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这家伙确实不简单,简直就是秦昭襄王操纵的一台杀人机器,光是跟赵国大将赵括——那个因为纸上谈兵的典故贻笑大方的糊涂蛋之间的那场仗,就一口气活埋了四十万已经投降赵国士兵,简直是名副其实的‘杀神’和‘人屠’。”崇小龙感叹道,“从白起陪葬用的是三足金乌的玉腰带来看,始于商朝的三足金乌图腾一直影响到了《吕氏春秋》问世之前,不过吕不韦为什么要把玄鸟解释成黑燕,而不是在此之前秦国先人一贯推崇的三足金乌呢?”
“这一点的确可疑。从时间来看,吕不韦按照道家思想编撰《吕氏春秋》,是在秦始皇嬴政统一中国前夕,但他所推崇的道家思想最后没有被嬴政采纳,后来嬴政改用法家思想治理天下。”司徒青洛接着对方的疑问往下推论说,“《吕氏春秋》的治国理念变成一纸空文,玄鸟在此后流传下来的秦朝古书中重新被解释为三足金乌而不是黑燕。秦朝灭亡后,西汉以来尽管也有三足金乌的图腾,但不再受统治阶级顶礼膜拜,地位逐渐削弱,取而代之的是龙凤图腾,并且一直流传到满清王朝灭亡。”
“你的意思是说,图腾的更替,意味着三足金乌的影响从历史的前台转向幕后?”崇小龙有感而发。
“当然可以这么理解,但问题仍然没有解决:如果照字面意思来看,三足金乌是‘主火照,司引灵’的神鸟,引灵社的名称也借用了‘引灵’两个字,但存在至今的神秘团体引灵社,它的成员真的一直在做引导灵魂之类超度亡灵的琐事吗?”邢英华鞭辟入里的历史分析,并没有消除关于引灵社最初的疑问,“我觉得真相恐怕远没有这么简单……”
☆、引灵社遗留的历史悬疑
“引导灵魂……也许希望给现实社会带来某种前所未有的改革?类似我们平时常讲的改变信仰、选择人生道路之类?”崇小龙提出自己的见解,“又或许,不是这些关于人生观、价值观的选择,而是为全人类发展找到新的出路?”
邢英华似是而非地点点头,并不急于对崇小龙的假说评头论足。
“总之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要不放一放好不好,我想先听英子哥把高长恭和希特勒的故事讲完。”崇小龙向陷入思维困境的邢英华提议道。
“也行,不过我可不是在编故事,你可以认为我在重现历史,也可以认为我在口述现代人相信发生过的历史。到了南北朝时期,北齐统治者高氏家族,盛产智商和颜值双高的美男子,发展到兰陵王高长恭这一代已经达到了‘帅得没朋友’的程度。身为北齐宗室里最为勇猛无敌的将帅和皇室宗亲,史书上记载这位爷长相太过俊俏,每每冲锋陷阵必定带上面具,从不在对手面前以真面目示人,免得敌人看轻自己。当然,也有专家说他戴的不是面具,只是普通的头盔而已,当时但凡上战场都要戴的那种面部甲胄。面具也好,头盔也罢,我参考的是邯郸北朝墓群里出土的兰陵王墓葬资料,主要是机构掌握的相关文物照片,照片上高长恭尸骸头颅上戴着的面具——或者说头盔——跟被你叫做‘鸦头’的鬼面具相似度很高,而且的确是以三足金乌为原型用黄金等贵金属制作出来的。”邢英华紧接着以上午亲眼确认的文物照片为依据,简要分析了高长恭的兰陵王面具。
“我之前倒也听说过一些关于这副面具的传说,真没料到居然是以三足金乌的‘鸦头’造型制作成的黄金头盔。”崇小龙听罢唏嘘不已,“据我了解,北齐的图腾除龙凤外,也有用其他瑞兽和猛兽的,但高长恭一反常态地选择‘鸦头’,这就跟白起把秦国国徽雕刻在玉腰带上有所区别。”
“确实如此。如果说白起还处在玄鸟殒卵的大文化背景之内,佩戴刻有国徽的玉腰带有僭越的嫌疑,那么高长恭用三足金乌作为面具图案就多少游离在主流文化之外,排除个人嗜好的原因,鸦头的存在很有可能暗示着受到了引灵社施加的某种影响。”邢英华补充道。
“除了武安君白起和兰陵王高长恭,英子哥刚才好像还提到了希特勒?”崇小龙示意对方把掌握的情报公布完全。
“希特勒是什么样的人用不着我解释吧,现在关心的是这个纳粹头子自杀时用的那把枪。从机构掌握的文物照片来看,型号是瓦尔特PPK型,在□□握柄其中一面上发现了纹路清晰的三足金乌像。跟希特勒本人的死相比,这件事虽然不算什么大事,但在曝光后也曾引发过世界范围内的热议和猜测,毕竟三足金乌属于东方神话系统,来源于东方古人对太阳黑子的想象,受纳粹德国当权者的青睐实属匪夷所思。在此之后较长的一段时期,国内外学界立足于东西方文化比较的视角,广泛开展过三足金乌神话与法西斯象征之间关系性的探讨,但由于众说纷纭,莫衷一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最后终于不了了之。”邢英华概括地把手里掌握的情况讲解给崇小龙听。
“不过希特勒也对三足金乌感兴趣,还真是让人大跌眼镜。”崇小龙叹服说。
“话说回来,这几个例子得来非常仓促,是整个上午待在机构资料库里粗略筛查出来的东西,相似的例子肯定不止三个,应该还有很多。”邢英华总结说,“不过在细致分析这些案例背后隐藏的信息后,我感到很欣慰,至少可以断定它们跟三足金乌和引灵社多少是有关系的。所以我在想,历史会不会就像现在我们猜测的这样,接受了引灵社潜移默化的影响,然后通过人类自己主动的参与或者不经意间的融入才流传至今,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完全有可能,现在有些专家不总在宣扬偶然性改变历史之类的观点吗?”崇小龙同意对方关于引灵社介入真实历史进程的说法。
“那白起、高长恭和希特勒之流,应该属于你小子说的这种偶然性吧。”邢英华点点头,身为机构探员,他不会选择像平民百姓那样被书本上的历史所左右。
“也许……我是说也许……”崇小龙小心翼翼地猜测说,“白起、高长恭和希特勒本人会不会是引灵社的成员?”
“现在下这种结论还为时尚少。”刚才还醉心于理性陈述历史事实的邢英华,重新归于冷静,“我和其他机构探员会继续跟进这件事,你小子如果也感兴趣,也可以抽空帮忙打探打探有关引灵社的情报,但务必小心从事,注意安全。”
“英子哥放心,我小龙一定全力以赴!”崇小龙喜欢邢英华对自己呼来喝去。
“那就辛苦你了。不过,上次你跟栾凤娇碰面的时候,她有没有问你什么奇怪的话?”邢英华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问。
“那倒没有,我就照你的吩咐,直接把DIMU交给那老女人了。”崇小龙爽快地回答道。
“那她有没有交给你什么奇怪的东西?”邢英华微微点点头,再问。
“也没有,她问多少钱,我说免费。”崇小龙直截了当地向对方撒了谎。
这时,服务员恰到好处地给二人端上了头盘开胃菜,正好掩盖住崇小龙神情的不自然。尽管有不得已的苦衷,但在信任自己的人面前信口雌黄,仍于心不忍。
“这家的奶油鸡酥盒做得挺棒的,你尝尝看。”邢英华推荐说。
“好,那我就开动了!”崇小龙抓起刀叉,脸上露出馋猫般乖巧的表情。
微风吹来,窗外桃花漫天飞舞,赏心悦目之外,还略带几分凄美之感。
时间转瞬即逝,已是五月下旬。
一连两周下来,蓝氏制药厂内外风平浪静,或许在处置完关、穆、栾、冯和曹等五人后,那股黑暗势力有所收手,这也让以蓝浩淼为首的幸存董事会成员长舒了一口气。M机构从邢英华到Ether一组成员,也逐渐将注意力从这桩连环杀人案转向对引灵社的暗中调查。
自奥森公园酒店与崇小龙聚餐以来,邢英华始终对引灵社和三足金乌耿耿于怀,除将掌握的情况向与引灵社成员直接交过手的萧飒沓等人通报以外,还发动机构所属行业探员和地区探员,命令大家广泛收集与引灵社有关的情报,但又嘱咐探员们暂时避免与该神秘团体正面交锋。
不过,正如崇小龙所言,既然引灵社能够在世界历史里潜伏这么长的时间,这个组织的首领及其成员们自然有其独特的生存之道,不出所料,机构探员一阵忙活却收效甚微,看来也只好坐等引灵社再次出动了。
谁知短暂的沉寂过后,探员们松弛的神经很快重新紧绷。
☆、悲剧降临前的隐晦暗示
终于轮到萌萌了。
单身母亲贺秋凌独自抚养儿子萌萌。由于生长在一个单亲家庭,萌萌从记事起只能和性格坚韧的母亲相依为命。
但凡见过贺秋凌的人,都不得不承认她算得上是位善良的美女,知书达理的性格,或许是继承了父亲贺景鹏身上的书生气。
萌萌前两天刚满四岁,在一家名为“未来之星”的国营幼儿园上小班有半年多了。名为国营幼儿园,实际招收的都是小有权势或财富家庭的孩子,入园名额十分有限,贺秋凌当初也是缴了一笔不小的助学费,才勉强把萌萌给送进去的。
同班比萌萌年龄稍大的孩子当中,有一个肥肥胖胖的小女孩,摆出一副满清王朝遗老遗少的谱子,成天凶神恶煞地命令身边的伙伴们称呼她为“薇薇大女王”,听话的给高级巧克力球吃,不听话的给大耳巴子吃。
这其貌不扬甚至有些难看的小丫头底气倒挺足,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原来,女王的父亲是这家幼儿园上级主管部门说得上话的当权者,平时连幼儿园园长和老师们都有所顾忌,对薇薇这不足五岁的小丫头也是连捧带哄的,有好玩意先紧着她玩,有好吃的先紧着她吃,偶尔有意无意地警告其他小朋友休要动犯上作乱的念头。
在成年人包庇纵容和怂恿加冕的双重努力下,薇薇逐渐被推上了班级权力顶峰,成了名副其实的孩子王,处事说一不二,心黑手狠,没有半点妇人之仁。
记得前两天有个新来的插班生,不知天高地厚地跟“女王”发生了言语冲突,结果不到五分钟就有人前来兴师问罪,对可怜的插班生是连耸带推的,直到把个意志坚强的小男子汉折磨得嚎啕大哭为止。大人欺负小孩,煎炸烹煮少说也有一百种不同的花样,何况是这种不足挂齿的小菜一碟。当然,谨慎的园长和当班阿姨全程不忘关闭监控探头,并且万分留心没有在小家伙皮肤表面留下任何肉眼可见的伤痕,免得落人口实,凭空惹出是非来,败坏到未来之星良好的口碑。
杀人不见血的结果是,班里绝大多数小朋友彻底折服于“女王”的淫威,再也不敢轻举妄动,更是打消了兴兵起义,在太岁头上动土的企图。内向的孩子索性躲得远远的,外向的孩子多选择了趋炎附势,摇身一变成为“女王”忠实的粉丝和爪牙,跟随他们的大统领在班里欺行霸市,欺男霸女,胡作非为,沆瀣一气。
寥寥无几的叛逆者里,就有一个萌萌。
即使不识时务,挨薇薇大女王的巴掌,萌萌也绝不向对方看齐。
这一天实在可喜可贺,不仅对于叛逆者,也对于那些投降派。不知什么原因,强悍的薇薇大女王居然病倒了,据说病得还不轻,也许好多天都来不了,不能继续作威作福了!
敢情好啊,这个天生的犯罪人身上来报应了!
所有的孩子都在为薇薇大女王的罪有应得欢欣鼓舞,共庆劳苦大众获得自由解放,翻身成为班级的主人。
跟伙伴们兴高采烈的劲头截然相反,萌萌看上去却并不轻松。打从一大清早迈进幼儿园大门起便摆出一副闷闷不乐心事重重的模样,饭也不好好吃,游戏也没兴致做,连搭话都有点心不在焉。直到快放学前班里上美术课的时候,才多少镇静下来,潜心在画纸上搞起了即兴创作。
傍晚刚进家门,萌萌也以最快速度拿出纸笔,继续他在课上未完成的作品。
萌萌的绘画技巧显得相当稚嫩,或许儿童的表现手法跟大人相比侧重点有所不同,这取决于他们对于感知外界过程中所获信息刺激的理解力高低。
孩子们的作品画风鲜明,不加修饰,却能够直接反映出外物本身的“表象”。
在今天的绘画中,除了浓墨重彩的黑色,萌萌内心更多地希望用金色来突出他的中心思想。
遗憾的是,绝大多数儿童用水彩笔里都没有金色这种纯粹亮丽的颜色,于是聪明的孩子选择了最为接近的橙色和黄色来涂抹画中的主人翁……
“萌萌,妈妈去超市一趟,你乖乖在家呆着啊?”晚饭后,一身干净素雅打算外出的贺秋凌,在家门口冲着一心扑在未完成画作上的儿子温柔地嘱咐道。
“妈妈,你梦见过乌鸦吗……”萌萌若有所思地抬头望着母亲的方向。
“乌鸦啊?好像也梦见过吧,怎么,萌萌梦到乌鸦了?好孩子,等妈妈从超市回来,记得一点一点把你梦到的故事讲给妈妈听,行吗?”贺秋凌尊重萌萌向自己倾诉心声的姿态,循循善诱地向儿子提议。
“嗯,那好吧,我等妈妈回来……”萌萌满脸的阴沉,似乎欲言又止。
“好孩子,你乖乖呆着,先自己玩一会儿,妈妈一会就回来啊!”贺秋凌锁上防盗门,思绪万千。身为母亲,她时常体会到萌萌的早熟,目睹儿子忧郁的眼神总心有不安,认为自己辜负了孩子的期待,让这么个小人儿缺少父爱。
但是生活,还要继续下去。有的地方不得不去,比如超市。
孩子尚小,可塑性强,长大点说不定情况会有所改善。
临行前,贺秋凌这样努力自我慰藉。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萌萌一个人。
窗外的树叶时不时随风“哗呼”,“哗呼”地四下摇曳。
空荡荡的厨房传来水龙头“滴答”,“滴答”水龙头的规律声响。
潮湿的空气里偶尔听得到有人在“呵……”,“呵……”地微弱嗟叹。
呵……呵呵……
什么人?
萌萌放下画笔,心里觉得有点奇怪,因为眼下家中除了自己,没别人。
那个声音仍然呵……呵……地低鸣着,似乎是从母子俩共用的卧室里传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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