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茗双拳紧握,指甲不慎掐进肉里,像被人戳中心窝那么痛。在外跟程斯言吵,回家跟凌陌吵,她这是怎么了?
“妈妈...”凌四季惶恐地抚上她手背,季茗拳头松下,掌心留了几个指甲印。
“妈妈别生气,老师也别生气。”凌四季一只手牵着季茗,另一只手牵着凌陌,“我会好好跳的。”
“我不是擅自做主,比起征得家长同意,孩子的意愿更重要。”凌陌偷偷拭去眼角的泪痕,一肚子委屈。
两人从没吵过架,没想到再重逢,她连季茗脾性都摸不准了。
简直蛮不讲理,无理取闹。
教育孩子怎么能一叶障目,怎么能对标自己?真是生气。
“对不起,四季,你跟老师练吧,妈妈去洗澡。”季茗的这句道歉不知是对凌陌,还是对凌四季说,但后来的整晚,两人都没再有过沟通与交流。
季茗洗完澡工作了一会,就哄凌四季睡觉了,凌陌在主卧,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
想等季茗来哄自己,也等了个寂寞。
她整夜都心烦意乱,怒气难消。
情绪不隔夜,凌陌本想第二天早上主动跟季茗打个招呼,没想到起床时,季茗人又不见了,而凌四季还在睡梦中。
这是把孩子撂给自己,直接撒手不管了?
凌陌幽怨了一整天,又无可奈何。放学后,她本来想带凌四季去吃个大餐,没想到被四季奶奶半路截住,硬拉生拽地把自己和凌四季强行带走,吃了一顿无比尴尬的晚餐。
季茗啊季茗,你不能少加两天班吗???
凌陌气得牙痒痒,想等她回来好好算算账。
“老师,今天我们还练习吗?要不玩会多米诺骨牌吧?”凌四季手痒,想来点新鲜的,总对着一样东西,小孩子很容易失去兴趣。
“好啊,也不知你妈妈啥时候回来。”凌陌嘴里嘀咕着,心里准备了大段与季茗据理力争的台词。
可是,腹稿打得再多,也不及现实一击。听到有人开门,凌陌迅速爬起,做好万全准备,只等季茗进门。
门刚开出一条缝,她就说:“哟,日理万机的季总终于舍得回来了?”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女人拖着行李箱从容走进屋,凌陌被这女人惊艳到发愣。
她看起来三十五左右,有种历经世事,独立而清澈的出众气质,正如初冬里的一袭夜风,令人感到扑面而来的清爽和冷冽。
她的眉眼似乎会笑,流转的眸光扬着自信与从容。
看见凌陌,有那么一瞬的讶异,转即消失,继而恍然:“你是凌陌吧?”
“我是,请问你是?”凌陌礼貌问。
“顾若清。”
第20章 清本佳人
顾若清如屋主, 直接将行李箱推进,凌四季发现她回来,兴奋地飞扑:“老顾!”
“诶, 四季乖乖。”顾若清蹲下亲密地与凌四季相拥。
凌四季眨巴眼睛问道:“你给我带玩具了吗?”
“小不点,每次见到我就知道玩具, 到底是想玩具还是想我。”即便是在哀怨,顾若清也不失长辈风度。
“想你, 也想玩具。”
“这还差不多。”顾若清的手拎袋正是带给凌四季的火车套装, 每次回来必备礼物。
“谢谢老顾。”
凌四季有了玩具就是娘,抱着火车跑到一边开始自娱自乐。
两人亲如家人,凌陌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外人,不知这个顾若清什么来历,更不知她为什么知道门禁密码,能够直接进来。
这些年, 季茗身边真的没人吗?她开始陷入怀疑中...
就算确定了她是形婚,凌陌也没什么优越感和自信,觉得季茗没有喜欢过别的女人。
这个顾若清从进门到现在就给自己满满的危机感。
等等, 她怎么知道自己的?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凌陌轻声问。
顾若清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直接走到酒柜拿出一瓶威士忌,打开给自己斟了一小杯,一饮而尽。
她闭眼享受酒精带来的刺激和快感, 久别这种滋味,依然觉得痛快。
“我看过你照片。”她晃了晃酒杯,“要不要来点?”
“不了,我不太会喝酒,谢谢。”凌陌婉拒,不禁奇怪, 她在哪里看的自己照片?难道她知道自己和洺洺的故事?
顾若清拎着酒瓶,举着酒杯,走到书房,眺望远处,眸间含光:“这天海市的夜景还是这么美,天明幼儿园,景江公寓,哪个不是动人的风景,对吧?”
她略有深意地看向凌陌,笑的刹那,灿如烟火,有故事,有惊喜,也有波澜不惊的从容。
“我的公寓暴雷了,暂时借住在这里,不会太久的。”凌陌欲解释,顾若清摆手:“你倒不必跟我解释,看到你我一点都不奇怪。好了,你该干嘛干嘛吧,可以当我是空气,我会在这里工作,也希望你不要打扰我。”
“好,您忙。”
虽然不知她到底是何人,可周身的气质和气场让凌陌肃然起敬。除了她老爸,她还没对人这样过,人格魅力这个东西,真是毫无道理可言。
不过,倒是可以从小四季身上探探路。
“四季,老师来帮你呀。”凌陌发现凌四季玩具拆得很费劲,上去帮忙,并且教她拆这类东西应该注意的地方和方法,“呐,这个尖锐的地方很容易划伤手,要格外小心,撕开纸这边不就出来了嘛?”
凌陌带孩子很有一套,并且耐心十足,也能做到循循善诱。
书房内,顾若清第二杯酒下肚,只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
听到凌陌和凌四季嬉笑的声音,她露出欣然微笑,这不正是季茗渴望的吗?
距季茗打开心扉只有一步之遥,可往往这一步是最难跨出的。
顾若清嗜酒,贪杯,总馋家里这几瓶好酒,所以下了飞机,就直奔季茗家。
“没酒的人生多无趣。”顾若清千杯不醉,酒于她来说,是灵魂伴侣,是融于血液的亲密爱人,也是排遣寂寞和心情的绝佳之物。
她爱酒,正如程斯言爱烟。
书房宛如心门,每个进去的人,一旦关上,就将外面的人隔之千里。
看不透、摸不着,也无法靠近。
神秘的顾若清到底是谁呢?
凌陌百无聊赖地望着凌四季组合玩具,心思飞到九霄云外。
顾若清,若清...清,人淡如菊,卿本佳人...清啊,清创...
嗯??清创传媒?不会是有什么关联吧?凌陌一个激灵,直觉缠绕心间,顾若清不会是清创传媒的创始人吧?
她沉音问凌四季:“四季,老师问你个问题好不好?”
“你问吧。”
“顾若清是谁啊?”
“老顾就是老顾啊。”
“我是说,她是你妈妈什么人?”
“妈妈叫她若清。”凌四季认真回答,凌陌扶额,给了她一个礼貌不失尴尬的微笑:“你继续玩...”
算她没问,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还是捋不清这些人际关系。
不如发个信息给季茗,不能直接问顾若清是谁,总能告诉她家里来了个人吧?
她点开季茗对话框,输入:有个叫顾若清的...
句子没打完,季茗就回来了。
“洺洺,你回来啦!”凌陌喜笑颜开地迎过去,把之前的吵架抛之脑后,她以为季茗是加班晚归,却见她手里提着两大包东西,像是刚购物回来。
“嗯,我去了一趟超市,以后不要点外卖了。”季茗走进厨房,开始分类规整东西。
“哦,有时候不是来不及做嘛,怕孩子饿着,而且有些东西家里也做不出来。”凌陌每周至少要吃两次炸鸡,喝两杯奶茶,这是长年的饮食习惯,很难改。
她不愿意住在家里也是因为,不喜欢被管着。
她与凌为详定的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格格不入,凌为详的规矩约束他自己还行,她和程斯言都不会遵守,当然程斯言好像也不太回家。
这种事,她漠不关心,他俩怎么样,与自己无关。
“外面的东西也是人做的。”季茗买了各类食材,填充了冰箱,忙起来她也很少做饭,凌四季的餐食基本都是奶奶管,但现在不同了。
“人家品牌做那么大总是有点秘方,家里食材有限,做不出那个味道,比如奶茶啊,炸鸡啊,烤串啊,那些果茶都不太容易做...”
季茗眉头一拧,哪样不是有害健康的垃圾食品,她从来不买,也极少带凌四季去吃。就凌杰自己爱吃炸鸡,总会背着自己带孩子,管都管不了。
这两人,倒挺能吃到一起的。
见季茗不说话,凌陌忙解释:“我,就那么一说,垃圾食品固然好吃,但毕竟不健康,偶尔吃...”她小心地观察季茗的表情,生怕又惹她不快。
这是吵架后她们说话最多的一次了,真不容易。以前季茗对自己不吝言语,不吝笑容,现在说话靠逗,生气靠哄,追妻之路果然很漫长。
她站在厨房门口,望着季茗忙碌的身影,有种岁月安然,时光静如流水的美好。所谓细水长流,也不过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如果能一直这样,一家三口...
“阿茗,过来。”书房突然传来顾若清叫唤,破坏了她畅想的意境。季茗停下手中事,倒也不惊讶,只是问:“她回来,怎么不告诉我。”
“我,忘了...”
这语气还真是亲密,她,她,她的...还一口一个阿茗,叫洺洺多好听,凌陌悻悻想着。
她醋意横生,季茗甚至不惜事情做一半,也要先去应顾若清,可见人家的重要性。
凌陌没有跟过去,默默地拾起那些不太认识的食材,往冰箱里堆。
一整瓶威士忌,顾若清不到半小时喝完了。季茗望着空空如也的酒瓶,无奈地摇头,“都说小饮酌情,你现在都嗜酒成性了。”
“我的生活没有酒将会失去一切乐趣,你再给我把那瓶伏加特拿过来。”
“如果让我来拿酒的,我现在就出去。”季茗严肃地瞪着她。
顾若清双眼从电脑屏幕移开,笑着关上书房的门,将季茗拉到窗户边,压低声音:“你俩复合了?”
“没有的事,只是暂时借住,春节放假她会走的。”
“我了解你,你是不可能主动提出复合或者去找她的,看样子她对你余情未了啊。”顾若清说话时都想端着酒杯,否则总觉得手里少了点什么。
她在书房四处寻觅,总算找到半瓶红酒,那是季茗失眠时喝的,虽口感达不到她的要求,但也能勉强解馋。
季茗实在懒得吐槽,酒鬼就这点爱好,她也不忍剥夺。
“阿茗啊,你要想清楚,她能伤害你第一次,也可能会有第二次,她不结婚不代表没有男朋友,她来找你或许也不代表没放下你。人对初恋总会多一层眷恋,也会加上滤镜,只因为人生的初见,纯粹美好,不掺任何杂质,可现在不同了,你们已经踏入了社会,肩负家庭的责任,你们不光是自己,还是子女,你还是妈妈。路都是自己选的,仅存记忆中的那点感情,是不是真的能够打败现实,你自己掂量好。”
“我明白,我没想着怎么样,她现在是四季班主任,适合做朋友。”季茗至今都没想过她和凌陌能复合,想到复合这个词,就觉得讽刺,不是连女朋友这个身份都遭受过质疑吗?谈什么在一起过?
可笑。
“适不适合做朋友,你自己清楚,我还跟以前一样,尊重你的选择,我能把你从烂泥中扶起一次,也能扶第二次。爱情是一把双刃剑,别人失恋或许是难过一阵子,对你却是毁灭性的打击,你差点连命都没了。”
“我知道了,小姨。”
“诶?你怎么回事,让你别这么叫,你一叫我就想起自己是四季的姨奶奶,整个人都不好了,我做错什么了,三十八岁就要做人奶奶。”
季茗掩嘴偷笑,“那辈分在这不是。”
顾若清,季茗的亲姨,只比季茗大九岁,是季茗妈妈顾若敏带大的。
没有顾若敏砸锅卖铁供她上大学,就没有现在的顾若清。
季茗的原生家庭,一言难尽。祖上务农,父亲是水泥工,母亲是缝纫工,本来生活也过得去,可父亲却染上赌瘾,输得家里一贫如洗,连房子都被收了。
那时候季茗才四岁,家里被迫挤住在砖头搭的棚屋里。外公外婆卖菜的那点钱除了给顾若清上学,全都填了父亲的赌债。
在季茗的记忆中,他们不但经常挨饿,还会被讨债人辱骂甚至殴打,爷爷奶奶被活活气死,外公外婆生病舍不得治疗,后来相继过世。
二位老人离世前把仅剩的三千元留给了顾若敏,让她照顾妹妹,那时候顾若清刚上高三,正准备辍学打工,贴补家用。
可顾若敏咬牙坚持让她参加高考,也把唯一的三千元给了她。
顾若清很争气,拿着仅有的那点本钱,勤工俭学加兼职,半工半读完成了学业,毕业后入了天海一流传媒公司实习,再后来几年,她因为专业能力突出,备受赞赏,累积了一些人脉,便创建了清创传媒。
创业初期并不顺利,她亏过钱,欠过债,遭遇过背叛,一路坎坎坷坷。季茗上大学时,是她最落魄的时候,即使这么困难,她们也咬牙挺过来了。
顾若清喝酒的习惯,也是那时候养成的,当初压力太大,无处排解,她又厌恶烟味,只能喝酒。
季茗失恋那年,清创传媒转危为安,顾若清终于有能力帮季茗安排工作。可季茗住院那阵子差点丢了命,屋漏偏逢连夜雨,季茗还没出院,父亲就在老家喝农药自杀了。
顾若敏备受打击,也住进了医院,后来查出糖尿病,身体一直不好。顾若清对天海的事业不闻不问,一方面是为了照顾姐姐养病,另一方面也想在逆境中,迫使季茗成长。
之所以选择形婚,季茗也是为了母亲顾若敏。顾若清是个彻底的不婚族,无论顾若敏怎么劝说,她都不会结婚,理由很简单,参照姐姐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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