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他兴奋道:“我能抱抱他吗?”
话音将落,商壹瞬时警铃大作,冷声迅速接:“不能。”警告完一阵眼刀也跟着射向了商言信,咬牙切齿:“闭嘴吧,小畜生。”
等商言信叼着自己的衣服去里间变人形穿衣服时,唐珂向商壹确认:“刚才小商壹眼角和额头上的花纹是不是蔷薇啊?”
商壹点头:“嗯。”他解释道:“如卿先生是一株蔷薇。”
“你眼角这抹绯色是不是就是本体的蔷薇?”
商壹应:“嗯。”
唐珂好奇:“那你额头上怎么没有?”
商壹静默片刻,答:“那是预知未来的‘天眼’。”除此之外,他就什么也不说了。
可唐珂听懂了他的意思,从被人称作一声德高望重的商先生开始,对于无字天书,商壹就有一个众所周知的规矩。
──不预测未来之事。
而今天唐珂知道,不用通过无字天书,商壹本身也有这种本事,就像他前面知道的,商见卿是可以预知未来的。
商壹认为额前的“眼睛”不详,因此要“抹杀”。
这些事情在这次的无字天书里都会被看见,唐珂不再问。他不在乎地笑了声,也让商壹跟着放松了点。
直到唐珂问道:“先生,你为什么不愿意跟人接触啊?”
今天商壹碰了商言信,他的第一反应唐珂都看在眼里,那不是厌恶,更像是……害怕。
他猜,商壹的“性冷淡”一定是因为某些原因,他想等商壹自己说,可他们一进无字天书就是商言信即将两万岁的时候了,而这时的他已经将“性冷淡”的标签印在了自己身上,显然是并不想让唐珂看,也不愿意解释。
果然,闻言,商壹全身都以一种可见的速度僵住了,他半晌都没动。
嘴唇紧抿,眼睫半垂,身上又强行带着一股漫不经心,满不在乎,完全是一副打算装听不见的架势。
“因为白妖首杀掉了我两个玩伴,抹杀了我所有爱好。”这时,已经从本体回到人形的商言信穿好衣服从里面走出来,语调平平,声音里没有一点小孩子该有的样子。
这次,全身僵住的,换成了唐珂。
“她认为,那些是我的‘软肋’,”商言信一字一句,声调没任何起伏,犹如在说别人的事情:“商言信生来便是小妖首,既得了尊贵的命格,就要将这件尊贵之事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任何‘软肋’都不该存在于我身边。
所以……才会有“你生而为世间大义,死而为天地平和,你须言而有信、身先士卒、死而后生”吗?
怪不得,怪不得商壹那么想挣脱言信二字!
唐珂不可置信地双眸微睁,眼睛深处甚至带上了点惊恐,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更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父母,哪怕商壹要担起比其他人不知道要多多少的责任,也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除非……白妖首幼时也是如此过来的。
但这不应该是她让商壹变成下一个她的原因啊。不知道为什么,巨大的悲哀与沉痛排山倒海似的力压心头,疼得唐珂嘴唇都颤抖了。
他现在,是真真切切地想抱住商言信,不是因为他还是个幼崽,也不是因为他漂亮可爱,只是因为他是幼时的商壹。他想哄一下他,抱一下他。
“因此,我便再也不敢逾越了。”在空气都似乎变疼了的氛围下,商言信又轻轻咧嘴一笑,平缓如是说道。
突然,唐珂感觉手上一沉,他没低头,只反手握住了覆上来的那只温热干燥的手掌,心里的窒闷也跟着商壹的轻抚变淡了一点。
“事情很久远了,回去看未免费心费神,”商壹声音很轻,竟用诱哄一般的语气对唐珂没什么所谓地解释:“有一些血腥,还是别深究了,你知道我有多珍重你,不愿你被吓到,也不愿你为这些事难过。”
明明受了苦的是他,他反而用这种让人心软的语气说话,唐珂心里又一阵发堵,再开口时声音都是抖的:“先生。”
商壹捏他手指,捏他手心、手背,应:“嗯。”
“我想……”
“所以,”犹如知道他要说什么,商壹不疾不徐地打断他,说:“奶糖别碰他了。他是真的怕,入了骨髓的怕。”
商言信:“……”
唐珂便将那句“抱抱那时候的你”硬生生给咽了下去,商壹目光柔和地看着他,嘴角不知何时带上了点轻笑,顺便看了眼商言信。
商言信:“……”
商言信咬着牙一字一句,嘟囔:“病得不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给大家鞠躬啦~么
第69章
如名讳般清远疏顺,也如本人般淡然貌美,商见卿连本体都是一株令人赏心悦目的花卉──蔷薇。
红翡翠一般的颜色,浓重墨彩的好像能滴出血来。
可他的瞳孔颜色却又很淡,没有染上一点属于他本体的浓厚色彩,犹如他淡漠看待世间,
不知是他们那一族都有一种特殊的功法,还是商见卿自己修出了堪称逆天的东西。总之,这世上未来之事他都可预料,也都能亲眼看见。
他眼角的那颗淡色小痣,就是让他与未来场景发生联系、甚至共情的介质。
但逆天的功法,绝不适用于改命,这是不被允许的,是违逆天命,一旦触犯定遭反噬。他跟在当时的准妖君身边那么多年,不使一刀一剑,只用“文力”就战无不胜的卖了那么多命,简直过于不费吹灰之力了。
可实则──是他本就知晓谁会登于高位,他也知道事情会如何发展。
情发展,只是会让某个最终会到来的结果早些达到。
结局已定的事,尽管他们总是提前到来,但也不算和天命过不去。
所以在没遇到白抚之前,商见卿一直跟随的准妖君很快就成为了真正的妖界君主。
好像一切东西都可以来的异常轻易。
但“逆行”之事行多了,总会遇到“报应”。
六合在数万年前还是一片混沌“不分你我”,各界各族为了活命、为了争夺,整日整夜胶着在一起,打得不可开交。
凡间的状态最为惨烈,凡人好欺、好杀,那时候的山河好像都被染上了生人的血,哪里都是红色的。
直到十几万年前,六合才将将被平定,众生选了一位天君出来,他名为天降。
当年为平定六合做下了不可磨灭的功绩,几乎没有一个人不敬佩他、不跪拜他的。
商言信三万岁时,商见卿一同往日,用那颗淡色小痣和那双浅色眼眸预知未来。
他先是看到了画面里空寂一片,本还疑惑是怎么了,下一瞬间大片的红就映了满眼,将他双目刹那间染得猩红!商见卿眉头一蹙,一声低呼漏出来,他不适地抬手捂住眼睛,没想到这次会遭到“反噬”。
他及时从那场未来场面里退出来,心中却是久久都不能平静了,几乎是心神巨震。
白抚当时在他旁边,见状况不对,忙问:“怎么了?”
说着还想去查看他的眼睛,商见卿缓了好大一会儿才能慢慢地睁开眼,可即便是睁开了眼前还是猩红一片。白抚见他眼白全是不正常的红,平常浅淡到几乎无色的眼珠此时都变成了红的,顿时眉头狠蹙,忙伸手轻抚他眼睛:“你没事吧。”
商见卿抬手握住白抚的手,凝重地摇了摇头。而后,不待白抚问发生了什么,他便声调极沉道:“妖界有灭顶之灾。”
白抚一愣:“什么?”
商见卿将话说得更加清楚明白:“冰火狐一族会被血洗。”
“无一生还。”
商壹已经带着唐珂来到了商言信三万岁时的场景。
别院里被昨夜下的一场薄雪染白了,一眼望去,树叶树枝上全是些蓬松的积雪,冬日里的飞鸟见到人从面前的屋子里出来,被惊地脑袋一动,一扇翅膀飞走了,连带着树梢上的雪花都扑簌簌地落了点下来,像昨夜刚下雪时的场景似的。
商言信长大了,商壹便不再愿意跟他面对面了,那很奇怪,加上他也害怕唐珂会分不清他们两个──尽管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所幸现在的商壹时常都不会待在别院,总十天半月不回来,倒是应了传言里对他的评价──爱隐居于深山老林。等商言信回来时商壹就会带着唐珂去其他地方,有什么比较重大的事情发生他们会回来看。总之两位商姓人士见得少之又少。
这天,商言信回来了。随着身后被留下了一串清浅显眼的脚印,他也逐渐要迈入到别院中
可身形刚晃进院子,庭院中央挺立站着的一道身影就生生逼停了商言信的步子。
方才还放松着的肩膀瞬间僵硬,连着脊椎就僵成了一条笔直的线,商言信就这样站在原地,良久才双手横起,微微相握一叠俯身,向背对着他站立的身影行礼:“如卿先生。”
商见卿便转过身来,颔首应他:“小雪。”
他问:“去哪里了?”
面前的人已经长成了顶天立地般的身形,面若冠玉,干净的竟是比此时落在世间的薄雪还要洁白无暇,可他脸上此时却带着显而易见地不耐与烦躁,眉目间又微微较劲将这股明显的情绪强压下去,好像是在不让自己显得太过离经叛道
如数银发像往常一样任由铺散,从不管束,犹如如此就可以安心过自己的生活,不再为其他任何东西所困扰。这抹银,和身边的雪白,都将他眼角的那颗绯色小痣衬托得无比艳丽,似能滴出血,就连唇色好像都比平日更红了些,与天地间的颜色形成了鲜明对比。
商言信不可察觉地轻蹙眉,道:“如卿先生有何事?”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事,商见卿不同于往日,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闻言,他脸色稍微一缓和,说:“进去说吧。”
商言信低眉顺目:“是。”
屋子里好些天没人住了,却丝毫没有落灰的痕迹,相反,还一尘不染,而且还带着点暖融的氛围,就像……此地并不是只有商言信一个人生活。
商见卿入了座,抬手倒茶,执杯时他指尖一顿,眼眸微抬漫不经心:“此地有人?茶水都还是温的。”
闻言,商言信学着他方才的动作也去斟茶,指背轻碰同样没什么所谓:“凉的。”
将茶杯送往嘴边,已经尝到凉水的商见卿:“……”
商见卿又用指腹细细感受了一番,眉头终于轻轻蹙了起来,怀疑自己是不是感觉错了的情绪一闪而过,但转瞬即逝。
“噔”地一声轻响,商见卿把茶盏轻放在桌子上,说:“这位朋友对小雪很重要啊,竟能让你在我面前使出如此出神入化的修为。”
商言信垂眸,不吭声。
商见卿则又道:“一时间,我还以为你是在忤逆于我。”细听下去,忤逆二字甚至带了点压迫和嘲讽。
犹如面前的人当真顶撞不顺他的意了。
商言信胸口绵长地起伏了一下,他抿唇,抬眸盯着商见卿,眸子里无波无澜,平静道:“儿臣不敢。”
紧接着又平缓说:“如卿先生前来是为了看望我,还是为了教训我。”
话音落地,商见卿重新微张的嘴巴瞬间紧闭,他像被噎了一下似的,竟被这句话给回敬地忘了词。
两人对峙半晌,同样的浅色眸子里都没过多的情绪,直到茶壶里本还温着的茶水真的变得冰凉,商见卿眼睛里才带上了一丝纠结与不知如何开口。
商言信有所察觉,但半天都没等来言语,他看不下去了,出声抛话道:“如卿先生不妨有话直说。”
商见卿便真的说了:“我前几日预知了一则未来之事。”
商言信面带疑惑,不解。商见卿有预知未来的本事他一直都知道,商见卿一直预知未来之事他也知道,但没有哪一次是商见卿过来、就为了告诉他一声“我预知了未来”。
毕竟如卿先生与白妖首要做什么,商言信是没任何资格过问的。
“冰火狐……妖界有灭顶之灾。”在旁边人还在微愣神中,商见卿如是道
这句话将商言信的如数思绪都拉回了正轨,他茶色的瞳孔微微一动,不解换成了不认同,心里漫上了一丝不详。
“如卿先生要说什么?”
商见卿便道:“你能救。”
商言信眉头狠皱,连句“什么?”都问不出来,他就已经懂了商见卿的意思。
“冰火狐一族为妖君,这是不可更改的地位与尊贵,若他们一族湮灭,整个妖界都会动荡不安。哪怕不会走上灭绝之路,也一定会是一片混沌不堪。”
商见卿摩擦了一下一直被捏在手里的茶盏,他好像觉得此时得做点什么,所以缓了片刻,终于没忍住又给自己斟了杯凉茶。
但不知为什么,平生做事一向一丝不苟的如卿先生竟手抖将茶水弄洒了几滴出来,商言信眼神落过去,静静地看着他此时不知为何而产生的失态。
商见卿没管这点小插曲,继续道:“这场灾祸的来源,在于天界。我想让你前去与天族太子──长谈,成为至交,争取些时间,我会找机会改命。”
“……改命?”商言信死盯着商见卿,无意识低喃出这两个字,眼睛里却忽而被一股显而易见地悲哀填满了:“儿臣想问,您改命的代价是什么?预测到了么?”
过多的话旁边人还没说,可商言信就也像“预知”到了什么似的,他的声音很轻,却暗含了一种压迫性地质问。
而闻言,商见卿并不答他有没有预测到代价是什么,可他将将要送往自己嘴边的茶盏当即顿住,动作明显的都显出了笨拙,商言信察觉到,嘴角微勾无声冷笑。
“噔”,商见卿彻底将茶盏放在了桌子上,他站起来,单手负于背后走向门口,盯着门外的薄雪,安静得像要与天地间的景色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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