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意传进孙太后的耳朵里,孙太后就直接睁开了眼睛,“陛下来看笑话的?”
“那倒不是,长公主匆匆出宫,说太妃要回山上,回去打点行程。”
“她要走了?”孙太后怒气陡然消了,看着明姝的眼色都变得柔和起来。明姝好笑:“太后若觉得憋闷,朕陪您去行宫玩上几日?”
“陛下想玩就自己玩去。”孙太后又合上了眼睛,不愿与她多说话。
明姝却道:“太后怎地恼了,春日踏青也能散心,您整日在宫里也是无趣,深宫寂寥,不如出外走走。”
“不去,陛下回去吧。”孙太后语气复又凌厉起来。
明姝叹气:“也罢,长公主说太妃午后就走,横竖朕今日无事,不如同您去一趟长公主府邸?”
“不去。”孙太后依旧一副不愿搭理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安太妃:我也很无奈。
第68章 出宫
孙太后性子看似柔软,遇事却很倔强,无论明姝怎么劝都不肯应承。
明姝无奈,只得自己一人离去。
回到太极殿后,长公主也回来了。
两人抬眸对视一眼后都露出无奈的神色,明姝先道:“太后还在气头上,晚些时候我再同她说说,你怎地回来了?”
“陛下近日忙些什么?”秦棠溪的目光停留在明姝的眼睑上,故作惊讶:“陛下眼下一片乌青,昨日没有睡好?”
“昨日……”明姝沉吟,小脸上涌现一抹无奈,欲言又止,“阿姐,我……”
“怎么了?”秦棠溪的心被她高高吊了起来,“遇到难事了?”
“算是,你见过嫁人吗?”明姝小声道。
许久没有听到她软软的声音,秦棠溪一时间微有几分诧异,但很快就适应过来,笑道:“见过皇室娶亲,民间的嫁娶,没有见过。”
明姝也是,她自小就跟着长公主后面玩,进出多是官宦府邸,民间婚嫁只在书上见过。
“但你想见,也是可以,陛下换身衣裳,臣带你去见见。”
“现在?”明姝惊讶。
秦棠溪笑着点头:“对,就是现在。大魏婚嫁在晚间,陛下换身衣裳出宫,或许还能见到。”
“好,且等等我。”明姝快速点头,提着裙摆就小跑着回寝殿。
一路跑得飞快,后面宫人内侍都追不上去。
换过衣裳后,两人悄悄出宫。
婚礼也为昏礼,因此,都在黄昏时举行。
马车在巷口进去后就堵住了,明姝掀开车帘,秦棠溪笑道:“巷子里有人在迎亲。”
抬首去看,马上坐着一红衣男子,袍服崭新,意气风发,马头逮着一朵大红花,身后跟着一行人,锣鼓喧天。
“这是去哪里?”明姝好奇。
“去迎新妇。”
新人从马车前走过,明姝扬首看了过去,男子相貌普通,通身上下都洋溢着喜气。
迎亲队列走后,马车也跟了上去,一路跟随。
到了一府门前,府门紧闭,但府门前的灯笼猩红。
明姝诧异:“为何要关门?”
“大魏习俗,意在考验。”
“考验?如果男子在这个时候走了怎么办?”明姝不解,尤其那么多人,紧关门不出,闹腾过了头,就会办砸来了喜事。
秦棠溪好笑,“不会,连这点考验都经不住,以后必然会靠不住。”
明姝看了一眼府门,道:“阿姐,我想进去。”
“不行,莫要坏了他们的好事,你这心思,将新人吓走了如何是好。”秦棠溪按住她,明姝心思愈发重,指不定会闹得人家无法收场。
明姝趴着车窗上,隐隐听到有人在念诗,她立即下车就要去看看。秦棠溪拉着她的手,同她一道靠近。
两人挤进人群,府门就开了,一群人立即闯进去,欢呼雀跃。
“有意思。”明姝羡慕道。
秦棠溪无奈摇首,“羡慕他们作甚?”
“他们明媒正娶,有父母之命。”明姝惋惜道,眉眼耷拉下来,转首去看身侧的人,“阿姐,你会遵从父母之命吗?”
“不会,我会听陛下的。”秦棠溪盈盈浅笑,眼中溢出许久不见的宠溺。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会有那么容易,她与明姝之间这辈子注定见不到光明。
她的温柔似水流,潺潺而徐徐,明姝瞬间就释怀了,凑在她耳边悄悄道:“这样的婚嫁,我们也可以有的。”
婚嫁……秦棠溪心口猛地一跳,周遭过于嘈杂,但明姝的声音尤为清晰。
虚虚空寂,唯独这一言。
不知怎地,有些事情跟着释怀了,她笑道:“你当真喜欢我?”
“阿姐喜欢我,我喜欢阿姐,总不好令你多年的感情付诸流水。秦棠溪,岁月还很漫长,我坚信,我们会熬到那一日的。”明姝眉眼弯弯,握着秦棠溪的手微微用力,冲着她挤了挤眼睛,“我们进去看看。”
门里门外都是人,声音嘈杂,热热闹闹,进门可知是三进的院落。
两人顺着人往里走,一路上都见人捧着红色的物什,红色意为喜庆,她欢喜道:“红色好看。”
“红色端庄,富丽。”秦棠溪回应一句。
府里的人都不识得她们,但宾客过多,压根都分不清,两人举止不俗,主人家看见后只会是对方的家眷。
走到后院,又见乌泱泱一大片人,明姝拉着秦棠溪走了过去。
里面传出来女子尖细的声音:“不成、不成,再念一首。”
明姝好奇:“念什么?”
秦棠溪给她解惑:“催妆诗。”
话刚停就听到男子浑厚的嗓音,“不知今夕是何夕,催促……”
明姝垫脚朝里面看了一眼,“怎地不见新妇?”
“诗还没读完,你且等等。”秦棠溪安抚道。
男子又念了几首,里面的人大笑,门轰地一声就开了,明姝也跟着跳了起来,“开了、开了。”
秦棠溪按住她,“旁人成亲罢了,你高兴什么?”
“我跟着开心,我去看看。”明姝攥着秦棠溪的手一道进去,跟着人一道挤了进去。
屋内榻上坐着一人,红裳惊艳,手中持一扇子,扇子盖住整张脸,从明姝的角度去看,竟看不见妆容。
明姝皱眉不耐道:“这又是做甚,好麻烦。”
难怪祖母说成亲很复杂,光她眼睛所看就觉得头疼,若要一件件操办下来,必然是件忙碌许久的大事。
“却扇。”
新人极为腼腆,红着脸靠近榻前的新妇,目光紧紧盯着那把扇子,张了张嘴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围的人都被逗笑了,就连秦棠溪也微微展颜。
明姝的目光却落在新妇的嫁衣之上,华美秀丽,她悄悄拽了秦棠溪的手:“阿姐,每人的嫁衣都不一样吗?”
“对,不一样,凭各人心思,民间都是女儿家自己绣制嫁衣。”秦棠溪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女子嫁衣为红,喜庆娇艳。
恍惚间,她明白什么事。
明姝却高兴道:“我给你绣?”
“你连衣裳都不会缝制,等你绣好嫁衣,我也老了。”秦棠溪打趣道。
明姝讪讪,人群中走出一男子,背着新妇往外走,“这是谁?”
“新妇的兄长或者弟弟,背嫁。”
明姝颔首,跟着一行人继续往外走,新妇上了花轿。片刻后,轿帘被掀开,里面丢出来一把筷子。
花轿起步,主人家泼出去一盆水。
秦棠溪先解释:“有句俗语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陡然间添了几分悲伤。
明姝凝滞,没有再说话。
“再去看看。”秦棠溪牵着她的手上车,马车启动的时候,有人洒了大把大把的铜钱。明姝抢先道:“这是喜钱。”
“嗯。”秦棠溪颔首。
马车缓缓跟在迎接队伍的后面,走出一段路就有人洒钱,百姓跟在后面去捡,一直洒到了新人府门口。
新府下轿,跨火盆,拜天地,诸多礼仪。
明姝站在门口,没有再跟着进去,心口涌起一阵失落,但很快,又将失落压了下去,牵着长公主的手回到车里。
她坐下后第一句话就是:“阿姐,红色的嫁衣好看。”
秦棠溪听得皱眉:“皇室的更为华丽。”
明姝不赞同:“皇后的冕服更为精致,你会穿吗?”
“想穿,穿不上呢。”秦棠溪觉得好笑,心口处涌起一阵阵暖意,许久未曾感觉到的暖和了,“明姝,今日过来可有什么感觉?”
“成亲虽说欢喜,可总觉得失落,你看最后泼出去的水就像断了新妇的后路,为何要做这么绝吗?”明姝黯然,女子为弱,到了大魏才出现女帝,但依旧有许多旧俗来约束女子。
成亲后,男子有家有室,女子就不如以前了,连父母都不要她了。
她露出愤愤的神色,惹得秦棠溪好笑,“世俗本是这样,本朝多了女子成亲,可知当初第一对新人出现的时候惹了多少争议。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还有什么好愤愤不平。”
明姝依旧不高兴,背靠着她,伸手掀开车帘,天色渐黑,一日便又过去了。
秦棠溪没有入宫,目送着皇帝进入宫门后,自己转回公主府。
换了一身衣裳后,她领着人去了醉颜坊。
****
醉颜坊是近日新开的花楼,江南来了富商,从朝堂手中卖回这间被封一年的玉楼春,重新修缮后改名醉颜坊。
与之前不同的是醉颜坊只接待女客。
大魏好女风者越来越多,尤其是勋贵之间都会养上几个小情人,当年长公主就重金买下一女子,听闻至今都养在府里。
醉颜坊的女子有一优点,身子柔软如骨,娇软听话。
进入醉颜坊后就见到厅堂中间的假山,绿草茂密,绿意盎然,给人一种清新怡然的感觉。
相比较之前玉楼春的灯红酒绿,现在的厅堂多了些高山流水的雅致。
秦棠溪进来后,假山下三三两两地坐了几个姑娘,身量不高,腰肢纤细,气质温婉。
细细去看,倒有几分明姝以前的气质。
她笑了笑,脑海了想起赵绘的话:醉颜坊是天理教的分舵。
来了新客后,姑娘蜂拥而上,秦棠溪不为所动,“我想见见苏禾。”
“她没有空,平襄郡主在里面呢。”
“哦,她就这么吃香?”秦棠溪委婉问道。
一人道:“您听听她这名字,什么枝叶扶苏,风禾尽起,都到这里还耍什么清高。”
秦棠溪点了点头,“那我明日再来。”
“唉,别走啊……”
登上马车后,车夫甩起马鞭就朝着府里赶,车上的棠溪扶额沉思,当日里为击败明帝的私兵就给了天理教甜头,未曾想会惹来今日的麻烦。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未曾想会使天理教将手伸进洛阳。
回到公主府后,幕僚等候许久,见面就禀道:“殿下,臣查过苏禾。此人是一地县令的长女,县令贪污被下狱后,苏禾被人卖到花楼。”
“嗯,传话给章安大长公主,就说平襄郡主流连醉颜坊,令她好生管教。”
幕僚俯身应下,下意识就道:“苏禾牵上平襄公主这条线,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都在洛阳城里撒野了,还有什么更不可告人的秘密。你去盯着,顺便替我约一约苏禾。”
“臣这就去办。”幕僚应下,退出几步后,长公主又发话:“动静小一些,别让陛下知晓。”
明姝知道了,非拆了醉颜坊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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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昌侯被下狱后的几日,朝堂上一片宁静,顺藤摸瓜,一连牵出许多贪污案。
皇帝趁此大好机会打杀了些贪污的臣下,换入新鲜的鲜血。
下朝后,皇帝想起那些被她闲置下来的武人,思量一番后都将人打发去守城门,轮班去换。
这便是第二句,耐得住凄苦才成。
处理完这些事后,皇帝又去了庆安宫,老远就听到鸟叫声。
她示意宫人不要去禀报,自己悄悄近前,凑近殿门就听到里面的声音:“初九、说一声南书别生气。”
接着初九果然说了一句:“南书别生气。”
明姝惊讶,还可以这样哄吗?
殿内一人一鸟相处得极为和乐,她不好进去打扰,就止步殿门外,悄悄折转身。
回到太极殿的时候,内侍匆匆来报:“陛下、陛下,荣昌侯世子病逝了。”
“病逝?”明姝脚步顿了下来,生龙活虎的一个男人怎么会就死了就死了,还是病逝。
吴谙身子好到能打死九头牛,她笑了笑,道:“令人去收敛尸骨,将尸身给荣昌侯送过去。”
这么一重好礼物,怎么能放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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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孙太后出宫去了,去庙里祈福,皇帝想亲自去送,人都上车了,被孙太后硬生生赶了出来。
皇帝唉声叹气,心里生了一计,先去公主府候着。
长公主不在府邸,持令入府后畅通无阻,一路拐到了安太妃的佛堂外。
在外间等候不久,就见到孙太后进来了。
果然,祈福都是骗人的。
孙太后进屋后,婢女就被赶出院子,恰好也给了她极大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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