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说完,沈怀璧面色极为不好,人情味全部收敛进去,转而附上的是一层冷淡的霜——
“沈家的事情是沈家的事情,与你又何干?切莫多嘴多舌,伤了人情冷暖才好。”
徐毅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闭口不言了。
沈怀璧转过身,便被人一掌劈在脖子上,整个人都软到了齐墨怀里:
“都统大人,你带将军去吧。他就是这个破烂脾气,你也别放心上,他就是一时气话罢了。将军怀疑门外的人,就是花满山庄里面的华容华神医,他本来就想见华容一面,但是他身体太弱了,若是待会儿出了什么状况,可真是不好说,还是都统大人替我将将军送到平城里,若是都统大人信得过我,我这边的事情了结,我便带着东大营的将士们去平城汇合。”
徐毅见他说话的样子恳切又坚定,心下早就动摇了,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就这个窝囊草包似的十一殿下,真能挑起大任?
但他也不能轻易的就把东大营的将士们交给他,一旦出了些什么事儿,这损失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一条条的人命啊!
齐墨把已经晕过去的沈怀璧交到他手上,催促道:“如今火烧眉头,都统大人就算不信也只能按照此方法行事了。我定会好生注意,若此番前去有差池,我愿一人担责。”
徐毅听他这么说,也没有法子再为难他,只好道:“殿下,好生保重自己。属下必然会护好将军的,请殿下速去速回,带着咱们东大营的将士们前去平城会合。”
说罢,他抱着沈怀璧,转身便要走,却又被齐墨叫住:“等一下!”
徐毅还以为他要反悔,脸色都拉下来了一些,有些急促地问道:“殿下,怎么了?”
沈怀璧正睡在他臂弯里,面容平静,双目紧闭着,正在昏昏沉睡着,一点也不知道即将的生离死别。
齐墨没说话,只是沉默了汗牛充栋两秒,用目光静静地在沈怀璧面容上描摹了一圈,这才带着些不舍道:“路上小心,这里一切有我殿后。”
徐毅看了他一眼,终究是点了点头,手脚麻利的带沈怀璧去了后门,坐上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车马,一路沿着小道往平城赶去了。
“殿下。”
齐墨。今天有人叫他回过头,这才发现容叔还没有走。
刚才徐毅与他说的时候,早就已经把容叔算进去了,车不大不小,但坐三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齐墨有些紧张,容叔这么大岁数了,身体向来又不太好,如今他留在这里真是不知道会出什么状况。
齐墨语速有些急促:“容叔,你怎么没和他们一起走?”
容叔看上去倒是悠悠哉哉的,好像一点也不担心自己马上要面临的危险境地,晃晃悠悠的笑道:“怎么了殿下?你还怀疑我这老头子什么,是不行了吗?殿下真是迷糊了,你也不好好想想,当初是谁把你一路从京城带过来的,我这大半辈子什么场合没见过,还会怕这些门前嚣张的小土匪?不至于这么紧张,老头子我,年轻的时候可是上过沙场的!”
齐墨到底担心,那些话在喉咙里滚了两圈,却终究没有出口责备他,他只是说:“那容叔您可要小心点,别崴了脚,再摔一跤,到时候骨头都得没两根了!”
容叔笑了出手拍了他一下:“臭小子,怎么说话的呢?”
东大营的将士们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个个都带上最尖锐的武器,把守在门前。
齐墨穿戴上沈怀璧留给他的琉璃甲,把护心镜戴在胸前,沉稳的道:“沈将军说得好,这到底是人是鬼,咱们拉出来看看!开门!”
第44章 调虎离山
*
客栈里的灯光已经熄灭已久, 而客栈门外的山道却是灯火通明一片。
齐墨先发制人,这一招可算是卒起不意,沈怀璧教过他, 打仗打的就是一份气概, 如果这份气概一次两次的消磨没了,那这仗也就没有打的必要了。
而鼓舞士气最好的办法, 就是先声夺人。
沈怀璧东上京城,东大营的将士们总共带了七八百号来,索性这客栈比较大,还能容纳进去。
这些士兵在客栈里养精蓄锐已久, 因为没有校营场的缘故,他们这几天都没有训练。习武之人一天不摸刀枪棍棒便浑身痒的难受,士兵们早就盼望着这一场硬仗的到来了。
齐墨在赌,赌对方的军队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人。
黑夜为他拢上了一层最轻薄的纱, 把他眸中。那些外放的、零零碎碎的情绪全部收纳进去,让人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有已经按捺不住的小将士来问他:“殿下!现在就开门吗?”
齐墨听着门外晰晰索索的声响, 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当机立断道:“不, 你们先去厨房拿两桶油来,再从围墙上泼下去!要快!”
那小将士虽然不懂他在说什么, 但还是点了点头, 乖顺的跑进了厨房, 拎了两大桶他今天才买来的油。
几个大一点的将士从他手里接过油桶, 爬上□□,把所有的围墙都淋了个遍。
“殿下,接下来怎么做呢?”
东大营今年招募的都是些年轻的将士,能跟着沈怀璧一路出来的也都是些怀揣着梦想与热血的年轻人。
如今一直统帅着他们的徐都统和沈将军都走了, 他们自然而然的开始信服起齐墨来。
齐墨的目光在人群里面寻搜了一圈,看见的都是一排亮晶晶的眼睛,齐墨知道,那就是年轻人的热情与朝气。
他淡淡道:“把油桶都扔掉,点火。”
有人好像还心存疑虑,多了一句嘴,问道:“殿下,那我们的墙都淋了油,等会儿火点着了,那我们就不被困死了吗?”
“你说的对,但如果点上火,让外面的人进不来,我们里面的人却总可以想办法出去……况且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龟缩在里面。”
齐墨一声令下,方才那些迟疑的人也不再迟疑,迅速动作起来,刹那间院子里和院子外燃起了火光融融的一片大火。
外面的人也没有想到里面是这般光景,本以为沈怀璧和齐墨他们会乖乖的举手就擒,或者是等他们打进去之后再被憋屈的绑出来。
横竖都是一个失败,也无论是什么方式了。
但齐墨不按常理的出牌,却让那个黑衣人着着实实的失了神。
“快去禀告华大人,快点!”黑衣人招了招手,把身后的手下叫了过来:“另外看看这院子里还有没有别的出口,给我把它堵死!别让里面的人跑出来了,我要一只苍蝇也不能进去!”
手下忠心耿耿地鞠了一躬,应和道:“是!”
*
天气将明未明之际,沈怀璧的车马已经到达了平城。
天色才刚刚破晓,一缕金色的光从厚重的云层中穿出,落在了马车上,像是特意要给他们照明似的。
徐毅正坐在前面的车轼上,听见马车里的响动,回过头。
沈怀璧不知何时醒了,手中的鞭子正抵在自己后颈处,面容苍白:“谁让你带我走的,调转马车,回去!”
徐毅已经感受到了后颈处火辣辣的疼痛了,但他还是没有松开缰绳,硬着头皮道:“不行,殿下已经交代了,不能让将军再回客栈。”
沈怀璧闻言,冷笑道:“那你们就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吗?徐毅啊徐毅,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我是当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等胆量!”
徐毅见他动怒,心道不好,忙低下声音道:“是殿下要求的,还有整个东大营的将士都还在客栈里,现下已经过去三两个时辰了,约莫等到完全天亮时,殿下他们就回来了!”
“要是没回来呢?”沈怀璧嗤笑一声,不咸不淡道:“他可是咱们皇族仅剩的几根独苗苗,要是出什么差池,你觉得那些皇子们还会饶过你吗?”
徐毅这会儿冷汗都冒下来了,可还是坚持道:“殿下说了,不允。将军还是坐好吧,小心摔跤了,将军不必动武,将军现在这身体是打不过属下的,不必白费力气。如果真要处罚手下,那就等将军身体完全好了,要杀要剐,属下在所不辞。”
沈怀璧气的胸膛一起一伏,还未动手,徐毅就追加了一句:“若是将军还不坐好,属下只能唐突地将将军再次打晕了。”
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事儿,沈怀璧还没有失去理智到不辨事态。
他想了一会儿,才说道:“你打算把我带去哪儿?平城?”
徐毅没打算隐瞒他,因为就算他不说,到时候他们到了平城,沈怀璧也会知道。
徐毅点了点头。
谁知沈怀璧嗤了一声,道:“那你觉得,平城安全吗?”
徐毅道:“属下以为,比客栈安全多了。”
“那可不然。”沈怀璧接了话:“我和殿下猜测,千里迢迢来追赶我们的那些人,就是花满山庄里的华容,我们住的地方离平城这么近,况且那里又没有几家客栈,你说一下子那么多黑衣人,他们平日里都住哪儿的?”
徐毅呼吸一滞,几乎是屏着呼吸看他:“将军……”
“不用看我,我说了没有什么地方比我们分开行事会更危险。”沈怀璧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你也不用把马车开回去了,平城到都到了,哪里又有返回的道理呢?”
徐毅抬起眼睛,看着面前那个窄小破旧的城门,金色的光打在名匾上,让这座灰扑扑的小城都有了些人情味。
“还等什么,进去吧。说不定都已经有人在等我们俩了。”
沈怀璧把挑起的帘子放下,合上眼睛,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
不得不说,齐墨的方法是真的有效。
淋油,放火,开门,杀人,这四个动作被他有条不紊的依次完成,果然不出齐墨所料,除了最靠近门那边站着的几个还稍微厉害些。其他的黑衣人还真像个草包,有几个连演都不掩饰一下,见到东大营的将士们出来,便一溜烟跑了。
那帮东大营的青年将领们哪里见过这么别开生面的场景,一边拍手叫好,一边像撵猴子一样把那些逃窜的黑衣人撵到了更远的地方。
场面又诡异又滑稽,看得齐墨都有些好笑。
容叔到底宝刀未老,首要解决了几个厉害些的黑衣人,拄着刀站在齐墨旁边,颇为自得的开了口。
“我说了吧,你容叔还是挺不错的,怎么样?你看,没拖累你吧。”
齐墨也笑:“这倒是,咱们容叔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无所不能,区区几个山贼小毛头而已,算得了什么呢?”
容叔被他打趣完了,笑了个半晌,这才好像想起了什么,开口道:“沈将军……这时候差不多到平城了吧?”
齐墨这才想起来,沈怀璧还在平城等着他。
东方翻起了鱼肚白,这个时候,他们一定已经到了吧?
容叔还在婆婆妈妈地吐槽:“殿下,你说这些山贼真奇怪,这不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吗?一开始还大放阙词说要沈将军出来,不然就放火烧了整个客栈,你看,厉害的一个都没见着,全部像老鼠一样抱头跑了。”
他这么一说,倒提醒齐墨了。
为什么他与都沈怀璧猜测这是华容搞的鬼,可战士如此激烈,齐墨至今都还没见到过华容的影子。
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吗?
齐墨想了一会儿,又轻轻摇了摇头。
他一向相信沈怀璧的标准判断,这次应该也毫不例外。
来追他们的人应当就是华容,但为什么他迟迟却没有出现呢?
如果……华容早就知道沈怀璧要提前从后门出去,他主要是为了沈怀璧而来,这样的话——
华容就会直接在平层里面等沈怀璧他们,而不是傻乎乎的还在客栈围堵齐墨!
这是调虎离山之计,他们被骗了!
齐墨连忙喝道:“东大营的将士们,和我一起去平城!沈将军那边遇险了!”
容叔看他慌张,按住他肩膀,连忙安慰道:“做什么这么着急忙慌的?那些黑衣人还没有走远呢,若是现在就走,他们再卷土重来的话,我们谁都跑不了了。”
“不对,那些黑衣人对我们来说只是幌子,他们的真正目的是沈怀璧啊!”齐墨有些慌张,语速都不自觉的加快了:“我们现在得赶紧召集人马去平城!就现在如果再晚的话,他们会遇到什么危险,我们都不知道!”
容叔还是没有放弃安慰他:“先不说沈将军如何神通,徐都统也不是个吃软饭的,你这么瞎操心……”
谁知他这些画反而起到了反向的效果,齐墨看起来更加着急了,他压低了声音,语速快极:“不是瞎操心!沈怀璧现在身体还没有复原,再加上徐毅又是个愣头愣脑的,这叫我如何放心?还是快些集结东大营的将士们去平板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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