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沈怀璧知道了吗?
沈怀璧见他不答话,轻轻皱眉,又问了一遍:“到底怎么了?我这几日看你都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我约莫着不然也不会都避着我。出什么事了?”
齐墨还是默然不语,只是沉默地把桌子收拾干净。
下一秒,一只修长苍白的手搭上了他的手背。
沈怀璧体温本就偏凉,今日又受了严重的伤,方才稍稍好转,他这一出手,齐墨便能感觉到,还没到冬日,这人的手便如一块冰一样,凉得入骨。
这人是不是睡觉的时候爱踢被子?怎么好端端的,一觉起来这么凉了。
齐墨想着,便有些不满,手腕一转,几乎是强硬地拉过他的手,捂在自己手里。
“哥,你冷不冷啊,手怎么这么凉?”
沈怀璧见他避而不答,还转移话题到自己身上来了,不由心头火起,想要抽手出来:“我们现在在说你的事儿,你别给我打岔……”
话未尽,齐墨却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拢进两手之间。
齐墨那双眼生得极好,眼尾微微上挑,却难能可贵的不显得轻佻,眼睛像一块柔软的黑锦缎,流淌着浅浅柔光,望着他的目光温柔至极,像是在呵护一片柔软的羽毛。
沈怀璧猝不及防一头撞进他的目光中,愣了半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们歇脚的这个地方叫平城,坐落于山脚之下。
山间的月总是一弯明亮落在门前,卷进积蓄已久的纷乱情愫,似片片雪花飞扬,温柔明亮。
齐墨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尝到了沈怀璧唇齿间萦绕着的淡淡药香。
情思是世上最难渡的东西,一不着意,便是沉舟翻覆,无所保留。
那是一坛早早就埋进心中的酒,等待多时的积蓄酝酿,只有等到拿出来的时候,才能知道,这究竟是香酿埋心,还是苦酒入喉。
佛骨亦无思,终为断情绝。
他齐墨不是佛,也没有勇气去舍弃佛骨,他只是想好好呆在这个世界上,好好爱着一个人——
比如说,那个人,是沈怀璧。
还盛着残留汤汁的瓷碗被打翻,却被齐墨忙里偷闲的捞住,稳稳地放在桌上。
在亲吻的间隙中,齐墨有些迷茫的想:也许沈怀璧也喜欢他。
就像,齐墨也不知道,他那么喜欢沈怀璧。
他若是佛,今生只渡沈怀璧一人。
大黑不知什么时候飞了进来,停在窗棂上,拖着一双受伤的翅膀,微歪着头看着他们,极其懂事的没有发出声音打扰。
静谧的黑夜中,不知是谁低低喘着气,嗓音喑哑,先开口臣服:“愿生生世世,与君同相守,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二人不知道贴在一起多久,沈怀璧才松开他,用漆黑的夜色掩住自己发红的耳根:“那你今晚……”
“我能留下来吗?”沈怀璧话未说完,齐墨便已经猜到了他的意思,抢先一步问道。
沈怀璧轻轻道:“想留就留下来吧。”
齐墨看着他替自己整理被褥,却突然道:“我去暖阁睡,师哥向来睡眠轻浅,我向来睡相不佳,怕扰了师哥睡眠……我就在外面。”
今夜的温存对于他来说,是一场逾越礼分的冒犯。他不敢再待下去,怕自己陷得太深,一不小心就会陷入进沈怀璧这一汪令人驻足不已的温柔泽之中。
可是他不知道,嗜糖成瘾之人,只要一朝一夕碰过了诱人的蜜糖,便会驻足忘返,再也挪不开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v章的小姐妹们的支持!无奖竞猜~到底是谁先开的口!
情思是世上最难渡的东西,亦不着意,便是沉舟翻覆,无所保留。
佛骨亦无思,终为断情绝。
他齐墨不是佛,也没有勇气去舍弃佛骨,他只是想好好呆在这个世界上,好好爱着一个人——
他那么喜欢沈怀璧。
他若是佛,今生只渡沈怀璧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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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安神香囊
翌日一大早, 齐墨便起了床。
沈怀璧虽说现在身子好些了,可药膳还是不能断,每日都要坚持。
平城地方小物资又缺乏, 找不到什么山珍海味的好食材, 只是药材更好些,东西也新鲜可口, 倒也算得上是个优点。
他走进小厨房,那里放着今日一清早便有人送过来的新鲜食材,正整整齐齐的码在桌子上面。
一只盛满水的木桶就端端正正放在桌上,他凑过去看, 里面有一尾新鲜的鱼。
那是他专门请人从西边的小溪中钓上来的鲈鱼,经过前几日的反复试验,他琢磨出了这么一个规律——沈怀璧爱吃鱼,几乎是每天只要有鱼, 无论多难喝的药,他都能面不改色地喝下去。
那尾鲈鱼还是活的, 正自由自在的在木桶子里面游弋, 丝毫不知道自己即将葬身人腹的命运。
齐墨手脚麻利地剖开鱼腹, 去掉腮和内脏,用清水淋清血迹, 刀法熟练的将鱼片成薄薄的一片, 整个儿放入了已经熬好的高汤之中, 整盅汤在炉火挺旺的锅中咕嘟咕嘟的冒着水泡。
齐墨一边盯着炉火的情况, 另一边分出几丝心神,不自知的揣度起来——
他们这一行人在平城停了太久,齐墨估摸着,等沈怀璧身子好些了, 他们就得东上京城了。
京城虽然现在是有福王掌管政权,还没有落得个群龙无首的下场,但是等他们一行人入了京城,那可真不知会变成个什么样。
还有沈怀璧。
如果说他的十七年的前半生都如同一颗浮萍,在水中漫无目的的随波漂流,那齐墨现在的状况则更像一个悬溺水中的人。
他本能的贪恋沈怀璧这棵救命稻草,却又怕他在不知何时,又会突然断掉。
思绪如一团乱麻一般缠绕在一起,他实在想不通,索性就不想。
容叔今日也起了个大早。为了锻炼身体,他便在院子里面走走荡荡,却突然发现小厨房里面有缕缕炊烟升上空中。
本来他以为是客栈里的人在弄早饭,便也不以为意,没想到走进来往里一看,里面居然是一个熟悉的人,在娴熟的做着东西——
那他娘的是他从京城千里迢迢的带来的小包袱,齐墨啊!
容叔至今还忘不了他在江北时火烧厨房的惨案,如今场景重现,他如临大敌,偷手偷脚的走进去,当即大喝一声制止他道:“十一殿下!你在干什么?!”
齐墨正在理自己绕不清的心事呢,突然被人这么一叫,心里一猝,手中的蒲扇突然乱了分寸,还在炉火上的小瓷盅被他不小心扇落在地,里面熬了将近两个时辰的鱼汤也全部撒在地上,乳白的汤汁与青灰色的石板相接,一股浓烈的香气散发了出来。
齐墨抬头,见是容叔,心中稍稍定了下来。
他没有开口责备容叔,只是弯下腰去把已经破碎的稍大一些的瓷盅碎片用手捡起来,小心的包在手帕里,好不让人被伤到。
容叔见他没搞破坏,竟然破天荒的在下厨,颇有些愧疚,抓着头道:“那个……十一殿下,你这……”
“容叔晨安。”齐墨打断他:“沈将军身体不好,现在需要食物疗养,既然是我害他弄成这样的,我定然要管他的均衡膳食,不能让沈将军烙下病根才是。”
容叔听他这么一说,心里的愧疚就更浓厚了,忙道:“这样啊?你这汤都没了,那我帮你……”
齐墨冲他笑了一笑,却摇头道:“不用啦,这汤没了就没了,沈将军一时半会儿还起不来,我去再做一碗,还来得及的。”
容叔有些怔然的看着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小心翼翼道:“那个……你和沈将军,和好了?”
齐墨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问道:“什么和好?我们俩从来都挺好啊。”
容叔笑,眼中流露出一种放下心的神态,他抚掌长叹道:“哎,那就好了。昨日见你之时,看你无精打采的,我还以为你和沈将军出什么事了呢。”
齐墨一听这个,便没来由的有些心虚,三两下把手中的瓷片都给包住,扔进了簸箕里。
他直起身,解释道:“我没事儿,沈将军……他很好啊。之前我不是刚醒吗?神智可能有些不清楚,脸色差也是应该的,碍不着沈将军什么事儿。”
容叔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打趣道:“那我就不打扰殿下您给沈将军调理身体的药膳了,唉,我这一把老骨头了,该到处走走……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来还没我腿长的小殿下,长这么大了。”
齐墨被他说的有些羞赧,忙推他出去:“容叔你也真是的,这叫什么话,难道这么些年白吃饭不长大吗?那可不就是巨婴了!您快些去散步吧,别在这儿再玩儿我了。”
容叔笑得愉快至极,刚走出去,一只黑色的大鸟便停在了他肩膀上——
这几日都是容叔在照顾大黑,两人一个话唠,另一个不会说话,相处的倒也算是恰得其乐,亲昵万分。
大黑见着了齐墨,扑棱了一下翅膀,向他展示着自己已经愈合了的羽翅。
东大营的将士们都是对大黑熟悉的,自然对它好的不一般。齐墨走的这几日,大黑应当都被轮番着用上了各种好药了,这才好的那么快。
只是血肉生长的速度比羽毛快多了,大黑原本漆黑亮丽的翅膀光秃秃的秃了一块,平白无故为它威猛异常的形象添上了一笔滑稽。
大黑注意到齐墨正在盯着它的翅膀看,能通人性似的,又把翅膀合拢来,鸟嘴扭到一边,像是生了他的闷气。
齐墨闷笑一声,目送着骑在容叔和停在他肩膀上的大黑走远。
东方的初晨已经从山间升起,金碧色的阳光穿透云层,为朝霞染上一抹绚丽的彩墨,美的让人侧目。
齐墨有些发愁的想,这下好了,鱼没了,汤也没了,待会沈怀璧醒了,发现今天居然没有像样的药膳,该不会生气吧?
唉。
他认命的关上厨房的柴扉,现在时辰尚早,据以往的经验,沈怀璧未到午时是起不来的。
这正好给了他充足的时间,去准备另一份药膳。
说来倒也奇怪,寻常人身上受了这么多伤,纵使是中了再多的迷药,也不可能像沈怀璧一样睡得这么久。血肉的生长总是伴随着疼痛,在睡梦中生生熬过这种痛楚,定然是不好过的。
齐墨不是没偷偷去他院子里看过沈怀璧,每次被徐毅撞见,得到的回复要不就是“将军已经歇下了”,要不就是“将军休息了”。
齐墨原以为那是徐毅纯粹不想看见他和沈怀璧相见,诓他来了。
但如今他细细一想,却觉得这极有可能确实是真的。
昨夜齐墨睡得不好,不仅是心绪上的波动,更是因为里间传来的动静。
沈怀璧平日里看着好端端一个不苟言笑的将军,到了睡觉的时候却是不安分极了。
大齐百年边疆太平,无重大战事,许是这么多天以来沈怀璧都没有摸过枪棒,一时便手痒痒了,把被窝当成了战场。
齐墨听见里面的动静,进去看时,却发现被子枕头床褥,无一没有被他从床上扔下来的。
而沈怀璧本人还好端端的躺在床上。
他的眉心微微蹙起,纤长的睫羽轻轻颤抖,像是蝴蝶振翅欲飞的羽翼,他眉梢弯出一个脆弱的弧度,双手环着自己,脸上是齐墨从没看过的脆弱与无助。
他的额头沁出了细细密密的薄汗,像是经历了一场噩梦。
睡觉不盖被子,山间多凉夜,这点沈怀璧难道还不懂吗?
这么大人了,连好好睡觉都不知道,真是的……
齐墨叹了口气,把枕头和被子捡起来,给他盖上被子。
沈怀璧像是发现了来人的动静,却没有睁开眼,而是在齐墨给他盖被子的手离开之前,紧紧拉住了齐墨的手腕。
齐墨以为他醒了,心里的小兔子慌张地跳了一下,如果不是沈怀璧还抓着他的手,齐墨合计怀疑,自己整个人都得直接弹出去七八百里。
要是被沈怀璧发现自己半夜不睡觉,跑到里面来看他,对方该是什么想法?该不会以为自己是变态吧?!
齐墨越想越可怕,本想着拔腿就跑的,却又想起沈怀璧牵着自己的一只手,他深思熟虑一会儿,还是决定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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