人都是感性的动物。
难过归难过,喜欢还是喜欢,又不会因为这样就不喜欢他不爱他了,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只是有时候不得不逼自己放下,并不是所有的分手都是因为不爱,爱就是爱,不是嘴巴上说不爱内心就真不爱的,这点沈向瑜还是能分清的。
迷糊中不知道怎么睡了过去,再醒来天已蒙蒙亮,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总感觉睡在悬崖峭壁边上,随便一翻般便会跌下万丈深渊,睡是睡不着了,不如起床煮早餐。
刚一出卧室,完全没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被餐桌前坐着的人影吓一跳。
“你……你没睡?”
他衣服还是昨天那件,一个晚上胡茬儿冒了一层,向来不能忍受衣服皱巴的整个人显得沧桑忧郁,他抬起头看着沈向瑜,说:“小鱼儿,我们,不要散。”
沈向瑜撇过头错开他的目光,叹息一声:“我留下来的理由至少是基于你爱我,你爱我吗?”
方停归只是黯然地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得沈向瑜心累。
他还是不懂,他不懂,我想要的只不过一句承诺,那样我所有我认为的深情都有了意义。
“我去煮早餐。”
沈向瑜说着进了厨房,进厨房后才发觉,这几年被方停归养废了,除了会个白水煮蛋,其他什么都不会,粥每次煮成半干的饭,面总会煮坨。
随便泡了两碗麦片,也不知道过期了没,还是方停归出差时沈向瑜买的,一直放着没吃。
“吃点东西吧。”
沈向瑜将其中一碗放在他面前,沈向瑜坐在他对面吃了几口,是真的难以下咽,方停归一直没动。
沈向瑜端起自己那碗倒掉,又把碗洗了放回厨柜,转身回卧室收拾东西。
东西太多了,好像这间房间里大部分物品都是他的,光是衣服鞋子都得装好几箱。
还是先拿当季要穿的衣服吧,等找到房间再请搬家公司过来搬,沈向瑜想。
收拾衣服很快,全程没用十分钟,胡乱塞了几套衣服和充电器,沈向瑜拎着行李箱出门,方停归倏地起身,可能坐太久,他起身时打了个趔趄撞上桌角,沈向瑜顿足,等着他上前拽住自己手腕,不知道为什么,沈向瑜还是想给他机会。
“别走,小鱼儿,别走。”
他在哀求。
沈向瑜回头看他,“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方停归嘴唇干裂,“这房子本来就是你的,你……你别走,你不想看到我,我走。”
沈向瑜笑了声,极短促的一声,他甩开方停归手,推门离开。
到底在期待什么!
沈向瑜找了间酒店,放下行李倒头就睡,强迫自己睡,睡不着蒙着枕头睡,一直睡到第二天,点开手机看了看,没有方停归的电话,也没信息。
电视剧电影里那些主人公分手后怎么就能那么洒脱,一张机票满世界的飞,要不就出国疗伤个几年,沈向瑜躺在床上越想越心塞,到了他这儿,还得上班,下周还得回家看望家里二老,下下周还得陪杨辞相亲,且不说这些,给他张机票出国让他在异国他乡待几年,他也没那勇气,现实就是现实。
又躺了半天,沈向瑜猛地坐起来,不能再这么颓下去了,失恋是难受,但还不至于要死要活,只是胸口有些堵,头有些痛,心有些空。
跳下床,换了身潮服,短皮衣配破洞牛仔裤,再搭一双马丁靴,是方停归见了会皱眉的扮装。
到琴行时,刚好碰到钟修诚过来结算工资。
“你找到新工作了?”
钟修诚没看他,盯着手机,“嗯,昨天刚找到,做到春节再回家,你们,还好吗?”
沈向瑜笑了笑,“就那样。”
“那就好。”
两人站在门口,气氛有些尴尬,沈向瑜还在想要找个什么借口开溜,解围的人自动上门,那人戴着墨镜,穿着打扮与沈向瑜相似,嚼着口香糖对着沈向瑜打了个响指:“瑜哥,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说:
听说海星可以求(求下下,多谢啦)……
第25章 原来失恋会感冒啊
沈向瑜心中一悸回头看来人,来人跟梁浜一道从大门口往台阶上走,“怎么,不认识了?”
梁浜鼻孔朝着沈向瑜哼了声,说:“奕星你先等我会儿,我去下办公室,还有,离这人远点,你看他印堂发黑浑身带霉的,不要被他传染了。”
沈向瑜没理会梁浜,下意识的去看郑奕星袖子,两只袖管都是满的,沈向瑜绷紧的身体松懈下来,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直到郑奕星上前单手拥住他,用力锤了下他后背,“怎么了,还真不认识了?”
“奕星。”
钟修诚打了声招呼先走了,沈向瑜带着郑奕星去到办公室,给他倒水时还一直偷瞄他右臂,郑奕星走到他面前,脱下右手手套,一只没有温度的手出现在沈向瑜眼前,沈向瑜慌得打翻水杯,几欲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想去握他那只手,又不敢。
“哎呀,多大点事,不耽误我生活,你看我现还不是活得好好的,你们后来都不跟我联系了,我都没办法告诉你们,我去了一所学校当音乐老师,每天过的都很充实。”
郑奕星告诉他,他的手装了义肢,他还说很想念沈向瑜和杨辞他们,沈向瑜只是听着。
梁浜过来摧郑奕星:“奕星,该走了,你姐等急了要骂人了。”
沈向瑜才想起上次梁浜有提过一句他快要结婚了,十年长跑终得善果。
梁浜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扔给沈向瑜一张请柬:“腊月二十八,我的婚礼,记得来,装正式点,可带家属,如果你有的话,哦,对了,奕星是那天的伴郎,把你的相机带过来,多拍点照片。”
直到他们走远,沈向瑜才笑着说了声“好”。
沈向瑜从他跟方停归的家搬出来的事还是被杨辞传到了群里,沈向瑜看到时已经晚了,他给杨辞的原话:“我在找房子,谁知年底房子这么难找,先在你这儿借住几天,我只是先搬出来冷静冷静,别多心。”
杨辞转述到群里的:“大瑜跟方停归吵架了无家可归,在找房子。”
到了群里一轮聊下来,变成了“沈向瑜被方停归扫地出门了”,沈向瑜无语,只得承认和平分手了。
发完这句和平分手,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群里多了两个人,点开群成员,多了梁浜和郑奕星,又恢复到从前的七人群状态,还没来得及感慨,梁浜一句话气得直笑:【我家狗窝空着。】
【谢谢,您自个儿住吧,我无福消受。】
郑奕星:【我会在这边长住一段时间,刚找到房子,两室一厅,离你公司很近,不介意的话跟我合租吧,正好帮我分摊一部分房租。】
沈向瑜本能的想拒绝,他还没调整好面对郑奕星的心态,又经不起他热情,只得先应下若是下周还没找到房子,先在他那边打扰他一段时间。
石坤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一份盒饭吃了一小时还没吃完,隔几分钟一通电话,不是摧稿就是找方老师。
向来敬业的方老师三天没来公司了,前两日还接电话,今天直接关机了,石坤坐不住,抓来助理坐在电脑前,拿起车钥匙飞奔下楼。
路上又给他打了通电话,还是关机,想了想,翻出沈向瑜电话打了过去。
“沈先生,是我,石坤。”
沈向瑜刚刚从酒店退房出来,拎着行李箱在路边等车,见来电很是惊讶,“石老师!”
“沈先生,方老师你在身边吗?”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沈向瑜说:“他怎么了?”
“他要是在的话,麻烦你把电话给他,我从昨晚就联系不上他了,就算跨年夜喝醉了,也不可能醉三天吧,三天没来公司,也没个交待,我都快被人折腾死了……”
“什么?他三天没去公司?”
沈向瑜不敢相信,方停归的敬业程度业内有名,从不迟到早退,极少拖稿,这种几天不去公司还没交待的事发生在他身上,简直不可思议。
“我没跟他在一起,”沈向瑜说这话时喉咙泛酸,“如果你方便的话,去家里看看。”
“什么?你们没在一起?什么意思,你出差?”
“以后再跟你解释,你先去看看他。”
沈向瑜将门牌号和电梯门密码告诉了石坤,一个人在路边站了许久。
石坤扑了空,方停归不在家,保安告诉他那户主人大清早开着车出门了,一直没回来,石坤又打电话给沈向瑜告诉他这一消息,沈向瑜还站在路边,头痛得厉害,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吹的,他说知道了。
沈向瑜生生掐断回和方停归的家的冲动,当断则断,都是三十岁的人了,该有自己的判断和想法。
他是个有条理有担当的人,即便是担心,沈向瑜也不相信他会因为感情的人做出伤害自己的事,顶多是心情不好找地方散心去了。
刚上出租车,沈向瑜打了好几个喷嚏,摸摸额头,好像发烧了。
原来失恋会感冒啊。
阳光很好,打在舒心心理诊室窗上。
唐磊给方停归倒了杯牛奶,将诊室的窗帘拉开些许,上一位患者不喜阳光,嫌阳光刺眼,唐磊知道方停归不一样,他喜欢阳光。
“最近睡眠还是不好吗?”
方停归接过牛奶,淡淡地“嗯”了声。
“楼下的秋海棠开花了,你裤脚上沾了片花瓣。”
方停归端坐在沙发上,双手紧捂着杯子,紧到手背泛起青筋,摇头:“没留意。”
那是他紧张,焦虑的表现。
这是位特殊的患者,唐磊与他结识十余载,初识他时唐磊还在读大学心理,暑假在一所心理诊所实习,遇到去看心理医生的方停归,他不同于其他患者,他表现得很正常,没有自残自虐倾向,表面看不出任何问题,每次诊疗的一个小时内,只是坐在诊室画画,他会回答医生所有问题,但没有一个问题能分析出他症结所在。
唐磊是在诊室外的小花园主动跟他打招呼的,他当时要写一篇毕业论文,主动上前告诉方停归,他想把他当做疑难范例,希望方停归能信任他,做他的患者,不用证金。
原以为会被拒绝,不想方停归头也没抬便答应了。
大概是知道唐磊只是个学生,他对唐磊的戒心比对医生低得多,一个暑假下来,唐磊成为他最真挚的倾听者,直到他大学,两人几乎保持每月一次的倾谈。
再后来,方停归慢慢减少向他倾诉的频率,当然,他们交谈无非只是周边趣事,春日繁华,夏日杨梅,秋日红叶,冬日白雪,他们从不讲症结中心,只谈生活锁事。
再往后,唐磊猜他当时谈恋爱了,身边有人倾听他的声音,他不需要医生了,唐磊很是为他高兴,特意绕去他所在地送了一大束花给他。
那年方停归二十五岁,唐磊记得很清楚,自那后,中间好几年,他再也没踏进过诊所一步。
直到三个月前,他跑到诊所找到唐磊,说他又开始失眠,开始一闭上眼就做噩梦,唐磊这才发觉,他一直都没有好过,只是有另一份美好将他心底的阴霾遮了下去。
“可你上次来,楼下的夏菊谢了你都能发现。”
唐磊说。
“唐医生,他跟我提分手了。”
唐磊起身将音乐关掉,抽走他手里的玻璃杯,递给他一个抱枕,“你一直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方停归把枕头当作浮木,紧紧抱着,嗫嚅:“是我做得不够好,他才会离开。”
唐磊:“要不要睡一觉?”
这是他们才懂的暗语,睡一觉,进行催眠疗法。
催眠是一种对心理和生理健康很有益的深层次放松,只能在病人同意的情况下进行,不能在病人失去控制时进行,在催眠过程中,大脑的意识部分被暂时关闭,潜间识部分被激活,这种状态中,内心极度渴望或深层的恐惧,都有可能被激发出来。
大多数时候唐磊并不推荐方停归使用这项疗法,他跟别的病人不一样,他清晰的知道自己病症所在,作为心理诊疗师,唐磊希望他能直面面对内心恐惧,作为朋友,唐磊又不想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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