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sir……”阿皎困难地睁开眼,目光涣散地看向江藐,又移向他身旁的栖迟,微微动了动嘴唇,“迟郎,小心。”
此时的江藐怒火攻心,哪儿还顾得上这么多。他一个箭步上前,挥起鞭子就要甩向束缚着阿皎的锁链。
锁链接触到银鞭,突然燃起了幽蓝色的火焰。火势迅速蔓延至两端的石柱,石柱上竟突然出现了两个巨大的鬼面。
鬼脸布满血丝的眼睛快速转动起来,最后齐齐地盯上了江藐。
江藐一不小心正对上鬼面的目光,顿时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暗。此时,一个身影迅速移动到了江藐面前,挡住了他身后的鬼面。
“别看它的眼睛!”栖迟短促道。
鬼面张开大口,两条粘腻粗壮的舌头便如巨蟒一般朝着栖迟猛窜了过来。栖迟反手就是一道红光过去,将鬼面的两条舌头拦腰斩断。
鬼面痛呼一声,急速收回了半截舌头。身形聚散了几个来回,重新又变成了两根普通的石柱。
栖迟凑近江藐,劝慰道:“别冲动,阿皎身上流的不过是些颜料罢了。那人想要的,也只是这些颜料。”
“你到底在颜料里都加了什么?”江藐皱眉问。
“颜料由极阴之物混合而成,原是想帮阿皎抵挡些阳光,让他白日也可出门的。”
“若是被修魔道或是鬼道的人得了呢?”
栖迟顿了顿,低声道:“可助其法力大涨。”
江藐听后,咬牙恨笑了下:“我可真替遵善谢谢你了。”
栖迟不语,回身向困住阿皎的锁链两端分别各抛掷了一枚莲子。莲子一经触碰到锁链,马上就生出藤蔓将锁链反绞在内。随着它越绞越紧,锁链终是承受不住,从中间断裂开来。
阿皎的身体顷刻便像片羽毛一般,轻轻落在了地上。
江藐赶忙跑上前去,将阿皎揽在了怀里。
“没事吧?”
阿皎虚弱地摇摇头:“江sir,那道人就要尸化了。待他彻底变成僵尸,寻常的糯米、桃木恐怕都对他没用了……”
江藐点点头,回头对游季道:“游sir,你帮我照顾着点伤员。”
游季拉开墨斗线,冷冷挑眉:“自个儿的人自个儿护,老子还要打僵尸呢。”
“僵尸留着给我便是。”栖迟在旁淡淡道。
游季:“凭啥!”
“凭他是花妖呗。”江藐将阿皎扶到一旁坐下,“植物大战僵尸,多合适。”
“呵。”
栖迟闻言,忍不住摇头低笑了下,只觉得眼前这人委实有趣的很。
“……”游季两眼一翻,心说这都他妈什么时候了,江藐这小子居然还有心搁这儿讲笑话?!
松开阿皎,江藐起身回到了栖迟身边,对着石穴朗声道:“遵善天师,您还不打算出来呀?”
石穴内安静片刻,忽然只听墙后传来了一阵沙哑的笑声。
正中的石壁打开了,甬道里缓步走出了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
三十来岁只是江藐瞎约摸的,毕竟当他看到对方那张人不人鬼不鬼的脸时,就已经不能用看寻常人的眼光去对待他了。
“传闻中的遵善天师剑眉星目,一身正气。”江藐挑眉问,“哥们儿,咋给自己搞成这样了?”
遵善道人捋了捋手上的拂尘,冲江藐笑道:“你且猜猜看?”
江藐点头:“成啊,那我便猜猜。”
他微微抬起下巴看向遵善:“当年你帮梧桐村除了僵尸,颇受村民爱戴。大家信任你、仰慕你,爱戴你,把你当成神仙一般地供着。你无比享受那样的感觉,毕竟当时的你若想真的得道升仙恐怕还早得很。与其如此,不如在这梧桐村里当个土神仙……”
遵善道人眯着眼,不慌不忙道:“你接着说。”
“然而随着人间和地府对阴物的管理,僵尸这种东西还是越来越少了……没有了僵尸,抓僵尸的道人也就没了存在的意义。渐渐地,便不再有村民记得你了。你很生气,觉得他们忘恩负义。便一直想要伺机报复……”
江藐从兜里摸出了支烟点燃,边抽边道:“可你转念又一想,自己最想做的好像并不是惩罚村民,而是要让他们重新记起你、需要你,把你当成神仙一样的来信奉。所以,你就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大戏,先是派手下四员大将出去伤人,把好好的村民变成僵尸。再挑一天把大家聚在一起,当着所有人的面上演一出神仙显灵、普度世人的戏码。恭喜你哈,挺成功!”
江藐吐出口烟接着道:“我猜这之后,你怕是也要隔三差五的就变出几只僵尸来打一打,刷一波存在感吧?”
“不错。”遵善道人点头笑了下,“正如你所说,我当初的确是一心一意的要对梧桐村好。可就是因为没了僵尸,那些村民便觉得我的存在也没了意义。我这么做,不过分吧?”
“别把自己说的这么伟大。”江藐叼着烟冷哼一声,“什么一心想要为梧桐村好,你当年就担心日后会被人忘记,所以早就先一步将梧桐村变成了阴湿地。我们又不傻,要不是这块地,僵尸哪儿是说炼就能炼的。”
“哎……我原是不想伤害你们的。”遵善道人感慨地摇摇头,故作悲悯道,“可你们知道的太多了,若是放了你们,你们铁定就会去告诉那些村民。真的,你们也别怪我,我心里是不想杀你们的,包括那些阴兵也是。我只是想让大家记得我,也不需要所有人吧,只在这梧桐村里便足够了。”
“放屁吧你就!”江藐破口骂了句,“阿皎的头发是你故意放在神祠里的吧?为的就是把我们引过来好赶尽杀绝!……说什么只要大家记得你就好,在你心里,所有对你报以质疑的人就都该死,不是么?”
“哈哈哈哈哈。”遵善道人闻言仰天长笑,“说了这么多,你不还是没有想明白我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副样子么?索性你们也是逃不掉了,不妨我就亲口告诉你吧。”
遵善道人突然收起笑意,恶狠狠地盯着江藐,一字一句道:
“若是这世间没有了僵尸,我便要成为那最后一个!只要还有僵尸在,遵善天师就永远还是大家心中的保护神!”
……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我还在捋下一个单元的故事,明天更新哈!以及,关于绿皮卧铺的鬼故事你们喜欢么www
第38章 僵尸
遵善道人话音刚落,石窟中的火把便倏地齐齐灭了。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接着,石壁上的浮土纷纷掉落,竟形成了数百个凹陷的小石洞。每一个石洞中,都有一尊一尺多高的泥俑,模样千奇百怪。泥俑的头顶还有一方烛台,亮着幽蓝色的火焰。
左三、右四、上八排、下六路,烛火一明一暗,毫无规律章法可循。
“小心。”栖迟伸手,将江藐护在身后。另只手探入怀中,摸出数枚莲子,朝着一排忽然亮起的泥俑抛了过去。
莲子泛着红光,在冲向烛芯的瞬间却突然暗淡了下来,随即簌簌落向地面,滚落在一旁。
栖迟的目光顿时一暗,低叹了句:“不好。”
他翻开手心,暗自掐诀。掌上骤然生成了一簇火光。
可不出片刻,那火光便恍惚了几下,熄灭了。
江藐不解地看向栖迟,惊道:“怎么搞的?”
栖迟皱眉盯着那些不规律的烛火,轻轻摇了下头。
江藐咬牙,转动手腕,将银鞭攥于手中。接触到银鞭的瞬间,江藐的心就凉了半截。
他感受不到任何银鞭的灵力了。
那边的游季自然也是,腰间原本酷炫的枪此时犹如一块烂铁。除了能用来砸人,什么作用也没有。他咬牙大骂了句:“什么阴间玩意儿,回去老子就把它拆了!”
此时,正中间墙体上的十几个泥俑突然同时亮起。烛光排成了一只巨大的鬼脸。鬼脸猛一张口,一把冒着寒光的利刃便“嗖”地一下从他的嘴里飞出,直冲栖迟而去。
“趴下!”栖迟按着江藐的头一个俯身,避过了那把利刃。岂料,利刃像是长了眼似的猛然一个调头,再次击向二人。
栖迟把江藐往身后一拽,挡在了他前面。
墙体上的烛光突然灭了,利刃也瞬间消失。
“栖迟,你没事吧?”黑暗中的江藐急切道。
只听身侧传来栖迟低沉的声音:“没事。”
紧接着,西路的三、四、七排泥俑再次亮起,汇聚成了一张鬼面。从鬼面布满血丝的铜铃大眼中射出了无数把燃烧着的箭。
三人皆是呼吸一窒,左闪右避地躲着。却仍还是被一部分箭射中,所幸都不在要害。
“这么摸黑打岂不是送死么!用趋光决!”游季说完,抽出一张符将其燃烧。却听江藐急喘道:“法力都没了,你还用个屁的趋光决!”
果然,那符很快便烧没了。然而,无事发生。
江藐屏息看向四面闪烁不定的泥俑,试图从中找出规律。可接连出现的攻击让他光是躲闪就已耗尽所有精力,根本无暇仔细思索。
随着又一支箭射向江藐,他一个跃身翻到了一处石柱的后面。
“说好的增派人手呢,怎么还没到!”江藐大声问。
“没用的。”栖迟退到了江藐身边,“此局不破,多一个人来也只是多一个送死的。”
江藐盯着那些烛火咬牙说:“我从没见这么邪门儿的阵法,你呢?”
“没有。”栖迟哑声道。
江藐突然意识到栖迟的气息似乎不太平稳。他借着间或亮起的烛火,看向栖迟的脸。只见他紧皱着眉头,显然一副在压抑疼痛的样子。
“小花哥你……”江藐登时一惊,“是刚刚那把剑?”
栖迟强笑了下:“没事。”
江藐顺着栖迟捂着的位置向下看去,只见他的掌心间仍在源源不断地渗出红色的液体。
方才栖迟是背对着那把剑护住自己的,他的身体显然是被剑刺穿了。
江藐额上急出了一层汗,他用牙撕开自己的衣服袖子,将其勒在栖迟的伤口上。栖迟的眉头又是一皱。
“忍着点儿,小花哥。”江藐听到自己的声音也在跟着打颤。
四下再次陷入一片黑暗,游季借机背上阿皎躲在了另一个石柱背后,焦急问:“现在怎么办,难不成真就交待在这儿了?!”
江藐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再次看向那些不规则亮起的泥俑,突然发现这些烛火虽然看上去明灭的毫无规律,但烛芯位置的火焰跳动次数似乎都是一样的。
“3、3、5、3、1、2……”
江藐一下下数着。与此同时,四面的最上层泥俑突然间再次亮起。两个石柱剧烈晃动起来,飞石瓦砾顷刻间便猛地向四人砸了下去。
“闪开!”游季大喝一声,抱着阿皎飞扑到一边。栖迟同时一个用力站起身来,拉着江藐奔向另一边。
只听一阵巨响,石柱彻底坍塌了。
“3、5、3、1、2……”江藐咬牙折断肩上的箭,继续数着那些烛火。
随着他的低语,栖迟的瞳孔突然放大。
此时,又是一阵天摇地动,石穴四面竟同时出现了四张鬼面。从鬼面中一时间释放出了无数怨煞之气,形成旋风,朝着几人急速卷了过来。
江藐将栖迟猛地压在了自己身下,用后背抵抗着身后的煞气。
煞气如同无数把锋利的刀子,在江藐的背后放肆地剜割着。不出片刻,他的后背便皮开肉绽。
江藐只觉喉头一甜,“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江藐!”栖迟一把抱住江藐,翻了个身将自己的身体护在外面。泥俑上的烛火又是一灭,旋风即刻便烟消云散。
栖迟踉跄起身,背对江藐道:“你听我说,你方才数的那些不是数字,而是一段旋律。”
“什么?”
栖迟捡起一块碎石,沉声道:“所有人听我口令,赶在每一次蜡烛熄灭的时候走到固定方位,毁掉泥俑!”
话毕,他目光一沉,低喝道:“角位,中墙三排第三个!”
栖迟举起碎石猛地朝自己面前的泥俑砸了上去。只见无数黑影顷刻间从墙体内泄了出来,在一声凄厉的惨叫后,消散在了石窟中。
“角位,左墙三排第三个,江藐!”
江藐一个翻身跃到墙体前,咬牙拔出肩上的断箭直接插|向泥俑。
“徵位,右墙五排第五个!”
游季拔出腰间的废枪,朝着泥俑就是一通猛砸,大骂道:“他妈的,都给我玩儿蛋去吧!”
看着众人的动作,江藐耳畔突然发出了一阵嗡鸣。
依稀间,有个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了过来……
……
清风明月,穿雾色长衫的身影正闲适地倚躺在树干上,拿着个酒壶对月独饮。
树下的池塘里,有朵金莲含苞待放。
微风拂过,河水微微荡涤起涟漪。
“九月九,向前走,我上呀上西楼……”那人醉眼迷蒙,嘴里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西楼哟,没好酒,有头老黄牛……”
他哼完,又仰头喝了一口,醉醺醺地自顾自乐了起来。
突然,他手下一松,酒壶竟滑落到了池塘里,发出“扑通”一声。
那人不禁笑得更欢了,摇头看向池中的莲花调笑道:“怎么,统共就这么点儿酒,你还要抢?”
他说完,又歪头咂了咂嘴,兀自呵呵一乐:“也罢也罢,反正一人独饮也是无趣,就一起喝吧。”
……
江藐的目光有些涣散,脑海中出现的那个醉鬼不是自己又是谁?至于那朵金色莲花,难不成就是栖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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