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糕饼店,银行……虽然说不上这种组合到底有多矛盾,但也没有给人恍然大悟的惊喜。萧飒沓不禁想,难道周无疆等人在糕饼店和银行里留有线索?
差点忘了那个箭头。箭头脑袋指向西南方,箭身跟水平线也大致呈45度角。
一边是倾斜45度角的箭头,一边是倾斜45度角的正三角形。
这两幅图之间会不会存在某种联系?
萧飒沓暂时合上双眼,开始在脑海里想象起来:如果把左侧箭头的图案叠加到右侧的三角形坐标上,那箭头恰好可以填充在小楼和银行之间,箭头指向银行的方向,箭尾落到小楼的方向。
难道是为了告诉别人应该从小楼出发前往银行?
没有发现其他箭头,是不是就意味着不用去糕饼店了?
不用去糕饼店的话,应该一开始就没有必要把糕饼店给标上去啊……
可见糕饼店跟画在墙上的坐标提示有关联,但并不是最终目的地。
因为最终目的地是银行。也有可能不是指银行,而是代表别的什么建筑,但无论是银行还是别的什么建筑,肯定都位于那个方向上。
将手机调至相机功能,拍下藏有重要线索的箭头和坐标图后,萧飒沓老练地从地上随手拾起一块边角锋利的小石片,干净利落地抹掉了那些酷似死亡讯息的涂鸦,嘴角同时泛起一点点稍纵即逝的世故。心想等到勘察完这边的现场回方舟,肯定还会求助驻扎在北新桥附近的地区探员,请他们帮忙打探打探发生在这栋二层小楼里火灾的有关情况,包括具体时间、起火原因、遇难者身份、现场留下的痕迹,以及除警方勘验外,机构方面是否介入之类的情报。
点亮手机电筒准备沿原路返回,待走到二层楼梯通道口之际,忽然听到楼下传出某种非常细微的响动,忙把手电光对准楼梯通道向下就是一阵扫射。
“啊!”眼前的一幕吓得萧飒沓毛发竖立,手机险些因身体的颤抖而滑落!只见光芒的聚焦处恍惚显现出一双白得渗人的眸子,眸子中央的瞳孔黑里透金,正上仰着直勾勾地盯着他萧某人不放!
“什……什么人?”萧飒沓失魂落魄地大喊一声。
“别瞎嚷嚷,是我……”那白眼仁儿绵言细语地在楼下招呼道,“总算等到你了,先下来吧,杵在那里怪叫人害怕的。”
原来不是妖怪,敢情是“二房东”从外面回来了!根据声音判断,对方应该是上了岁数的老太婆,难道是银镜框说的那个幸存的守门老太太?总算等到我了?这么说来,对方早就知道我会到这里来……不会吧,等我做什么?
堂堂M机构资深探员没理由怕老太太,即使对方真是修炼成精的老妖怪也不成!于是自尊心战胜了恐惧心,萧飒沓使竖起的毛发逐渐回归到服顺的状态,又回了声“好”,开始迈步顺楼梯往下走,边走边揉小心脏,刚才到底是谁吓谁啊。
楼下亮起了昏黄的黄光,想必是这老太婆点着了之前见过的那盏油灯。
萧飒沓关掉手机的强光手电功能,循着不算明亮且闪烁不定的灯光,慢慢走到离楼梯口不远处放杂物的那个角落。老太婆此刻坐在之前见过的那种小木墩上,用一把小号水果刀解剖那个早就洗净的红富士。
“顺手捡块木头,快坐到我跟前来。”老太婆发了话。
于是也找来一个可以当凳子使的小木墩,乖乖地在老太婆面前坐好。
趁着老太婆削水果的空档,萧飒沓简单地捕捉到对方身上一些基本的信息:约莫六十来岁的光景,头发大都灰白了,身穿满是补丁的旧衣服。
苹果终于削好,只见老太婆麻溜地举刀一切两半,拿出一半递给眼前不期而至的小伙子,说了声“吃吧”,语气里带着几分有福同享的豪爽劲儿。
萧飒沓一怔,没有马上伸手接过。借着闪烁的微光,他足以看清老太婆面朝自己抬起来的脸庞,看着看着便心生疑惑,总感觉这张皱巴巴的老皮子像是在哪里见过,但一时间又回忆不起来。
“放心,这东西没下毒,”老太婆见状,连忙把属于她的那一半红富士送到嘴边,狠狠咬下一大口,又抖了抖手上另外半个苹果,颇为不耐烦地催促道,“真的不要钱,免费给你吃。”
萧飒沓好容易从嗓门里轻声“唔”了一下,颤颤巍巍地伸手接过果子,却又不急于往嘴里送,绞尽脑汁地寻思这老太婆的身份。
“吃吧,抠门鬼,红富士甜得很。”老太婆用眼神示意道,“我们边吃边聊。”
“抠门鬼?”萧飒沓刚学着江南水乡扭捏闺秀的模样,轻轻咬下指甲盖大小的丁点果肉,忽然听到对方给自己起了个从未听过的外号,心里不免有些意外。
“我们见过,但你小子好像已经不太记得我了……”老太婆用手指捋了捋鬓角垂下来的头发,大嚼特嚼着手里的果子,毫无表情地感叹说。
“我也觉得阿婆面善,但怎么都想不起来之前在哪里见过您了。”萧飒沓情知实在想不起对方的身份,觉得很不好意思,垂头将目光转向手上那半个去皮红富士,跟几分钟前相比,上面至多只少了指甲盖大小的果肉,而且正处在迅速氧化变色的进程中。
“那么好的货,”老太婆“呵呵”一乐,“当时还打了对折,才要你两万五,你连这个价钱都嫌贵,你说说你,不是抠门鬼是什么……”
“两万五?”萧飒沓继续锁定老太婆那副似曾相识的面孔,足足过了两分钟才如梦初醒地惊呼出声道,“我终于想起来了,原来您就是在小玩意市场里卖凤黯肉的那位阿婆啊……”
“不光是凤黯肉,也卖别的东西。”老太婆满不在乎地告诉萧飒沓,“我是个买卖人,只要能赚钱的货物都会去尝试。”
“既然阿婆是买卖人,那就好办了……”见老太婆不像是在吹牛,萧飒沓咽了咽口水,向对方询问道:“您手头还有什么好货,全都可以拿出来让晚辈开开眼,说不定有的以后能用得着!”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阿婆我虽然是个买卖人,但今天有比做你生意更紧要的事情……”老太婆把吃剩的果核随手放到一旁,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当初有人让我传话给你,说你迟早会找来这个地方,叫我暂时别到处乱窜,就在这里好好等着,谁承想这一等就是两个月。”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有人让您传话给我?”萧飒沓心里有点犯懵,“是谁有话要对我说?”
“你认识一个姓周的姑娘吧。”老太婆习惯性地点了点头,“周什么姜来着,好像叫生姜,不对,应该是仔姜或者红姜才对,我先从她说起好了……”
“周无疆!”萧飒沓闻言满眼放光,“阿婆,您说的那个姓周的姑娘,她叫周无疆,是我的大学同学,原本叫做周厉敏,周无疆是后来改的名字!”
“你居然念过大学啊,”老太婆斜起眼睛朝萧飒沓扫视一番,“不像不像,我还以为你是个成天无所事事的小混混呢,要么就是搞破烂艺术的……不过男孩子家家的,好端端在脸上涂什么遮瑕乳啊,我说,还画眼线了吧你?”
我晕,这老太婆什么眼神,人家明明就是素面朝天防腐剂零添加的天然美男,无凭无据赖人化妆,何苦来着!
“阿婆,不瞒您说,我出门时倒真往脸上拍了点爽肤水,是爽肤水,不是遮瑕乳,”萧飒沓赶紧换了副小屁孩儿的嘴脸,可怜巴巴地向故意发难的老太婆坦白说,“我既不是小混混,也没机会进艺术圈,我一直有正经职业,是个靠劳动力吃饭的普通老百姓。至于画眼线,阿婆您看我像是那种比较自恋的人吗,完全不像吧,所以我不可能有事没事就去描眉弄眼的。”
“你说的倒也不是没有道理,难道是我老眼昏花了?”老太婆看样子不想继续质疑对方有关素颜的辩解,“少化妆是对的呢!现在的化妆品啊,乱七八糟成分多了去了,伤皮肤得很,用久了哪里谈得上美容,没被毁容就不错了……”
“您就别替晚辈操心了,多伤神啊。”听老太婆叽叽歪歪尽捡没用的话说,萧飒沓心里那个郁闷呐,又不便发作,只能一直凭借坚强意志按捺着,忍耐着,心中热盼对方赶紧调转话锋说正经事,“再说我的脸属于不耐看的类型,看多了腻得慌,影响您老人家的心情就不好了。”
“我又没说你不耐看,”老太婆煞有介事地咕哝道,“阿婆我可是外貌协会的资深会员好不好,见你一面也没觉得心情不爽,瞎谦虚做什么,对自己的长相就那么没信心哪?小伙子,我可以非常负责任地告诉你,你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很出彩,尤其是脸蛋,就像是削皮之后的红富士,小鲜肉,绝对是秀色可餐!记住,我说的都是实话,真不是在逗你玩。”
“这样啊……”萧飒沓听这老太婆把他萧某人的脸比喻成没皮的苹果肉,拽什么小鲜肉、秀色可餐之类的好词好句,实在搞不清对方究竟是在夸自己呢,还是在损自己,“既然我的出现没有搅扰到阿婆的好心情,那您现在可不可以告诉我,周无疆究竟给我留的是什么话……”
“我正要提这件事呢,怎么一点没耐心呢。周姑娘让我告诉你,如果哪吒在,没有原稿也无妨,起决定作用的是时间。”老太婆边点头,边伸手从裤兜里掏出样东西递给萧飒沓,“哪吒原稿什么的我听不懂,不知道她跟你打的是啥哑谜,但她托我转交给你的东西倒不怎么深奥,说白了就是破表一块,我找明白人看过,根本就是不值钱的寻常物件,甚至还被人为损坏过,真不知道你拿去之后派得上什么用处。”
萧飒沓从老太婆手里接过那东西,才发现果然是块再普通不过的女士机械表。粗略翻看之下,突然发现表盘上竟然空空如也,从时针分针到秒针都不知去向,心想肯定有人暴力拆开过表体,从中取走了三根指针,难怪老太婆抱怨这表被人为损坏过,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既然是周无疆特意留给自己的遗物,萧飒沓不作过多犹豫,顺手拉开挎在身上的黑色旅行包拉链,把表放到包内空着的一个小布格里,准备先带回家去再慢慢研究。
“她还留下其他什么话没有?”萧飒沓唯恐对方遗漏掉什么重要信息。
“没了,就这么多,都原封不动讲给你听了,何况就算想说点别的,也没机会了。”老太婆似乎有点意犹未尽,“当晚这楼就起了火,很快就把人给烧没了。”
“起火的经过,阿婆应该了解吧?”萧飒沓尝试从对方口中获取一些自己较为关注的信息,“他们是不是真像警方公布的那样,喝醉睡熟之后被烧死的?”
“谁说他们是被烧死的?”老太婆愤懑地叫嚷了一声,“明明是人死了以后才放的火,说什么被火烧死的,蒙谁呢……”
“真的吗?”萧飒沓震惊不已,“难道他们几个的死另有隐情?”
“这可是我老婆子亲眼所见,还能有假?”老太婆信誓旦旦地赌咒道。
“这么说您当时就在现场喽?”萧飒沓回想起银镜框说过幸存者是这二层小楼守门人之类,暗自寻思道,莫非现在自己落脚的这块地皮,其实是这老太婆名下的产业,就问她,“听人说您是这里的守门人……”
“谁诓你说我是这里的守门人来着,真是狗眼看人低!这么跟你说吧,要不是他们几个求我,我才不来呢。跟他们谈完事,我一个人从二楼走下来,不等迈出大门,就有七八个黑衣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小伙子,别看阿婆我上了岁数,身上可是有功夫的,何况脑子也没生锈,所以心里并不觉得怎么着,更不怕他们。知道吗,阿婆真不是怕,不过眼见对方人多势众,又来者不善,为了不做无谓的牺牲,在那种非常不妙的情况下,只能选择静观其变……”老太婆的声调略微发颤,但这种波动的情绪不久就平息了下来,“主意拿定,阿婆我就势仰倒在沙发上,原来这里是有座长沙发的,然后装睡,好在黑衣人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什么都没做,也许是觉得我是个小老太太,对他们压根儿不构成威胁,便自动忽略掉了我的存在。小瞧人哪……”
“然后呢,然后那些黑衣人直接上楼去了吗?”萧飒沓好奇地追问道。
“嗯,听动静就是这样。我当时跟个植物人一样静静地蜷缩在沙发上,连大气都顾不上出,又担心这伙人在楼外面设了埋伏,所以不敢趁他们上楼的间隙轻举妄动。后来证明,亏得我那时候没有鲁莽地冲出门外,否则应该死的很惨……话说这些黑衣人哪,一个个动作极快,从上楼到下楼统共还不到五分钟。可就在那短短的五分钟里,发生了许多的事情,你慢慢听我往下讲啊……等确认黑衣人全部离开这栋小楼之后,我才慢慢睁开眼,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就发现这伙人经过之处全都沾着新鲜的血液,尤其是台阶上,滴答滴答个没完……”
老太婆心有余悸地用眼神指了指那段铁制楼梯:
“我从沙发上爬起来想要上楼一探究竟,但这个时候火苗已经顺着楼梯一路烧了下来,整个空间都充满了浓重的汽油味,还夹杂着各种烧焦的味道。我料定楼上的人必定凶多吉少,再加上火势越来越大,总不可能叫我一老太太不带任何装备就跳进火场里救人吧,要真这么做,那就不叫救人,而是添柴火了吧……
没招儿,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抱定决心,一个人迅速撤离了这栋小楼。不想出门没迈上两步,就开始有无数探照灯和警灯闪眼睛,迎面便撞见了一大群人,全都制服凛凛,外加好些个看不出身份的便衣,总数怎么也得有二三十人吧……小伙子,你可以想象一下,当时阿婆我深更半夜遭遇的是什么阵仗。我纳闷哪,怪哉怪哉,即便附近有人发现火情及时报了警,这么一大帮子人,怎么可能出动如此神速,行动如此整齐,简直好像早就洞悉了这栋二层小楼即将发生的事,然后静候在暗处紧等着收拾残局似的呢。显然,他们设伏多半是在这栋楼起火之前,保不齐是在黑衣人冲进楼里大开杀戒之前,你说这些人会不会都是一伙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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