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不迭地打断他的遐想。
“殿下误会了,我和许小侯爷不是那种关系。”他解释得明白,“我不喜欢男人的。”
这一句解释,倒是让江晏迟的心起起落落。
像是从一处冰窟,坠往另一处。
但是眼神还是变得温柔些,有些勉强似的扯起嘴角,“你若只想过安生日子,何必要去北境。我也可以……”
“我只想去北境。”
楚歇重复强调。
似乎不想再多做解释,也没得商量。
他虽言语温和,性子良善。
可说起话来那种柔中带刚占据主动权的气势,倒是和白日里的楚歇一模一样。
总归是极有主意,且不肯退让半步的。
一个色厉内荏,一个外柔内刚。
尽是出的难题。
江晏迟拿哪个都没办法,只能先拖延着:“我会考虑的……”
见他有些蔫儿,楚歇心中有些不忍。想着好歹也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崽子情窦初开,就遭遇这样的泥石流场面。
怕不是以后都要有些阴影,不敢谈恋爱了。
回头自己做完任务拍拍屁股走人了,江晏迟心生阴影皇帝不当出家了可怎么好。
好歹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
楚歇见他耷拉着眉眼的模样,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才发现他竟比自己还高上些许了已经。
“殿下,您还小,以后定会遇上两情相悦的。”
说罢转身欲走,却被身后人捏住袖子。
楚歇愣了。
江晏迟红着眼睛,声音都哽咽了。
“没有了。”
他说,“没有别人了。”
“怎么会没有,我们殿下生得好看,文才武略都……”
江晏迟只拽紧了袖口,执拗地重复:“不是你的话,也再不会有旁人了。”
听着那抽噎,楚歇头皮发麻。
就是这一下的犹豫,小太子从身后抱住自己,下巴靠在肩上却不使劲,楚歇感到脖颈处一片湿润:“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你不要走,好不好。”
“我知道上京城你不喜欢,可你留下来,好不好。”
留下来,好不好。
这一句诘问,让楚歇心口猛地刺痛。
江晏迟察觉怀中人像是受到什么惊吓,本是温顺的,一个激灵挣开了自己的怀抱,回过头来,“殿下,你将来是要当皇帝的,这样扭扭捏捏像什么……”
江晏迟却顺势凑近了,二人身高想当,他一手抓着那人胳膊拉近,将额头抵在他额头处,另一只手扶着肩,呼吸近在咫尺却没有更逾矩的行为。
月下二人身影交叠,霎时间竟似交颈而卧,令人生出一种缠绵悱恻的错觉。
鼻尖蹭了一下。
“我不想当皇帝的。是你把我推上这个位置。楚掌印,你要负责任的。”
“我……”
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红彤彤的,带着些薄怨,又掺着些期待。
此情此景,倒真像自己是个薄情郎一般。
“你这成何体统……”
“那你告诉我,什么是体统。”江晏迟将人更拉近些,试探性地将眼神垂下,落在他的唇上,作势要凑近,“你跟我说过那么多大道理,可我根本听不懂。”
“留下来,不要走。你要我当什么样的皇帝,我就当什么样的皇帝,好不好。”
薄唇将要印上,楚歇一个避开,那唇峰擦着脸颊而过。察觉到他切实的抗拒,江晏迟委委屈屈的眼底闪过一丝不甘的锐光,逼得太紧怕适得其反,还是老老实实地将人松开。
楚歇本是来找他谈判的。小太子路数清奇这么一通乱搅,倒是把他自己搅晕了。
有些狼狈的退了几步,往室内走去:“风,风挺冷的。我先进去了。”
江晏迟瞧着那人远去的背影,眼中可怜兮兮的光芒褪去,化作一汪承满落寞的深潭。渐渐地在深邃里又凝出些旁的狠光。
跟着楚歇进去,刚摸上榻就见一脚踹来。
他接住那只细嫩的脚踝,顿时又心猿意马。
但还是乖巧地说:“我就躺一会,再过半个时辰我就要去上朝了。”
楚歇缩回了脚,又蜷成一团贴着墙睡。
江晏迟嫌他这样贴墙冷,将人又捞到怀里。他不想要被误会,便又软声趁着那人半梦半醒絮叨起来。
“北境于你而言不算好去处,那儿严寒又贫瘠,你这么怕冷,怎么能去北方呢。”
“那许邑……也不是个好应付的。许纯牧只会带兵打战,不懂勘测人心。你想安安稳稳的,再给我些时间,最多一年……”
“这几个月你就好好地在这里养着身子,什么都不要管,哪里也别去,好不好。”
说着说着,听着怀里的呼吸渐渐均匀了。
天也蒙蒙亮了。江晏迟摁着眉心压下疲惫的感觉。
轻轻放下怀中人,犹豫后没有叫人将他捆起,而是留下一封书信待他醒来后给他看。
多调了几个人看着他,洗漱穿戴后离去。
这一忙碌,就是大半日。
直到午膳时才回来。
刚刚踏进东宫直奔寝殿而去,情理之中瞧见楚歇刚醒来,坐卧在榻上正一口口喝着小厨房新热好的米粥。
“好喝吗。”
江晏迟风尘仆仆,任由婢女将自己外袍脱下,又解开玉带,当着他的面再脱一件内衬,换做舒服的绵绸长衣,再套上一件云纱锦缎外裳。
楚歇没应他。
他眼光一刻也未离过楚歇。
衣服换好了,那人粥也喝完了。
江晏迟又吩咐人将药端上。
楚歇刚刚喝了个七分饱,闻着那药味道不对劲,“这不是昨天给我喝的药。”
这是治癔症的药。
江晏迟没有明说,道,“我不会害你。”
楚歇隐隐有所察觉,忽地笑了,“江晏迟,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你留信说会给我一个交代,交代呢?”
太子将人遣送出去,只留一扇门开着,还教小喜子在门堂楼梯下守着不教人靠近。
果真是摆出好一幅谈判的架子来。
“我可以帮你杀江景谙,但是,得按照我的法子来。”
说完这句,江晏迟端起刚刚小喜子端来的杯盏,喝了一口浓茶。
楚歇注意到了,轻声说,“你若是困了就小憩,不要靠茶水提神。”
又像是说了句多余的话,太子听了后端茶的手都顿了下,只微微点头,“好。”
“那你倒说说,怎么杀。”
“先放江景谙出城。”
楚歇一声冷笑:“太子殿下想诓骗我。”
“没有。”江晏迟指着楚歇手里的一碗药,“你喝了,我就同你说清楚。”
楚歇二话不说将药一滴不剩地喝完,也不管它还有些烫。
嘴唇被药熏得更红了几分,连两颊都飞起些许红云。
太子分了神,看着那张桃花面容,想到昨夜差点就亲上的遗憾。
见楚歇静若幽湖的眼风扫来,太子伸出手指勾扯了一下衣领,觉得秋日的风也有些燥热。
“听说楚掌印在入宫前,曾是个在边境同胡商做买卖的生意人。我今日既是替掌印完成心愿,自然也是有交换条件的。”
江晏迟又喝了茶水,苦涩入喉,滑落肚中。
楚歇猜不透江晏迟的打算,只能问:“太子要什么。”
太子将手中杯盏一放,那神色不似是玩笑。
眼风扫过楚歇的脸。
“我用江景谙的脑袋,换你当我大魏三书六聘的太子妃。”
“楚大人,你肯是不肯。”
哐当一声,楚歇手中的药碗砸成了两半。滚落到江晏迟的脚旁。
小喜子听见些动静还没踏进门里就听到江晏迟低低一声:“退下。半刻钟内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许进来。”
又只能得令再退去。
也不知道里头在商量什么事,看这架势竟是一个字都不许旁人听了去。
“你疯了。”楚歇指着自己,“我是……”
“我知道,你是楚歇。”
江晏迟将杯中冷茶一饮而尽,语气强硬,脸色却一派云淡风轻,“我要娶的就是你。这一次,我没有认错。”
这……这又是个什么展开。
怎么就能走到谈婚论嫁这一步了。
“楚歇,皇帝如今病重,我是他唯一的儿子,是国朝太子,更是最可能当上大魏皇帝的人。来日若我继位,你就是皇后。你想要的权柄,你看重的荣华——我都给你,你考虑明白了,这笔买卖,于你绝不会亏。”
“你到底清不清楚你在说什么。”楚歇惊住了。
江晏迟将手中茶盏握紧,恍若下定什么决心。
站起身来,一脚踏着那半块药碗,将其咯吱一声碾碎在脚底。
“你做了那么多,不就是想要个供你驱使的傀儡吗。我知道你的身份,你是前朝沈家遗孤,投靠苏明鞍为的就是一雪遗恨。”
他竟将话就这般直截了当地摊开来讲。
教人避无可避。
"你知道这些,为何还要予我权柄。你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江晏迟垂着眼,神色只少许犹疑便再次决绝。
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这只狡诈万分的狐狸,说话时不放过他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我得到的好处就是不再与你蹉跎内耗。你必须答应我,从此以后信我,不骗我,对我再无半分算计。楚歇,你能做到吗。"
一时间楚歇的气势竟被完全压住。
他竟莫名地有了些心虚。
可面上仍旧没叫那人看出任何异样。
只要答应了他,江景谙就能死。
他莫名地觉得,江晏迟绝不会骗自己。
"我没有余力来与你斡旋,你我本就是一条船上的。楚歇,你考虑好了。这样的机会,错过了也再不会有。"
江晏迟几乎要说服他了。
如果他真的是货真价实的楚歇,有了江晏迟这番话作保,这辈子也许就就真的逆风翻盘了。
可是他不是。
他是要回到现世的,一缕不属于这里的幽魂。
江晏迟看出他的犹疑,知道他生性多疑,给他时间斟酌。
楚歇知道江晏迟拿出了满满的诚意。
为了去爱自己给他制造的那个虚影,这个少年已经倾其所有来赌了,来为他解决原身所有问题。
可是他真的要回家。
眼下这么好的机会,他必须抓住。
他得利用他,走完剧情,完成任务。
想清楚这一点,楚歇认真地点头:"我答应你。"
江晏迟紧绷的身子终于松了些。
"你不会后悔的。"江晏迟道,"你放心,我们不会输。"
楚歇努力绷住神色。
稳住眼下的身形,不让手发抖。
我不会后悔,但你会。
你喜欢的只是我演出来的一个完全不存在的人。
江晏迟,你一定会后悔。
这么想着。
楚歇暗下攥紧被褥:"嗯。"
江晏迟像是大大地松了口气,声音也轻快些:"你得答应我,以后不能轻举妄动,不要再一个人去谋求算计。这个上京城里除了我,你谁也不能信。包括苏明鞍。"
"……嗯。"
"我知道你眼下未必信我。无妨,我会将陵城郡王的人头送你,当我最大的诚意。那时候你便知道,我不是欺你。"
"……好。"
说了半刻钟就是半刻钟,小喜子推门而入,看到一地狼藉。
而江晏迟俯身在楚歇耳畔,似在低语。
“操控我,楚歇,让我成为你手中最锐利的刀刃,去斩杀任何你认为不该留存于世的东西。"
楚歇的脸色,却在江晏迟无法看见的角度,猛然苍白。
作者有话要说: 以防万一再次排个雷,我写的是疯批攻疯批攻疯批攻(高亮)
不是纯粹忠犬,要看忠犬慎重,这只攻后面会黑化。
第47章 首发晋江
濮阳郡。
又是一场寒雨清寂。
风雨里来者,将门扉叩开。
豫北郡王在未时捡到了那位上京城而来的贵客。马车碾过软泥,带着一片腥土气驶入后院,石板上印出四道车辙后又被大雨洗刷去。
一把大伞打在马车头。
贵客一个低头掀起珠帘,从马车里探出头来。
青丝如柳被白玉冠高竖起,两片绛色发带缀在发后,衬着如玉的肤色。鸦青色大氅披在身上,平添些许沉稳。
豫北郡王封地离上京城最近,地域虽小,却是要道。
他是当今陛下的最小的弟弟,从来都没什么军功,一直在此安稳的地方享这清福。
膝下一子一女,过惯了安生日子。极少见到上京城来的人。
“楚大人。”
他虽为郡王,可手中并无实权。听闻上京城有些变故,可对于眼前这人还是分毫不敢怠慢。
不知这尊大佛今日为何要来此处。
只见那人一抬眸,眼底一片清寂。躬身将人请到了室内,命人接过他的大氅烘干,奉上好酒好茶。
“郡王客气了。”
那人端茶的模样也十分斯文。
小县主是个活泼的,在濮阳郡野惯了,刚淋着雨赶回家就见到堂上坐着这么位清隽的人物,一时间将手里的纸鸢都丢了,“爹爹,这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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