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秋:“……”
幽砚:“从此处去往敖岸山,最快也要一天一夜,你是打算一直不睁眼?”
亦秋不由得轻颤了一下。
幽砚笑了笑,道:“怕什么?我不会让你摔着的。”
那一日,幽砚于耳畔轻声哄着亦秋,她用那往日里不常有的语气,温柔地对着那个胆小鬼说,睁眼看看,天快亮了。
忽然,远处似有群雁飞过,随晨风而鸣,敲醒夏日不长的夜。
亦秋也不知为何,心底某一处,似被触动一般,忽有勇气如潮而起,一寸一寸,驱逐了那占据全身的恐怖。
她用力吞咽了一下,颤抖着搂住幽砚的双臂,微微睁开了有些抽搐的眼皮。
下一秒,她怔怔睁开了双眼。
她望见,夜色将尽未尽,远方一抹天光刺破黑暗,灼亮层云。
朝霞似镶了一层金边,它顶着一线鱼肚白,于这昏暗的天地,缓缓撑起了一片深蓝,又一点点,淡去了颜色。
而低头之时,她脚下亦是层云,轻而不可触,似带着丝丝凉意。
恐惧再次到来之时,她的腰身忽被吹雪牢牢缠缚,而吹雪的另一端,缠系在幽砚的腰上。
“这下总不会掉下去了吧?”幽砚低眉望着怀中小妖,眼底泛着浅浅的笑意。
亦秋没有说话,只下意识闪躲了幽砚的目光。
心跳得好快——肯定是鸟女人飞太高吓的,明明知道她怕高的,还飞到云层之上。
耳根有些发烫——都怪这鸟女人笑话她人怂胆小,虽然都是实话,可她不要面子的吗?
不过……不过往后的日子里,这种需要靠飞来赶路的情况应该不会少,她倒也不是不能克服一下的……
亦秋这般想着,怯怯抬眼望向了幽砚。
此刻的幽砚,已经不再像刚才那样看着她,这让她拥有了将其凝视的勇气。
旁侧掠过的风,撩动着幽砚的长发。
她的鼻子,她的眼睛,她的唇瓣,还有那完美的轮廓,每一处都是动人心魄的存在。
亦秋不禁想,这样的人,怎会无人爱她?
这样的人……
应值得被世间所有的美好抱拥。
当然,一切的前提,都是没有长那一张嘴。
亦秋不是一个多爱感受大自然的人,从前乘飞机时便喜欢睡觉,毕竟沿途风景再美,也不能当饭吃不是?
正因如此,渐渐适应高后,她开始在耳畔呼呼的风声之中,睡睡醒醒、醒醒睡睡,并不怎么舒适地补起了昨夜没睡足的觉。
高处多严寒,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迷迷糊糊睁了次眼,便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一件红色羽衣,那衣裳很轻很薄,却有十分暖和,应是蕴含着不少灵力,那么大的风也吹不走。
听说,仙妖神魔化人之时,若是没有什么东西可穿,自身皮毛便会化作衣裳,而这样的衣裳,是携有一定灵力的,随着本体的强大,它也会拥有不弱的防御力。
鸟女人这是……
将她自己的鸟毛拿给我披了吗?
亦秋如此想着,情不自禁地扬唇窃笑起来,将下巴在那衣裳之上蹭了蹭,又闭目继续睡去。
那一日,她都不知自己到底零零碎碎地睡了多少次,只知这一路赶得急,除去必要的方便,就连吃喝都是在天上解决的,随便几块干粮、几口水,应付应付,便算完事儿。
亦秋忽然特别佩服这些长翅膀的鸟人,经常这么飞来飞去都不嫌累。
哪像她啊,被带着飞了一整天,脑仁都快被一路掀起的风给吹麻了。
落地之时,夜色深沉,四周是一片无人山林。
一连飞了那么久,此刻终于回到地上,亦秋瞬间从幽砚怀中跳了下来,正想四处走走,便被吹雪拽住了身子。
亦秋:“……”
幽砚:“别乱跑……”
幽砚说着,将亦秋拽回了身侧。
她忽然闭上双眼,两手于身前结了个法印,灵力骤起之时,她左手向下一按,右手向上一抬、朝前一推,幽绿的灵光,瞬间撞上了一层如墨遇水般的灵墙。
下一秒,幽砚睁开了双眼,暗金色的瞳色骤然一冷,那如墨的灵墙轰然碎裂。
霎时山林震颤,惊起飞鸟无数。
幽砚收起一身灵力,向那结界破碎之处走去,亦秋歪着脑袋呆滞了一下,忽觉腰间被一股力量拉扯了一下,「诶诶」着向前踉跄而去。
进入那层结界,四周景色竟是陡然大变。
仙山之中自有灵气,点点灵光如萤缭绕于茂林之中,外人的到来,惊醒了沉睡的虫鸟,它们振翅而飞,盘旋于这夜色之中,美得不似凡间。
这里就是敖岸山?
鸟女人为何来此处找祸斗?那大火狗来了,不得把这好地方直接烧穿?
第77章
短暂诧异后,亦秋发现自己又犯蠢了。
分明昨天系统刚说过,敖岸山以神力结界隐于人间,里面住着一位名为熏池的上神,还养着一只走哪儿淹哪儿的四角白鹿,此地怎么可能让一只大火狗给烧了呢?
等一下!
走哪儿烧哪儿的黑狗,走哪儿淹哪儿的白鹿?!
原来,那宝才系统真没有在说废话,水能克火,三岁小孩儿都懂的道理,她怎么就脑子宕机了,完全没有想到呢?
幽砚在原著里就可喜欢借刀杀人了,如今她自己不是祸斗的对手,自会想法子利用别的力量将其搞定。
“系统,昨天你说的那个,发大水的鹿,叫什么来着?它很厉害吗?比祸斗还厉害吗?”
【夫诸是《枯枝瘦》世界观中的上古凶兽,身形似白鹿,长四角,兆水之兽,相传它出现的地方,都会发生水患,现已为上神熏池度化,成为了敖岸山的守护神兽。】
果然是个厉害的家伙啊,难怪幽砚会来此处,这就不是来找大火狗的,而是来找灭火器的。
不过,此地有上神居住,幽砚身为魔界之尊,如此大摇大摆地闯入此地,真的合适吗?
“幽砚,你伤还没好……”亦秋凑到幽砚耳旁,小声提醒道,“我看这里不一般啊,像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仙人居住,我们这样破门而入,是不是太……”
亦秋话音未落,便见四周草木鸟雀竟都化作了几乎静止的水墨之态。与此同时,天地皆变为了水墨画卷。
那是一幅好似能够囚禁万物的画卷,而那画卷之中,唯有墨色灵光如水流般缓缓流动。
一股强大的灵压忽自四面八方而来,亦秋下意识朝幽砚靠去,便见幽砚一手将她护于身后,单手撑起一方灵力结界。
“何方妖魔来此,扰我敖岸清幽?”
出声询问之人,自这幅以天地为纸,生灵为墨的画卷之中踱步而来。
他以玉簪束银发,身着一袭墨色长衫,面容清俊,手不持寸铁,只摇一把绘着无眼之龙的折扇,一身仙骨傲然,不怒而威。
画境之中,幽砚一头长发散去了墨色,唯余那暗沉的红。
她抬眼望向面前之人,不紧不慢,淡淡应道:“我若此刻去往天界,帝俊那老头都得礼待我三分,你却问我是谁?熏池,你怕是清闲日子过久了,脑子一起糊涂了。”
“你竟敢直呼天帝名讳?你是……”熏池目光不由凝滞,片刻迟疑后,他看见了幽砚腰间那根系着另一只小妖的水色长鞭。
一时之间,他的神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赤发、金瞳、吹雪鞭,你是魔尊幽砚?!”
“天魔两界许久未曾开战,你们都应知晓,那是我顾念昔日昆仑那点「旧情」。”
幽砚扬起一丝唇角,抬眉冷笑,“怎么?如今我离了魔界,来寻你们这些仙啊神的叙叙旧,你们就这么待客啊?”
熏池微微蹙眉,短暂犹豫了数秒,终是抬手于半空之中画出一道法印,只一瞬,便将四周神力撤去。
虽然谁都知道魔尊幽砚于昆仑不会存有任何「旧情」,可天魔两界间那微妙的和平确实已经持续千年之久,若没有十足把握诛杀眼前魔女,那便确实不应得罪。
片刻沉默后,熏池折扇一摇,修补了幽砚身后那方破损的结界,这才对着幽砚行了一拱手之礼:“敖岸山已有数千年不曾现世,不知魔尊此番前来,所欲何求?”
“上神的日子属实悠哉。”幽砚目光于四周淡淡扫了一遍,笑道,“人间有难,上神可管?”
熏池神色严肃道:“人间自有人间劫,若非魔祸降世,仙神不可轻易插手人间之事,此乃天道法则。”
幽砚听了,牵着身旁一脸懵逼地亦秋向前走了两步,问道:“不知在上神看来,我入这人间,可否算得魔祸降世?”
熏池一时失语,皱眉凝视幽砚许久,似是想从她眼底看出她到底意欲何为。
幽砚见他不答,便也不再捉弄,只淡淡说道:“不必紧张,我今日来此并无恶意,只想借夫诸一用。至于这缘由,或可理解为,人间有难,你们这些仙神碍着天道法则不敢管,我这个魔头看不下去,便只好多管一下闲事了。”
“我已说得十分明白,人间自有人间劫,别说战火缭乱、朝代更迭。
纵是沧海化作桑田,亦是天道使然,仙妖神魔皆不应以一己之力扰之!”
熏池皱眉道,“我再说一次,夫诸不会离开此处,它的力量远超你我,并不属于人间。”
“你们神仙可真是顽固。”幽砚反问。
“魔尊,请回罢!”熏池说罢,甩袖转身,负手而去。
幽砚跟在了他的身后,道:“它应就在这山中,我会去寻它。”
熏池漠然应道:“就算我应允了,它也不会跟你走,凭你之力,怕是带不走它。”
“它会同我走的,我有办法让它心甘情愿地跟我走。”幽砚说着,停下步伐,闭目施展起了搜灵之术。
“幽砚!你到底想做什么?”熏池转身以灵力将其制止,皱眉怒道,“夫诸乃是上古凶兽,它的力量,不是你驾驭得住的!”
“这就用不着熏池上神操心了。”幽砚应着,再次将搜灵之力外释。
熏池不由恼怒,竟是一言不合,再次动手。
画龙的扇面展开,只一瞬便逼近了幽砚。
幽砚旋身避过,脚下步子方才站稳,便已于那电光火石之间,赤手空拳、寸步未移地与之对上数招。
墨痕与幽绿的灵光来回交错,亦秋呆立在旁侧,看得那叫是一个心惊胆战、目瞪口呆。
人人都说神仙打架,殃及池鱼,可她就站在幽砚身侧半米处,两人过招之时衣袂都飘到她脸上了,也不曾受到一丝擦伤。
可没有受伤并不代表没有受惊。
当幽砚将吹雪从她腰上抽离之时,她就像个陀螺,身不由己地转了几圈,若非灵根大涨后下盘底子好了许多,差点便要摔到地上。
下一秒,一神一魔之间的法斗愈演愈烈,亦秋吓得躲到一棵大树后头,心有余悸地围观了起来。
看着看着,她想起幽砚伤势未愈,一时有些担忧。
这鸟女人也真是的!不就是借一头鹿去搞一只狗吗?这些神仙又不会真不管人界死活,把话说清楚不就完事儿了?
亦秋忍不住跳到树外,焦急地喊了起来:“幽砚,别打了!熏池上神,我们没有恶意的,有话好好说嘛!”
然而不管她怎么喊,眼前二人都没有半点停下的迹象。
短暂沉思后,亦秋深吸了一口气,将灵力聚于双手。
口水,自羊驼小妖的嘴中tui了出来,它们停滞于半空之中,在羊驼小妖微弱的灵力催动下,膨胀并分裂成了无数的唾沫星子,喷水车洒水似的,直逼面前打得不可开交的二人。
如此微弱的攻击,自是无法伤人,可无论熏池还是幽砚,都在那一刻飞身后撤了两米之远。
亦秋能够读懂他们眼中的诧异。
因为那诧异,和她心底想要吐槽的话简直一模一样。
——噫!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进攻方式!
“额,那个……”亦秋挠了挠头,眨眼道,“你们不要再打了!”
此时此刻,幽砚与那熏池隔了少说五米远,打是暂时没打了,却是谁都没有放下手中的武器。
“有话好好说啊!”亦秋说着,连忙上前拉住幽砚的手腕,道,“幽砚,有话好好说,什么都能商量的嘛!”
“我好好说了的。”幽砚目露不屑,低眉理了理衣襟,淡淡说道,“是他先动的手。”
熏池道:“我不知魔尊到底所求为何,可夫诸既已选择长留此处,我便要护它一世安宁。”
幽砚反问:“哪怕祸斗重临人世?”
“什么!”熏池闻言,神色大变,持扇之手,不由得捏紧了几分,“不可能……”
“不可能?”幽砚轻笑一声,伸出曾被祸斗伤过的手臂,以灵力从中逼出了一阵天火余毒。
“这……”
“祸斗之力,你应认得。”幽砚说着,将灵力收回,淡淡说道,“半月前,我于芜州遇见了它,内伤至今未愈,否则就凭你,也配对我出手?”
熏池犹豫片刻,皱眉道:“此事不应魔尊插手,更不该找夫诸……人间若有难,我会告知天界,魔尊请回罢!”
“诶,你这神仙怎么回事?不是说了「魔祸降世」便可插手人间之事吗?”
亦秋皱眉问道,“那祸斗如此凶狠,放任它留在人间,必成祸患!我们不过是想借你家白鹿一用,怎的这么小气?”
“魔尊既然伤势未愈,那还是多多修养为好,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逼我出手送客!”
“熏池……”有少女之声,从身后传来,轻柔而空灵,恍若沉入梦境。
熏池默然,闭目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亦秋连忙循声望去。
只见一头白鹿自林中走来,头生四角,周身似萦绕着一层柔和的白光,优雅而又无比洁净。
56/152 首页 上一页 54 55 56 57 58 5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