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卿白往后缩了缩,有些后怕,齐晏这张黑脸只差把人给吃了。
“还想往折子上写什么?”齐晏逼上前,直视苏卿白的眼睛。
“写……选秀女……”
苏卿白说完后瞬间反应过来,似乎说的不够委婉动听。
齐晏磨着牙想给苏卿白一顿血的教训,亏他还能说出口这种话,齐晏这会儿是气得心肝儿都疼。
“那我若是不愿意呢?”齐晏怒道。
“那我就恳求皇上愿意。”
“哦?怎么求?”齐晏字字如冰渣。
苏卿白只觉得后脊背凉凉的,作死把话说的这么直接。虽然自己死后,让他人陪伴齐晏的确在苏卿白的计划之内,且近来身体每况愈下,脑子都迷糊得很,可能等不到苏之雲起兵谋反就得奔阎王殿了。可话说出口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心尖尖上的肉揉碎了般的疼。
“其他人有求于我都是跪着求,苏公子要如何表示?”齐晏红着双眼捏住苏卿白的下巴逼视着他。
“我也可以跪。”
苏卿白鬼使神差地下了花榻,“扑通”一声跪下来,腰板挺得直直的。
年少时齐晏的梦想就是将来有一天能娶苏卿白为妻,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这人却跪在这里求自己要别人。齐晏越想越怒不可遏,这回若不再给他些教训让他长长记性,这龙椅也别坐了。
齐晏冷笑一声,什么都没说。明黄色的身影从苏卿白眼前晃过去,越走越远,消失在一层一层的海棠花后。
秋天了,兰苑的花真美啊,总也开不完似的,苏卿白默默感慨。去年的这个时候还日日与齐晏赌气呢,早知人生这么短,来皇都的那六年就该好好与齐晏在一起。
苏卿白正了正身子,已经跪了好几个时辰了,膝盖都要跪烂了,齐晏却依旧没饶过他的意思,连一日三顿顿顿不落地把药端到跟前的六福都不来了,看来这次真把他惹生气了。
苏卿白叹口气,得尽快想个办法才行。最近皇都闹采草大盗,那贼不喜欢黄花闺女,只爱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放出风声今晚的目标是兵部尚书章大人家。章大人只一儿一女,平日里对两个孩子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听闻那贼要来调戏小公子,气得肠子都要断了。
而苏卿白,也想趁机去章大人家逛逛,他当然有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日头渐渐西移,风里降下一层凉意。
苏卿白在兰苑跪了多久,御书房里,齐晏就在窗子前站了多久。谁也不敢上前来劝。
眼瞅着皇上一天没进食了,万岁爷金贵之躯万万不能有一点闪失的,六福只能冒着生命危险端着参汤进来。
“皇上……”
“你去兰苑看看他,看他有什么说的。”齐晏声音粗哑不少,满满的无奈,听着很是心酸。
六福赶紧点头,巴不得他早点说这句。一直以来皇上把苏卿白放在心尖上宠,舍不得他受一点委屈,这还是头一回让他跪这么久,回头若是见苏公子跪出毛病了,心肝儿又得拆成两瓣疼。这俩人,就相互虐吧。
第135章 哎呀,是苏哥哥
六福待要出门,被齐晏再次叫住,他揉揉眉心,万分无奈地说道,“罢了,朕亲自去,他那执拗的性子谁也拗不过他。”
六福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表示赞同。
在齐晏走进兰苑那一刻,苏卿白正饿得前胸贴后背,有种想把一旁的蝴蝶兰摘了吃的冲动,饿得久了眼前的花花草草开始出现两个影子,他揉揉眼睛不料却他身子一斜,头磕到了花榻上。齐晏大惊失色慌忙上去打横抱起他,后头跟着的太监宫女吓得不敢吱声。
“六福,叫刘太医。”齐晏简直是吼出来的。
苏卿白被齐晏抱进暖心阁放到软榻上时恰到好处地醒了,齐晏正紧紧握着他的手眼眶通红,苏卿白转头看他,天子的眼泪适时滴在俩人紧握的手上。
苏卿白赌气地抽回手——把本公子饿晕,脸都没了,本公子炸毛,三天都哄不回来了。
齐晏一怔,眼泪立刻缩了回去。此人倒还有理了?
刘太医提着药箱火急火燎地赶来,一着急走路就不稳,跌在了暖心阁门口。六福又是扶又是背,小太监们又是急又是怕,暖心阁一下子就热闹开来。
“我不看,我不要看见御医。”苏卿白顺着杆子往上爬,把自己闷进被子里,非常恃宠而骄。
齐晏涨红了脸,气得想发作,可苏卿白的性子他是摸的清清楚楚,跟他倔着来,他能把暖心阁给你掀了。再一思虑,他跪了一天,不知膝盖骨还全不全,刚刚又磕了一下,额头不知怎么样了。
“你不看他,那让御医看看你。”齐晏认输了,这祖宗打不得骂不得跪不得,看个病还得哄着他。
苏卿白:“……”有什么区别?
“我也不要你。”苏卿白闷声说道。
刘太医闻言瞬间面如土色跪在一边,敢把皇上赶走,他也是古往今来第一人,史书上要记一笔。刘太医小心地观察了一下皇上的神色,生怕皇上一动怒,一屋子的人的脑袋都得捧着让苏公子玩。
见皇上面色如常,依旧软言软语地哄着,刘太医的心稍稍安稳了一些。
“那你让他们都走,我就出来。”
看着榻上鼓起的这个包,齐晏没辙了,气的脾气也没了,摆摆手,一屋子的人鱼贯而出。
只有六福乐呵呵地关上门,天塌了的事哪回皇上不是轻轻揭过了?
齐晏坐在一旁,屋内静悄悄的,苏卿白慢慢探出头,齐晏刚想发怒把他拎出来好好教训一通,苏卿白立刻伸出手,“齐晏,抱抱,要抱抱。”
齐晏:“……”深感头晕,胸口的怒火要发发不出,要咽咽不下去。
苏卿白掀了被子扑到齐晏怀里,跟只小呆猫似的不停地蹭。
“抱抱嘛,小气。”
齐晏冷哼一声,“轻易饶过你, 以后动不动跪着求我娶别人还了得?”
窝在齐晏怀里,暖意窜入肺腑,苏卿白忘了头上脚上的疼,只觉得又饿又困,好想就这样抱着齐晏睡过去。
齐晏虽然生气,可再严厉的话一到嘴边就莫名地削弱了语气,出口时早已是软绵绵的腔调,毫无杀伤力。
何况那话还是对着怀里的这位骄纵的公子哥儿说的,最后只能闷闷地自己跟自己训诫了两句,低头看苏卿白时,此人已经——睡着了。
齐晏:“……………”火气全无,长叹一声,欲哭无泪。
他小心地把苏卿白放到床上,趁着他睡着跟他吻了会儿,意犹未尽地捏捏他的脸蛋,又在他额头和膝盖处都抹了些药后悄悄退出暖心阁。齐晏还愧疚了好一会儿,毕竟太医每天跟他念叨公子身上的毒不解,性命堪忧。欺负这样一个病残的人心肝果然很痛。事实上连太医都不知道,真正的症结在于那只开始衰竭的血虫。
乱七八糟地一通胡闹,天已全黑,暖心阁门口点起了红灯笼,天子即将大婚,整个皇宫都喜庆了不少。
齐晏叫来六福让他守着苏卿白,他有预感睡不了多久那小呆猫肯定喊饿,不给他准备食物又是一顿闹腾。
六福连连应承,喜滋滋地送走皇上,“万岁爷好走,奴才一定眼睛都不眨地盯着这扇门。”
软榻上的苏卿白睁开眼睛,勾了勾嘴角,希望运气好一点,齐晏不要半道折回来。
他快速下床从桌子上抓了点马蹄糕吃了,神不知鬼不觉地跃出了窗户。
兵部尚书府还是一派寂静,可墙头的苏卿白知道,里外三层都围了家将,以防章小公子失身。
月亮躲进云层,除了零星的灯笼里透出的光外,整个尚书府漆黑一片。苏卿白从木质楼梯上去,刚上了二楼,突然四周敲敲打打响起喧闹声,星星点点的火光在府里移动。
苏卿白一时摸不着头脑闪进一间屋子,刚转过身,瞳孔立刻一缩,床上两副身体正交叠在一起起伏澎湃波涛汹涌,那节雪白的手臂晃得人头晕。
苏卿白:“……………”
还真没见过真人版春图。
苏卿白脑子里电闪雷鸣,莫不是真的撞上了采草大盗一展身手的时刻,那这章公子是救还是不救?
“公子?”
苏卿白正左右为难着,听见床上的呻1吟声十分耳熟。那两人分开了一些,苏卿白满腹疑云,稍稍走近。
“南少卿?”他显然不能相信闹的满城风雨的窃香大盗是南秋予,这也太没品了。
“哎呀,是苏哥哥。”
苏卿白:“!”这么聊骚的声音他只能想到李锦城。
苏卿白刚想开口,见门前浮现出好几个身影,乒乒乓乓,动静巨大。
随之床上就发出一叠酥软的呻1吟声。
苏卿白:“?”
“嗯嗯啊啊……”
门前的身影停滞片刻,听见一男子生涩地问道:“公子,府里进了贼,你可有见着?”
床上的人不答他叫得更加起劲,一边叫一边喘。家将们都知道公子已成年,近来尚书夫人特地安排通房丫鬟教公子床第之事,所以这放浪形骸的声音听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第136章 多来两回合没问题
门前几个人窃窃私语了一阵提着红通通的灯笼远去了,那李锦城恋恋不舍地又叫了几声。
这孟浪的声音钻入耳内让苏卿白想起平日里被齐晏压在身下自己的哭喊声,耳垂一红,不能忍了。“咳咳……”他干咳两声,低声道:“我还是不打扰南少卿了,时间还早,侍卫远去。”多战两回合没问题。
南少卿一把推开李锦城,跳下床,理了理凌乱的衣袍,脑子里快速组织语言,“公子误会了,我跟他不是那什么……只是为了引开那群人……”
“没误会没误会。就是苏公子看见的那样。”李锦城急了,拢起鸡窝似的长发,靠在床边,衣襟全开,媚态十足。
苏卿白饶有趣味地看着俩人,南少卿脸一红,道:“得赶紧离开这里。”
自上回拉了只野狮子到章府溜达一圈,苏卿白已经知道章府大致的布局规划,这回他是有八成把握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偏偏大理寺的两位跑来横插一脚,惊动了府卫,这是走也不成,不走也不成。
外面的喧闹声越来越大,火把照亮整个院子,苏卿白略一思索,此时不走,怕是走不了了。便咬咬牙跃出窗子。
苏卿白与南秋予的轻功都十分了得,只有李锦城跟不上,南秋予便拎起他扛着走。三人跑进一侧僻静的巷子才停下来。
南秋予赶紧将黏在身上不肯下来的李锦城扒拉开来。 恢复作为南少卿沉稳冷峻的样子。
苏卿白用鼻子嗅了嗅,道:“李司直什么时候干起了采花大盗的勾当?”
李锦城瞬间变了脸色,端出一副敬佩的样子看苏卿白。
“查案嘛有时候必须得牺牲一下自己的美色。”
苏卿白哧鼻不屑,“你们去章大人家查什么案?”
“我跟公子查的是同一个案子。”南秋予淡淡地答道。
苏卿白呼吸一滞,眸色渐沉,看南秋予的眼里多了一丝杀意。
“不出一月,章大人当年篡改书信谋害北疆王的事就会水落石出,公子且耐心等一等。”南秋予从容不迫,神色清淡,“另外,请公子不要再亲自涉险,如若打草惊蛇,反而会遭来杀身之祸。”
苏卿白微微皱眉,不得不说南秋予变了许多,只是变了哪里,却说不出来。
巷子口有卖馄饨的货郎经过,接着几个孩子连蹦带跳地抢着要糖葫芦,皇都的夜市开始了,皇城街上一如既往的繁华似锦,热闹非凡。
苏卿白与南秋予分手后,买了一个妖怪面具带在脸上慢慢地往前走。
闹腾了好几天的窃香贼原来是南秋予指使李锦城做的,今日俩人借机窃入尚书府,搜索书房时打翻了一个花瓶,立刻惊动府卫,无奈之下南秋予打晕了章公子,躲进他的卧室。好巧不巧苏卿白也撞了进来,刚好看到那香艳的一幕。
想想也是,大理寺什么案子没破过,小小的一个窃香贼还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甚至闹到兵部尚书家。肯定是他大理寺内部人员自编自导的戏。
苏卿白脚步越来越慢,透过面具看永德街灯火阑珊,璀璨辉煌。南秋予说不管是替北疆王平反,还是助苏之雲夺回北疆,他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北疆。
如果北疆王洗去了污名,苏之雲再举兵造反,结果会如何呢?
苏卿白嘴角弯起一个弧度,拿下面具,眼眸清亮光洁———那就让这颗棋子再蹦哒两天吧。
苏卿白本想悄悄地回到暖心阁当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睡觉,当他跃到一个宫殿顶上时看见齐晏正穿过回廊马上要进暖心阁,他身后还跟着一群宫女,个个手上端着什么。
所以齐晏先前是做饭去了?
苏卿白心道不妙,提气快速跃过两个宫殿的屋顶,一个翻身进了暖心阁,终究是做贼心虚,一紧张就摔了个大跟头,妖怪面具跌出老远滑到床底,恰好齐晏推门进来了。
见苏卿白灰头土脸地趴在地上,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齐晏脸上变幻莫测。
“我好饿,饿晕了……”苏卿白很虚弱,十分虚弱地说道。
齐晏愣了一下,立刻怒吼:“六福!”
六福忙不迭地下跪磕头。
“不是让你看着吗?人都饿晕了。”
六福:“……”这气喘吁吁的样子能是饿晕的吗?
齐晏抱起苏卿白放到床塌上,宫女们默不作声地将食物摆了一桌,炸藕片白、糖浆花生、脆皮酥鸡,还有一碗鲫鱼龙眼汤。
苏卿白饿急了,抓起东西就往嘴里塞,没一会儿就吃饱喝足嘴巴抹干净,相当餍足,就是先前绕着皇都跑了一圈腿很酸。他偷偷瞄了一眼床底下,思索着得尽快把那面具给处理掉。于是一顿饭下来没有说一句话。
齐晏见苏卿白这狼吞虎咽的样子心生怜悯,磕在花榻上的额角看起来似乎又肿了一些,这张小脸蛋近来越发没有血色,白日里罚他下跪的愧疚感又多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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