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照斐鼓起勇气,但这勇气鼓得并不完全,像气球吹了一半。于是他只敢看着后视镜里贺轶鸣的眼睛,那双眼睛不笑的时候显得有些严肃,他说:“贺轶鸣……”
贺轶鸣用余光看了一眼后视镜,随意答道:“哎,喊你贺哥干什么?”
“我……”在后视镜里,二人目光交汇,温照斐像被热红的烙铁灼了手一样,迅速收回目光,他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你之前不是问我……怎么瘦下来的吗?”
作者有话说:
经过大家的提议,我决定在回忆之前加分割线,因为我发现虽然我敲了很多个换行键,但因为长佩排版的原因似乎并不太明显……所以改成分割线,应该好一点。
第二十章 那双眼睛的形状很美
其实那本来是个玩笑。贺轶鸣从没把这件事当过真,随口一问而已。
对他来说,温照斐通过何种途径瘦下来,和今天隔壁工作组搞云游戏开发的小王牙上沾的菜叶是菠菜还是青菜在重要性上并没有差别。毕竟他从来没有胖成一个球,自然不需要了解减肥偏方。
倘若他以后步入中年时期,因为新陈代谢变慢真的变成秃头肥肚腩的油腻中年人,他估计会去植发和健身从而努力维持形象,反正,温照斐说什么偏方他都不想参考。
贺轶鸣说:“虽然我没什么兴趣,但是你要介绍一下你的方法,那我勉为其难地听一下也不是不行。或许可以介绍给我爸,他最近胖得肚子上一圈圈的,不知道的人以为他买了三个游泳圈叠在肚子上呢。中年男性就可以不保持身材吗?我妈跟他走出去,看上去特别像被他包养的三十岁小蜜,这不行。”
温照斐笑出声来。贺轶鸣说话特别好玩,主要是胜在了阴阳怪气上——当然前提是他挖苦讽刺的人与己无关。他甚至觉得如果贺轶鸣不做程序员了可以去笑果文化应聘,脱口秀就是这么一种讽刺的艺术。
“不过我觉得你爸最好还是不要用我的方法好。”温照斐笑着说,“我当年,是因为节食和催吐瘦下来的,然后伤了胃,落下了病根。”
贺轶鸣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你说得对,这不能介绍给我爸……哎,等等,你说这个我好像有印象,怪不得初三的时候我感觉你都不吃饭了,餐风饮露,当时我还以为你要得道成仙了。”
温照斐:“……”
好吧他承认,虽然贺轶鸣没心没肺,感受不到他做的噩梦有多让人崩溃,但至少贺轶鸣说话跟说相声抖包袱似的,能让他开心。
他单方面原谅贺轶鸣了。
温照斐大人有大量地不跟贺轶鸣计较,贺轶鸣却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非要扯着他跟他说些大道理:“我劝你还是注意身体,胃不好减什么肥,我就觉得你初中肥嘟嘟的特别可爱,像个小姑娘,白净白净的。”
“真的吗?”温照斐心里突然酸了一下,半开玩笑地夸张问道,“有多可爱?”
“像生物书上的小兔子。”贺轶鸣笑,“那时候我还在生物书上写,这个兔子好像温照斐。”
温照斐突然不言语了,单手支在车窗上,别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贺轶鸣以为自己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惹到这位大哥让他不开心了,遂轻轻喊了声:“温照斐?”
而温照斐没回头,倘若贺轶鸣人在车外,应该能看到这时候温照斐脸上又想哭又想笑的奇怪表情。温照斐心情太复杂了,以至于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贺轶鸣,面对一些他连做梦都不愿意回想到的更深一层的往事。
原来贺轶鸣没有觉得他晦气,反而,一直觉得他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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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轶鸣把人送去某个商厦后就开车去了n大招新。用人力资源部的同事的话来说,带上他纯粹是为了带个吉祥物,鉴于贺轶鸣是他们公司为数不多的n市人,履历又好看,拉出来当范本给n大同学参观毫不为过。
贺轶鸣坐在位子上半开玩笑地问:“你们招新招到美女了吗?”
他结婚这件事被他瞒住了,最后他还是没要那点公司福利,主要原因有二:一是他莫名其妙的结婚这个事不太好跟公司同事解释,二是他和温照斐迟早要散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所以他此刻大言不惭地跟同事们表达自己的合理诉求:“咱们公司女的都没几个,能不能给我招点漂亮女孩子,履历差点没关系,n大女同学肯定聪明,稍微带一带绝对能干好活。重点是,颜值才是第一生产力啊,给我看一堆糙老爷们我哪里写得出代码。”
“呵呵。”同事说,“全是运营和策划岗的,今年你们还是全是大老爷们,有几个帅哥,要不给你调过去养养眼?”
贺轶鸣垂头丧气:“我痿了。不要男的。”
他心想,男的他一天到晚看得不够吗,能有温照斐好看吗?
“我要黑长直漂亮妹妹!腿长腿细腿直的!”贺轶鸣再次提出诉求,“优秀员工这点要求你们都不能满足了吗?你们hr是做什么的,一群饭桶!”
“饭桶?”同事冷笑两声,“让你来当吉祥物约等同于休假吧,我们已经够给你面子的了,你能不能感恩戴德请我们在n市大排档吃吃饭再谈其他啊?”
“就是就是。”另一个同事说,“一天到晚抠门得要死。”
夏修言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一头如瀑布般的黑长直垂到了腰间,在白衬衫上随着人走动而摇曳。她身上有好闻的香水味,清新的花果香调,好像走进森林幽径,沿路而来的花香。夏修言的一双眼睛大得出奇,虽然戴着眼镜,也能让人留意到那双眼睛的形状很美。
而这双眼睛,贺轶鸣总觉得像在哪里见过。
“我叫夏修言,夏天的夏,修理的修,言辞的言。”女孩子微微一笑,说话声音也温柔动听,“我来应聘技术岗,这是我的简历。”
她把怀里的简历递给正在思考的贺轶鸣,贺轶鸣尚在呆滞中,没有任何反应。身后的同事恨铁不成钢地踢了他的凳子一脚,然后接过简历,把简历放在桌上一个大纸箱子里,替贺轶鸣说:“如果过了初筛,我们会通知你的。”
“谢谢。”女孩子鞠了一躬,又看了贺轶鸣两眼,然后晃动着一头秀发,默默地走远了。
有个同事给了贺轶鸣一肘,挤眉弄眼地说:“你看,你真是吉祥物,说什么来什么,你最喜欢的黑长直妹妹技术媛来了,要不要我们给你暗箱操作一下?”
“操作个屁,你们自己弄,我一个技术岗的不参与。”贺轶鸣啐这群巴不得搞事的大老爷们,“不关我的事,她要是有本事进来,那也与我无关,我怕担责。”
怕担责是用以推脱的说辞,事实上他只是刚刚想起来为什么他觉得这双眼睛眼熟……因为温照斐就是这么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戴着金丝边眼镜,双眼皮狭长,弧度上扬,随意一瞥,都很勾人神魂。
好看吗?好看。是他喜欢的类型吗?确实是。
可贺轶鸣心里就是浮上来一种奇怪的感觉,有种说不出来的抵触。熟悉感本应让人觉得亲切——但他没有,他下意识地想逃。
作者有话说:
这章要素过多,来答题,请问我都写了哪些重点,分点作答,满分八分。(开玩笑的)
第二十一章 请允许我做个自我介绍
两个人各自忙完工作便打算挪出一天时间去看m中校庆。温照斐猜得没错,贺轶鸣确实是找了以前的老师带他们进学校看校庆的。只不过这个老师有点特别,是他们以前的教导主任,据说因为副校长生了不可治愈的重病,现在在为副校长的位子奔波劳碌,不过按资历来说,也是迟早的事。
教导主任把站在校门外的二人带进来,天气很热,温照斐撑着他的胶囊太阳伞,不知道是该给倾给教导主任还是贺轶鸣。教导主任在前面带着路,走到一半突然扭头:“我听说你俩结婚了?”
“谁说的?”贺轶鸣下意识就想反驳,想着想着发现也无可辩驳,他和温照斐的婚戒还带在手上,虽然是别人掏钱买的,于是只好改口,“谁跟您分享的这好消息啊?”
一扭头,温照斐低头收伞,绷着笑,强忍着不出声,看他表演。
“害,陈建凛。”教导主任说,“陈建凛不是在n市第三人民医院工作吗,说来也巧,我那天去看望邢校——邢校胰腺癌——然后看见他了,跟他聊了两句,然后发现他桌上有喜糖。他分给我两块,说是你们俩的。”
“那倒是我们的问题了。”温照斐接过话茬,含笑说,“忘记请您了,我们都不在n市工作,图方便,请的全是周围的朋友。回头我和贺轶鸣请您吃饭,您看您今晚……?”
说的全是客套话,幸好教导主任也不是图这一顿饭吃,遂也客套客套:“我今天晚上还得看班,就不去了。新婚快乐啊,就是没想到你俩能成,也算一桩奇事,嘿嘿。”
倘若只是某两个班的学生结婚了,那必然算不得一桩奇事,奇就奇在文综第一和理综第一结婚了,而且他俩还是当年的风云人物。就是对学弟学妹们提起来,也是值得反复宣讲的好玩八卦。
教导主任把他俩带到办公室的茶水间,那间茶水间是个露天的阳台,正好可以围观到操场上无人机组成的方阵正在拼凑m中生日快乐的字样。温照斐坐下,听见扒拉着窗户极目远眺的贺轶鸣吐槽:“挺大阵仗,结果这么多年了还是不修教学楼和食堂,薛定谔的经费。”
“我听说今年请了n市电视台当家主持人呢。你听见声音了吗?是不是真的啊?”温照斐问。
贺轶鸣说:“干脆去道口偷偷看吧。”
他俩又跟教导主任打过招呼离开了办公楼,贺轶鸣拽着温照斐一路小跑,猫在道口的一角,非常惊喜地跟温照斐说:“真的是,你怎么知道的,为什么我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温照斐腹诽,想说好歹校主持团那些人他都认得,总归有那么几个大学里也学播音主持,透点口风很正常。结果贺轶鸣扭头回去看他,颇为遗憾地对他说:“你怎么没去做主持人,你比台上那个好看多了。”
温照斐:“……”
他嫌贺轶鸣烦,动了动手腕,把遮在贺轶鸣头顶的太阳伞挪了几寸,故意让贺轶鸣的头漏在外面被太阳暴晒。贺轶鸣回过味儿来,伸出一只手去包住了温照斐的手,人为地又把伞拉了回来。温照斐想往外挣,无奈贺轶鸣的手就一直那样包着他,力气又大,扯不开。
不过温照斐注意到,那只手上多了些年少时没有的茧,也许是写代码写的。
“因为搞金融赚钱。”温照斐实话实说,“而且填别的未免也太浪费分数了。”
“是哦,要是去做明星做主持人你早就去艺考了。”贺轶鸣说,“做明星更赚钱的,一天两百零八万。”
贺轶鸣总是在一些很奇怪的地方上有敏锐的洞察力,事实上他妈妈真的有考虑过把儿子送去艺考,理由是长得太好看了要拿给全国人民一块欣赏欣赏。可温照斐不想去,理由也很简单,他有自知之明,上了镜丑三倍,他也不是什么几千年一遇的颜值,吃演艺这碗饭还是太困难了点。在娱乐圈做不成龙头,但高考他可以。
而且他心态特别差,俗称玻璃心,小时候被人说胖都能伤心好久,去了娱乐圈被人天天骂丑那还得了。
于是温照斐说:“所以你怎么不去做爱豆?”
贺轶鸣理所当然地说:“因为我喜欢打游戏啊,我一直在做我喜欢的事,亲手创造游戏不好玩吗?赚钱对我来说不是人生的头等大事的,好玩才是。话说回来,你喜欢金融吗?”
不是所有事情都有一个明确的度量值,可以让人说出喜欢或者不喜欢,大部分事物都处于灰色地带上。金融对于温照斐来说就是这样,他可以喜欢也可以不喜欢,没有明显的好恶感代表他可以为了钱勉强容忍工作的痛苦,反正钱能买来快乐。
所以温照斐说:“还行,我没有特别喜欢的职业,能赚钱都无所谓。”
结果贺轶鸣露出一副很失望的表情:“没有梦想的人生和咸鱼有什么区别,我以为你会喜欢主持什么的,毕竟你初中高中一直在主持,结果你说你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职业,看来我一点也不了解你。”
“承让承让。”温照斐拱手,“我也是。”
这一幕还挺戏剧性的,贺轶鸣乐了:“咱俩非要比谁更不了解谁吗?”
“我以为你该知道比谁更了解谁是一件很让人耻辱的事,百分之一跟百分之零点五比没什么好骄傲的。”温照斐也笑,“拜托你对咱俩有点清醒的认知,二十五年了,二十五年咱俩对彼此的了解程度也就是这个样子,你还能指望什么?”
谁知贺轶鸣故作高深地摇了摇头,伸出了一根手指摇了摇:“我觉得你说错了。”
温照斐嗤笑一声:“哪儿?请您指正。”
“不是百分之一和百分之零点五。”贺轶鸣理不直气也壮,“怎么着也得有百分之五吧,至少我们都知道彼此都很不了解自己这件事,也算是一种对对方的了解。”
确实如此。温照斐又无奈又好笑。他又听见贺轶鸣进一步阐述他的歪理:“不过我觉得咱俩进步了。”他煞有介事地说,“至少咱俩在了解彼此这件事上迈出了可喜的第一步。贺轶鸣的一小步,温照斐的一大步。”
温照斐笑得直不起腰来。不过想想确实如此,最近他和贺轶鸣吵架的频率变少了,当然这里的吵架是狭义的吵架,是让人大动肝火的吵架,如果是指广义的吵架,那还是挺多的,因为广义的吵架还包括互怼和贫嘴。
贺轶鸣朝后退了一步,毕恭毕敬地朝他伸出手:“您好,请允许我给您做个自我介绍,我叫贺轶鸣,男,今年二十五岁,身高一八三,体重六十八,已婚,无不良病史,是个秃头还有得救的程序员。Howareyou?Nicetomeetyou。”
温照斐边笑边颤着手跟贺轶鸣握手,他几乎笑得维持不住表情管理了,并且发自肺腑地感慨:
“你有病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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