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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星之诗(近代现代)——露木七月

时间:2021-07-14 10:27:39  作者:露木七月
  
  “从刚才开始你到底在弹点什么东西?”
  
  尖锐的指摘就像地雷,付晶不清楚他什么时候在听,什么时候不在听,这种反复无常的折磨教人如履薄冰。
  
  而季吟的要求一向严格。因为他自己很聪明,便顺理成章地以为,他能做到的事,别人也该理所应当地做到同样的程度,所以他几乎不会耐下性子手把手地去教付晶。
  
  学生时代的付晶脸皮薄,每次挨训,他脆弱的神经就会被滚烫的羞耻感猛烈地灼伤一遍。
  
  他受不了被崇拜的人数落得一无是处。可另一方面,他又深知对方所说的话全部是正确的,而且不偏不倚地恰好踩在痛点上,无非是表达的方式太过直接,教人难以接受罢了。
  
  比起被季吟批评,他更害怕得不到季吟的批评。那就说明他无药可救,别人连提点都懒得。
  
  于是不知不觉间,他习惯于用另一个人手中的标尺来丈量自己,并以此为绝对。
  
  自虐开始变得难以抗拒。演变到后来,但凡在练琴,只要季吟一开口说话,无论内容为何,付晶一定会神经质地说“对不起”。
  
  这个习惯保持到多年以后,许多第一次见到他们的人,都会觉得付晶听话得不正常。
  
  极其难得地,他会听到温柔的夸奖。虽然是些微不足道的话,不过听在付晶的耳朵里,简直比撒满了糖霜的蜜糖块还要甜上百倍。
  
  每每这种时候,季吟就会良心发现地带着他一起练琴,自己弹一段,付晶跟一段。两相对比,更加显得付晶弹出来的旋律不堪入耳,仿佛一朵泡发不开的香菇——在烈日的曝晒下抽干了所有水分,唯独剩下了死板和僵硬。
  
  但季吟仅仅是宽容地看着他的手足无措,如同看着笨拙的孩子捡不起一颗心爱的软糖。平常那副恶劣的模样,反而像是他随手戴在脸上的面具。
  
  品尝过一口的甜美毒药,即使明知危险,却依旧难以忘怀。
  
  付晶希望那个人的眼睛里能够一直看到自己。为了得到他的认可,付晶必须不断地努力,再努力。
作者有话要说:
copy band:翻弹成名乐队作品的乐队。
 
第34章  第34章
  -向诗视角-
  
  “向诗。”
  
  被喊到名字后他站起身,机械地走到讲台前,从班主任手里接过印有这个月月考成绩的分数条。
  
  班主任的脑袋如同绿色的捕蝇笼,开合的唇齿间喷薄出一团团黑色的虫影。
  
  飞快地扫视过整张纸条的最右端,向诗觉得此时自己的脸就是一盏被踩扁的灯笼。坐在前排的同学仰起头来看看他,抬手指在鼻尖,“你流鼻血了。”
  
  向诗含糊地“哦”了一声,捏住鼻梁的中段,快步走回座位上翻找纸巾。淤血像肮脏的污泥,泛滥着潮湿温热的腥气,翻腾在他的鼻腔里。
  
  他没心思听课,也没心思做作业,情绪的怒涛击溃了所有注意力,将他裹挟进猩红的深海里等待溺毙。
  
  细长的纸条被捏成一团塞进了铅笔盒。写有他分数的洁白纸面,染上了一抹刺眼的血迹。
  
  那点鲜红的污渍开始逐渐蔓延、扭动,最后生出了满口骇人的尖牙,用力咬下了他心脏上一块娇Ⅱ嫩的活肉。
  
  比上次退步了十几名,快班倒数,差点儿就滑出去了。向诗在心底暗暗自我告诫:不允许再有下一次。
  
  ·
  
  虽然不存在任何的精神洁癖,但自从厕所的事情发生以后,向诗对周围那群道貌岸然的家伙就产生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厌恶。
  
  他没办法真心实意地和同学交朋友,更何况班级的构成本来就不稳定:很有可能这个月还在同一个班,下个月就分道扬镳了。
  
  身边的一切都显得扭曲而虚伪。
  
  他一面不得不遵守着学校里的那套价值观,一面又心怀抵抗。挣扎的力量总是过于微弱,于是白白浪费掉内耗的力气,折腾得整个人疲惫不堪。
  
  平常文科的课上,向诗会紧赶慢赶地抓紧时间做其它学科的作业;然而现在的他很难集中注意力,满脑子止不住地胡思乱想,眼睛盯着书本上的铅字,思绪却早已神游到了九霄云外。
  
  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学习的时间和方法是相同的,怎么就会越考越差。讽刺的是,向诗的父母从不会在成绩上过度要求他,甚至可以说是毫无要求。
  
  他们只会问他每天过得开不开心。可惜开心没有用。开心喂饱不了他的野心,也不能将他从低人一等的挫败感中拯救出来。
  
  犹如既定的出厂设置,不知从何时起,他学会了这套用成绩来衡量一个人价值的方法。也许是周围的心照不宣,也许是大势所趋,总之这样的判断构成了他看待世界的方式,构成了“向诗”的一部分。
  
  结果当报应的对象终于落到自己头上时,除了咎由自取,他找不到第二个更为合适的形容。
  
  ·
  
  上午的大课间,向诗一反常态地趴在桌子上睡觉。忽然有人在桌面上轻轻叩了叩,他烦躁地睁开眼睛,近在咫尺的是一截雪白的袖口。
  
  “数学老师喊你去办公室。”
  
  他面无表情地坐起来,“知道了。”顶着半张睡到麻痹的脸,他顺手摘掉了塞在鼻子里止血的纸巾。
  
  “你血没擦干净。”
  
  “不碍事。”
  
  对方却充耳不闻,兀自拿出几张崭新的纸巾,想要擦掉他脸上凝固着的血渍。
  
  “别碰我。”向诗非常嫌弃地躲开了逐渐靠近的手,如同躲开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疫。他故意没去看课代表的表情,他也不想看。
  
  可能是没睡醒,走在前往办公室的路上,竟然产生了些许头重脚轻的恍惚。
  
  整个年级的数学老师共用一间办公室,房间的采光不太好,即使是大白天,室内仍旧昏暗而阴冷。
  
  他们班老师的桌子正好靠近门口,向诗神色木然地杵在墙边,一言不发地挨训。在场的其他教师对于这幅场面早已是司空见空,完全没人把他当一回事。
  
  上周末布置的作业,有张卷子他没做完。偏偏这几天脑子不清不楚,到了周一,他误以为空着的地方已经填完了,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交了上去。
  
  数学老师站着时个头比他矮,坐下后就只能看到孱弱的头顶,但这并不妨碍那个中年男人来势汹汹的怒气。
  
  就像往劣质的气球里拼命地充气,不断绽开的乳胶内部发出了难听的嘶鸣。
  
  他看着男人喋喋不休的面孔,仿佛看着一头脖子上顶着硕大章鱼的怪物,蠕动的吻部不时向外啐出一口浓黑的墨汁,飞溅的液体全部喷在了向诗干净的制服上。
  
  正常情况下,他挨批评时往往会一只耳朵进另一只耳朵出,从不放在心上;然而那天就是异常认真地听进去了,并且牢牢记住了。一如那些渗透进制服面料中的黑色斑点。
  
  带着一张被甩到身上的破烂试卷,向诗走出了办公室。数学老师让他晚上放学留下来,除了原有的作业,再额外加了张卷子,不做完不许走。
  
  上课铃早就响过了,走廊上安静得可怕,目之所及的范围内一个人影都没有。
  
  他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居然久违地感到了如释重负的自由。其他人按部就班地坐在教室里上课,他却可以随心所欲地支配起短暂的空白时间——好像偷来了本不属于他的东西。
  
  视野中掠过了窗外静止画一般的景色。梅山的占地面积很大,一眼望去几乎全是学校的领地,甚至看不到出口。
  
  而在这个偌大的地方,向诗根本找不到一个能说心里话的人。
  
  不由自主地停下了通往教室的脚步。此时此刻的他,想要逃走。
  
  向诗干脆地回了宿舍,将皱巴巴的试卷压在书堆底下,脱下那身浸淫了脏污的衣服,然后放下床帘,躲进被子,遮蔽掉一切光线。
  
  他克制自己,不去设想被发现逃课的后果。
  
  睡在宿舍时,他喜欢把脸对着墙壁,将后背留给外面。向诗决绝地闭上眼睛,虔诚地祈祷着再也不用面对醒来后的世界。
  
  那片单薄的背脊变得凉飕飕、光秃秃的,渗出一丝毫无防备的脆弱。令人联想起,被拆解掉发条的玩具。
  
  ·
  
  向诗终于醒了,可是他睁不开眼睛。
  
  这一觉睡得堪比被人打昏过去,无梦而深沉,似乎足够将近几个月欠下的安眠尽数奉还。
  
  他翻过身仰躺着,仔细分辨着逐渐苏醒的知觉。左眼毫无异状,右眼的眼皮上如同压着一颗刚从沸水里捞出来的鸡蛋,滚烫,并且沉甸甸的。
  
  只能从鼓胀的软组织间勉强撑开一道缝隙。眼皮很痒——不仅仅是眼皮,身体上亦然。
  
  向诗试探性地将右手举到了面前。
  
  就在这短短的一场睡眠过后,皮肤上争先长出了大面积烧伤般狰狞的瘢痕,每块瘢痕的边缘又围绕着一圈浅淡的粉色。
  
  像是浑身爬满了蠕动的蛤蜊,软体的部分和他的皮肉长了在一起,表面则覆盖着一层钙化的壳。
  
  他用左手的指甲使劲滑过隆起的团块,刺痒的感觉没有得到丝毫减轻,指尖反而被渡上了灼人的热度。
  
  向诗不敢看手表,但是敢看镜子。他的半张脸,形容可怖地肿了起来。
  
  被撑开的皮肤表面闪烁着晶莹的光泽,仿佛一颗熟透后即将爆裂的石榴。
  
  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玻璃中陌生的倒影,向诗的手指慢慢抚上了泛着冷光的镜面。
  
  原本骨肉分明的十指此刻变得粗壮而难以弯曲,连关节处的褶皱都被模糊了,形同肥胖的芋虫。
  
  面对着这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切,向诗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害怕。而是庆幸,是欣喜若狂。
  
  可以正大光明地回家了!
  
  他看见镜子里那颗红艳艳的石榴豁开一道丑陋的弧形口子,露出了一排洁白而整齐的牙齿。
  
  ·
  
  白茹到学校里接他的时候,差点没吓得当场哭出来。如果不是对方主动冲她招了招手,她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被风团摧毁得面目全非的人,和自己的儿子联系到一起。
  
  向诗用妈妈带来的口罩和帽子,裹起了臃肿的面部。露出的两只眼睛里,一只黑白分明,另一只肿胀如饱满的葡萄,旁人仅能从一道眯起来的细缝里觑见他的眼珠。
  
  白茹说这是老毛病。因为向诗是过敏体质,小时候经常会发荨麻疹。但以前不过是零星地长上几个,破坏力跟蚊子块差不多,从来没见过这幅泛滥成灾的架势。
  
  捕蝇笼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上了白茹的车,叮嘱道一定要等痊愈了再回来上课,不用着急。
  
  向诗听了也没答话,只是乖巧地眨了眨眼。右眼的可动范围太拥挤,连睫毛都快要戳进眼睑里。
  
  他们准备先去医院,再回家。
  
  向诗全身上下几乎没有几块得以幸免的地方,整个人被浸泡在名为“痒”的液体中,片刻不得安宁。
  
  才在车里坐下不久,他就意识到那些附着在自己身上的水蛭,正以惊人的速度进行着繁殖。红肿的部位越变越多,越变越大,甚至相互连接成了高耸的一片。
  
  “妈,你开快点,我痒得受不了。”他边说边攻击着病变的皮肤,指甲侵略过的区域留下了道道血痕。
  
  “好,你千万别乱抓,当心抓坏了。”白茹努力把全副注意力集中在当前的路况上,而不是儿子的脸上。
  
  医生诊断说,这是由于免疫力低下和精神压力而造成的急性荨麻疹。爆发得非常突然,并且前所未有地凶猛。症状像向诗这么严重的,连他都没见过几例。
  
  简单开了内服和外涂的药,医生继续对白茹说明道:为了抑制风团的扩散,可以选择打激素应急;如果担心副作用,那么不打也行,只是痊愈的过程会拖得相当缓慢。
  
  不等白茹接话,向诗便当机立断地宣布说:“我打。”
  
  他先去医院的取药窗口领了针剂,透明的安瓿瓶分别装在白色和褐色的纸袋里,共有两瓶。
  
  注射室的护士看了眼他拿来的药,不禁皱起了眉头,“这种针打起来特别疼,你得忍一忍。”
  
  由于风疹长满了整张右脸,向诗说话时牵动了嘴角延长线上的肌肉,居然觉得异常地费劲。
  
  “你打吧,我不怕疼。”
  
  “扎完第二针会有一些胀痛感,药水推进去的时候你可千万别叫。”
  
  好心的护士说着叹了口气,言语间尽是同情,“我都不忍心下手。”
  
  向诗默默撸起袖子,心中暗想:不知她是不忍心替我打针,还是不忍心看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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