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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那人趾高气扬的离开，江楷叹了口气，问低着头，表情难堪的江望，“你没事吧？”
“没事。”江望笑着摇头。表情转换间，仿佛刚才的事没发生一般，看着封着口的土豆袋子，接着刚才的话问，“要卖完了吗？”
“快了，只有一点了，再半个小时怎么都完了。”
“你怎么来这了？”江楷看着天上的太阳预估了下时间问他，“现在还没到放学时间吧？”
“没有，今天端午节，老师上了早课就放了。”
“今天是端午节啊。”江楷闻言才忽然意识到，手拍着头说，“我都不知道。早上也没给你弄个粽子什么的。”
“没事，我不爱吃。”江望说。
“不爱吃，也得买个吃，过节嘛。”江楷说着从外衣的内口袋里，掏出一张布满泥泞的五块钱，一手递给江望，一手指着逼仄小道的出口说，“拿着，去出口右转的第7个店。据你张叔他们说，那里有卖城里少爷吃的富贵粽。你去买两个，晚上我们爷两也奢侈的尝一尝，过个富贵节。”
“好。”江望犹豫了一下接过。不放心叮嘱，“那我出去一下，你小心。”
“没事，卖个东西不会有什么事，快去吧。”江楷拍拍他的肩膀。
“好。”江望应下，照着他说的往出口前行。
走出出口外面是一个不一样的世界。冠冕堂皇，有着江望认知里所有富贵的样。他愣了一下回头，望着身后昏暗拥挤吵嚷的道子，情绪复杂的低着头往前走。
数着第7家到了卖粽子的地方。
那里排队的人不多，却个个穿得光鲜亮丽。他一出现就显得格外另类，所有人的目光一时都聚焦到了他身上。议论声不绝于耳。
“哎，你看那个人，是乞丐吗？”
“哪里哪里？”
“是吧。”
“肯定是啊，你看他穿得破破烂烂的，手中的钱也脏兮兮的，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偷来的。”
“这钱不是偷来的。”江望听着本来不打算理会他们，沉默以对，但是听到他们说自己的钱是偷来的。江望忍不住了，他能接受自己被诋毁诬陷，但是他能接受别人说他爸辛辛苦苦挣来的钱不干净。
“这是我爸卖土豆挣来的。”他解释，但是没有人听他的。议论声反而更大了，江望堵不住，只能放弃。沉默的忍受了不知多久，终于排到了他。
他小心的擦了擦钱，递上去说，“你好，我要两个粽子。”
“粽子？”他一开口服务员笑了，身后也爆出巨大的笑声。他不明所以，服务员却没有给他解释，只是嘲笑道，“你来这买什么粽子，土鳖。”
“什么意思？”江望局促的捏着钱，指着橱窗里的东西，问，“那不是粽子吗？”
“哈……”服务员没回答他，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江望以为自己又要被埋汰了，正想缩回手，旁边有人伸手，拉住了他，将他带离了这里。
他不明所以的打量着拉着自己的人。他穿着一身黑衣服，年龄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大，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稚气未脱，五官却精致得不像话。只是他表情有些冷，冷得不像是这个年龄的人。
这样表情的人，一开口会不会连空气都会被冰冻起来。江望这么想着，叶荀放开了他。
手插着裤兜，歪头望着刚才的店冷冷开口告诉他说，“刚才那个店，卖的不是粽子，是寿司。”
“寿司？”江望闻言愣了一下，转回头远远看了一眼，害羞得脸都红了。
“对，”叶荀点头，微微皱起眉头问他，“你没发现它跟粽子不一样？”
“发现了。”江望勾头，嘴抿成一条线，自觉好笑的笑了一下说，“我发现了。粽子有壳，那橱窗里的东西都没壳，怎么会没发现不一样。我只是以为，城里的粽子跟我们农村的不同。”
叶荀听到他的话明显愣了一下，表情缓和了些，说话语气却仍旧没改，“怎么会不同？”
“城市跟农村虽然有差距，但是大多地方都是相同的。”
“粽子是。”
“人也是。”叶荀意有所指，江望听出来了，抬头看着他，看他望向自己，又匆匆避开他的眼神。
叶荀将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沉默了一下，轻呼了口气说道，“城里的人和农村的人，都是一样的人，他们没资格说你，你也没必要忍让。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就大声反驳，就动手。不要影响我看戏的观感。”
“知道吗？”
端午节番外 粽子（下）
“知道了。”江望乖巧点头。而后眉眼弯弯的由衷对叶荀说，“谢谢你，好心人。”
“谁是好心人？不要乱用这些奇怪的词语来形容我。”叶荀嘴上不满的怼着江望，耳朵不易察觉的红了。他干咳了一声掩饰尴尬，转过身就手插着兜挺直腰杆往前走。走了半天不见江望跟上，转头问他，“愣着干嘛？走啊。”
“我吗？”江望不确定他在跟自己讲话，指指自己，看叶荀一脸不然呢，连忙跟上，问他，“去哪呀？”
“你不是要买粽子吗？”叶荀反问，看江望仍旧不解模样，明说道，“带你去买粽子。”
说完头也不回的快步往前，江望屁颠屁颠的嗯了一声跟上。
叶荀侧头望着他，呼了口气，一直烦闷的心情忽然好了很多，问江望，“你不怕我骗你吗？”
“你不会。”江望肯定说。
“因为我刚才把你拉离了那里？所以你这么觉得？”叶荀惊讶于他的坚定。
“不是，我没有那么没有戒备心。”江望如实说着，“我敢这么觉得是因为我会看人。我知道你不会。”
“呵……”叶荀被他逗笑了，嘴上警告的说了句“别太自信。”，却规规矩矩的把江望带到了粽子店。
看他排着队转身打算离开了，走出一截又听江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等一下。”
“怎么？”叶荀转身望着气喘吁吁的江望，以为他是还有什么事。
却见他从小心翼翼的从袋里掏出一个粽子，捧到了他面前，声音清亮的说。
“给你。”
“谢谢你今天帮我。”
“不用，不爱吃。”叶荀看了一眼，没有接。随口撒了谎。对粽子他可以算是为数不多喜欢的食物，但是他不想对江望说实话，他不想要他的。
一是他觉得自己没帮什么，二是。叶荀想着江望在寿司店时递出的五块，嘴角微动。
“不爱吃也拿着吧，不然我总觉得亏欠你什么。”江望不容分说的就想塞进叶荀手里。还没成功，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打断了他的话。
“叶荀！你怎么在这？”
问话的是个漂亮得女人，说话时满脸不悦。
叶荀听到她的问话，脸上表情瞬间没了，周围温度骤降。回答的语气也不是很好，“我出来走走。”
江望听着，默默站到了他身边，以为他是遇到了什么跟她有深仇大恨的人，没想到却听女人说。
“走什么？妈妈不是告诉过你，不能出门，要一直在家待着吗？你出来走什么？你这样怎么讨你陈爸爸开心？”叶冉语重心长。
“我为什么要讨他开心。”叶荀反驳。
“为什么？因为以后他就是你爸爸，因为以后我跟你衣食住行都得靠他来，因为以后，他就是你妈我未来的丈夫，是我的精神依托……”叶冉将原因逐一列给他，而后蹲到他面前，泪眼朦胧的说，“叶荀，你陈爸爸对我对你的以后都会很重要。他不喜欢不受他控制的孩子，他让你一直在家待着，你就安静待着吧，别惹他生气。妈妈跟你都不能失去他的。”叶冉说话声音不大，却每一句都加附给了叶荀巨大的重量。
江望作为一个旁观者，莫名有些心疼。但更多的是敬佩，听叶冉的话，叶荀跟他一样，应该也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同是单亲家庭的孩子，没想到他能如此坚韧。
“他成为不了我爸，我也可以失去他。”叶荀细细听过叶冉的话，沉默了一会儿，只说了一声，就往叶冉来的方向走去，“回去吧。”明显妥协了。
江望看他这样子心疼，又无能为力，紧了紧手，又叫了一声等一下，追了上去。
在叶荀不解的目光里，在叶冉嫌弃的目光下，将手中的粽子不容分说的塞到叶荀手里，说，“你还是拿着这个粽子吧。”
说完没等叶荀反应过来，就跑开了。跑出一截就站定，朝叶荀挥着手说，“这是甜味的，希望你吃了心情好。”说完转身跑远。
叶荀目光复杂的望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里，轻声说了声，“谢谢。”
将粽子在手上端详了好一阵，才剥了壳将粽肉塞进口中。
“哎，别吃了，那小孩儿那么脏，粽子上肯定也有细菌，你吃了容易吃坏肚子。”一旁的叶冉见状要制止，被叶荀避开。
“不会。”叶荀懒得跟她多说，只否认了一声，退离她很远。
“怎么不会？”叶冉反驳，看他无动于衷的将粽子一口闷了无奈道，“算了，你吃了就算了。下不为例。”说完走近叶荀。看了他半天，脸上露出讨好的表情，说道，“叶荀，你记得妈妈跟你说过你陈叔叔有个儿子，最近被他爷爷奶奶带去外国玩了的事吧。”
叶荀没有应声，叶冉接着说了下去。
“今天他回来了。”
“一会儿见了他，也得好好跟他打招呼，知道吗？他对我们以后的日子也很重要。”叶冉交代，叶荀没说话。结果换来叶冉一路的絮絮叨叨，好在到陈家就结束了。
进了陈家叶荀就见到了叶冉口中陈叔叔的儿子，少年稚气，看着自己一副戒备模样。
叶冉看了陈烨这样自觉尴尬，正想着让叶荀主动打招呼，陈稳正好回来，在他们身后问，“回来了怎么不进去？”
“啊，我们看陈烨呢。”叶冉赶紧拉着叶荀让开。
陈烨在他们退开后看到了陈稳，笑着就跑了过来，乖巧的叫了声“爸。”
“回来了。”陈稳淡漠的应承一声，视线却放在了叶荀身上，审视的扫视了他全身一遍，问他，“今天没出去玩吧？”他很在意叶荀出没出去，他现在事业正值上升时期，不能让自己在妻子死后半年就重新娶妻，还娶了一个有孩子的女人的新闻曝光。
“出去了。”叶荀不喜欢他这种眼神，哪怕叶冉一直推搡着暗示自己撒谎，他还是如实说了，说完就径直往自己房间走了。
“出去了！我不是叫你别出去吗？你不会听话吗……”陈稳一听就怒了，跟着叶荀就训斥。叶冉看他生气，连忙跟了上去错过陈烨时对他笑了一下。
陈烨冷眼望着他们三人走远，牙齿咬得死紧。
——
“爸，土豆卖完了？”回到菜市场，看江楷已经在收拾起了东西，江望问道。
“嗯，可以回家了。”江楷笑着答他，问，“粽子买回来了？”
“买来了，我的路上已经被我吃了，没忍住。”江望朝他扬了扬手里的粽子，笑得歉意。
“不是不爱吃吗？我就知道你刚才是为了省钱在跟我撒谎。”江楷说。江望不置可否，刚才他确实是在撒谎，现在也是在撒谎。
“你呀，就是太懂事了。”江楷叹气。
“没有。”江望否认一声将粽子递到江楷手上，说道，“爸你也快吃吧，一会儿凉了，我来收拾东西。”
说着就低头收拾起来。收拾完刚好村里班车过来接人，他们就坐了上去。
回村的路上，车里吵吵嚷嚷，江望安安静静的待在一旁。
江楷望着他，正想要不要问他在想什么，他已经主动开口了。
他说，“爸你知道吗？今天张叔告诉你卖粽子那家店，原来卖的不是粽子，是寿司。”
“原来城里的人，跟农村的人，也可以是一样的。”
“原来冷冰冰的人，说话是温暖的。”江望说到这笑了一下，笑容未全然浮现到脸上，又骤然消失，转化成了心疼，“原来城里的小孩儿，也是不幸福的。”
“你从哪里来的那么多结论。”江楷听过他的话，没发表言论，只是问。
“从一个好人那里，他叫什么，”江望紧皱眉头，“刚才我没听清。”
“只知道，他是姓叶。”
——
“江望，放学了？”放学回家，江望还没进门，江楷就招呼了一声。
“嗯。”江望应了一声，看向江楷，发现他正望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呆了一下，将书包放进屋里，又走了出来，走到江楷旁边。不出意料看到他指着身旁的凳子让自己坐下。
“爸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江望问。
“嗯。爸有个事跟你商量。”江楷说着停顿了下，敲了敲手中的烟斗，叹了口气，才继续道，“最近城里有户人家的小孩儿不听话，他们打算学习电视里什么节目，让他来农村体验一月生活，好有所改变。村支书照顾我们，就跟他推荐了我们家。”
“他家看上了，酬劳给的很高，那钱够我们很多开支。”
“我想接下来。”
“你想接就接吧，不用顾虑我，”江望说，“我是支持你这么做的。”
“可是我怕他来了会欺负你。”
“不会的。我都这么大了，没人欺负得了我，再说，真欺负也就一个月没事的。”江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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