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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办婚姻(近代现代)——薛不盐

时间:2021-07-25 18:11:57  作者:薛不盐
  即便温照斐说话的语气很轻松,然而还是有那么一瞬间让贺轶鸣觉得,温照斐像是把自己放在高温炉里熔炼,把铜筋铁骨剥开,给他看一些平常很难以看到的东西。像一个并不是特别著名的童话,一个单腿的锡兵,掉进火炉里,
  第二天在炉灰中可以看见一颗弥足珍贵的锡心。*
  他认识温照斐的前十八年里认定温照斐是一个举世无双的大傻逼,又装又作,还总爱跟他抬杠。
  十八岁之后每年过年在两家人的聚会上再见温照斐,又会觉得温照斐是一个刀枪不入的假脸精英,打扮得精致入流得体,却一点没有人气。
  直到一路行至二十五岁这年,意外跟温照斐结了婚,才得以窥探到真实的温照斐的一小角:是坚硬的也是柔软的,是刀枪不入的也是脆弱的,哭的时候只掉眼泪没有声音,伤心的时候像个神经病一样看流浪猫吃罐头看好几个小时,想要被爱的时候却不断给自己加强理论建构反复说服自己不需要被爱。
  剥去那些完美的假面,温照斐是由自我矛盾、反复怀疑、打碎构成的,一个在生活的迷宫里不停打转的鲜活的人。
  贺轶鸣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虽然朋友很多,却从来没有像这样剥开过每个人的洋葱皮,一方面是不感兴趣,一方面是懒于承担责任。拨开洋葱皮看见的真心,重量难以预估。而人类社会的法则似乎还包括以真心换真心,假使对方把真心剖出来,或许他该效仿比干**,但他不想,在这点上他是极端自私的。
  几乎所有的前任都会夸他很细心很体贴,但无一例外地都觉得他似乎没那么爱她们,体贴和爱不能对等。就像对于贺轶鸣来说,两颗心之间也不能划上等号,因此没必要交换。
  不过此刻温照斐也不需要贺轶鸣说什么,坦白地说,他只需要贺轶鸣听着来满足他的倾诉的欲望:“我今天上班的时候,高肆的一个骨肉皮加我微信,你猜怎么着?”
  “她给我发了一张床照。”温照斐继续说,“我在照片的一角发现了长得很像高肆的人无名指上果真带着戒指。”
  说着他低头看自己的手,那枚婚戒还戴在他手上。他把婚戒褪下来,从花坛里折了根树枝,扒拉花坛的土,把戒指埋了进去。
  “我不要了。”温照斐说,“你的呢?回去扔垃圾桶吧。”
  贺轶鸣的那枚戒指在他们回国找人帮忙取下后就再也没戴过了,主要是怕又戴上又取不下来,除却要回去见爸妈的时候,其余时段一直放在床头柜里。
  这可是四十八万。贺轶鸣心想,温照斐是真大方。一抬头却又看见温照斐泛红的眼眶。
  这次他没哭。泛红的眼眶价值可抵四十八万,甚至更多。难以言说的情绪在贺轶鸣心头蔓延开来。贺轶鸣叹了口气,说:“你少逞强。”
  “我没有。”温照斐说,他注意到贺轶鸣眼下一圈乌青,想来昨天也只睡了三四个小时,“跟所有的傻逼说拜拜。走吧,回去睡觉。”
  他确实是不开心,但因为贺轶鸣的陪伴,稍稍好了些许。
  贺轶鸣跟在他后面进了电梯,他低头摆弄手机,摆弄了一会之后说:“明天出去吃吧。”
  温照斐没听清:“啊?”
  “我说明天中午出去吃。”贺轶鸣说,“请假了,懒得去加班,我都快累猝死了还加班。你也别忙了,好好睡一觉然后出去玩吧,不好吗?”
  “我本来也没打算中午做饭啊,下午本来打算去做身体检查的。”温照斐说,“不过也行。”
  “再去买一对钻戒吧。”贺轶鸣把手机塞进兜里,认真地看着温照斐,说,“既然旧的都扔了,干脆换一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况且原来那只也没有多好看,你戴素一点的钻石.更衬人。”
  温照斐心里一动,尽管贺轶鸣的直男审美还是让人哭笑不得,然而再去“买一对钻戒”这五个字却重重落在温照斐心里,一对钻戒……贺轶鸣真的知道一对钻戒是什么意思吗?
  他回望过去,和贺轶鸣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贺轶鸣好像是特地为他请的假。温照斐无法自抑地想下去,贺轶鸣是特地为了安慰他,然后请的假,就在刚刚走进电梯前的几秒,他拿出手机低头打字的时候,也许就是在请假。
  很多寻常的举动,恰恰是因为特意两个字才动人。譬如路过花店本不是什么值得惊奇的事,然而特意为你买一枝花,为你这两个字,平添暧昧。
  是温照斐先一步让视线降落到地板的。他不自然地干咳两声:“我……”
  “我来买。”贺轶鸣笑,“不然咱俩都不戴戒指,回头很难应付爸妈。”
  是应付吗?还是别的什么?温照斐心里七上八下,愈是如此便愈发不敢正看贺轶鸣,让眼神绕着地砖的四条边往复运动。温照斐第一次在贺轶鸣面前感到手足无措,只想要逃离:“那我去洗澡了。”
  贺轶鸣打了个哈欠:“好诶,我也去了。”
  两个人分道扬镳,各自躲回自己的房间里。等温照斐处理好心情悄悄地从自己房间走出来的时候,贺轶鸣的房间已然关了门,一隙光也不露,大抵是真睡着了,正在休息。
  纵然温照斐知道贺轶鸣这几天是真的疲惫到沾床就睡,而且并没有打扰贺轶鸣休息的意思,但在那一瞬间,他仍然不可避免地感到有些许失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从房间里出来的目的是什么,在黑暗的客厅站了一会,想起来睡前似乎应该喝杯热水,但他以往好像也并没有这样的习惯。
  在厨房里捧着杯子的温照斐借着恒温热水壶微弱的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自己的无名指。那里常年戴着戒指的皮肤比其他地方白一度,像邮政信封的开封条。
  温照斐想起来大学的时候去支教,在与世隔绝的地方,大部分时候手机都没有信号,只能依赖信件和家人交流。每次收到信件的时候,温照斐都是忐忑的,因为在拆封之前,永远不知道里面装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可却是因为这份未知,拆信才拥有了无与伦比的快乐。即便后来他收到过很多通过ems寄来的合同,拆信封的时候也早就没了当初那份感觉。
  但这次不一样,睡一觉醒来拆封新的一天的时候,也许是收到的是一枚崭新的戒指。
  作者有话说:
  这之后应该一章更比一章甜~
  不过我想听听剧情分析(伸出耳朵
  因为实际上好像并不完全是糖来着…
  *童话很有名,是安徒生的锡兵的故事
  **乱用的比干剖心的典故,大概故事原来是妲己惑主,比干进谏惹得商纣王大怒,商纣王要剖比干的七窍玲珑心,姜子牙给了比干特殊的法术保比干无心亦能活,只是出门要问卖无心菜的人人无心能活否,对方回答能活那比干就能活,只是不凑巧卖菜的说不能活,然后比干就死了。
  由此可见这个典故我只是用了字面意思,是我乱用是我碰瓷我先滑跪了。
 
 
第二十七章 于是只能抓紧床单
  温照斐又失眠了。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嘲笑自己年纪大了,还是想得太多了,翻来覆去在床上煎烙饼到凌晨三四点才堪堪睡着,却又是那种半梦半醒的境地,时间一跃而至十年前,让他想起了一些早已埋进记忆深处的事情。
  班上漂亮的女孩子很认真地跟温照斐打听:“你是不是和贺轶鸣很熟啊?”
  这个女孩子经常找贺轶鸣问数学问题,有些问题温照斐瞟了一眼就能口算出答案,非常不能理解为什么这样的问题也需要问。尤其是女孩子扭扭捏捏一道题要讲三遍的时候,温照斐的暴躁溢于言表,通常这时他会假装咳嗽或者文具盒掉了,借以提醒贺轶鸣他觉得吵,让贺轶鸣把人送走。
  贺轶鸣在这件事上还挺迁就他的,便真的会找借口让女孩子回到座位上去。
  “不熟。”基于对这个女孩子的印象,温照斐冷着脸说,“我和他不熟,我不配和他熟。”
  那两天他和贺轶鸣刚拌完嘴,为谁能去英语演讲大赛暗自较劲。女孩子跑过来问这些,几乎等同于撞在他枪口上,自然得不到温照斐的好脸色。而且温照斐又不傻,自然知道女孩子问这个问题背后的寓意。
  女孩子红了脸,赧然道:“那你知道,他有没有喜欢的人吗?”
  “我不知道。”温照斐听女孩子说完这句话更烦了,“如果让我给你什么建议的话,我建议你直接问他本人,他应该比较喜欢这种直来直往的。”
  温照斐完全是胡说的,但也不完全是,至少就目前二人背英语的起劲程度,如果他是贺轶鸣,应该会喜欢效率至上,方便他快速地拒绝表白,然后扭头去复习。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出了什么馊主意,两天后他看见女孩子脸色不善,和贺轶鸣一前一后地进了教室。有了前因,便不难推出发生了什么。他抬头看向贺轶鸣,和贺轶鸣四目对视,贺轶鸣朝他招了招手:“你出来。”
  温照斐出门就对贺轶鸣翻了个白眼:“你不要打扰我学习。”
  “噗。”贺轶鸣嗤笑一声,“就这点时间你也不可能当第一的,死了这条心吧。你还不如学点别的,说不定就超过我了是吧。”
  温照斐懒得搭理他:“有话快说。”
  “谁跟你说的我喜欢直来直往的女生的?”贺轶鸣说,“你这不就是误导人家女孩子吗?人家都跑过来告白了,那我怎么办,那我只能拒绝啊。”
  温照斐无语:“那我怎么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这关我什么事?”
  贺轶鸣揉了揉温照斐的头发,那时候温照斐梳着很可爱的日系学生头,个子也不是特别高,本来就有些男生女相,生得又白,便愈发显得像个女孩子。贺轶鸣把温照斐的头发刻意揉乱,说:“那你就说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她也还是要来问你然后被你拒绝的。”温照斐抓到逻辑漏洞,“所以我说什么本来也都无所谓,她会去跟你表白根本不会考虑我这个变量。”
  就是因为不会被考虑才烦躁,明明所有人都知道他和贺轶鸣关系好,为什么这个女孩子还要插进来,不觉得自己多余么?
  “所以你在吃醋吗?”贺轶鸣半开玩笑地看着温照斐气鼓鼓的脸,伸手捏了一把温照斐的脸颊,“没事,哥哥喜欢漂亮的啊,不喜欢她。”
  温照斐把贺轶鸣的手打开,没忍住又翻了个白眼:“你就比我大五个月,算哪门子哥哥。”
  “大一天也是大。”贺轶鸣搂着温照斐脖子把人带进教室,在温照斐嫌恶的目光下一脸浑不在意,“大五个月那就更是哥哥了。”
  至少李女士是这么教的,因为他比温照斐大五个月,所以他应该担负起做哥哥的自觉,让着温照斐,保护温照斐。
  但这件事温照斐从来不认,他像只张牙舞爪的小兽,想要压过年长者一头去,更想让年长的人承认他的优秀,想要剥夺年长的贺轶鸣的所有注意力。
  ---
  出去吃饭兼买钻戒的路上,贺轶鸣开着车,问温照斐:“你知道我昨天晚上梦见什么了吗?”
  温照斐说:“我也做梦了,你先说,我酌情考虑我要不要说。”
  “你怎么还耍赖。”贺轶鸣乐了,“我昨天晚上梦见有一天下大雨,外面雷电交加,天都黑了。当时好像是小学吧,在宿舍楼里,你爬到我床上来,抱着我的腰不肯说话。我问你是不是害怕,你张牙舞爪的,像只小兽,对我说,你才是胆小鬼呢。我说,呸,你才是胆小鬼,才会在妈妈肚皮里比我多赖了五个月,然后我们俩就打起来了,再然后雨停了天晴了,我们俩又突然不打架了,很莫名其妙。”
  温照斐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笑着笑着又想起自己晚上做的莫名其妙的梦,那个梦除却真实的回忆,还有后半截,只是后半截脱离了真实,和一些荒诞的现实混合在一起,变得魔幻现实主义了起来。
  在梦里,他对贺轶鸣莫名其妙的占有欲,让他在争吵中抱住了贺轶鸣。而贺轶鸣愣了一下,很快回应了他……再然后画面就切到了宾馆,变成成年人形态的他和贺轶鸣翻滚在床单上……他急切地去找寻一个发泄的途径,仰望着贺轶鸣,像一艘船在无边的海洋里浮沉,过于颠簸,于是只能抓紧床单。
  这个梦太诡异了,诡异到温照斐今天早上醒来人还是懵的。
  “你还笑。”贺轶鸣腾出一只手来,恶狠狠地戳了戳温照斐的鼻子,“你小时候就知道欺负我,我还手还会被我妈骂,只能还嘴。还嘴你就哭,然后我还要去哄你,你说说,过不过分?”
  “是有点过分。”温照斐狡辩,“但哪次不是事出有因?你要不嘴欠惹我,会打起来?我抱住你说明什么,说明我害怕,你不安慰我就算了,还要说我胆小鬼,你不是有病是什么?”
  “你就是被宠坏了你知道吗?”贺轶鸣不服,“我甚至记得你因为我忙着抄作业不理你,然后不理我了一天。”
  “你别说这个,越说越气。”温照斐说,“我要过生日了,我在问你去哪里玩!你都不理我,我只生气一天算好的了!”
  争执到底是谁的问题是永远争不出来结果的。贺轶鸣把车停下,解开自己的安全带,然后越过摇杆替温照斐也按开了卡扣,安全带自动收回。
  在副驾驶狭小的空间里,温照斐仰头,鼻尖蹭过贺轶鸣的脸。贺轶鸣愣住了,侧过头去和温照斐四目相对,看见温照斐微微张着的嘴唇。温照斐大抵是刚刚舔完嘴唇,上面滚动着湿漉漉的光泽。贺轶鸣大脑突然一片空白,按在温照斐身侧的掌心里全是汗。
  幽暗的地下车库,几乎没有人经过的僻静之地。四下无人,温照斐的眼里只有他。心脏骤停的一瞬间,是温照斐浅浅的呼吸声替他补足了脉搏。
  糟糕……他好像有点想亲温照斐。
  作者有话说:
  今天送一百海星,我来乞讨了呜呜
  海星过万有加更的呜呜
 
 
第二十八章 要献便献吻
  贺轶鸣的电话铃声在此刻不合时宜地响起来,奇妙的是他前两天刚把铃声换成eason的《夕阳无限好》。
  “风花雪月不肯等人,要献便献吻。”
  这歌词暗合了贺轶鸣的荒唐念头,巧合像在提醒他的不合时宜。贺轶鸣迅速回到了驾驶位上,掩饰他的不自然。温照斐小声地对他说:“你先接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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