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福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fushuwang@outlook.com删除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1

野狗梁川(近代现代)——诗无茶/生酒祭

时间:2021-07-01 09:29:26  作者:诗无茶/生酒祭
  我说了自己小学的名字,他若有所思地问我,眼里甚至带着点羡慕:“是个很不错的小学吧?听说是贵族学校。”
  我对这个称呼有些嗤之以鼻,什么时候贵不贵族是靠钱来划分的了,麻雀插上凤凰毛也还是麻雀,张嘴叫一声就原形毕露。
  我随口问道:“你想去看看?”
  “能进吗?”
  “能。”我有些打瞌睡,闭着眼睛胡说,“早放假了。随便说个什么身份就能进。”
  然后我们翻墙进了去。
  肖禾闹着要去我原本读书的班上看看,我轻飘飘拖着步子带他去了。
  门窗当然是紧闭着的,不过到了那里他似乎对教室内的风景不感兴趣。
  那天傍晚暮色极好,他迎着天光,问我:“夏泽,你以前,是不是有一个姓肖的管家?”
  我愣了一秒,硬生生把那个人从回忆的泥沼里拖出来,想着他好像是姓肖。
  “是啊。”
  “他有给你说过什么特别的话吗?”
  “他给我说过的话很多。”
  时隔两年,他的音容在我这里早已发灰了,可被肖禾这么一问,许多画面似乎又鲜活起来。
  “他有没有说过他爱你。”
  “说过。”
  当年这三个字他说出口时带着濒死的绝望和平静。
  “他是我爸。”
  “是吗。”
  我感觉这一瞬间我与肖禾的距离被拉到了初识以前,甚至更远。
  或许是那时我的脸色和语气都冷到了极致,肖禾忍不住转过头看了我一眼。
  我确实也是这样,我巴不得自己周身都冷下来,冷到足够让我的思绪在这一刻冻结,不去深想和回忆眼前的这个人,这个叫肖禾的朋友,从一开始就带着怎么样的目的步步为营地接近我,那些对我异于常人的温和与包容,和我谈天说地时共享的愉悦,心甘情愿为我受的伤,全都是一层层的伪装。
  “他从哪里跳下去的?”他一寸一寸地踱步,“这里吗?还是这里?”
  肖禾走到栏杆边上时我下意识看了他一眼,就是那一眼,让他找到了答案。
  “看来是这里。”
  他定住了,站在那里透过我回忆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一般,眼神犹如春风拂水那样荡漾,“夏泽,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俩长得有些相像。”
  “我爸有病,”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有些苦笑着摇头,“我妈发现他不对劲的时候抱着我大哭了一场,第二天就自杀了,那时候我才七岁。后来他就走了,很少联系我。他以为我不知道,他躲在哪些地方偷偷看我,我一清二楚。”
  肖禾朝落日的方向仰头深深吸了口气,很大一口,嘴角慢慢化开一个弧度,是那种要与这个世界后会无期的弧度。
  “你像我,但不是我。”他说,“所以他爱你。”
  我没拉住。
  残阳下的楼底开了一朵红白相间的花。
  我痴坐在楼上,透过栏杆的缝隙看着那朵花,直到天黑,直到家里人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在这里找到了我。
  肖禾死了,顺带死去的还有我心里说不清对什么的一点憧憬。那点憧憬是肖禾孕育的,催生的,然后亲手在我眼前掐死的。
  老天让肖禾来,让肖禾走,就是为了让我认清,我这样一个坏脾气的臭小孩,不配得到什么真情实感的善意。
  我开始厌恶太阳,也厌恶光,厌恶一切会走向黑暗与冰冷的温暖。
  我的自我怀疑和噩梦并没有止步于此,肖禾的死只不过是一个开端。
  这件事很快传了出去,尽管他的死因众说纷纭,但所有人都很默契地对我避之唯恐不及,加之不知道是谁得知了我小学的传闻,一时间整个中学部满城风雨,将我吹成牛鬼蛇神天煞孤星的谣言闹得沸沸扬扬,我也一直像过街老鼠一样被孤立到了现在。
  按道理说我早该习惯了,可人一旦拥有过朋友,就再也不想忍受孤独。
  日子一下过得难熬起来。
  我煎熬了两年,熬到安凉出现。
  此时我已经被检测出了有严重的自闭症倾向,在我被失眠和回忆折磨得痛不欲生,两次自杀未遂以后,我妈和我爸开始寸步不离地轮番照看我。
  像暗潭荡进一梭流光,苒苒将第一束向日葵转赠我的那一刻,有微澜水响。
  于是十五岁那年的夏天,我又像以前盼着去医院看望肖禾时一样每个周盼着去安宅,那里有人早早地为我撷了一枝最好的花,从晨光熹微到暮色苍苍,他在等我,要赠我一束朝阳。
  是什么时候觉得他是阿默的?大概是见他的最后一眼,他就那样在树枝间惊慌失措,像只小鹿,我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将他和八年前那个身影重合。我只差看到他的眼睛,我那时像入了魔,听见有人叫他,几乎就能笃定,他就是我的阿默。
  我还没来得及和他相认,他就躲了起来。我待他敌不过他待我,一腔孤勇不够,没等到他亲口告诉我他不是安凉。
  那天太阳坠落,他在我失守的夜里枯坐一晚,破晓初现,世上便再没有了阿默。
  我原以为我们还会有很多时间,我有足够的机会认出他来,可我错过了一个黄昏,似乎就永远错过了他。
  我妈的去世在所有人意料之外,她恰好交代完九龙所有的业务,我再也没有了去安宅的理由。
  收拾她遗物的时候我在保险柜里找到一个u盘,强烈的直觉驱使我把它插在了电脑上,里面有许多个视频,都不短,黑白画面看起来像是监控。
  我没有猜错,这与多年前管家的自杀有关。
  原来当年我妈对我突然规律的生活作息暗里起了疑心,在厨房和我的卧室悄悄装了监控。每晚睡前的那杯羊奶,管家都在里面放了一定剂量的镇静剂和安眠药。
  我心里还在为他开脱,觉得这样的做法固然不对,但罪不至死。
  视频快进到我睡着以后,屏幕上进行的画面使我毕生难忘。
  他躺在我身侧盯着我看了许久,然后慢慢地,将手伸到了那时不过十岁的我的身下。
  在我的裤子里一阵揉搓之后,他的呼吸愈发急促起来,接着伸出手,脱掉我的裤子,将头埋在了我的双腿之间。
  往后的几个视频,他或是用手,或是用嘴,亦或是用蛮力迫使我夹紧了双腿再拿性器插入我大腿之间发泄欲望,总之每晚各有花样。
  我没看完,冲到了厕所呕吐起来,吐到最后什么都吐不出来,只能抱着马桶一遍一遍地打干呕。
  一墙之隔的电脑里还在不断播放着监控视频,管家抑制不住的呻吟如鬼火幽灵一般不绝如缕。
  我突然想起我妈将他赶走后抱着胡闹的我哭得撕心裂肺的那个下午,原来她的那份难过,流的那么多泪,都是从我这里借的。她想着痛痛快快替我伤心一场,她的儿子就再也不必知道真相。
  房子里的声音停了,我从马桶上方抬起头,一抚面,满手透明液体,不知道脸上是泪还是口水。
  我开始逐渐信命,信那些所谓的谣言,信我这一生注定会克走所有真心。
  我的自我怀疑在阿默的短暂拯救后又开始卷土重来且变本加厉。我曾一度有些埋怨我的母亲,我想她是肖家父子自杀的帮凶,她在所有人面前隐瞒真相,三缄其口,不愿意泄露关于他们死因的半个字,即便眼睁睁看着她儿子因此饱受冷眼。
  看完视频的那个下午我才明白,若不是那场意外,她用死亡在我眼前揭开了真相,否则究其一生,她都会承受着我的埋怨为我遮住那些曾蔓延到我身上的肮脏与丑恶。
  我陷入了一个扭曲而令人不齿的死循环。
  我一面日复一日地厌恶着自己这幅身体和脸庞,因为它是直接导致一切发生的原因,一面却对肖禾父亲对我的所作所为萌发着愈发强烈的猎奇心理。
  我在无数个夜晚脑海中回忆着那些画面,回忆着肖禾父亲犯罪时脸上的满足与愉快,回忆着他发泄快感时的阵阵呻吟,一边对此感到悲哀绝望,一边对这样突破自己认知的性事感到好奇和兴奋。
  我在这样畸形的心理状态下开始了自己的性幻想,幻想对象当然是安凉——或者说是阿默,且这种状态不受控制地促使我走向癫狂。白天的我有多自持压抑,到了夜晚就有多混乱不堪,甚至到了快要自我分裂的地步。分裂出的一部分自我在为自己的那些想法和行为难堪自责,另一部分在对幻想中的安凉有着痴狂的着迷,还有一部分在纯粹地犯恶心,为这个世界,为肖禾父子,为我自己。
  直到我遇到了梁川。
  他偷,他抢,他肮脏不堪,比我低劣更甚,偏生凑巧有着一副和安凉相似的脸,因此他是这世间最幸运的蝇营狗苟。梁川合我胃口得宛若为我而存在,简直满足了我内心一切畸形的欲望。我终于找到了一块为我不为人知的阴暗想法量身定制的遮羞布,我迫不及待想要接近他,和他上床,和他做爱,拿他满足我长久以来难以启齿的扭曲心理且一发不可收拾。同时不断拿他初时的卑劣行径给自己找借口——利用这样一个人没什么不对,他下贱低俗无恶不作,浑身上下只有一张脸还有那么点价值,而且也仅仅是对我而言。我这样做,是物尽其用,是和梁川各取所需,我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我这般自欺欺人,粉饰太平,终于在一生的忏悔名录上再添了一个姓梁的人。
 
 
第15章 
  这个故事被我掐名去尾地讲述给了梁川。阿默在我的口中全程都被“那个小孩子”的称呼给取代了,我也没告诉他关于我对安凉的一切幻想,那听起来只会贻笑大方。安凉被我模糊了姓名,关于我的所有在梁川那里仅仅止步于肖禾父子所做的一切和记忆中那个守着一整片向日葵的少年对我而言的意义。至于我初遇梁川时,第一眼就见色起意的腌臜心思,我对他的图谋不轨,棚户区里那场目的不纯的鱼水之欢,都将在今天下午我讲完这个故事过后,跟着回忆永远埋葬于此。
  “你们还有再见面吗?”梁川像个听枕边故事听得意犹未尽的孩童,咄咄问着,“送向日葵的人,是那个小孩子吗?你认出他了吗?”
  “没有。”我枕在他腰腹摇头,“一切都因为我妈的去世无疾而终了。等我回过头再来这里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了。向日葵,苒苒,那个送花的少年,被这里的人否认,他们说这里从来没有这些。梁川,我好像大梦一场,醒来之后所念未得,所有皆失。”
  他突然就不说话了,连呼吸都屏住似的,我感受不到他的身体起伏。
  良久,他叹了一口气,说:“夏泽,我要是早些遇见你就好了。”
  “多早?”
  “早些,再早些。”他把手放在我的头顶,手指穿过我的发间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听声音像是在仰头看天,“比现在早,比我第一次睁眼醒来时要早。再早些,早在你遇见那个小孩以前,早在你拥有第一个朋友的时候。我要是比你大,就早在你出生之前。往后倾尽所有将你簇拥着长大,那样就再好不过。”
  我失笑,问他:“为什么这样想?”
  他声音空远着,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好像有些失落,又有些难过:“我只是在想,那些独行的日子里,你一定很不喜欢孤单。你那时小,不言爱憎,否则你不会一回忆起来只觉得一片苍白。我要是能在一切发生以前认识你,至少你不会认为自己大梦醒来后失去了所有,因为我一定一直在你身边。”
  我抬起脖子看了他一眼,逗他:“你好像很难过。”
  “我很难过。”他枕在自己另一只手的小臂上,我根据他上下轻微摆动的下巴判断他在点头,“我一想到你坐在楼上看着肖禾死去的模样,就替你难过。就像那些岁月里,孤独如大雾,错乱前路,你不是不想走,而是不敢走。我要是在你身边,跨过尸体也会带你回家。”
  “那你呢?”我轻声问,“那时你在干嘛?”
  “我不知道。”他有些懊恼,“夏泽,我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有时候我希望时间能走得快些,多往以后走一点,这样我回头时就有了过往,你的一部分就成了我的过往。可我也希望时间走得慢些,因为我觉得现在就很好。”
  “现在就很好。”我宽慰道:“其实过去三年也不是那么孤独,我每次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都会走到这里来,看看这片曾经繁华过的花园,和这棵老树聊聊天。我一想到曾经有与我毫无瓜葛的人那么挂念过我,我还没等到他回来,日子似乎又值得咬牙熬下去。”
  “现在呢?”他问,“你还要等吗?我陪你一起等。”
  “不等了。”我起身拍了拍衣服,伸手将梁川拉起来,举目最后看了一眼那片荒园和这棵梧桐,“再也不等了。”
  或许是我这些年早已习惯了独来独往,说出这些过去的时候心里很平静。再怎么刻骨铭心的伤痛,经过时间这条流沙河日日夜夜地在往事上刮皮去痂,总有一天能被自己笑谈于口,走出不来的往往是那些将故事刚刚过了一遍耳的看客,譬如此刻的梁川,他比出门的时候低落了许多。
  我和他一同站在十字路口的斑马线一端,恰逢周末,红灯让路口的人行道上停满了人。落日已没,隐于山头,此时天与地之间是一种清透的橙灰,带了点黑夜与黄昏交接时的暧昧。
  绿灯一亮,斑马线上人来人往,如过江之鲫一般熙熙攘攘。
  我趁乱上前扣住了梁川的五指,梁川指缝微凉,想是刚刚握了一手初秋的夜风。
  他僵了一瞬,而后紧紧反扣住我。
  我愉悦极了,迎着路灯与他齐头并进,黑天搁浅在我们身后,我们逆着人流一直走,过往尽去,山山而川,我竟也开始幻想一场白头。
  “梁川你看,”我附到他肩旁,“一条路有这么多个路口,我们一生要走许多条路,即便这些路口有无数种组合方式,于我而言终究不过一个归途。”
  “梁川,”我摇了摇他的手让他停下,此时身边路过的人里已经有不少对着十指相扣的我们侧目而视,我和他半点都没害臊。
  我们看着彼此,眼神各异。
  我半步半步地挪着走近他,自然而然贴到他怀里,听着身边那些小小的暗笑与唏嘘声,对他说:“找到你之前,我曾害怕满世界都是无人问津的路口,组不出我的归途。现在我怕路口太少,不能让回家的路长一点,再长一点。”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来顶一下
加入收藏
加入收藏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