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头冲着摄像头挥了挥手,心存侥幸道:“阿野是你吗?别闹了好不好,放我出去!”
不到半分钟后,他忽然发力,抬腿狠狠踹了一脚墙面,冲头顶的那个红点大喊道:“你不是仇野,你到底是谁!他妈的快放我出去!你把仇野怎么样了?!”
他又打又骂,直到体力耗尽,倚着冰冷的墙壁无力地瘫坐下去。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感,笼罩了全身。
他不清楚那群忽然闯入的黑衣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更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身在何处。仇野会不会有事?他又会不会来解救自己?……
胡思乱想间,一分一秒,都成了煎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浑浑噩噩中,钟煦依稀听到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他瑟缩了一下,犹豫片刻还是循声爬过去,刚要出声呼救,就听见来人在门外交谈起来。
“这次的事,替我谢谢仇伯伯肯手下留情。”
“柯先生不用客气,你这次能把人带走,下次可就不会有这么好运气了。”声音有点小,钟煦听不清楚,他侧头贴在门板上,只听那人继续道:“也请你转告里面的人,如果钟煦再出现在仇野面前,后果自负。”
蒋文安!
不会有错,就是蒋文安!
钟煦再顾不上许多,开始疯狂拍门,约莫半分钟后,他听见了外面门锁打开的声音。紧接着,他一个踉跄摔了出去。
“小心!没事吧?”
有人及时搀了他一把,钟煦这才没有扑倒在地。他抬头一看,反应了两秒钟才想起柯俊远的名字,再去看柯俊远身后,只见一个挺拔的背影快走几步后,消失在了长廊的拐角处。
陡然脱离黑暗的双眼,并没有办法只凭着一个远距离的轮廓判断出那人身份,钟煦推开柯俊远想追上去确认,但他浑身无力,只走了两步就摔了一跤。
“别乱动了,”柯俊远按住他,一脸关切,“你现在身体情况很不好……”
“那是不是蒋文安?!”钟煦追问道,“仇野人呢?他人在哪里,他还好吗?”
柯俊远微微蹙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说啊!”钟煦也不知道从哪里凭空生出的一股力气,猛地抓住柯俊远的衣领,势要从他嘴里要出一个答案,“快他妈回答我!”
“……他人很好,”柯俊远定定看着他,表情看不出半分破绽,“刚才的话你应该也听见了,仇野他……”话说一半,他露出几分不忍,叹了口气才继续道:“总之你先不要跟他见面了,我先带你离开,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钟煦一僵,心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
“钟煦……”
“什么叫我先不要跟他见面了?你他妈算老几!”
钟煦愤愤地推开柯俊远,扶着墙连走带爬地朝走廊那头追去,踉踉跄跄的身影缩成柯俊远眼中一小团摇晃的光斑。柯俊远扬唇一笑,随即快步跟上,握住他的肩头,将人按在楼梯上。
此时他的表情夹杂着担忧、痛心和一丝恨铁不成钢的责备,简直称得上天衣无缝。
“你别傻了!刚才没听见蒋文安说么,你要是再出现在仇野面前,后果自负!就是去找死,懂吗!”
“用不着你管……”
“这两年你们不在国内,不清楚这段时间发生了多少事情。我这么跟你说吧,”柯俊远顿了顿,“仇锐达快不行了,天越集团内部乱得很,仇野再不回去,那他家打拼多年的成果就要被人分吃干净了。你觉得仇野能袖手旁观吗?但凡一个有野心、有自尊的男人,都不会甘心的。”
“那跟我去见他有什么关系?”
钟煦不耐烦地想拨开他,肩膀却被柯俊远握得生疼。
“因为仇锐达不让你们在一起,换句话讲,”柯俊远声音忽然冷了下来,“仇野为了他的继承权,不要你了。”
钟煦怔了一下,忽然扯着沙哑的嗓子高声骂道:“放你妈的狗屁!”
“我知道这种事很残忍,很难让人接受,虽然仇野他自己也是纠结了两天时间才下定的决心,但这就是他的选择!”柯俊远一字一顿重复道,“他放弃你了。”
“胡说!你说的一个字,我都不会相信!”钟煦红着眼圈推开他,不顾一切地冲下楼梯,跑上满是积雪的大街。
他不知道仇野现在在哪里,就只管闷头朝一个方向狼狈地狂奔。
短短一百米的距离,他三步一滑,五步一摔,还没跑到街角就已脱力地瘫在地上,再也无法起身。
寒风灌进衣领里,沁入骨髓的冷。
钟煦打了个激灵,随即抬手摸向自己的脖子。
空的。
什么都没有。
仇野赐予他的那个黑皮项圈,也是他和仇野间最为深刻的羁绊象征物,不见了。
“去哪了去哪了去哪了……”
钟煦失神地嘟囔着同一句话,忽然发了疯一样抓挠起脖子,好像这样就能让已经消失不见的东西重新出现。
柯俊远站在旁边静默看了许久,越看眉头越紧,直到钟煦失魂落魄地把脖子抓出一道道血痕,他才终于过去,阻止了他的自残行为。
此时钟煦已是泪流满面,失焦的双眼中一片茫然:“我的项圈呢?你看见了吗?”
柯俊远说:“上面有密码,只有仇野能打开。”
钟煦好似没听懂,无措地四下看了一眼,小声咕哝道:“一定是我刚才跑丢了,我得找回来,找回来……”
沾着血迹的双手开始在积雪中翻刨,不一会儿就被冻得通红。
“别找了,”柯俊远按住他的手,轻叹一声,“我带你去见他一面。”
第六十五章 “不许你这么说他!”
“你到底什么时候带我去见他?”
钟煦被柯俊远带回了一家被租下的当地民居,随便吃了两口饭,换了身干净衣服,就吵嚷着要去见仇野。可每次,都被对方以各种理由推拒了。
“你是不是在骗我?”
“没骗你,”柯俊远倒了杯温开水递给他,见他不接,便道:“你喝了这杯水,我就带你出门。”
钟煦将信将疑地接过水杯,一饮而尽,柯俊远用手机发了两条信息后,便拿上车钥匙冲他甩了甩:“走吧。”
公路上有一层积雪,已被来来往往的车辆轧得十分扎实,柯俊远车开得很慢,钟煦坐在副驾上心神难安。
“你这是要去哪?”
“机场。”
“为什么去那……”
“仇野今天回国,”柯俊远偏头看了钟煦一眼,“我也是刚联系上蒋文安才知道的消息。”
钟煦拧起了眉头。
“我知道你现在不愿意听我说这些,但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柯俊远说,“仇野不想见你,所以待会儿到了机场,你不一定能和他说得上话。”
“这些事不用你管。”钟煦烦躁地将视线撇向窗外,默默将双手紧握成了拳头。
无论如何,他都要搞清楚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他生日那天,两人还在浓情蜜意畅想未来,他不信仇野会为了所谓的继承权,将他一个人抛在异国他乡。
昔日承诺言犹在耳,他绝对不信仇野会抛弃他的!
柯俊远挑挑眉,闭嘴不再说话。
车子终于驶达机场后,柯俊远带着钟煦上了辆摆渡车,兜兜转转绕了好几圈后,最后停在了一个小型的停机坪旁边,百十米外就有一条跑道,上面停着一架直升飞机正在执行起飞前的例行检查。
“他人呢?”
钟煦下车后,就急匆匆地朝那架直升机跑去,还没跑两步,就被两名工作人员拦了下来。
“放开我!放开!我要去找人,我要去找我男朋友!”
当地人听不懂汉语,所说的英语还带着浓重的冰岛口音,钟煦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双方各说各的,还是柯俊远走过来,把人劝开了。
“你先别急,他人没登机,应该是还没来,再等等吧。”柯俊远说。
钟煦别无他法,只能等。
就在他怀疑柯俊远是不是诓他时,只听柯俊远沉声说了句“来了”,他立刻探头看去,就见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约莫有十来个人,从直升机尾翼另一侧走向机身。
机身挡住了钟煦的视线,他立刻拨开阻拦的工作人员,大步跑过去看个究竟。
等他冲到近前时,刚才那群簇拥着仇野登机的保镖已在地面筑起一道人墙,他单凭个人力气,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冲破的。
他只能高声嘶喊仇野的名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机舱里那道熟悉的身影。
心一点点冷了下去,就在他快要绝望时,仇野似有感应般,缓缓地朝他这个方向转过头来!
钟煦双眼瞬间发亮,激动地挥舞双臂,高呼道:“阿野!我在这!我在这!”
然而,仇野却只是静静地坐在那与他对视,整张脸湮没在阴影中,浑身上下充斥着令他感到无比陌生的冷酷气息。
这不是他认识的仇野。
螺旋桨开始发动,强风卷地而起,直吹得钟煦趔趄着后退了两步。有两个保镖转身上了直升机,剩下的人依旧满怀戒备且冷漠地挡在钟煦身前。
钟煦看到蒋文安从仇野身侧探出头来,极为冷漠地扫了他一眼,随即比了个手势,机上的两名保镖便将机舱门关上,彻底阻断了钟煦的视线。
直升机平稳地原地起飞,蒋文安改坐到仇野对面,两手捧着男人的下巴,将他缓慢调整回与自己对视的姿势。
只见仇野双目猩红,额头的青筋几欲爆裂般紧绷着,薄唇颤了几颤,终于挤出几个模糊的字:“杀、了、你。”
蒋文安目露哀色,道:“休息会儿吧,打了镇静剂就是该睡觉的。等下还要转机,强撑着你体力会不够的。”
大衣兜里的手机“嗡”的一振,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柯俊远给他发来的信息——合作愉快,一路顺风。
柯俊远发完信息后,就将手机卡取出掰断,再将手机里那天用来欺骗钟煦而在门外播放的蒋文安警告录音一并删除。
确认处理干净后,他耸耸肩,调整好表情,才朝钟煦走去。
尽管他自认掩饰的非常完美,但他的步伐却遮不住雀跃轻松。只是钟煦此刻深受打击,根本注意不到这点。
“我一早就劝你不要来,”柯俊远目视着直升机飞离的方向,叹了口气,“到最后受伤的还是你自己,何苦呢。”
钟煦面色煞白,小声嗫嚅着什么,向前走了两步,然后便“咚”的一声,重重摔倒在地,晕了过去。
这一下摔得不轻,额头磕在粗糙的沥青路面上,碰出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紫红色。
柯俊远忙带人回暂居地,请医生来诊疗开药,到晚上钟煦又发起了烧,迷迷糊糊中不停叫仇野的名字,哀求他不要丢下自己。
直到凌晨,高烧退去,钟煦因为口渴醒了过来。柯俊远正坐在床边,牵着他的手,帮他剪手指甲。
“喝水是吧,稍等半分钟,马上就好。”柯俊远用湿纸巾给他擦去指尖上残留的血污,起身给他端来杯温水,钟煦抿了一口,终于找回了一丝生气。
他盯着水杯里微微晃荡的水面,突然叫了声柯俊远的名字。
柯俊远应道:“我在呢,你说。”
“白天你也在机场,你说……”钟煦握紧水杯,抬头看向柯俊远,滚了滚干涩的喉结才说,“阿野他其实根本没看见我,对不对?他要是看见我了,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的。那太不像他的风格了,就算他真的想跟我分手,也应该当面跟我说清楚,他说……他说过的,如果他有抛弃我的那天,我可以杀了他的。他怎么可能就这么一走了之,不可能的……”
话越说越快,声音越来越抖,到后面柯俊远已经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
“你说我分析的对不对?”
钟煦灰扑扑的眼睛中尚残存一丝希望,急切地想从旁人嘴里获得认可,但柯俊远偏偏要将这一点火光浇熄,“钟煦,他走了就是走了,无论他做过多少心里建设和挣扎,也改变不了他放弃你的事实。”
果然,钟煦面上的血色连同眼中的光亮,霎时间消失了个干净彻底。
柯俊远面露歉意地握住他的手,柔声道:“虽然会很难,但试着忘了他吧,你以前不是一直想离开他的吗?现在你有机会重新开始,我陪你一起努力,好吗?”
重新开始?
他的根都扎在仇野身上了,怎么重新开始?
钟煦拂开柯俊远的手,掀开被子光着脚下床,柯俊远忙扶住他,说:“想做什么,告诉我,我来帮你。”
“卫生间,你怎么帮我?”钟煦依靠自身重量撞开他,踉踉跄跄地走进卫生间,关门落锁。
“有需要随时叫我。”柯俊远隔着门板对他说了一句,然后便走开两步,背靠在墙上掏出根烟叼进嘴里。
打火机递到嘴边,他转念一想,还是移开了,没有点火。
他转而掏出手机,连上房间的wifi,无聊地浏览网页打发时间。消息栏忽然提示他收到了一封来自国内的邮件,柯俊远先看了一眼紧闭的卫生间门,然后又走远了些,才打开邮箱。
邮件内容只有短短的一句话:柯明骁今早跑了,正在找,请您注意安全。
柯俊远脸色瞬间沉下去,他立刻拨号,结果发现还没装新的电话卡。他低骂一声,转而快步走向床头柜上的座机,然后便听“砰”的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吓了他一跳。
“钟煦?!”
他跑回到卫生间门口,敲了敲门,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怕钟煦出事,柯俊远退后半步,然后奋力抬脚一踹,竟硬生生地将反锁的卫生间门踹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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