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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星之诗(近代现代)——露木七月

时间:2021-07-14 10:27:39  作者:露木七月
  他扯出一个凉透了的笑容。
  看吧,活该。
  是时候该回家了,毕竟明天上午就要出发。
  可是他不想回家。
  因为一旦回了家,就代表这一天彻底结束了,就代表他等的人再也不会来了。
  -
  深夜的梅子海岸。
  将礼物和鲜花留在滩涂边,付晶独自爬上了防波堤。
  不记得上一次坐在这个位置是什么时候了。
  可能上高中之后就没有来过。在过去的那段日子里,连睡觉的时间都变成了奢侈。
  记忆中,付晶似乎从未只身来过这里。
  小时候觉得大海特别无聊,因为什么也没有。
  看过的景色总是一成不变,乏味得教人昏昏欲睡。
  而现在的他,同样面对着这片什么也没有的大海,居然感到出奇地平静。
  人的年龄会增长,容貌会老去,心意会转移,感情会破裂,往事会遗忘。
  但这片海,依旧维持着原来的模样。
  就像他第一次牵着妈妈的手来这里玩,就像他枕着向诗的肩膀不小心打起了瞌睡,就像他一个人面对着黑夜的海平面发呆。
  布景前角色的变换不歇,只是从明天起,他就要从这块湛蓝的背景前退场了。
  走了以后,应该暂时回不来。
  说不定时间一长,等他消气了,会愿意再见我一面。
  到时一有假期,我就立马回家,去找他。
  如果他愿意原谅我,以后任何事情我都告诉他。
  只要他给我打电话,不管我人在哪里,绝对不惜一切代价地去见他。
  没问题的。
  不会见不到的。
  他之前说过,不会考到外地去。
  这里是他的家,他总会在的。
  -
  由于昨晚几乎没合眼,今天的付晶欲盖弥彰地戴了副墨镜,将憔悴的上半张脸藏了起来。
  工作日上午的高铁里,乘客稀稀落落。坐定后,他注视着窗外不断飞逝而过的景色,一动不动。
  已经看不见海了。
  “我问你个问题。”
  付晶自顾自地开口,向坐在身边的季吟询问道:“打耳洞哪个地方最疼?”
  对方以为他不过是随口一提,连眼皮都没抬,“越往上越疼。”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盒子,搁在季吟面前的小桌板上。
  “那你来帮我打吧。”
  一次性的自动穿孔器。
  他又翻出了几袋独立包装的酒精棉片,以及一支记号笔,一并递了过去。
  身旁的人这才察觉到了不对劲,迅速坐直身体,皱着眉头打量他。
  付晶伸出手,摸了摸左耳靠上方的耳骨,“打这里。”
  “你第一个耳洞就打耳骨?”
  “不行吗?”
  季吟看了他半晌,试图搞清楚眼前这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然而那副墨镜挡住了他的表情,将自己拒之门外。
  “这个位置很难养。” 
  盯着付晶手指底下那块完好无损的软骨,他解释道:“我有个朋友,打了一年之后还是会莫名其妙地流血发炎。”
  听到的人却是无动于衷,只有嘴巴冷冰冰地笑了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摘掉墨镜,不再多说第二句话,他利索地拆开了穿孔器的包装盒,亲自将利器递到了施刑者的手中。
  一道白色的闪电贯穿了颅腔。
  金属闭合的时间极其短暂,伴随着轻微的“咔哒”一声,两块塑料的透明件掉落下来,好似脱落的鳞片。
  “怎么样。”
  付晶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可实际上,猛烈的痛感超乎了想象,以至于连开口说话也变成了折磨。
  耳朵到嘴角的一整片肌肉疼到彻底麻痹,炽热的痛觉化作一道道锋利无比的锯齿,在他的神经上来回撕扯。
  他本以为疼得眼泪都要溢出来了,结果仅仅是干涩地眨了眨眼睛,仿佛一条没有泪腺的鱼。
  记得很久以前,他曾经问过季吟为什么要打唇钉,对方回答说,是想用激烈的方式来让身体记住一些事情。
  内心的情绪太过强烈,肉|体上的痛觉反而显得轻描淡写。
  指尖试探性地抚上了左耳的耳骨,冷硬的金属与发烫充血的皮肉牢牢镶嵌在一起,是前所未有的陌生触感。
  他不会再哭了。
  季吟递给过来一面镜子,让他确认耳钉的位置。
  血管上犹如连接着一颗炸弹,伴随着脉搏的节奏突突地跳动。
  付晶歪过脑袋,在玻璃的倒影里,首先看见了自己的左半张脸。
  没有一丝痛苦的烙印,也没有任何期待的波澜,和反射在镜子里的其它物体一样,缺乏表情。
  而在他的左耳上方,则缀着一颗散发出黯淡光芒的黑色水晶。
  耳洞的伤口疼了一个星期。
  穿衣服和洗澡变成了最为麻烦的事,一旦被领子或者毛巾刮到,就如同被剧痛的落雷无情劈中,整个人僵硬地定格在原地,动弹不得。
  睡觉的时候甚至不能平躺,因为枕头会抵到耳朵背面的耳堵,必须一直保持右侧卧,睡得相当拘束。
  但是这一切都没关系,毕竟伤口养好了以后,可以随心所欲地戴上好看的饰物。
  没有人会在意他鲜血淋漓的愈合期,大家眼里所能看到的,只有耳骨上那颗璀璨夺目的水晶。
  唯独他自己知道,现实远不及想象之中的那样美好。
  甚至,孤独的阵痛会比人前的光鲜,更为旷日持久。
 
第40章  第40章
  -向诗视角-
  门铃响了。
  此时的向诗正待在房间里吹着冷气看电影。
  墙壁上投射出来的影像依旧是cult片,面对着那些限制级的血|腥画面他丝毫没有反应,手边的小矮桌上甚至还放着一碗淋了炼乳的草莓。
  今天爸妈不在,只有他一个人。
  自进入暑假以来,家里的门铃已经响得没有那么频繁了,因此向诗颇有些诧异,猜不透来人是谁。
  他按下暂停键,用纸巾擦了擦手,然后跑出去应门。
  “骆阿姨?”
  门外站着的人居然是付晶的妈妈。
  见她怀里抱着一个很大的纸板箱,向诗忙上前帮忙,将箱子接过来放到了地上。
  付晶的爸妈平时工作很忙,经常跟着项目国内国外地出差,所以不太能见到。
  其实向诗一直觉得,他们俩的家庭环境应该互换一下才更合理。
  自己是被工作狂父母教育出来的好学生,而他是在温暖家庭里被宠大的少爷。
  向诗记忆中的骆娴一直是短头发加职业套装,于是现在突然看到她穿了身寻常的居家服,反而有些不适应。
  “最近不是准备搬家了吗,这几天在收拾行李。” 
  她反手支着腰,未经打理的头发从额角边滑落下来,一脸头疼的样子。
  “晶晶不在,很多东西我不知道是他的还是你的,就全部放在这个箱子里了。你挑一挑,等会儿阿姨来拿。”
  向诗默默点了点头,没说话。
  就连搬家的事,也是他考完试以后从白茹那里听来的,不过这些已经无所谓了。
  “如果这里头有什么你想要的,直接拿走就好了,不用客气。”
  说着,对方忽然恶作剧地冲他挤了挤眼睛,“他的就是你的,你多拿点,我不告诉他。”
  可能以前的向诗听到这种善意的玩笑话会莞尔一笑,而如今的他所能做到的,不过是象征性地抿一抿嘴唇。
  不对。
  他是他,我是我。
  关上门,抱着沉甸甸的大纸箱回到了房间。
  屋子里并排放着两个豆袋沙发,向诗走向其中一个坐了下来。
  身旁放着的另一个,没客人的时候会往里摆上蓬松的大靠垫,好像有个胖乎乎的人正坐着陪他一起看电影似的。
  箱子里的杂物堆得满满当当,他一样样挑出来。
  他们的确共用过很多东西。
  书,翻开来上面画着小人的是他的,只写字的是自己的。
  唱片都是他的。
  计算器是自己的。
  单词卡是他的。
  向诗甚至找到了些意想不到的昔年旧物,比如一次性的胶片相机,望远镜,忘记换电池的手表,别在胸口的金属校徽……他几乎清楚每一样东西的由来,一如自己的所有物那样。
  他随手捡起了一个银色的镜面魔方。
  由于没有复原,大小不一的长方体胡乱支棱着,看上去七零八落,展开的样子令人联想起漂浮在宇宙里的人造卫星。
  这个异形魔方,是有一次他们出去吃饭的时候,意外得来的。
  想去的那家店虽然非常有名,但是不接受预约,所以等位的时间特别长。
  店家在等候区的桌子上摆了好几个这种魔方,供大家解闷,说转出来的人能拿到小礼物。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们并排坐好,各自拿起一个开始钻研,结果付晶转了几下就举手投降,说还是交给你吧,等你转出来了请把小礼物送给我,谢谢。
  向诗也不明白,那时候为什么会对着个玩具如此较劲。
  付晶待不住,跑去周围的商场乱溜达,而他就真的一直坐在那里,连时间过去了多久都不知道。
  等到那个人终于回来以后,看着恢复原状的四方体,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他端着胳膊,一本正经地说:让老师来看看是哪个小朋友这么聪明。
  然后他们一起去找店员,结果发现所谓的礼物,就是个一模一样的新魔方。
  付晶一脸吃瘪的表情特别有趣,向诗看到他不开心,自己就很开心,于是拆开盒子,故意把魔方拧得乱七八糟,说:送给你了,记得把它恢复原状。
  结果依旧没有复原。
  漫无目的地随便转了两下,他想了想还是作罢,维持着魔方原来的样子,重新扔回了箱子里。
  向诗继续翻出下一样,这次又是什么?CD?
  面对着眼前毫无印象的光碟,他忍不住仔细端详了起来。
  应该是便利店卖的那种空白DVD,白色盘面上是付晶的字迹,用黑色马克笔写着三个字:给向诗。
  ……什么东西。
  这段时间,他命令自己不许想太多,尽量把注意力放在外部的事物上,而非集中于内心的情绪。
  可事实证明,视而不见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矛盾,那些他逃避掉的问题总会以另一种方式,一次又一次地回到他的面前。
  向诗的第一反应是不想看。
  毕竟人的本能,就是想要尽量躲开那些会造成痛苦的东西。
  但他并没有把DVD留在纸箱里,而是单独拿出来,搁在了桌子上。
  等到终于整理得差不多了,纸箱里原本塞得颠三倒四的各种杂物,已经被归置得整整齐齐,如同盘踞在四方空间里一座井然有序的城池。
  随后,向诗站起身,拿起一个同样被单独挑出来的圆形玻璃瓶。
  他将挂在顶部的吊牌摘掉,扔进垃圾桶,接着径自走向了洗手间。
  水龙头被开到了最大,向诗最后看了一眼液体中漂浮着的白色沉淀物,然后面无表情地拧开盖子,倾倒瓶身,将瓶子里的溶液全部倒干净,冲走了。
  陶瓷洗手台的表面泛着冷光,除了残留的水痕,什么也没有留下。
  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
  还行,脸色比之前好多了。
  现在,向诗手里握着的是一只湿淋淋的空瓶子,因为缺少内容物,连玻璃瓶身上的星星看起来都黯淡了许多。
  这本来是白茹的东西,所以他找了张纸巾把水擦干,将其放回了梳妆台。
  她想扔就扔,不想扔就留着,跟我没关系了。
  回想起当初是如何费尽心思地搜罗材料,甚至牺牲吃午饭的时间去做实验,他的心底就泛起了一阵难以抑制的空虚;而如果有一天连空虚也消失殆尽,那么关于这段时光的记忆,就当真不复存在了吧。
  或许被倒掉的,不仅仅是晶莹剔透的化学生成物,还有唯独当事人才知晓的那些往事,以及自己当时所怀揣的,毫无杂质的心意。
  做完这些,向诗觉得已经准备好了。于是关掉放了一半的电影,找出光驱,将DVD推了进去。
  打开播放键。
  矮桌上的草莓从刚才起就没有动过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面对着电影里刺激人神经的惊悚画面,他依旧可以吃得津津有味,现在却一点没有食欲,好像喉咙口被嵌入了一枚木头塞子,不断涌出干涩而腐朽的气息。
  墙壁上浮现出了影像。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乌压压的观众,与镜头深处,空无一人的舞台。
  向诗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就在他几乎能够想象出接下来将会看见什么的时候,那些缥缈的幻影突然脱离了他的脑海,就这么原原本本地降临在了光影交织的墙面上。
  观众视线的尽头,陆续出现了富有色彩的人影。
  而他直接转过头,不带丝毫犹豫地把投影仪关了。
  光驱仍旧在飞速旋转,连带着发出了嗡嗡的噪音。向诗按下按钮,取出了微微发烫的DVD。
  他捏着那枚薄薄的圆片,就像捏着令人无可奈何的刀片,光是这么简简单单地拿在手里,就已经被割得皮开肉绽,流淌出满手的鲜血。
  “咔嚓”——伴随着手肘的收紧,撕咬着他的凶器轻而易举地断成了两半。
  碎裂的光碟被塞回了塑料壳子里,而写有自己名字的地方,被一道丑陋的裂痕硬生生地劈开了。
  他把DVD塞进了箱子的最底层。
  我看过了,但是我不打算原谅你。
  收拾完一切,向诗的脚边堆着两个箱子,一个是骆娴给他的,另一个是他当场理出来的——里面塞着付晶留在他这里的杂物。
  看着那两个泾渭分明的纸箱,向诗忽然觉得,那些庸人自扰的烦恼同样被整理干净了。
  他首先端起了骆娴带来的那一箱,或许是因为扔掉了多余的东西,箱子居然变轻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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