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砚吃完两颗蜜饯,似是不怎么喜欢,手指轻轻一拨,将其推远了一些。
她拉着凳子在桌旁坐了下来,望了亦秋一眼,不紧不慢地问道:“你为我买的?”
亦秋皱了皱眉,道:“哪是为你买的啊!”
幽砚淡淡说道:“看来你喜欢吃这种小孩子的玩意儿。”
“我不喜欢!你以为我乐意买啊?我之所以买它回来,是因为……”
亦秋话到此处,忽然停顿了片刻,下意识心虚地眨了眨眼。
“因为?”幽砚饶有兴致地追问着,“因为什么?”
“是因为……”亦秋不由得皱了皱眉。
烦死了,刚被幽砚嫌弃了长相了,她现在真是一点也不想承认,这蜜饯确实是她为幽砚买的。
“因为最近大家都在喝药!”亦秋说着,抱起枕头,回头瞪了幽砚一眼,咋呼道,“你少吃点啊,等会儿我还要给江羽遥和小猪蹄子送去呢!”
幽砚闻言,食指轻轻一勾,又将那刚被自己推远的蜜饯包弄到了跟前,伸手取出一颗,放入口中,默不作声地吃了起来。
再之后,那鸟女人便跟吃上瘾了似的,一颗接着一颗往嘴里送。
亦秋见了,不由得后仰几分,眼底闪过了一丝疑惑。
“你,你……”亦秋犹豫了片刻,忽而挑了挑眉,以牙还牙道,“看来你喜欢吃这种小孩子的玩意儿?”
幽砚未置可否,只淡淡说了句:“这包我的了,谁爱吃,让他们拿自己的银两去买。”
“切……”小气吧啦的。
一听东西要送给别人,立刻就霸道起来了。
亦秋翻了个白眼,抱着枕头侧身倒了下去。
幽砚抬眉看了她一眼,道:“你在那发什么脾气呢?”
“你好意思问!”亦秋瞬间又被气得弹坐了起来,一双眼狠狠瞪着一脸淡然的幽砚。
“我怎么你了?”幽砚反问。
“我,我刚问你……问你好不好看!”亦秋说着,双手牵着身上的裙子,激动得用力锤了锤身下的褥子。
“哦……”幽砚恍然大悟道,“你说这个啊!”
“不然呢!”亦秋咬牙问道。
幽砚沉吟片刻,一脸无辜地反问道:“我说你姿色平平,你有意见吗?”
“我……”亦秋望着幽砚噎了好半天,这才吼出一句话来,“我丑,我丑行了吧!可我问你长相了吗?我问这裙子,这裙子好看吗!”
亦秋气得不轻,整个人都从地上跳了起来,光着一双小脚丫子,在铺平的褥子上疯狂跺脚。
她这辈子就没见过像幽砚这样会气人的人!
不对,她错了,幽砚根本就不是个人!
这就是一只剧毒无比的大蜂鸟!屁股上的刺儿毒,嘴比那刺儿更毒!
亦秋真是纳了闷了,这鸟女人这么毒,怎么就扎不死祸斗呢?
“别跳了……”幽砚皱了皱眉。
“……”亦秋下意识停了半秒,越想越觉心有不甘,于是不听话地继续跳起了脚。
“站好,看不清。”幽砚又一次说道。
亦秋不由一愣,迟疑片刻后,乖乖站在了床边。
看不清是什么意思啊?
幽砚现在是在看她身上这衣裳吗?
亦秋犹豫了一会儿,下意识低头理了理乱掉的头发和衣裙,一时间站得比面试都要端正。
幽砚将她上下打量一番,道:“还行……”
“还行?”亦秋习惯性向前伸了伸脖子。
“嗯……”幽砚应着,喝了一口茶水。
亦秋缩回脖子,抿了抿唇,忽又摇身换了一套衣裳,扬眉问道:“幽砚!那这身呢?”
幽砚放下了杯子,抬眉望向亦秋。
许久,不由轻笑一声,道:“买了多少?都换上看看。”
亦秋听了,不由欣喜:“可多了呢!”
她光着两个小脚丫子跑到幽砚跟前,吃了口蜜饯,喝了杯茶,开心道,“你快帮我挑挑,不好看的我回头退了去!”
“不用麻烦,不缺那点银子。”
“那你可真是个女霸总!”
幽砚沉思数秒,道:“说人话……”
亦秋弯起眉眼,嘻嘻一笑:“夸你呢!”
不开玩笑,她是真心夸这鸟女人呢。
她想,她一定是一只很好哄的羊驼,前一秒还火冒三丈的,可只要幽砚对她稍微好一点,她便能将什么都忘了。
不过……或许也是因为,幽砚说话再怎么气人,都不曾亏待过她分毫吧。
亦秋不禁想起了小说里那个冷血无情的魔尊幽砚。
她记得很清楚,小鸟咕咕飞曾经写过,幽砚不止一次为那只始终开不了灵智的小羊驼渡送灵力,直到彻底失了耐心,这才将其宰了。
这样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反派,为什么非要将心思放在一只笨笨的羊驼身上呢?
一只羊驼,有这么可爱吗?
第73章
那日曦城的雨一直下到了入夜才停。
雨停后不久,江羽遥在外头敲了敲门,将幽砚与亦秋二人叫去吃了顿简单的晚饭,便又各自散去。
那个晚上,屋内的烛台被幽砚早早熄去。
幽砚如往常一样,靠墙躺在床的里侧,双眼轻闭着,呼吸十分匀缓,看上去像是睡了。
亦秋盘坐在地铺上,望着自己的右手食指,照着幽砚随口提过一两句的法子,进行着最简单的修炼。
那微弱如蒲公英一般的柔白色灵光,于她细瘦指尖上轻轻跳动。
下一秒,那灵光悠然而动,顺着亦秋手指的方向,缓缓飘至幽砚身侧,恶作剧似的,轻轻撩动着幽砚鬓边碎发。
幽砚眉心微微一颤,无形的护体灵自内向外一震,那微弱的灵光便于顷刻之间消散无踪。
亦秋瘪了瘪嘴,怂兮兮地别过头去,装起了傻。
“还不睡?”
“还早呢……”亦秋小声说着,指尖又凝出了一团小「蒲公英」,认真道,“我在努力修炼。”
“不用白费力气。”幽砚淡淡说着,眼都没睁一下。
亦秋低「哼」了一下。
听得出来,幽砚这是在瞧不起她,是在不带拐弯儿地说她再怎么修炼也没什么用,弱小就是弱小。
但她不听的,在幽砚的身旁,只要捂住双耳,就没有悲伤!
“我总得有点自保能力的。”亦秋倔强道。
“此生我护你。”幽砚的语气十分平淡,明明是一个很重的承诺,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好像跟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
也是,这鸟女人一向如此自信。
不过亦秋拆起台来也是半点道理都不讲:“也不知是谁,给人断后,差点断了自己的命。”
幽砚道:“若非血凝珠耗去我太多灵力,一只小火狗算得上什么?”
就算是没有什么灵力耗损,三千岁的小鸟鸟就能打过上万岁的大狗狗吗?
亦秋瘪了瘪嘴,只在心里默默哔哔了一句:“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装逼。”
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出来,毕竟说到底那血凝珠还在自己体内,幽砚因此受伤,她有逃不掉的责任。
好在一切有惊无险吧……
亦秋沉吟了片刻,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忍不住朝床边挪了挪,一只手搭于床上,托着下巴,一只手向前伸去,食指轻轻戳了戳幽砚的手背。
幽砚睁开双眼,侧身望向了她。
昏暗房间里,她们静静凝视着彼此。
亦秋觉得,这应不是自己的错觉,身前那双细长的眉眼,日渐有了温度,再不似最初那般冷漠。
“幽砚,我能问个问题吗?”
“不能……”幽砚淡淡应着。
亦秋拧眉沉默了几秒,执拗道:“我偏要问。”
幽砚听了,不由得弯起眉眼,轻笑了一声。
这一声笑,轻得几不可闻,可对于被捉弄的亦秋而言,却是多少有些扎耳。
果然啊,鸟女人说的话,一句都不能信。
“往后你的话我要反着听。”亦秋小声嘟囔着,皱了皱眉,道,“我想问问你,很认真地问问你。在你的心里,从前的我……算,算是什么?”
“从前的你?”幽砚眼底掠过一丝惊奇。
亦秋想了想,点头道:“从前的我,就……嗯,应该就是,我开灵智以前。”
幽砚不禁陷入了一阵沉默。
亦秋等了好一会儿,却一直等不到个答案,不由得急了,开口催促道:“你说啊,说说看嘛。”
“笨,特别笨。”幽砚说着,话语些微顿了顿,而后又继续道,“是个小笨蛋。”
一连听到三个笨字,亦秋的第一反应是生气。
可就在生气的前一秒,她猛然反应过来了一件事——幽砚嘴里骂的那个小笨蛋并不是她。
然而她才刚松了一口气,便又忽然觉得「小笨蛋」这个称呼迷之亲昵。
幽砚总是喜欢用类似小字打头的称呼叫她。
小笨羊、小家伙、小呆马、小亦秋……
而且,如果没记错的话,幽砚也是叫过她几次小笨蛋的。
看来这鸟女人还挺喜欢那只智商二十的小羊驼啊。
亦秋瘪了瘪嘴,问道:“所以,你……你觉得以前的我比较好,还是现在的我比较好?”
“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就……好奇嘛!”
“有什么不一样吗?”幽砚反问。
亦秋一时噎住,瞪着双眼张着嘴,好半天才吐出一句:“你真觉得没什么不一样吗?”
幽砚:“你觉得呢?”
亦秋:“我……”
幽砚:“我说判若两人,你怎么看?”
亦秋:“啊?我……”
怎么看?那当然是惶恐起来了啊。
她对天发誓,她只是想问问幽砚,比起从前,会不会更喜欢现在的自己,并没有想问别的啊!
先想办法圆一下吧……
“额,这个……我觉得,开了灵智后,我确实变了挺多。比如说,我感觉……我变聪明了,我特别嫌弃以前那个笨笨的,只会吃草的自己。”
亦秋咧嘴笑了笑,满脸写着「胡说八道」四个大字。
然而幽砚只是望着她沉默了几秒,笑道:“不,你一直很笨。”
“……”突然很想吐口水是怎么回事?
“要说有什么变化……”幽砚沉吟片刻,浅笑道,“应是脾气越来越差,胆子越来越大,言行举止越来越放肆了。”
“我……”这鸟女人难道就一点都没意识到,小羊驼脾气越来越差,全都是被她气的吗?
“不过无所谓,我制得住你。”幽砚又说。
“是是是,你最厉害。”亦秋彻底无语。
这鸟女人还真是半点面子都不给小羊驼留啊!
短暂自闭后,亦秋咬了咬牙,缩回了床底。
“我知道了,你讨厌我。”她小声嘟囔着。
幽砚没有应答,只是闭上了双眼。
亦秋委屈地躺下身子,伸手扯过那皱在角落的薄被,侧身背对着幽砚,闭上了双眼。
可就在她快要睡着之时,身后忽然传来幽砚的声音。
“你又吵又闹,又蠢又笨,可我并不讨厌你。”
“……”说了半天,只有半句人话。
亦秋抿了抿唇,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能一味地退让,于是咬了咬牙,小声嘟囔道:“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自以为是、又凶又坏,每天都阴晴不定的,说起话来还特别伤人!”
她说完,等了一会儿,听身后没有动静,不由得担心起来。
若是以往,鸟女人该要阴阳怪气地恐吓她了吧?
今天为什么会这么安静啊?
人都说,一个人越是在乎你,你的言行对她的影响也就越大。
刚才那些话,不会是给鸟女人破防了吧?
果然,朋友之间斗嘴,不该用以牙还牙的法子……
亦秋焦虑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松了口:“不过你也别难过,虽然你这鬼见愁真的讨人厌,但我……也不讨厌你的。”
亦秋话音刚落,便听见幽砚发出了一声极轻极短的笑。
听上去,也不像被破防了……
“你……你笑什么?”
“我睡不着。”幽砚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问了一句,“唱首曲儿来听听。”
“只有捉泥鳅。”亦秋心道,因为鸟女人老欺负小羊驼,所以鸟女人只配听这个。
幽砚想了想,道:“也不是不可以。”
亦秋不禁诧异:“不嫌难听了?”
幽砚:“唱不唱?”
亦秋:“要我唱也可以,不白唱。”
幽砚:“先唱,唱完了,想要什么直说便是。”
亦秋:“这可是你说的。”
幽砚轻轻「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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