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他觉得必定是五皇子从中作梗,但冷静下来想想,三皇子救驾这一出,才是真正让贤王陷入被动的因由。
若非三皇子因救驾性命垂危,淑贵妃从旁不停哭诉请求,向来喜欢和稀泥的惠仁帝这次又怎会雷厉风行的处理了礼部员外郎等人的同时,还直接扣押了四皇子。
永安伯越想越觉得如此。
往日里只当五皇子是个绊脚石,却忽略了……即便淑贵妃母家比德妃式微,但如今坐在贵妃之位的仍是许清雅,她有宠有子又怎会心甘情愿地居于人下。三皇子虽学识武功皆不出彩,却从未在惠仁帝考校时出过差错。若非早已将所学融会贯通,又怎能次次表现如常。
这二人着实太会伪装。
竟是让众人皆放松了警惕。
不得不说,永安伯以己度人,确实猜出了其中关窍。
旁人只想三皇子是在搏命,以身犯险若是有个意外岂不竹篮打水一场空,但对于同样靠着救驾起家的永安伯来讲,根本算不得什么。
皇上身边本就有诸多近卫,刺杀难之又难。
若非意外,救驾之功落到近卫之外的人身上简直天方夜谭,是以所谓救驾其实根本没看上去那般危险。
这不,听闻三皇子被刺中的胸口,伤的不轻。
永安伯全无他人的忧虑,甚至还能大逆不道的想想,若真是捅了个对穿,哪还能救得回来。
不过此时,来龙去脉想的太透彻也是无用。
皇上宣他入宫到底为何,才是真正让永安伯焦心的事情。若是眼前这一关过不去,之后什么都是空谈。
永安伯抬脚迈进勤政殿。
他暗中打量着惠仁帝的神色,见并无怒意,心中稍定。
惠仁帝给永安伯赐了坐。
永安伯谢恩坐下后,还不等屁股下的椅子坐热乎,就听惠仁帝接着道:“刺杀一事,到底不能拖太久。”
“皇上说的是。”永安伯说的小心。
惠仁帝点点头,“爱卿如今供职于刑部,朕思量再三,决定将此事交由爱卿。”
永安伯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万万没想到,皇上宣他入宫,竟是打算让他来处理刺杀之事。此事落在别人头上,是棘手的麻烦,但对永安伯而言,天上掉馅饼也不过如此。
贤王与贤王一派,如今最怕的就是四皇子在牢中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偏偏此时正是风口浪尖,便是有心探听也不敢做得太过明显。
可巧瞌睡来了,惠仁帝恰好送上枕头。
能光明正大的一探虚实,没有比这更能解燃眉之急的安排了。
永安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没让自己面露喜色,他压下心中激荡,尽可能冷静地说道:“皇上,贤王与四皇子平素便十分亲近,臣女嫁与贤王,理因避嫌。”
以退为进。
惠仁帝盯着自作聪明的永安伯看了许久,直把永安伯看得心里七上.八下才开口道:“爱卿莫不是心虚?”
“臣惶恐!臣只是担心有失公允。”永安伯起身跪地,暗恨自己为何要多此一举。
“此乃朕的旨意,爱卿何惧他人之言。”惠仁帝起身绕过龙案,“况且当年爱卿以一己之力护住先皇等到援兵,仅凭这份忠心,便无人能比,实在不必妄自菲薄。”
永安伯老实了,不敢再作妖,连忙表忠心,“臣定然秉公办理,不负皇上所托。”
*
坐在兴庆宫中的沈婕妤听闻惠仁帝将刺杀之事交由永安伯,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永安伯是贤王的人。
只要德妃和贤王有心,叮嘱他从中周旋,定能保皇儿全身而退。
她收起四皇子托宫女留给她的密信,这东西是皇儿留给她的底牌,除非到了万劫不复的境地,寻常绝不会轻易示人。
沈婕妤将密信藏进梳妆匣底部的夹层。
仔细检查了一番后,确定外人看不出端倪,才松了一口气。
此时的她还并不知道,将希望放在德妃和贤王身上,这样天真的想法是有多可笑。
作者有话要说: 久违的2000多[狗头保命]
第72章
来永华宫看望三皇子的淑贵妃听闻惠仁帝的安排, 手中的动作顿了顿。
“母妃,父皇这是……”
短短几日,三皇子喻轩的气色已经可见的恢复了不少, 说起话来也不复此前虚弱。不过因为如今仍在永华宫的缘故, 未免隔墙有耳, 他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
“不必忧心。”淑贵妃微微一笑,吹了吹勺中的汤药, “你且看着贤王倒霉便是。”
喻轩思索着噤了声。
他到底不如淑贵妃了解惠仁帝。
听闻永安伯接手此事,深怕之前的布局功亏一篑。
“你且记着,既是你父皇做的决定,那便绝无更改。”淑贵妃见喻轩还未想明白, 便开口点拨了一下。
话音虽轻, 但听到喻轩耳中却犹如敲碎石壁的重锤, 震的他猛然抬起头, 待看到母妃毫无波澜的神情, 便是心中仍情绪激荡,也极快地收敛心神。
淑贵妃见他这么快平静下来,心中满意, “这道理本宫懂,德妃自然也清楚。”
听到这句话,喻轩放下了高悬的心。
既然喻洲已经被关进天牢, 便绝不会有脱罪的可能。
德妃和贤王若想保全自身,定然只能舍弃对方,何况这两人向来习惯趋利避害, 现下的情形,只怕恨不得喻洲死在牢中,免得拖他们下水。
事实也确实如喻轩所想。
早在礼部员外郎暴露之时, 贤王便动了杀心。
若非喻洲到底是个皇子,德妃又深知惠仁帝的底线,喻洲恐怕都活不到被关进天牢。
如此来看,惠仁帝此举更像是给四皇子留了条生路。
只不过若说是出于保护才如此为之,未免太过勉强,这其中到底是利用居多还是怜悯居多,想都不用想便能知道答案。
喻轩握了握拳。
心中情绪飘忽不定。
即为惠仁帝毫不顾念血缘的举动而感到胆寒,又因此举与他给贤王使绊子的计策不谋而合而感到窃喜。
本就不平静的宫中又生波澜。
消息传到听雨楼时,宓葳蕤刚从林轲口中得知陆英与喻苏私下有过联系。
他神色一凛,声音不自觉染上几分冷意,“此事你从何得知?”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林轲呼吸一滞,他垂下头,深吸了口气,回道:“少师大人不必担忧,是下官安插在陆侍君身边的人传回了消息。”
宓葳蕤听罢,并未回应。
林轲看不透宓葳蕤的心思,但他清楚,少师大人与五皇子关系匪浅。
对此,他只需保持沉默便好。
不知何时,窗外又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
雨中传来一阵喧哗声,负责打扫院落的甘松小跑着靠近听雨楼,在屋外守着的决明听到声音看过去,“怎么了?”
“国师大人回宫,方才派人请宓少师去青云阁。”甘松老实地回道。
“我知晓了。”决明说完走到半掩的殿门边,轻唤,“大人。”
宓葳蕤早听到了屋外的响动,决明开口后,便直接起身,对林轲说道:“流霜阁那里照旧,行事还需谨慎些,切莫露了马脚。”
林轲点点头,跟在宓葳蕤身后,两人一道走出听雨楼。
屋外虽下着雨,却并不寒凉。
微风裹挟这冰凉的雨滴打在宓葳蕤的手背,微微的刺痛让他脚步稍顿,雨中的混沌竟是已经驳杂到能打散灵气的地步了么……
联想到窦章今日回宫,宓葳蕤猜测,是不是窦章也察觉到了不妥。
宽大的衣袖轻轻垂落,抹掉了手背上细碎的水珠,宓葳蕤边往外走边向决明问道:“药材可备好了?”
“备好了。”决明极快地回道。
“嗯,伞给我罢,你带他去药房,不必跟着我了。”
宓葳蕤说着撑开伞踏入雨中。
弥散的混沌让眼前的景色都罩上了一层灰雾,周遭已初现郁郁葱葱之势的草木在宓葳蕤眼中,透着些许颓败之势。
天灾不可逆。
如今,一切也不过才刚刚开始,便是他打算出手,时机也还未到。
穿过长廊,入目便是青云阁开阔的前院。
宓葳蕤想着事,脚下的步子不快。
林轲安插的眼线想来是稳妥之人,他可不觉得这人能避过喻苏身边的影卫,没被灭口,便是最好的证明。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剩下的假期日更
第73章
临近青云阁, 宓葳蕤收了心思。
窦章一行人刚从白露山回来,阁内需要处理的庶务不少。
即便让他分担了些,但窦章到底不愿彻底放权, 是以走进庭院便能看到来往的药仆步履匆匆, 很是忙碌。
然而这么忙碌还不忘一回宫便让他来青云阁, 着实有些奇怪。
宓葳蕤揣测着窦章的意图走进青云阁,抬眼就看到正对着殿门坐在榻上的人。
不过几日未见。
窦章面颊微陷, 双目无神,眼睑下还透着些青黑,看着似乎还在病中。
宓葳蕤微微一愣,随即收回视线, 开口道:“师父的风寒可是还未痊愈?”
只见窦章摇摇头, “出行前病已好了大半, 只是听闻皇上遇刺, 快马加鞭回宫, 难免有些舟车劳顿罢了。”
两人闲话了几句,窦章就将话题引到了三皇子喻轩身上。
窦章言辞间格外注意分寸,奈何宓葳蕤心知他私下里是在为喻轩做事。
如此, 反而听着刻意。
“三皇子伤势近来见好,但伤处离心口极近,于身体是否有碍, 还得师父看过后再做定论。”
宓葳蕤说着,便见窦章虽极力克制,眼中仍不免露出了几分郁色。
先前的猜测此时已彻底推翻。
宓葳蕤并未太过意外。
窦章周身半点灵气也无, 若是能卜算出天灾将至,才是古怪。
比起这个,倒是对方不经意间透露的神情更让他在意。
不知是其中的郁色太浓, 还是怎样,宓葳蕤寻不到一丝担忧,这番表现,倒像是笃定喻轩不会染上恶疾一般。
要知道,即便私下里有人给窦章传了信,但恶疾乃是由风邪入体所致,属外物。
尤其喻轩如今带着伤,近来又阴雨连绵,雨水不比以往,天地间混沌引生乱象,保不准就会埋下病根。
轻则高热不断,重则于性命有碍。
然而窦章却毫不在意。
若不是有足够的底气,便意味着维系窦章与喻轩关系的纽带,其实并无他所知的那般坚不可摧。
宓葳蕤暗自思量之时,窦章也暂且按捺住了心中的不耐。可一想到近日不复以往活跃的母蛊,微微松弛的心神又再次紧绷。
早在喻轩和淑贵妃打算将计就计,以此搏一个救驾之功时,他便极力反对。
毕竟救驾难免会伤及自身。
若这伤全由喻轩受着,窦章乐得冷眼旁观。
然而喻轩体内种着双生蛊的另一枚母蛊。
此蛊食灵气而存,一旦种下,便会与宿主一体同生。
灵气充足时,母蛊则会滋养体魄,抵御外邪。
重伤之下,为保宿主性命,母蛊会自行调用灵气护住心脉,灵气耗尽,先是陷入假死之状。此后七天内,若不能取灵气喂食,蛊毒便会提前发作。体内种着子蛊的人,需得源源不断地给母蛊补足灵气。
要知道,灵气本就难得。
每年不间断地从各郡县遴选药仆至白露山,便是为了能寻到资质不错的孩子。
然而自昆城地动以来,灵气消弭,灵狐对伽邑国的庇佑日益衰弱。
加之十多年间,寻到的药仆中唯有宓葳蕤天赋绝佳,得以传承国师之位,所以即便宓葳蕤只是窦章眼中的一枚棋子,他仍不敢随心所欲,甚至在找到能替代宓葳蕤的人选前,还要保证宓葳蕤性命无虞。
可喻轩却仗着双生蛊肆意妄为。
如今灵气不足,母蛊已进入假死之状,七日之内,窦章也说不准什么时候蛊毒便会提前发作,蚕食宓葳蕤体内的灵气来补足自身。
是以一回宫,他便将宓葳蕤唤到青云阁。
见宓葳蕤并无不适,谈吐如常,心道还好自己回宫及时。
“既如此,本座稍后便去看看,这里无事,你先退下吧。”窦章说着疲惫地阖眼,自然没能看到宓葳蕤探究的神色。
青云阁霎时沉寂下来。
宓葳蕤迈着步子在朝屋外走的同时,将灵气铺开,方才一进屋,他便发觉窦章周身竟没了蛊虫的气息。
蛊毒未解,蛊虫仍在体内,母蛊怎会没了踪影。
灵气在青云阁内飞窜而过,即便是隐蔽的角落也没放过,探到的结果却与宓葳蕤之前感觉到的并无二致。
这般重要的东西,窦章绝无可能丢弃。
况且围猎离宫前,那母蛊还被窦章小心地藏在枕边。不过短短几日,即便母蛊放去别处,蛊虫特有的蛊毒气息也不会这么快就消散的干干净净。
退出青云阁,宓葳蕤将灵气重新汇聚于掌心,随后合拢五指,周遭的混沌之气瞬间被逼退。
微不可查的气流打碎了平静的雨幕。
豆大的雨滴溅落在石阶上,宓葳蕤看着晕开的水迹,眸色愈发深沉。
母蛊不可能消失。
既如此,唯有一种可能。
——窦章并非真正的下蛊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 垂死病中惊坐起,突现一只咕咕人
第74章
这样的结论摆在眼前, 实在不难猜出真正的下蛊之人。
得知真相,宓葳蕤心中并无多少通透之感,想起喻轩透着算计的笑, 陡然生出的憎恶让体内的血液都鼓噪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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