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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一日(近代现代)——罗开

时间:2021-06-25 09:13:01  作者:罗开
  菲里克斯在副座上坐直了,扣上了安全带。他没有再追问下去,但埃瑞克能感觉到他在旁边不时投来若有所思的一瞥。
  但愿我能在回到家之前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多少有些绝望地想。
  穿过第一个街口时他看到了披萨店的灯光招牌,下意识地驱车拐入岔道。车子一路开到前坪,在那个五颜六色的闪烁灯管组成的巨大披萨标志前面停了下来。刹车过急以至于路面发出了吱吱尖叫。
  “我去买披萨。”他匆忙地说,不待对方答复便跳下了车。走出没多远他又跑了回去。
  “你想要什么味道的?”
  菲里克斯默默对他看了一会儿。他的样子看起来好像很想问什么,但终于放弃了。“菌菇的。”他回答道。
  “大概需要等上一刻钟。要是你冷的话,就打开车上的暖气。”他把钥匙扔给了他,随即再一次仓皇逃离。
  埃瑞克走进披萨店,点了菌菇披萨和魔鬼披萨。在角落里的一张空桌旁,他拉开椅子,坐下来等待。
  好好想想。他对自己说。在石炉披萨烤好之前,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可以不受到来自那个人的干扰。好好地想一想。
  他开始思索过会儿再走出去的时候,该用什么态度说话(或不说话)来与对方相处,度过这个夜晚剩余的时间。如果菲里克斯想要谈起之前的事,该当怎么解释才能让对方明白,而他自己不至于因羞愧而当场猝死。
  他们那么仓促地离开攀岩中心——几乎用上了百米冲刺的速度。尽管如此,埃瑞克仍是担心菲里克斯看到或听到了什么:他是那么机敏的人,并且当时周遭的气氛又是如此诡异,想不注意到也难。总之,这一切必须要有个解释。
  ……但是解释无从获得。合适的词语,妥帖的次序,能够传达意义的句子,这一切齐心合力地躲避着他,不让他找到。——而且我怎么能够解释?他苦恼地想道,既然连我自己都不清楚那是怎么一回事?
  似乎只有一件事是清楚的。那就是他的确是着了迷,中了邪。即使令人心烦意乱的对象这会儿并不在他眼前,那道符咒也不曾失却了效力:每当他试图在心里组织起一点句子,就会有一阵新的情绪——一时是羞愧,恐慌,困惑,烦躁不安,一时又心旌摇曳到不能自己——如潮涌来,把那点可怜的句子结构冲得七零八落。
  他不知道在那里坐了有多久。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笑语和脚步声,有人打开了披萨店的门走了进来。他趴在桌上,不打算去理会,那脚步声却笔直地向他走来。
  “喂,埃瑞克。”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背后说。
  哦,该死的。埃瑞克想。为什么我会蠢到跑这儿来买披萨?我应该能想到攀岩中心一半的人都会在这里解决晚饭。
  他十分不情愿地回过头来,对上了妮娜·霍芙含笑而妩媚的蓝眼睛。她脸上红扑扑的,满面春风,似乎有什么得意的事儿。
  “晚上好,妮娜。”埃瑞克说。出乎意料的是,妮娜马上把手搭到他肩膀上,给了他一个热络而又落落大方的拥抱。
  “埃瑞克,这是胡安。”她笑着把旁边一个高个子的男人向这边拉了一下。“胡安,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埃瑞克,是咱们中心最棒的教练员。”
  埃瑞克勉强自己露出礼貌的微笑,和那个深色肌肤、黑发褐眼的英俊男人握了一下手。妮娜突如其来的友好态度让他摸不着头脑。——他只能猜想她是心血来潮,要向他炫耀一下新搭上的迷人对象,顺便用他来让新欢吃点干醋。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妮娜用一种亲亲热热的语气问道,好像他们是什么BFF一样。
  “我在等披萨。”埃瑞克回答。
  “菲里克斯呢?”
  “他在外面的车里等我。”
  “哦,那当然。”她向他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随即回过头去跟旁边的男人接吻。
  正在这当儿店员跑了过来,把披萨盒放到了台子上。“久等了。一共是十五块。”
  埃瑞克伸手去摸他的钱包。“等等,”妮娜突然凑了过来,把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胳膊。“让我来吧。”
  “什么?那可不行。”
  “哦,埃瑞克宝贝,”她俯身向他,凑到了他的耳边,悄声说道。“我知道最近一阵子我对你的态度不算太友好。现在算是我向你赔罪,好么?”
  埃瑞克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她的态度不容他拒却。
  “谢谢你。”他干巴巴地说。
  妮娜把几张纸币放在桌上,格格地笑了起来。“别客气啦!” 她甜甜地说。“咱们可是老朋友。”
  事到如此,埃瑞克也只能点头。妮娜揽上了她的新男朋友摇摇摆摆地向另一张桌子走去,忽然回过头来,向他飞了个吻。
  “代我向小可爱菲里克斯问好。——祝你们俩有个美好的夜晚。”她意味深长地说,伴随着又一阵格格的娇笑。
  ……埃瑞克终于明白过来,满脸通红,拿起了披萨盒子落荒而逃。他意识到自己有多么迟钝:当然是今晚在攀岩中心发生的那件事——而不是她的新欢——才是妮娜·霍芙如此快活、得意万分的原因:这意味着她从今往后再也不必劳心费神,处理埃瑞克·贝尔格曼曾经拒绝过她的追求这个羞辱的事实;虽然她从来就没真正喜欢过他,但妮娜的自尊心可决不容许让那些嫉妒她、诋毁她魅力值的人赢得战役。
  现在战争是结束了,妮娜·霍芙大获全胜。事实证明了她的魅力无可抵挡:能够对她的示爱无动于衷的男人,若不是性无能,那就一定是同性恋。
  埃瑞克跑到停车场,一把掀开汽车的后盖,把披萨盒子扔进行李箱,随即用力扣上。他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你还好吗?”菲里克斯问。“你从门口逃出来的样子就好像身后有个鬼在追你。”
  埃瑞克没有回答,心急慌忙地转动钥匙想发动汽车。离合器放得太快,车一下子熄了火。他暗自在心里骂了句脏话,拔出了钥匙,从头尝试。这时忽然有一辆SUV从他们身边开了过去,敞着车窗,大声地放着摇滚乐。车里的人看见了他们,立刻拼命按起了喇叭。“恭喜出柜——!”一个男孩从开着的车窗里探出大半个身子来大叫。
  车又熄了火。埃瑞克在心里骂了他所知道的最脏的脏话。
  SUV带着隆隆的音乐和嬉笑声一路开远。
  “他们是在开玩笑。”他转过身来,对菲里克斯干巴巴地说。
  “因为我吗?”菲里克斯问。车里的昏暗令他看不清他的表情,也许幸而如此。
  “不,当然不是。”
  他第三次试图发动汽车。谢天谢地,这一次终于成功了。
  他们开回了弗里茨之家的场馆,在后院里停好车。埃瑞克走上台阶,打开门让菲里克斯进去。
  “你忘记了披萨。”菲里克斯说。
  埃瑞克的确已经忘记了——他能把车开回来已是注意力的奇迹。他把门钥匙拔下来塞在菲里克斯手里,自己三步两步跑到车后面,拿了披萨又跑回来。刚刚重新进到门里,就有个铃声响了起来。
  菲里克斯拿出手机来看了一下,说:“你先上去吧。我接个电话。”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几乎是在同时,埃瑞克产生了一丝异样的感觉。他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看菲里克斯,但他已经重新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
  埃瑞克一时不知所措地站在过道里。披萨盒在他的手里散发着热气。
  这时候他感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一条短信。紧接着又是一条。
  他小心地把披萨盒挪到了另一只手上,摸出手机。第一条短信是丽萨写来的。“只是想说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会站在你这边支持你。周末愉快!”
  另一条是法比扬的。“实在抱歉,哥们儿。感觉这事儿好像是我引起的?多少让人有点吃惊。我一点都不知道。但是你很酷。放轻松,你不会有事的。我们下周一见?”
  倘若埃瑞克不是那么心事重重,这条短信一定会让他莞尔失笑。他能想象这位好朋友在丽萨的要求下“一定得写点什么”,咬着手指头苦恼万分地思忖半天,最后胡乱写几句话了事。
  ……头顶的灯自动跳灭了。埃瑞克向门边走去,把手机搁在怀里抱着的披萨盒子上,一只手放上了开关按钮,却没按下去:透过一旁的玻璃门,他看见菲里克斯坐在门外的台阶上,握着手机侧耳倾听。月光洒落在他的身上,让他的头发和肌肤看起来都是银色的。他着迷地看着他。再一次,那种仿佛身处另度空间的感觉攫住了他。
  那些侧影轮廓的线条是那么美丽——太过美丽而显得毫不真实。他把手放上了门玻璃,轻轻抚摸着它们。在那个美好的人影和他的手掌之间隔着一重冷冷的玻璃。明明是近在咫尺,却无法靠得更近。
  在一阵突如其来的冲动下,他抓起了披萨盒上的手机,把镜头对向菲里克斯,按下一侧的按键。光线太差,手机的像素又低,照片上的人只能模模糊糊地辨出大概的样子。但这没关系,他想。我知道是他。
  他不久就会离开。也许就是明天。等我再也见不到他的时候,甚至在那么爱传闲话的小镇上的流言蜚语也终有消停的时候,记忆会消退,我会怀疑这一切都是出自于我的想象。那个时候我可以看着这张照片。这张照片会把我带回到现在这个时刻。月光。蓝黑的冰凉的空气。微温的披萨盒子。身体深处一阵阵泛起的热流,填充了胸腔,卡住了呼吸。
 
 
第12章 
  几分钟后菲里克斯结束了通话,站起身向门口走来。
  “你怎么不上楼?”他关上了大门。
  “你拿着门钥匙。”
  菲里克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哦,抱歉,我忘记了。”他微笑道,随即经过他身边,向楼梯间的方向走去。埃瑞克跟在他身后。
  过道上只有一点点外面透进来的微暗的光。但菲里克斯没去开灯,他也没想要去开。两个人走过通道,在昏暗里走上楼梯,没有说一句话。
  菲里克斯打开了楼梯尽头的门,让埃瑞克先进了房间,随即自己也走进来,在身后关上了门。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他们沉浸在突如其来的一片黑暗里。
  ……埃瑞克突然很想扔掉手里的披萨盒子。他想要不顾一切地拥抱菲里克斯,让他被自己的手臂环抱,像他们前一天夜里的那个拥抱那样久长,比那个拥抱更深。他想要吻他,想再次拥有那两片最美丽的嘴唇在自己唇上的味道,想补上所有在那个时候他没能给予他的回应:那些在他的过度惊愕而不知所措下错失了的回应,在经过了整整一天一夜的酝酿发酵后急剧膨胀起来,变成了身体里急切尖锐的渴望,隐隐作疼。
  突然之间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抱歉。”菲里克斯说。他一面接听电话,一面伸出手去,按亮了电灯。金黄色的灯光从头顶倾泻下来,布满了房间。刚才那一点黑暗中的异样氛围消失了。
  这一次的通话十分短暂。菲里克斯只说了两三句话就挂断了。
  “对不起。”他再度道歉。“我希望他不会再打来了。”
  埃瑞克盯着他看。鬼使神差,他脱口而出:“你的朋友* ?”
  “前任。”菲里克斯简短地回答。他走到餐桌边,打开披萨盒子。“披萨有点凉了。我想热一下会比较好吃。”
  埃瑞克打开烤箱,把披萨放进去加热。那句话中的要点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站在烤箱面前,看着金黄色的光芒发呆。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接下来的场面。假装不注意到那句话对他来说毫无可行。假装吃惊、再度确认它的意思也毫无必要。他早就多多少少想到了这一点。
  “你们是什么时候分手的?”他突兀地说。这问题过于私人,越过了界限。但他现在管不了那么多。
  “八个月前。”
  “是因为他的原因,你才需要吃那种药吗?”
  “某种程度上,算是吧。”菲里克斯说。他的口吻平静,近于冷淡。
  埃瑞克明白这是在以他的方式在说“我不想谈这事”。但他现在管不了这些。他心底那些火烧火燎的情绪令他难以思考,任凭直觉和冲动占了上风。
  他快步走到菲里克斯面前,在他对面坐下。
  “和我谈谈。”
  “没必要。”菲里克斯说。他的嘴角带上了一点笑意——这一刻埃瑞克痛恨那个微笑的表情。它带着一点点戏谑和自嘲,和轻慢的不在意,令他自己的那些情绪显得那么无足重轻。
  “埃瑞克,我是个同性恋,有过前男友,已经分了手。既然你问起,我当然可以向你承认这些,因为我不觉得你是个恐同者。但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想和你讨论我私生活的细节。”
  埃瑞克感到自己的脸颊和脖颈都在发热。“对不起。”他低声说道。
  “没事儿。”菲里克斯说。“别介意,那并不是针对你。”他停了一下。“我只是没准备好。——我还不能够谈这事。”
  埃瑞克看着他,忽然间下定了决心。
  “那你可以和我谈谈另一件事吗?”
  菲里克斯注视着他。
  “关于什么?”
  “我自己的事。这很私人。也许也不应该来问你。但是,”他抬起眼睛,鼓起全部的勇气来看着对方。“我没有别的人可以去讨论这件事。……我现在是一团乱麻。”
  “好吧,说说看。”菲里克斯说。
  于是他把在攀岩中心发生的事——关于他如何在心神不定中向法比扬脱口而出的那句话以及上下文——和盘托出。虽然事先已经设想了几遍,但还是说得结结巴巴,一些地方语焉不详——他自己也弄不清的那些地方。而在那个最令人难堪的地方,他不得不集中精神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一小片桌面才能继续讲下去。
  菲里克斯一声不吭地听着。等到他告一段落的时候,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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