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狠狠地闪过某种算是诅咒的念头,最好是和他从前一样,病得起身都起不了,他倒是要看看如今这幅欲拒还迎的姿态,他的小仆从能维持上多久。
只是转念一想,无惨抬头就看着零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尴尬转身就拉开了隔壁屋室的障子门走进去又关上了门。
“……倒是忘了问了。”好笑地放弃了某个念头,伴随着升起的某种求之而不得的执念,无惨紧紧地盯着那扇紧闭上的门扉。
先前动过的一见面就要将零变成鬼的念头也是由此打消的。
他的小仆从,好像不怕死啊。
*
所谓真香是人类的本质。
没想过自己会是以这种理由入侵了人家教主大人最私人的地盘,零抬头看清屋内的摆设,只觉得自己的额角突突直跳。
为了不被他的少爷嘲笑他在童磨面前装的鬼样子选择走进这个房间他好像亏了。
阴森的骷髅整齐地摆放在橱架上像是装饰品似的,地上散乱地放置着些一看便是女人的衣物,以及一些发簪之类的小玩意。
怎么着,童磨教主还有这样奇奇怪怪的收藏癖好?
不过这也不奇怪,在他们的面前是人畜无害的模样,可是对于那些将他在白日供奉为神子的信徒教徒们而言,到了夜间的童磨到底是个鬼啊。
空洞的骸骨说不上恐怖,皮囊下的骨骼即使不一,到最后都会化作这幅模样。
零定睛四处看了看,微微垂下眼眸就拉开了对面更为靠里的那扇门。
即使外间放置着奇怪收藏品的房间也是和万世极乐教相当统一的奢华装潢,而属于童磨的卧室却要比所有的房间都来得简单过了头。
素白的墙壁没挂任何漂亮的山水字画或是能提升逼格的名家字帖,房间的主人仅留着空白。
倒是显得干干净净,甚是清爽。
放在柜橱里的衣物和床铺上的被褥都没多少被使用过的痕迹。
想想也是,都变成鬼了能不掉头发地007了,那还要卧室做什么用?
外面那间屋子,使用的频率都要比这一间高吧?
想通这个关节他索性也不别扭了,没朝着那挂着的样式统一的衣服下手,零随手扯了床单擦着自己的头发。
手刚放到腰带上,他就听着关的好好的窗户处传来了响动。
动作一下子定住了,零有点儿僵硬地抬头,刚好就和进自己卧室还要惨兮兮地翻窗偷偷溜进来的童磨对视了个正着。
他看着童磨滑稽地一只脚才越过窗框,扒拉着窗扉的手都抖了抖,然而眼睛里的神采明明白白地印刻着作死的趣味:“啊啦,阁下您怎么会在我的卧室里呀——还拿着我今天晚上要睡的床单在擦头发呢?”
“……你在骗谁?”零抓着床单没松手只是把腰带紧了紧,“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就是找个东西擦擦身子。”
“这样啊。”童磨果然并不介意或者被迫并不介意,他谨慎地将腿收了回去,像是估算了一下什么。
零觉得他好像是在估算着鬼舞辻无惨的底线。
说真的,先前猗窝座提起那个下弦叁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了。
但为什么明明童磨这个位阶要比那下弦叁起码高出三个等级的上弦陆,却好像没有时时刻刻受到鬼之始祖的关照一样?
“要是被无惨大人知道了您撞见了我,那我就完蛋啦!”在他思索间童磨也估算完毕了,那不离手的金扇一指被他打开的衣柜,就见几个闪亮亮的结晶御子从童磨的扇子上抖落了下来,“请您体谅体谅我吧~”
“……怎么体谅?”童磨这也算无意撞进中他的下怀,零确实还没想眼前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这么快就打出GG。
操控着结晶御子晃晃悠悠吃力地将自己的衣物拖了出来,童磨毫不避讳地就在窗外换起了衣物。
他头都不抬:“唔!无惨大人一般不喜欢在我的大脑里和我打招呼——不过这次不一定欸,我想想办法糊弄试试!”
轻飘飘的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紧接着零又听见他说:“至于阁下您,外面那间漂亮的屋子看见了吧?您要是去那里换衣服,我相信无惨大人一定就不会计较那么多了!”
他自信满满道:“摆在里面的可是我这几十年来找到的最好看的头骨啦!”
零觉得自己耐心认真地听完了眼前这个鬼的建议真是自己用脑壳撞了树。
这前后哪怕有那么一丝丝的因果关系吗?!
看见了他的微妙神情,童磨眼睛转了转,指尖轻抬。
那几个活泼的、还没消失的结晶御子转头就把零往着门那边的方向一推。
小小的身体大大的力量,零完全没想到这几个看上去还挺可爱的小家伙力气能有这么大。
所以刚才这几个小家伙表现地那么吃力地拖动衣物都是你的算计吗童磨?!
“快点关门啦阁下!无惨大人就算刚刚一下子没发现,再过一会儿估计也要发现了!”
扶着窗框,童磨还有工夫朝里面挥了挥手。
细长的指甲闪烁着幽蓝色的光,不被察觉地转换了方式又动了动手指,听话的结晶御子就又动了某个手脚。
见零好像踩到了他先前扔在那边忘了收拾的布料滑着摔了进去,童磨摇了摇头:“哎呀,阁下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最后关门这件事还是由任劳任怨的结晶御子完成了。
于是当感知到某个鬼去而又返,下意识侵入了童磨大脑的鬼舞辻无惨看到的视野是空无一物的卧室内,而童磨的所思所想又全是一片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还是觉得还不够保险,他阴沉着脸拉开障子门,眯起的狭长眼睛便见到了令他呼吸稍稍停滞了一瞬的场景。
昏暗的室内簇拥着满含死亡之意的头颅,衣裳半敞却又披覆着素色的布料。
支撑着身体的白皙手臂边上,灰汁色的榻榻米上还泼洒着干涸暗红的血渍。
他的小仆从好像完全没有意料到发生了什么事,茫然地顺着光源与声音瞧来的黑色眼瞳清透地没有一丝杂质。
印刻的,只有自己。
第71章
江户城的夏季弥散着炎热而潮湿的水汽, 荒川下游分支出的隅田川从城内蜿蜒而过,直入海湾。
乘着驾笼穿过东边鱼龙混杂的城下町,位于山之手一处偏僻的屋宅也算得上划分在江户的上流阶级内。
鬼舞辻无惨在江户城有一个家庭。
某个边缘贵族家庭次子的身份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动动手指的工夫就能轻易获取, 接触往来行商乃至番邦来客,以这个身份无论做什么事都不会显得出挑。
他在这座城内还经营着规模算不得小的商行。
门外看上去不显, 而走入庭院随处可见的精致让零确认了这果然是他的少爷会住的地方。
茶庭里,水面静静映着树的倒影, 流水没入竹筒后又向着另一个方向倾泻而下,周而复始的添水令得时间在这里似乎都放慢了脚步。
“在这里你要称呼我为月夕。”无惨听着身后的脚步跟随着自己跨过门槛, 像是想起了什么, 那双一路上都显得平静无波的眸子荡起了些趣味来。
月夕,夕月,傍晚的月亮。
零点点头,觉得他的少爷好像过于在意也过于喜爱夜幕里不太会缺席的那轮洁白之物了。
这样下去他会怀疑他和严胜有一腿诶。
“她是鸣姬。”
家里暂且算得上还有个女主人, 零听着无惨向他介绍着屋内那穿着演出和服正在调试琵琶的黑长发女子。
顺滑的黑色长发让他很想问问对方的洗发水牌子是什么, 而稍长的黑色刘海遮掩着嘴唇以上的面容, 鸣姬小姐并没有因他们来到的声音就起身迎接。
看上去是个高冷的小姐姐。
面上微笑不变, 撇过头他稍有不适地想要抬眼去看鬼舞辻无惨到底做着怎么个打算,零就听得系统忽然又横插进来一脚。
[滴——攻略目标信息已更新。]
[姓名:鸣女。]
[建议宿主和她打好关系,鸣女小姐是相当好……好的一个人!]
……狗比系统刚刚是不是差点就把相当好用这个词给说出来了?!
“怎么一下子你这进度就加速了?”
万世极乐教的支线还没打通, 又给他新开一个江户城支线。
为了避免鬼之始祖杀鬼灭口他都没敢在童磨的万世极乐教多做停留,这会儿又直接牵连上了一个仔细想想就能知道是被他的少爷骗婚的小姐姐?
把他那没头没尾的酸意还给他啊可恶!
[阿这, 因为宿主业务能力出众……?]
为什么要用疑问句。
“晚上的演出准备得怎么样了, 鸣姬?”微微勾起的唇角也不知是为什么而动, 鬼舞辻无惨将目光投向屋内的鸣姬, 体贴而温柔的做派信手拈来。
“没有问题。”将琵琶搁置在手边, 鸣姬稍抬起头, 掩面的黑发分开,露出一双极为幽深的黑色眼眸,“旦那,他是谁?”
令人不太舒服的打量视线感受的多了,零却觉得鸣姬看向自己的眼神又和那种不太一样。
嗯怎么说呢,果然鬼舞辻无惨身边的人总是人才辈出,括弧,不包括他自己。
果然应对她也只是逢场作戏的无惨并不喜欢鸣姬的这种口吻,他刚想随口应付几句,又发觉零的目光转而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善于体察人类的所有黑暗面,无惨讶异而满足地感知着自己身边向来像是一片白纸般干净的小仆从身上浮现出了某种幽怨。
他从不讨厌自己能够完全掌控的这些污浊之物,他也乐于见到这样的场面。
先前的话题无惨也不知道是向零妥协了还是向他的日呼妥协了,无惨暂且答应了零不会在他是身上做什么手脚,而相应的零也收下了他用于监控位置的原初鬼血作为交换,答应了他安安稳稳地待在他身边。
散发着不详气息的暗红色血液装在项链的凹槽中被他戴在了身上,零发觉到这似乎还有遮掩他身上气味的功能。
好耶,下次再装鬼他完全没有因为血统而暴露这个问题了!
零和无惨你来我往的视线交流中完全忽略了还在等待回应的鸣姬,拿起拨子轻扫琴弦,不知道为什么鸣姬也就忽略过了这显然不太正常的情况。
“演出即将开始,我出门了。”她起身像是告知了一声后,便向着门外走去。
鬼舞辻无惨可有可无地点点头,就连应付的想法都被他打消了。
回过神来鸣姬的背影都已转过大门不太看得见了,零用着可惜的口吻偏头看向无惨:“好冷淡呀,月夕先生。”
无惨轻笑着哼了一声:“你明明看不惯她的存在。”
不过说完这句话他忽然升起了几分微微的恼怒之意。
什么时候自己需要在这种细枝末节的地方得到暂时的胜利了?!
零诚实地没有反驳,只是被系统这么一搅合他倒是对鸣姬生出了些兴趣来:“但是,我又不是来破坏这个家庭的嘛。”
“我是来加入这个家庭的呀!”
鬼舞辻无惨:“?”
梅红色的眸子眯了起来,无惨总觉得自己现在升起的情绪有那么一点儿似曾相识。
他思索了一番,再说话时毫不掩饰那语气里的震怒和厌烦:“你要是再学童磨说话……”
零自己都没想到这码事,说起来他在某些事情上和童磨倒是挺合拍的。
就比如给他的少爷添堵这件事。
想到这里零的语气更加无辜无邪了起来:“诶?月夕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像听不懂喔?”
他眨着眼,趁着无人便挽着无惨的手臂,呼气轻悄悄地蹭着那微蜷的黑色长发。
而不太能被这刻意的行为挑动神经,无惨垂眸瞥他一眼,语气危险得也更上一层楼:“我的意思是我的上弦陆要换鬼来做了。”
远在万世极乐教的童磨:?
零迅速摆出刚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规规矩矩退后一步,拉起鬼舞辻无惨的手就往里面走:“您还没和我介绍完这个宅子呢——”
对不起,童磨教主。
他也是真的忘了他的少爷在某些地方真的很屑这个事实,最可怕的是,鬼舞辻无惨还有与之匹配的言出必行的行动力……
没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的鬼舞辻无惨施然将手一甩,怀疑的眼神仿若死亡射线:“你既然对鬼避之不及,为何又会出现在万世极乐教?”
他好像终于捡起了被忽略的一些东西,即使毫无缘由无惨也经常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动怒,何况这事确实不太寻常呢。
就是零已经快对这种情况免疫了,他悄悄抬头看一眼无惨即使盛怒中也遮掩不下去的迤逦容颜,低头局促想了一下,又抬头看一眼。
看着他的举动莫名其妙地就稍稍降下了气压,无惨就听见零说:“这,我也没想到我在万世极乐教住了那么久您都没有一下子发现我啊。”
无惨那双看起来像是笑着的眼睛里并没有多少笑意:“这么说来还是我的错?”
“我都自觉站到您的阵营里,连童磨都骗……哦不他没有,那换个人——连猗窝座都骗过去啦!”零说得振振有词,“时日还长,您别生气了嘛?”
“……就算这事可按下不提,”鬼舞辻无惨听及面色稍霁,就在零悄悄松了口气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蒙混过关后,却又听他说:“你倒是和他们走得近。”
而后想到一直以来除了武道没什么事能令之动容,这次却一听见命令即刻前来待命的黑死牟,无惨忽然就觉得他的十二鬼月有那么点问题了。
青色彼岸花的消息一概没有,上弦尚且这么没用,下弦碰上个鬼杀队的柱就没有赢面。
虽然万万想不到鬼舞辻无惨现在真就在动着裁员的心思,但零抬头想了想觉得要好好回复这个问题:“这不是在和未来同事打好关系么,您也乐于见到这个局面吧?”
“……你总是尽做那些没有意义的事。”无惨盯了他半天,像是在确认他这句是否是句真心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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