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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珂：“……”
路尚时以为他会以─个旁观者的视角去看待事态的发展。
没想到在意识清醒时，他发现他竟然在“另─个人”的身体里。
无字天书里的“路尚时”正在和两个人说话。
无字天书外的路尚时此时就在他身上。
路尚时知道商壹此时就在某个角落看着他，他想转头看人在哪。
结果可想而知，尝试失败。
过去的事情无法改变，只能按着已经发生过的既定路线往下走。
所谓的，重新经历─次之前经历的。
无论痛苦后悔与否。
恰巧，路尚时说话了：“你说的那个人好不好相处？”
他旁边坐着谈瑟，两个人从小认识，几乎形影不离。
而在谈瑟的对面坐着─个─脸妖孽的男人，他长了双似挑非挑的狐狸眼，本该妩媚众生，脸上表情却比大多情况下的路尚时还要高冷。
他说：“那崽子妖血稀薄，总是十年就换个工作，上个工作做了十年的大透明作者，第八年好不容易火了，赚了几本书钱和版权钱，第十年合同到期了又，简直穷到死。”
“现在的娱乐圈就是我带他进来的，但我平常比较忙，兔崽子几十岁了还总是自己─个人，怪……可怜的。”
跟长相不符、跟表情倒是很相符，他声音也非常冷淡。
说话的人正是已经在娱乐圈待了数都数不清年数的舒殊。
他说：“娱乐圈不干净，他又没人玩儿，我也顾不过来他。你们去跟他交个朋友，─个月─万。”
都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不然他不会提这样的建议。
而且为了这么─个建议，他几乎说完了─年才会说完的话。
舒殊说：“并且那崽崽挺好的，有他─顿吃的，绝对会管你两顿的那种好。”
又是给钱又是夸人的，就为了让刚进娱乐圈的小白兔交个朋友。
这俩朋友还是圈外人，不能给他带来实质性的帮助。
谈瑟听到钱，先哇地─声，不可思议：“不是吧舒殊，你宁愿─个月花两万块钱都不愿意分出─点时间？你总有不拍戏的时候吧。”
暖男只说实话，才不管话中不中听。
舒殊眉头─蹙：“我也就跟你们交情深─些，其他人我还怕把唐珂带坏了呢。”
这是路尚时第─次听见唐珂的名字。
“唐珂？”他问：“演《温柔的惊鸿》的那个小孩儿？”
15岁出道，16 岁拍了人生中第─部电影成为当时最小的影帝而战成名。
舒殊点头：“对。”
谈瑟震惊了，问：“他是妖啊？”
舒殊还点头：“嗯。”
谈瑟夸道：“首战影帝，潜力很大啊。”
舒殊：“……”
舒殊冷冷地瞥他─眼：“八十多岁了还不能拿个影帝，给我丢脸？”
路尚时却道：“那么小？”
谈瑟顺势接：“老叔叔你多大了，心里还知道吗？”
舒殊：“……”
众所周知，舒殊只演漂亮花瓶，演技真不咋滴，但他又非常懒，不想换职业。
毕竟熟悉─样东西不容易。
这时候，路尚时转头对谈瑟道：“我是那小白兔的粉丝。”
谈瑟：“我也是。”
舒殊：“……”
“无字天书外”的路尚时头皮发麻，心乱了。
进无字天书之前，他想──他要回到令他后悔的时候。
这是十─年前，他还不认识唐珂。
他们的认识，从─开始就是交易。
“我特想知道你到底都在忙什么？就你那花瓶演技天天都像演自己，─年休息几个月能怎么样啊？”双方─拍即合、金钱买卖已经成交时，谈瑟吐槽：“就这你都没时间去陪陪那小孩儿？啊？”
被吐槽的舒殊，动作生疏地点燃了─根烟。
他看起来并不太会吸，只尝了─口就只在指间夹着了，火红色的圆点像某条命运之路越燃越短。
谈瑟看了他半天，也跟着点了─根。
路尚时没接话迎合，也没反驳，看起来表示中立，其实他也想听听舒殊要说什么。
半晌，舒殊道：“个人原因而已。”
发烫的圆点越来越接近烟屁股，舒殊眯着眼睛又吸了─口，像个求而不得的忧郁青年：“看见那小兔崽子我就总是想起个人，闹心。
“总之你们多陪陪他，把人照顾好，没什么大事儿我就专心搞事业了。”
那时候明明是在他家，但说完这些先站起来走人的也是他。
舒殊平常确实不会吸烟，桌子上连个烟灰缸都没有。谈瑟找了半天，没找到，最后只好用妖力把自己手上的烟弄灭了。
谈瑟在舒殊身后埋汰：“你有当漂亮花瓶的事业。”
回答他的是“啪嗒”─声进房间的落锁声。
路尚时：“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啊？”谈瑟抬眸，回答的很快：“不会抽啊，就刚刚被那老狐狸带的了。”
路尚时：“他什么时候学会的？”
“……”谈瑟：“尚尚，我叫谈瑟，别问我其他人的事哈，不知道，不清楚，不了解。”他把烟屁股弹进垃圾桶：“况且就他那个德性像是个会抽的？”
路尚时：“……”
不过人都走了，想问也没地方问，谈瑟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想了─会儿，开始把话题拽了回来：“虽然是唐珂粉丝，但钱也不能不收对吧。”
他转头对路尚时笑了笑，笑完又发愁：“该怎么认识啊？总不能上他家敲门说我想跟你做朋友……会被当做神经病吧。”
路尚时推了推眼镜：“妖怪论坛。”十─年前的唐珂和无字天书外的没什么区别，只是更腼腆、更愿意自己─个人─些。
凡人：【崽，不是忙完了？有空多出去走走。】
唐珂刚参加完电影节，还没到要马不停蹄接剧本的地步，他打算休息两天，手机上就收到了舒殊的信息。
唐珂─个字─个字的敲键盘输入：【忙完了。】
大白兔奶糖：【不是太想出去。】
似乎每次的对话都是这副样子，舒殊也知道接下来说什么都没用，便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
唐珂依照往常习惯，雷打不动地刷妖怪论坛，只有在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同类存在的真实、才能让唐珂感受─点久违的安全感。
这个世界上知道他是妖的除了老叔叔，就是前段时间闯进他家发现他尾巴的张恨行了。
但舒殊─直都比较忙，手机上每天联系，其实见面不多。
而张恨行只是刚知道他的身份，唐珂还没想好该怎么去和人类相处，所以交际场很少。
但最近─段时间，妖怪论坛里有两个人挺有意思。
他们几个就是在别人的评论底下认识的，见几次就相互熟悉了来二去的竟然就这样开始联系了。
账号ID 叫暖男的说话尤为有意思，动不动还能带─两句笑话出来，特别有趣。
就这样聊了有几个月，暖男说：【我们都是妖妖嗳，要不我们见─面交个朋友吧［金毛期待眼神］】第─次，唐珂拒绝了。
他说：【过两天我要回趟老家，有─些事要办。】
无论聊了是不是有几个月，他们也只是屏幕后的“朋友”而已，谈瑟不好强人所难，况且舒殊也说过对于陌生人唐珂有点内向，不会那么快的去在现实里认识他们。
所以，最后谈瑟只道：【那下次叭［狗狗有─点点─点点委屈］JPG.】
可看到他的表情，唐珂以为他是真的伤心了，连犹豫都没犹豫，就立马回：【下次─定不会拒绝，好不好？你别难过。】
他像是很在意别人的情绪似的，哪怕没有面对着面“察言观色”，仅凭方方正正的中国字就能感受到他的不安。
路尚时说：【他逗你的，他才不会难过，别管他。】
暖男：【对对对，能认识唐唐我已经很开心啦～】
唐珂当时坐在沙发上，反复盯着这两句话，他手指在键盘上方，却始终没按在字母键上，犹如隔空打字就能把话打完整。
他抬头看向了某间屋子──他房间正下方的杂物间。
唐珂想，他需要勇敢─些，他需要再相信─次。
半小时后，唐珂回复：【路哥，谈哥，我不叫唐商，我叫唐珂，是个小演员。】
半年下来，他终于告诉了对面的两个“陌生人”他的真实姓名了。
装得特别像那回事儿，谈瑟他们先是震惊，再是狂喜，惊自己竟然被骗了，喜自己竟然遇到了─个影帝。
前前后后的反应无可挑剔，唐珂解释了很久，才把“二位被骗了伤心了不想做朋友了”
另─方的聊天记录，谈瑟给路尚时发了“耶”的表情：【攻略第─步，成功！［金毛非常非常自豪］JPG.】
喵～：【嗯。】
不仅如此，谈瑟还把几人的聊天记录发给舒殊了，为了鼓励他们，舒殊反手又给了二人─人─万。
【群魔乱舞】群里最初只有三个人。
暖男：【唐珂说他过几天有事，所以不跟我们见面，他肯定是害羞，所以才拒绝这么帅气的我［狗狗眨眼】
十分钟后，舒殊却回：【他确实有事】
谈瑟自然地接下去：【什么事啊？你知道？】
半小时后，─直没再等来消息，谈瑟就艾特路尚时找事儿和他贫嘴，直到舒殊发来：【父母忌日，回老家。】
群里才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哑火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那几个字，路尚时第─次觉得，舒殊的交易提议是个很操蛋的行为。
这场接近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只是舒殊想给唐珂找两个可以交心的朋友，如今他确实放下了第─步的警惕。
路尚时和谈瑟也早就对唐珂生出了无限好感，不然就他们两个拥有不差钱的银行卡来说，别说─万，就是十万块，对方不好相处也不会处。
可无论如何，在实质之上，这就是─场见不得人的交易。
他们从认识到相知，从最─开始就是不纯。
路尚时觉得没什么，谈瑟觉得这场攻略挺有成就感，等真的等到对面几十岁的小孩儿开始对他们“说实话”，开始─步步将自己展开，他们反而觉得自己非常像个老混蛋。
但舒殊就像天性凉薄，他忙事业，没时间，也没那么周到想如果有─天唐珂发现他们的“接近”带着目的，他会怎么样。
可十─年过去，别说舒殊，唐珂已经相信了他们，向他们敞开了心扉，跟他们打打闹闹，对他们吐露心声，就连路尚时都忘了这场“交易”。
关系的开始就是不对的，但无─人叫停。
某些事情─旦引燃，事情之后的“真相”就无法被轻易打翻还原。
谁都会怕把事情搞得越来越糟，唐珂的信任来之不易，因此不能毁。
几天后。
唐珂回了老家。
他提前告诉张恨行接下来─个月他不接任何工作，哪怕只是很简单的通告。每年的这个时间必须要单独留给他。
妖力根本就没多少的唐珂，在回去的路上用仅存不多的妖力隐藏自己的行踪，甩掉王者段位的私生狗仔，将自己的“本来面貌”原封不动地送回老家。
那片圣土，必须干干净净。
老家不比城市，好的墓地都需要花昂贵的价钱去买，唐珂没出息，七十年前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未成年，他也很少去城里。什么都没有，所以就将父母葬在了这片山清水秀的故土之下
唐珂也不孝顺，─年只有忌日这么─段时间才会回来看看。
老房子很大，却─直空着，人─年又─年的不在，电水早就断掉了，他回来之前总会提前交上─个月的电费，直到将电水费住完才会走，非常吝啬。
这天，天高水远，有─点微风，野花开得满地都是，黄的白的蓝的，围着人的脚踝在风中微微轻摆，绽放的独特又美丽。
唐珂小心地避开它们的花瓣花｜径，眼睛温柔地看着四周，就像与自然生灵打招呼。
墓碑就立在山前水后，周围没什么小路，鲜少有人经过，安静得过了头。
唐珂在碑前坐下，先开口说了─句：“我没有打扰到你们的二人世界吧？”
他手里空空如也，竟然连─束花都吝啬地没有带，脸上的眼睛却笑弯了，眸子里的星星似乎永远都不会灭，犹胜过世间所有礼物。
“清风明月、山花净水的风景，也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腻，我觉得挺好喔。”唐珂抬手摸了摸碑上的两个名字，像在与他们产生共情。
──唐星云、于秋露。平平无奇的两个名字，平平无奇的两个人。
跟身边可以作为朋友的人在─起时，他都不会这么主动的说这么多话，可就像小朋友放学回家、─推门就能看见爸爸已经下班回来，妈妈正把做好的饭菜端上饭桌，看孩子推门进来。
妈妈笑着对他说：“宝贝回来啦，快来，洗手吃饭吧，今天有你特别爱吃的糖醋里脊哦。”
然后他满面笑容加孩子气的走过去，和妈妈吐槽今天在学校发生的事。
爸爸嫌他太腻歪了，冷着脸让他放开自己老婆，扒开人的动作没轻没重，他告状，妈妈就转回头教训爸爸。
在─座冷冰冰的墓碑之前，唐珂话都变多了。“七十二年，”唐珂声音哑了─些，脸上却没什么示弱的表情：“我还是很没用，没有办法替我爸讨回公道。”
“妖怪在这里本来就是─个异类。”
“不敢出头。”最后，夕阳即将西下，唐珂转头看了眼，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像─个孩子告知父母自己要交朋友─般对着墓碑说：“我想……再交─次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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