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有趣,是一场报复。
是一个绝望之人,在求而不得后,发现自己的一颗心根本无处安放,于是对这片天地施行的报复。
或许,这便是包括亦秋自己在内,大部分原文读者如何都想不明白的那个动机。
这一切,只因在文字所触及不到的地方,人物悄悄拥有了他们的灵魂。
而她,抱着偏见,一步步靠近了这个灵魂。
最后得以发现,来自灵魂深处的温柔与孤独。
——我并不是只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你。
她多想告诉她,她是真的……真的想过放弃回去,就留在这里,一直伴她左右。
可她有太多顾虑,顾虑到说不出口。
经过一段时日静养,幽砚的伤势已然恢复了三四成,可祸斗仍是音讯全无。
忽有一日,亦秋被幽砚从地铺上轻轻拍醒。
她眯开了一条眼缝,迷迷糊糊望着蹲坐在身旁的幽砚,鼻尖挤出了一些无意识的哼声,似是在询问发生了什么。
“起床,走了。”
“嗯?走……走哪里啊?”亦秋好努力地睁开了双眼,这才看清四周都还漆黑一片。
很显然,她还没睡下多久,因为外头天都没亮呢。
“诶?”她从枕头上弹坐起来,疲倦的眼里写满了茫然。
“离开。”这是幽砚给她的答案。
幽砚说的话,她哪敢不从?当即揉了揉双眼,穿上外衫与鞋袜,以灵力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哼哼唧唧跟在了幽砚屁股后面。
因为太过困倦,她还撞上了幽砚的后背。
幽砚:“……”
亦秋:“对不起!”
幽砚伸出食指于亦秋太阳穴轻轻一点,一股灵力涌入,亦秋瞬间清醒了许多。
她跟着幽砚离开了这间小院,走时天边还挂着渐渐西斜的弯月。
她们走得悄无声息,不曾惊动任何一个还在睡梦之中的人。
亦秋茫然地回头望着远方那间住了有些时日的小院,忍不住皱眉问道:“我们就这样走了吗?都不和大家打声招呼……”
“我有留书。”幽砚道。
亦秋不由诧异了一下,这一瞬的诧异,没有躲过幽砚的目光。
幽砚问道:“你这什么眼神?”
亦秋瘪了瘪嘴,道:“就,就是简简单单的惊讶咯……你竟然还会给人留书啊?”
幽砚反问道:“不也给你留过?”
“嗯嗯……”亦秋连连点了好几秒的头,这才带着笑意,抬眼望向了幽砚,“所以,你留了什么话啊?”
“告辞,勿念。”幽砚淡淡说道。
“……”请问这和没留有区别吗?
亦秋呼了一口气,道:“你可真是惜字如金啊。”
“不然呢?”
“大家相处也有一段日子了,离开前,至少该说一下,往后打算去哪儿吧?”
亦秋说着,轻叹了一声,“再说祸斗是大家一起放出来的,如今我们养好了伤,就这样毫无缘由走了,也不知他们会怎么想。”
“为何要在意他们怎么想?”幽砚问得理直气壮。
“既然都不在乎他们怎么想了,我们为什么不可以白天走?又为什么不可以道个别再走?”亦秋执拗地问着。
幽砚一时陷入了沉思。
亦秋望着幽砚思虑了片刻,道:“幽砚,你是不知道怎么向他们道别吧?”
“在芜州石穴那日,他们听到了你的声音,看见了你的灵力,知道了你是那日放火伤人的鸟妖……其实,他们可以走的,却还是回头了……”
亦秋追在幽砚身旁,小声说着,“最近这些日子,他们自己也伤得不轻,却一直在照顾我们,而且……他们既没有问我们是何来历,也没有在乎我们是人是妖。”
“幽砚,他们把我们当做朋友,你不会不知道。”亦秋说着,伸手扯了扯幽砚的衣袖。
幽砚沉默片刻,道:“逢人便当朋友,是不是傻?”
亦秋耸了耸肩,道:“可这世上有一句话,叫「傻人有傻福」啊!”
“小亦秋,你不懂。”幽砚轻垂着眼睫,深吸了一口气,摇头道,“有些人做不成朋友。”
“为什么?”
“我同你说过,那小子是三足金乌,却忘了同你说,那姓江的丫头,也不是什么寻常人——她是神树扶桑生出的心魂,一世劫难后,亦会回碧海为神。”
她说着,伸手胡乱揉了一下亦秋额前的刘海:“而我,一个被天界追杀至魔界的祸害,哪里高攀得起?”
亦秋随便顺了顺被揉乱的发,咬了咬唇,不满道:“才不是!”
幽砚不由得低眉看了亦秋一眼,眼底隐隐闪烁着几分惊奇。
亦秋紧紧攥着幽砚的衣袖,神情严肃地皱眉纠正道:“高攀这个词才不是这里能用的!你就是要口是心非,也得换个说法,我来教你——”
话到此处,她清了清嗓,压低声线,学着幽砚的语气,道:“而我,身为让天界头疼了上千年的魔界之尊,根本瞧不上那两个小神!”
幽砚不禁失笑。
亦秋见她笑了,也扬起了眉眼:“如何?像不像你会说的话?”
“你这小笨羊。”幽砚说着,手指轻轻捏了一下亦秋的小脸。
“诶!”亦秋将脸别开,皱眉凶道,“我都是人了,别老动手动脚的!”
幽砚非但不听,还直接停下了步子,转身面向亦秋,将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两边一起捏。
少女的皮肤细嫩,略带婴儿肥的小脸捏起来凉凉软软的,捏着捏着,还会咬牙皱眉嘟起小嘴,可爱极了。
“别捏了!脸给我扯大了!”亦秋抓住了幽砚的手腕。
幽砚笑着松了手,转身向前继续走去。
亦秋快步追了上前,好奇问道:“所以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啊?”
“回魔界……”幽砚说。
“啊?!”亦秋不禁诧异。
现在就要回魔界?什么情况啊?
本该贯穿全文的大反派,难道真要提前退场,归隐三界了?
那后面的主线要怎么办啊?
没了她与幽砚的参与,两位主角能靠主角光环斗过恶毒女三吗?
不对,原文是本BE小说,主角不是在受虐,就是在前去受虐的路上,有个屁的主角光环啊!
她要不多看着点儿,真是放不下心……
“幽……幽砚。”亦秋抬起头来,这才发现自己都把幽砚的衣袖给攥皱了,“我们真就这样回魔界了吗?”
话音刚落,便听得耳旁一声轻笑。
是那种,小羊驼十分熟悉的,鸟女人经常发出的,仿佛在说「你真是笨得好可爱」的那种笑声。
这鸟女人果然无时无刻不在欺负她。
“他们如今到底还是凡人,与凡人一起行动多有不便,再遇上危险,我可照顾不过来。”
幽砚说着,望向亦秋笑了笑,道,“面对太难对付的家伙,身旁有你一个小累赘已经够了,不能再多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要去找祸斗?”
“祸斗之事我懒得管,可背后那家伙,敢这样算计我……”
幽砚说着,眼底多了几分怒意,“我一定要将他揪出来。”
亦秋抬眼望着她,不禁弯了弯眉眼。
她想,鸟女人又开始口是心非了,明明想要帮忙,偏又不好意思直说。
罢了罢了,让她装吧,这次便不拆台了。
“所以幽砚,你有想好接下来去哪儿找祸斗吗?”
“敖岸山……”
“敖岸山?”亦秋眼底满是诧异。
这又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听说过?
小鸟咕咕飞,你特喵创造这个世界的时候,到底挖了多少坑没有填!
第76章
幽砚说,接下来要赶挺长一段路,在离开曦城之前,要补充点路上的必需品。
这话音刚落,亦秋便被幽砚带着四处做起了「小贼」。
在这种无比玄幻的世界里,修为高就是了不起,不管是哪家铺子的门栓,在幽砚面前都不过是动一动手指的事儿,店门一开,店里就必定会少点东西。
今夜轮值的更夫也不知将更打到了何处,此刻这条街上四下无人,幽砚就这样带着亦秋从街头挑到了巷尾,不管看见什么可能用得上的东西都往灵囊里放,半点也不嫌多。
搞了半天,这鸟女人天还没亮便拽着她跑了出来,不仅仅只是为了赶在江羽遥他们醒来前悄悄离开,还是为了方便「偷」人东西。
不过真要说偷,倒也算不得。
幽砚虽是一路走一路拿,但都按大致价格留下了些银两,离开前还不忘顺手帮人锁个门。
可就算留钱了,那也是深更半夜不问自拿,亦秋从小到大哪做过这档子事儿啊?
一时间屁都不敢放一个,一双小腿走到哪儿抖到哪儿,眼睛时不时望四周看一眼,生怕被人发现了来不及藏。
她忽然就怀念起了当羊驼的好。
有时候真不得不承认,做动物的时候,那羞耻心就是比做人的时候要弱上许多——五天不洗澡都不嫌自己脏的那种弱法。
为了降低心里的负罪感,亦秋开始试图以「思考」来为自己转移注意力。
思考的第一目标,便是要搞清楚「敖岸山」是个什么地方,这个地方与原著是否有着什么联系,以及幽砚为什么会觉得去这个地方就能找到祸斗。
这些问题,光靠想是想不出来的,但有一个家伙应该会知道。
“宝才系统,你给我死出来!”
【在呢。】
亦秋懒得跟系统多啰嗦,直接开门见山道:“敖岸山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敖岸山是《枯枝瘦》世界观中的一座上古仙山,相传就坐落在凡间,不过隐匿于神力结界之中,常人不可觅见。】
【《山海经中山经》中曾有记载:“中次三经萯山之首,曰敖岸之山,其阳多琈之玉,其阴多赭、黄金。神熏池居之。是常出美……”】
“打住!说人话!”亦秋头疼了一下,不自觉就用上了幽砚的口吻。
妈哟,这都啥跟啥啊?
她都毕业那么多年了,一点也不想做文言文的阅读理解好吗!
【敖岸山很富饶,南面多美玉,北面多赭石、黄金,山里住了个神仙叫熏池,养了只神兽,长得像白鹿,生着四只角,名叫夫诸,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发生水灾。】
“你跟我扯这些没用的做啥?!”
【嘤QAQ!】
绝了,这宝才竟敢跟她「嘤」,「嘤」都算了,还「QAQ」?
“好好说话,别撒娇!”亦秋凶巴巴地冲着系统哔哔了一句幽砚经常用来哔哔她的话,而后不等系统反应,便将话继续问了下去,“你知不知道这地方和原著有什么关系?或者说,这地方和翳鸟跟祸斗有什么关系?”
【重要剧情,还请宿主自行探索。】
又是这句话……
“你是真的屁用没有……”
【当宿主离开主角超过一定范围,我可以帮助宿主远程查看主角的身体状态,或可助宿主防止主角悄悄暴毙。】
“有什么用?”亦秋一听就来气,“他俩要真暴毙了,千里之外的我能拦得住不成?”
亦秋正跟系统发脾气呢,后脑勺忽被幽砚敲了一下,一时猛地回过神来。
幽砚:“走了……”
亦秋:“啊?”
幽砚:“抓紧我……”
亦秋:“诶?”
刚回过神来的亦秋下意识歪了歪脑袋,大脑都还没做出任何反应,便被身侧之人搂住了腰身。
下一秒,她只听得身后倏地响起了一阵展翅之声,自己的一双脚便已伴随着一瞬的失重感,瞬间离开了地面。
她于惊慌之中尖叫着扑进了幽砚的怀里,一双瑟瑟发抖的手,下意识勾上了幽砚的脖颈。
赶路的话,以术法疾行速度最快,但比较耗损灵力,不适合长途跋涉。
展翅飞行虽不及疾行那么快,却比步行快了许多——无疑,这便是最好的赶路方式。
都说人从高处往下看,视线会十分开阔,能看到平日看不见的风景。
可亦秋哪敢睁眼啊!
那巨大的红色羽翼于她身后一下又一下地扇动着,有风扑面而来,吹得她浑身发冷,而那脚不沾地的感觉,更是将她吓得一颗心砰砰乱跳,连带着整个脑袋瓜都变得空空如也。
她紧紧闭着双眼,煞白的小脸上似写满了「吾命休矣」四个大字,整个人都快僵成一条冰棍了。
“怕什么?我还能将你丢下去不成?”幽砚皱眉道。
“啊?你说什么?”风太大,她听不清楚!
“我还能摔你下去不成?”幽砚重新说道。
亦秋这次听清了,可这并不妨碍她继续害怕。
她错了,真的错了。
当年离开魔界时,她还怨幽砚不肯带她飞上一程,如今真带她飞了,她却是吓得魂飞天外,恨不得当场去世。
“你胆子可真小。”
幽砚的声音自耳边轻轻传来。
亦秋缩了缩脖子,没睁眼也没反驳,只将幽砚搂得更紧了一些。
幽砚:“你要勒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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