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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后悔了？”过了一会儿，他问道，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不，但……我想，你不该再这样下去了。”德拉科低声说道。
“这个地方是虚幻的，男孩。”
“不，它是真的。”他认真地说道，“你知道它是真的。”
他们又沉默了许久，这次比任何一次都要长。德拉科小心翼翼地翻过身，将对方抱到身上，温柔地抚摸着他的疤痕。
“我也不喜欢你身上的疤，”他轻声说道，“它们摧毁了你，汤姆。”
伏地魔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但我希望你能好起来，”德拉科继续说道，“你会好起来的。”
他轻轻吻了吻他的嘴唇，搂住了他，让他靠在他怀里。他感觉似乎有雪花飘在他们身上，仔细一看却是闪亮的雾气，像雪一样冰凉。
伏地魔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仰面倒在禁林里。他屏声听了一会儿，慢慢站起身，拍掉身上粘上的树叶和泥土，看向面前在同一时间缓缓站起的哈利。后者调整着自己的眼镜，定睛看向他，握紧了手中的魔杖。
这个地方除了他们以外没有其他人。出于他自己也不清楚的原因，他没有让任何食死徒来见证这一幕。他应该这样做的，虽然他不屑于采取围攻的方式，虽然这个敌人只能由他一人杀死……伏地魔看向手中的老魔杖，他曾经连续几个月都在寻找它，试图让自己变得更无懈可击。但有个男孩告诉他，他从来都不缺少这样一根魔杖。哈利不是凭借魔杖战胜了他，或者说，他依靠的不是他的魔法能力。伏地魔想起刚才发生在白雾中的那一幕，男孩温柔地亲吻着他，他的嘴唇和他的皮肤接触的时候，一种强烈的灼痛感裹住了他，几乎让他极度脆弱的魂魄分崩离析。
以前他就感受过这种疼痛，当他发现自己和哈利之间存在某种联系、他能附在他身上时，他的魂魄也曾因为与那个男孩接触而剧痛不已。从那时起他就清楚自己的灵魂已经残破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他无法触碰一颗纯洁的、完整的魂魄。
但德拉科不一样。他的吻炙烤着他，可并没有对他产生伤害。在熬过一开始的痛苦后，他开始尝试着品尝男孩带给他的、源源不断的温热。明亮、纯粹而浓烈，如同罂粟花般让人着魔。他能感觉到，他对他的感情是那样纯净——即使他们的灵魂都已经破损，这种纯净也无法被破坏，对于一个渴得近乎濒死的人来说这是戒不掉的毒药。
但他不喜欢那个疤痕，他想。他不在乎他自己，可他的男孩……他应该是完美无缺的。
伏地魔看着不远处的哈利，他看起来也和刚才不太一样了。他不关心邓布利多对他说了什么，这不重要。他的内心浮起了一丝无来由的急切，他要快点结束这一切……他的男孩一定还在等他……
“那个人是你，对吗？”哈利率先打破了寂静，“那个红皮肤的小孩。”
“你很好奇？”伏地魔微眯起眼。
“邓布利多告诉我，一切可能没那么糟。”他说道，“他说你也许还有救，也许……德拉科能救你。但……”
“这与你无关，波特。”他冷冰冰地打断了他，“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哈利的脸色有些苍白，没有马上接话，只是看着他。
“这不是你和他之间的事，”过了一会儿，他平静地说道，“这也不是我和你之间的事，这是关乎所有人的事。”
“无论我的状况怎么样，结局不会有一点改变。”伏地魔冷冷地说道，“你会被我杀死，这一点毫无疑问……”
“我认为不是，”哈利马上说道，“那个预言说，我们之间只有一人能活下来。”
“我认为那应该是我，不是吗？”
“——它还说，我拥有你所无法理解的力量，”哈利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你应该清楚它指的是什么。”
“这多么可笑，”他紧盯着他，“又是那一套说辞，是不是？”
“是啊，也许你觉得可笑。对于你不了解的东西，你都是这样的态度。”哈利说道，“但现在还不算太晚，里德尔，虽然你已经在歧路上走得太远了……”
伏地魔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没有马上反驳他。你不该再这样下去了，那个男孩对他说道。那样纯洁的灵魂，纯洁的吻……他玷污了他，在他身上留下了抹不去的痕迹。也许他说得对，这是一条歧路，他害了他……即使德拉科说不后悔，但……
“你的说法很有趣，波特，可惜是错的。”他说道。
“你始终不能理解，是不是？”哈利的音量提高了一些，“你无法理解为什么我的母亲会挡在我面前，为什么邓布利多会自愿牺牲——是的，他自己选择了自己的死亡。他不惧怕死亡，我也不怕，而你却总是在逃避这一切，甚至不惜摧毁自己的灵魂。”
“你不怕死亡，波特？”伏地魔轻声说道，“你不怕我杀死你？”
“走进树林的时候，我的确在害怕。”他缓慢地说道，“但有人鼓励着我，让我不要怕。我的父母、教父、老师……他们都在我身边。我不会因为害怕而去杀人，也不会想把自己的灵魂分成七片……我知道有些东西远比死亡更重要。”
“比如说爱，是吗？”伏地魔嘲笑道，“邓布利多最崇尚的爱……然而他依然没能证明这一点。”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哈利低声说道，他们开始绕着圈慢慢地走着，目光始终锁定着面前的死敌，“有些东西不需要证明。已经太迟了，里德尔……如果你从这一刻开始悔过，好好想一想那些被你杀死的人……做一个忏悔，也许还来得及……”
忏悔？多么可笑……他没什么可忏悔的，他不需要忏悔……但我希望你能好起来，那个男孩说道，你会好起来的。
“只要杀死你，波特，这一切都会结束。”他说道。
“不，它不会结束，”哈利平静地看着他，缓慢而清晰地说道，“……只有爱能让一切结束。”
他们停了下来，用魔杖直指着对方，刺眼的光线在杖尖跳跃。他通过延伸的魔杖边缘注视着那个男孩，就要结束了……他忽然有点忘记这一切是怎么开始的，又为何会走到这一步。好像他一直执着追逐的那件事，在一瞬间变得不那么重要了，轻如羽毛。
他们紧盯着对方，等待着，那命运的一刻——
“阿瓦达索命！”
“除你武器！”
一切终于结束了。
Symphonic Poetry（终章）
德拉科茫然地坐在地上，环顾四周，有些不知所措。他刚才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礼堂里，周围是一堆一堆聚在一块的伤员。庞弗雷夫人正在给受伤的巫师分发药膏，查看他们的伤势，德拉科注意到她的脖子上有一道不明显的伤痕。韦斯莱一家坐在墙边低声说话，韦斯莱夫人紧紧搂着罗恩和金妮，后者披着一条卡其色大围巾，手中捧着一杯温牛奶。在不远处，他看见了两具被白布盖着的尸体，似乎是克里维兄弟。周围低低的议论声和抽泣声让德拉科浑身不自在，他不属于这儿，他想。他是加害人，不应该和他们呆在一起……虽然现在没人在乎这个。
德拉科缓缓起身，独自离开礼堂朝禁林走去。他不知道是谁把他带到这儿来的，肯定不是食死徒，那就是另一阵营的人了。他吸了口气，晃了晃脑袋，努力使自己集中注意力。无论如何，他得快点找到他……
蓦地，一股撕裂般的剧痛划过他的胸口，几乎将他劈成了两半。德拉科腿一软，扶着旁边的栏杆才重新站稳了。他眯着眼，痛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手无意识地捂了上去，掌心酸麻。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他大张着口吸气，强撑着往前走，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刀尖上。难道说……不，不可能，绝不可能……德拉科取出了魔杖，将挡在路上的东倒西歪的碎石柱和树干都清理掉，心却直直地下落，坠至谷底。哈利不可能对付得了伏地魔，这不可能……一定出了什么错，他得马上赶到他身边……
德拉科凭借着印记的指引缓缓朝目的地走去，禁林里没有人，风吹过漆黑的树叶沙沙作响，宛若死亡的哀歌。德拉科拨开浓密的树枝，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起伏的草地上，内心焦躁不已。那种感应越来越强烈了，几乎要吞没他的心脏。他割开了一片碍事的灌木丛，穿过垂下的树枝，摸了摸手臂上被树枝划开的伤痕，来到了一块还算平坦空旷的空地上。
德拉科擦掉头发上沾着的露水，下意识停住了脚步。一个人正站在那儿，背对着他。听到了德拉科的动静，他回过头来看着他。在他面前，一个高大、漆黑的身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失去了呼吸。
德拉科的心脏霎时停止了，大脑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胸口被深深挖去了一块，咸涩的海水涌进来，挤满了他的每一个缝隙。当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在男人的身边蹲了下来，将手放在他的胸口上。那儿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德拉科。”
他呆呆地望着他苍白的脸，男人的皮肤依然泛着珠光，仿佛下面仍涌动着充沛的魔法。可他知道所有的魔法都背弃了他，没有什么能逃过死亡。
“德拉科。”那个声音近了一些，这让德拉科猛地跳了起来，向后退去，一脸敌意。
“滚开，波特。”
男孩马上停住了脚步，看起来有些受伤。德拉科紧抿着嘴唇，眼眶发红，死死地瞪着他。
“抱歉，”他们对峙了几秒，哈利先打破了沉寂，“我不是有意——”
“你杀死了他？”
“……准确地说，他是被自己的魔咒反弹杀死的。”哈利低声说道。
德拉科僵硬地看着他，他的大脑一片混乱，这句话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太难以理解了。
“他用的魔杖……主人是我。”哈利慢慢地说道，“那根魔杖由邓布利多传给了斯内普，而前不久我缴了斯内普的械。所以当他用它袭击我的时候，魔咒自动反弹到了他身上。”
在他说话的过程中，德拉科一直痴痴地看着地上的男人。他似乎听进去了，又似乎什么也没听见。过了一会儿，他弯下腰，重新在伏地魔的尸体边上坐下来，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
“……我不在乎魔杖的主人是谁，”他低声说道，“但我没有想过……我真蠢，是不是？我还以为……我还为你求过情……”
他吸了吸鼻子，俯身吻住了男人冰凉的嘴唇。他轻柔地含着，可这一次是真的没有一点温度，冷进了他的灵魂里。
“我知道，这不能怪你，”不知过了多久，德拉科缓缓直起背，仍注视着伏地魔的脸，夕阳为他添上了一抹浓郁的紫红，“这不是你的错……是他自作自受，咎由自取……我劝了他那么多次，他就是不听……可我还是恨你，”男孩语气一变，蓦然扭过头来，目光尖锐至极，扎得哈利痛得说不出话，“我恨你，波特，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这一切都是真的，哈利茫然地想，他曾在梦里看到的一切，那都是真的。在他无法醒转的梦里，他永远找不到方向，他的朋友离他而去，他的死敌和他喜欢的男孩缠绵。如果一把刀能杀死一个人一次，那他已经被杀死了一万次。每一个独自等待的漫长夜晚，深深的寂寥都要将他的灵魂吞噬。他靠着信念活下来，靠着仇恨活下来，靠着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意志力活下来——邓布利多告诉他，他要主动踏进战场，于是他去了，他走过了常人无法想象的路，陷入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危险，他迷茫，绝望，他主动迎接死亡——他是伏地魔的最后一个魂器，他知道。让一个本该死去的男孩去送死，这没什么可说的。
但是没有用，他依然失去了一切。他的朋友一个一个倒在战火里，他喜欢的人永远也不可能喜欢他，那是一场梦，被火点燃的梦，他在梦里热烈地亲吻那个男孩，一遍遍地告诉他，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他高举着爱的火炬，闯进黑暗的城堡里。在那片苍茫的白雾中，逝去的老人静静地坐在他身旁，为他慢慢讲述那个埋葬了几十年的故事。
“……听说他晚年被独自关在纽蒙迦德牢房里时流露出了悔恨。我希望这是真的。我希望他能感受到他的所作所为是多么恐怖和可耻。也许，他对伏地魔撒谎就是想弥补……想阻止伏地魔拿到圣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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