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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温(近代现代)——方浅

时间:2021-06-22 12:40:16  作者:方浅
  “抱歉,久等了。”
  沈向瑜坐到夏岁安对面。
  夏岁安招手唤来服务生,“我也刚到,喝什么?”
  沈向瑜看着他面前的空杯,没揭穿他的刚到,“随便。”
  “那再来两杯咖啡吧,谢谢。”
  夏岁安向服务生说完,沉默了几秒,从口袋摸出一样东西递给沈向瑜,说:“沈老师,你上次送小提琴不小心落了一颗扣子在季琛家,我带来物归原主。”
  沈向瑜接过扣子,是那次他刻意拽掉的水晶纽扣,“谢谢。”
  夏岁安扣着杯子边缘,沈向瑜注意到他的手指头每一个都带露出内里鲜红的皮肉,像是被啃过,“我今天找你,还有另一件事,我想向你道歉,沈老师,对不起。”
  沈向瑜不明所以,不知道他为什么道歉,从始至终,沈向瑜都没觉得他有什么错,他有什么错,错在比自己出现的早吗?错在命运提前安排好了出场顺序吗?
  “夏先生,你没有对不起我,不用道歉。”
  服务员在这时送上两杯热可可,指着季琛说:“是那位先生帮二位换了,说二位不能喝咖啡。”
  沈向瑜向季琛点头致谢,夏岁安将空杯放下,双手改捂着热可可。
  “不,你不知道,我大概是在三年前就见过你,只是那时没看见你的脸,那天下着雨,他脱下外套笼在你头上为你遮雨,我只看见你的背影和他的笑脸,那天虽然是我最讨厌的雨天,可我心情很好,看见他搂着你,我感觉我的罪孽终于能减轻了,三个月前,你出现在季琛家并不是偶然,是他故意引你去的,可我没认出你,我对你莫名有好感,你跟他以前很多相似点,我那时就该猜到,我应该能猜到的,如果不是我,你们应该不会走到今……”
  他说着开始发抖,连带着杯子晃动热可可尽数洒在他手上,沈向瑜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他听着云里雾里,根本没理出头绪,不知道他说的见过他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道歉,另一边季琛赶紧冲过来,掏出一个白色小药瓶倒出药片喂进夏岁安口中,抚摸着他后背,细声安抚:“没事,不急,慢慢说,你说过你可以的,慢慢说。”
  工作日的这个钟点咖啡店人很好,他们坐的位置偏,几乎没人注意这边的动静,夏岁安平复好心情,抽出纸巾来回摩擦桌面,他没看沈向瑜,眼睛一直盯着自己手,说:“起初我并不知道你就是他男朋友,我很抱歉,若是我无意伤害过你给你造成过困扰,请原谅,我想说的是,你完全没必要因为我对他心存芥蒂,我能感觉到你对他的爱,你们的事我并不知道多少,但我希望不要因为我受到影响,可能你在的想象中,我是个完美的人,实事并非如此,我在他最难最需要我的时候离开了他,我只是他生命过陪他走过一站路的人,你才是能治愈他陪他走过一生的人,不要被眼前的迷雾迷惑,你要相信你自己的感觉,他是个怎样的人,你应该很清楚,他不是个会在不喜欢的人身上倾注四年时间的人。”
  沈向瑜被震撼到,半天没说出一句话,夏岁安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他这样的人,谁能不爱,他口中没有说方停归一句不是,就连他的名字都只用“他”替代,用最淡然的语气劝说沈向瑜不要放弃。
  想到这里沈向瑜心里又一阵难受,白月光说的就是他这种人了。
  “如果你不赶时间,再续一杯吧,如果你不反感,留下听我讲讲我跟他的事吧。”
 
 
第28章 夏岁安往事
  夏岁安很紧张,季琛几次提出让他先去车里休息,让季琛代替他讲述那段过往,夏岁安扣着桌子边缘,一口气喝干杯里的热饮,摇头,说:“我可以的,那段过往压了我这么多年,我不能一直被它压着。”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很沉,只是一直不看沈向瑜眼睛,徐徐道来:“这个故事很长,长到要从我母亲说起……”
  夏岁安的母亲冯静筠出生出香门第,自祖上起,家中人才辈出,个个出类拔萃,到冯静筠这一辈,父母因工作原因生她很晚,父亲中科院博士,母亲大学教授,如此优秀的两人,孕育的冯静筠却极为普通,从小表现的比期他同辈逊色不少,九九乘法表背了两年才背熟,逢年过节,大家聚在一起最多的便是讨论孩子,冯静筠从来没得到来自长辈包括父母的一句夸奖,他们都说她还没开窍。
  为此冯静筠父母带她去大医生脑科检查,他们觉得他们女儿脑子肯定有问题,他们这么优秀怎么会生出如此天资愚笨的女儿,医生告诉他们一切正常,要试着接受孩子的平庸。
  从小其他小朋友被迫营业唱歌跳舞背诗,冯静筠却从没享受过这种她羡慕的待遇,父母总怕她丢人,不等别人开口先说“我女儿不会”。
  冯静筠上小学时,高龄母亲又生下一个女儿,妹妹聪明伶俐,人见人爱,父母更是把她当花一样天天献宝,此后冯静筠在那个家里的存在感更低了。
  这种差距到初中更加明显,各科成绩跟不上,哪怕她最努力,比其他同学早起一个小时背书,比别人晚睡一个小时复习,一到考试时候,还是永远落在后面,她的表兄弟姐妹们几乎不用复习都能轻而易举超过他,而她在家听过最多的话也变成“你怎么这么笨,你看看你妹妹、你要是有你妹妹一半聪明就好了”,慢慢的冯静筠开始沉默。
  高中,冯静筠逐渐跟不上学习,无论做什么都显得很吃力,此时的父母已对她放弃,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妹妹身上,父亲说她不可能考上大学,她铆足劲儿冲刺,果然如父亲预判那般没考上大学。
  她没脸留在家里,家族同辈只有她一人落榜。
  冯静筠一个人背着行囊去外打工,期间结识与她经历相仿的夏晖,二人很快结成连理,生下儿子夏岁安。
  夏晖带着妻儿回到自己老家江城,听妻子建议进了家乡炼钢厂,冯静筠自知资质平庸,将所有期望寄托在丈夫和儿子身上,她不住催促丈夫学习,让他考厂里技术员,夏晖努力考上技术员,冯静筠又催促他考工程师。
  夏岁安从牙牙学语起,冯静筠便教他识字念诗,别的孩子两岁三岁都还在外面玩泥巴,他却被迫坐在家里练字,别的孩子在睡觉,他还在练字,周末,其他孩子踢球玩游戏,他被迫参加各种培训班竞赛班,冯静筠没得到的一切,赞誉,夸奖,都想从她的儿子和丈夫身上得回来,她喜欢别人夸她丈夫能干儿子聪慧。
  得知妹妹嫁的没她好,生的孩子没她孩子聪明,冯静筠觉得自己的头终于能抬起来了,这么些年默默较劲儿,就是为了这一天。
  某年暑假,夏岁安嘴随母亲回榕城外婆家拜年,隔壁一群小男孩嬉闹着打篮球,夏岁安从窗户望下去,看见得是一群真正属于孩子们的夏天,那笑声令他向往,于是,他追随着笑声跑下去远远望着他们玩耍,结果就是,当晚他被妈妈罚写了一整晚数学作业。
  一年母亲节,学校组织孩子做手工花和贺卡送给母亲,夏岁安拿着做好的贺卡回家,满心期待能看到母亲笑脸,冯静筠接过,冷冷地撕碎,告诉他: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好好学习,拿到好成绩就是我最好的礼物,以后别浪费时间做这些没用的东西了。
  稍长大一些,冯静筠带他报艺术班,所有冯静筠没有成功的她都希望她的孩子能够成功,她给夏岁安安排钢琴、小提琴、书法等各种学习班,夏岁安想学画画,夏晖瞒着冯静筠给夏岁安买来画笔画纸,夏岁安每晚睡觉前趁母亲不注意偷偷画画,一画数年,突然有一天放学回家,房间里的画笔画纸被母亲找了出来,等着他回家,当着他的面烧得一干二净,她说画画浪费时间耽误学习。
  终于熬到高考,夏岁安如母亲愿考上江城大学,夏岁安并没感觉到喜悦,他想考美术学院,冯静筠强烈要求他进化学系。
  拿到通知书当天,夏岁安给父亲打电话告之,夏晖在电话里很是高兴,挂完电话一小时,夏岁安接到电话,父亲出事,等赶医院,等待他的是正在抢救室的父亲和一封遗书,据夏晖工友讲述,夏晖接完一个电话,坐在车间又哭又笑,工友只觉奇怪,问了几句,他也没说。
  接下来的作业中,夏晖突然从黄色安全警戒线外往正在倒钢水的池边跑,工友想拉他为时已晚,另一工友赶紧用叉车将他救了回来,总共时间没超过一分钟,可夏晖的脸和四肢还是被钢水灼伤,面目全飞。
  遗书中对冯静筠只字未提,全是对夏岁安的嘱咐,嘱咐他好好生活,多爱自己。
  夏晖保住一命,却不能再工作,周边所有人冯静筠指指点点,指责她太过强势,差点逼死丈夫,夏晖老家是待不下去,冯静筠带着夏晖回娘家榕城养伤。
  夏岁安第一次反抗母亲,不顾冯静筠拦,向江城大学提出休学申请,跟随她一同带父亲回榕城。
  就在那里,夏岁安遇到方停归,那年,夏岁安十八,方停归十六,正在上高二,是个头发颜色鲜艳露着纹身的阳光少年。
  榕城很小,民风淳朴,隔壁方父与冯静筠是旧识,经常会给她提供帮助,听说夏岁安成绩优异,并考上江城大学,每每见面必在冯静筠面前夸赞一番,这又激起冯静筠那要不得的虚荣心,她将毁容的丈夫关在二楼,从不让他见人,对每一个来恭贺她儿子考上江城大学的人笑脸相迎。
  方父提出让夏岁安帮忙给方停归补习,补习费开得很高,冯静筠向来好面子,哪肯要补习费,她只要夸赞,她让夏岁安每天去方停归家,给方停归补习。
  起初夏岁安是抗拒的,他不想当母亲炫耀的工具,后来他觉得跟方停归在一起很有意思,慢慢的,来补课的孩子越来越多,方妍芝,钟修诚,还有其他孩子,他们像尊敬老师一样尊敬夏岁安。
  那时夏岁安人生中最轻松的一段时间,方停归是他见过最潇洒最张扬的人,他的头发可以根据心情变换颜色,他的笑容永远真挚。
  补课时,方停归会偷偷塞杂志给他,得知他会画画,方停归送他画笔画纸,让他在自己房间躲起来画画,知道他没玩过蓝球,半夜翻墙带他去学校操场打球。
  方停归是他见过最阳光,最开朗,最没有烦恼的人,他活得很自在,也很自由,那些都是夏岁安不曾得到过的,都是他向而往之的。
  在他的帮助下,方停归成绩越来越好,高三已冲到年级前三,相处中,方停归对夏岁安的态度一天一天转变,夏岁安不傻,他能感觉得到。
  高三那年寒假,方停归告诉夏岁安想考跟他一样的学校,想跟他考同样的化学系,这样他们就能一起上学了。
  夏岁安鼓励他加油,能考上江城大学满足他一个愿望。
  方停归果然不负众望拿到江城大学录取通知书。
  那天阳光很好,方停归跑到隔壁,在楼下大声喊夏岁安的名字,夏岁安探出头,看见楼下的笑脸,那人笑着说:“我考上了,你说过的,考上满足我一个愿望。”
  “是啊,我说过。”
  “那你现在下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方停归带着夏岁安去了村尾的废弃楼,他带着夏岁安站在二楼平顶上,对面是一栋一屋楼的小平房,方停归在对面小平房上画满了艳丽的向日葵,向日葵顶上是黄灿灿的太阳,夏岁安看呆了,说不感动是假的。
  他回头向一旁的方停归说谢谢,方停归刚想说话,声音被赶来的冯静筠尖锐声打断:“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一起上平顶的还有方停归的父母,方停归母亲一脸痛心,哭着责骂:“你这孩子怎么能走歪路,你怎么就,怎么就喜欢男生了……”
  场面一度混乱,夏岁安只看到冯静筠手里拿着一堆画,那是他在方停归家里偷偷画的画,她当着众人面把画撕的粉碎,像疯子一样咒骂夏岁安,骂他不知廉耻,骂他玩物丧志,将他贬低得一文不值。
  紧跟着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小地方,稍稍有点动静整个村的人都知道,夏岁安站在楼下往下看,人群中,他看到站在人后戴着口罩的父亲,父亲一脸痛心,转身离开。
  冯静筠还在不断责骂,骂他有病,骂他浪费她这么多年心血,她这么爱他,他怎么能这么自私,怎么可以伤她的心。
  夏岁安突然很想笑,他不知道母亲从小说的爱他,到底是怎样的爱,她的爱,只是她认为的爱,他对他母亲说:“我不是你的提线木偶,你不能一辈子操纵我,我成年了,我在做什么,该做什么,我清楚的很!”
  方停归站在他面前,将他护在身后,大声对大人们说:“你们别骂他,有什么冲我来!”
  他听见身前的少年小声却坚定地说:“别怕,我就是喜欢你,不关他们的事,你听好了,我喜欢你。”
  那一瞬间,夏岁安豁然开朗,爱和爱真的不一样,转身从二楼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那一刻他没想太多,只觉得好像没什么可留恋的,活着太累,跳下去的瞬间他感到全所未有的轻松。
  那一跳造成脊柱骨折,神经损伤,导致四肢运动感缺失,大小便失禁,他躺在医院,恨救回他的人,拒绝治疗,拒绝任何人靠近。
  方停归在第三天出现,他整个人变了,没笑容,不吭声,帮夏岁安换衣服,一遍又一遍的换,看着他在病床上歇斯底里,看着他咆哮,又看着他沉默。
  夏岁安赶他走,将饭吐他身上,故意弄脏床单,可他就是不走,照顾了夏岁安一个月。
  一个月后,夏岁安跟随外公外婆回家,方停归从此再也没出现过,夏岁安无意听外婆说那孩子也病了,听说被家人送去治疗了,是心理病。
  “讲完了,你看,我是不是很坏,我知道他病了,我躲了起来,我一次也没联系过他,我在他最难的时候离开了他,我就是个自私懦弱的胆小鬼。”
  夏岁安说,他的手心全是汗,手边放了好几团纸巾,全被汗水浸湿。
  沈向瑜默默听着,他的心沉到谷底,原来,他们的过往如此惨烈。
  夏岁安接着说:“后来,过了好久,我才知道,我很早很早以前就患上了一种病,一种被称之为‘爱无能’的病,我可能,并没有那么喜欢方停归,我不敢见他,是怕看到他见我时那同情可怜的眼神,更是因为愧疚,若不是我,他不会生病……”
  “我跟他从此再也没见过,人有时候很奇怪,对于见过自己最落魄最狼狈最没有尊严的人有种下意识的疏离感,大概是逃避,他见过我最不堪的样子,我所有光鲜在他前面就像脱光衣服的笑话,我就是个脆弱的失败者,我忘不掉,他也忘不掉,他的出现会提醒我曾经多么不堪,你能理解对么。”
  沈向瑜点点头,他能理解。
  说到这里,夏岁安起身去洗手间,季琛要陪他被他止住,季琛只得坐下,向沈向瑜解释:“爱无能患者,有部分人他们内心无法产生爱,他们在成长中或从未学会爱,他们期待爱情,却没有接纳一个人的能力,害怕亲密关系里的一切承诺,很遗憾,安安属于其中之一,他不仅仅是爱无能,还伴有严重的抑郁症,起初他厌世,讨厌所以他能看到的一切,这些年我一直陪着他,我以为他已经好了……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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