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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办婚姻(近代现代)——薛不盐

时间:2021-07-25 18:11:57  作者:薛不盐
  他在这件事上没有说谎。其实他也不太习惯说谎,宁肯不高明地转移话题,或者沉默。今天确实过得不太顺利,他们工作组全是新人班底,今天,他的上级找他要了个人,还是点名道姓要的,是上回那个说自己有房贷要还的同事。说是借个人帮忙,但彼此都心知肚明,是不会再回来了的意思。
  最后领导还安慰他说,等这批实习生实习期结束,再给他安排一个好的苗子进来补缺。
  人往高处走,他们工作组目前在项目外围没多少奖金,有渠道可以去别的小组自然是更好的选择,算不上谁背叛谁。贺轶鸣当然能理解,他不能理解的是他自己。
  为什么他不能更有本事一点,往上爬一点?
  又或者干脆就不要有本事,一辈子碌碌无为地做螺丝钉,不必担责,不会内疚,更不会想不开。
  以温照斐的直球程度,贺轶鸣本以为温照斐会如他所愿多问两嘴,然而这个时候温照斐倒闭嘴了。可能是心情不好这四个大字拦住了温照斐,总之,该温照斐问的时候,他却又遵循沉默是金的法则。
  贺轶鸣才想起来其实每次都是这样,说每次可能有些夸张,但他和温照斐总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差不多也是因为这个。不过往好处想,温照斐本来也不需要了解他的心情,说实话,如果不是最近温照斐主动开口,他并不想要了解温照斐的过往。
  这样一想他心态又平衡了。
  回到家没多久,陈建凛就给他打电话道歉,陈建凛低声下气地跟贺轶鸣说:“哎,意外,纯粹意外,你门没关,我就打算带温照斐进去看看,没想到你反应那么大……没有下次了,这次是我疏忽,忘记了你和温照斐不对付。”
  “贺哥。”陈建凛说,“真不赖温照斐,赖我,我回头请你吃饭。”
  贺轶鸣怀疑陈建凛揣着明白装糊涂,反正陈建凛会做人得很,两边都不得罪。这番话真实性有待商榷,毕竟他也不会让陈建凛请他吃饭。
  唯一真实的,是陈建凛也不知道他会因为温照斐看见了那堵墙而生气。
  几年前陈建凛刚来s市找他玩和他睡一张床的时候,就见过那个巨大的相框了,陈建凛没问什么,贺轶鸣也不主动提,怎么理解都是陈建凛的事,与他无关。
  所以恐怕陈建凛也以为温照斐可以看那堵墙。
  “我没生气。”贺轶鸣单方面理解了陈建凛的动机,并不打算责怪他,于是拿糊弄温照斐的话来糊弄陈建凛,“我工作上出了点问题,今天心情不好。”
  可惜敷衍失败,陈建凛说:“哦……我把房门给你带上了,钥匙放在玄关抽屉里,你回家的时候自己开门吧。”
  贺轶鸣不知道说什么,自暴自弃:“行了,别看笑话了大哥,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他甚至怀疑从婚礼开始陈建凛就在看他的笑话了。他就是在陈建凛面前跳下水的,陈建凛当时估计在想他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贺轶鸣一回头,温照斐正在厨房里倒水喝。他不由自主地跑过去站在温照斐身后,温照斐转身看见他,略感惊讶地问:“你也要喝水吗?”
  对方下意识地想找个杯子给他倒水,然而却被拦住。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本来也不渴,说:“让我蹭一口就行。”自作主张地握着温照斐的手,借对方的杯子喝了两口,才想起来对方有洁癖,但好像温照斐也没生气。
  温照斐只是再续了点水,倚在流理台上慢慢地把杯子里的水全部喝完,然后说:“早点睡吧,你看上去好累。”
  他抬手抚平贺轶鸣眉心:“你还想喝水吗?”
  贺轶鸣应答如流:“不想……我睡了。”
  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今天一天都很莫名其妙。
 
 
第三十七章 “你后悔了?”
  睡不着就去为难别人,至少不要为难自己。贺轶鸣难得失眠,半夜又去骚扰陈建凛,反正陈建凛不上班。
  他电话拨过去,等了好一会儿。陈建凛接得心不甘情不愿:“贺轶鸣你个神经病,这个点打电话如果没事我就杀了你。”
  “还真没事,这都被你发现了。”贺轶鸣不要脸,“你要是来温照斐家杀我,记得帮我把门反锁再出门。”
  陈建凛无语:“……你有病吧?”
  巧了,这话温照斐也跟他说过。
  “我没病。”贺轶鸣看着天花板开始胡说八道,“我就是想跟你聊聊我今天工作有多失败,我有个组员因为我没能力找了关系去了别的组,早知道我就不当组长了,如果不是为了多那点底薪谁要当组长。我一定当个普通组员下班飞快,谁喊我加班我都不理他,享受生活享受快乐,然后……”
  陈建凛打断他,说:“你后悔了?”
  “我没有。”贺轶鸣说,“你今天为什么老是要找我茬。”
  陈建凛说:“是你半夜不睡,大哥。”
  确实是他的问题,贺轶鸣突然就屈服了,继而开始思考陈建凛的话。
  说不上后悔不后悔。后悔这个词太重,总让贺轶鸣有一种抹去了既往所有努力的感觉。他只是,只是单纯地又不想承担这种责任了。
  “我后悔让你住我家。”贺轶鸣顾左右而言他,“你说人为什么会睡不着?”
  越是去言其他,好像潜藏在胡言乱语里的一些重要的事的脉络就会变得更加清晰。小学一年级的时候,他和温照斐为了争班长大打出手,后来老师为了调和他俩,把班长一掰为二分给他俩共同承担。等到六年级毕业的时候,他的班长权力早已被架空,倒也不是温照斐多么坏心眼的原因,纯粹是他懒得做。尤其是集体活动,如果做不好,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同学交代。
  再后来他再也没有当过任何班干部,至多帮忙收下作业,收不齐就把锅推给小组组长,本来不是他的活,顺手为之,小组组长挨骂与他何干。
  “睡不着就是因为你想太多。”陈建凛打了个哈欠,“我想的不多,我想睡觉。”
  “哦。”贺轶鸣就是不挂断电话,“那你想着吧。”
  他是纯折腾陈建凛。陈建凛累到懒得骂他,两个人安静了片刻,过了一会,陈建凛叹了口气,说:“你后悔可以,但是该做的都要做完,至少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任,善始善终。反正,温照斐没对不起你什么,我早说过,你可以不答应的,是你非要……”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贺轶鸣用挂电话的举动来报复陈建凛,同时打断了对方裹脚布似的唠叨。他烦陈建凛对他说教,就好像那些道理他不懂似的——陈建凛甚至比温照斐还要小几个月,何苦来对他讲这些道理。
  善始善终,也至少要是一个好的开始。
  ---
  陈建凛逛完贺轶鸣家还嫌不够,温照斐邀请他来家里打游戏,他特别主动积极。两个人拿着switch手柄玩跳舞的游戏,不亦乐乎,也没人搭理贺轶鸣。
  贺轶鸣在一旁冷眼看着,心想不如陈建凛代替他和温照斐结婚吧,既然他们这么能玩到一块去。
  跳舞游戏其实很消耗体力,两个人像傻子一样在客厅中间蹦来蹦去,最后一起倒在了沙发上大笑。陈建凛甚至大逆不道地指挥贺轶鸣:“有喝的吗?”
  冰箱里有贺轶鸣珍藏的各种类型的碳酸汽水,尤其是他昨天才买了一打听装可尔必思。
  贺轶鸣从冰箱里给陈建凛拿了一瓶,顺带替温照斐倒了一杯温水。他和走向厨房的温照斐在半路相遇,温照斐一愣。
  “给你倒的。”语气不是太好,贺轶鸣把杯子塞进温照斐手里,没忍住吐槽,“也不知道你俩在傻乐什么。”
  甚至额头沁出的汗都黏住了发丝。
  温照斐解释:“就是很好玩啊,你待会来一起玩吗?”旋即低头注意到贺轶鸣手里的可尔必思,突然改口,“我也想喝可尔必思。”
  “不行。”贺轶鸣下意识替温照斐拨开额间的发丝,用手背替他抹了抹汗,“全被我放在冰箱里了,没有常温的。刚运动完就喝冰的,你一会又要难受了。”
  温照斐讨价还价:“我就喝两口,我不多喝。”
  贺轶鸣铁面无情:“那剩的谁喝?浪费不好吧。”
  “你替我喝呀。”温照斐眨了眨眼睛,笑起来,“大不了你要是嫌弃我的话就分开倒在碗里嘛。”
  心情好的温照斐连说话都不颐指气使了。贺轶鸣想了想:“待会给你喝,我给你捂一会,你先把温水喝了。”
  讨价还价结束。温照斐咕咚咕咚把贺轶鸣倒的温水全喝了,大而圆的眼睛在玻璃杯背后一眨一眨。贺轶鸣盯着他喝完,才朝陈建凛走过去,远远地丢给他可尔必思。
  陈建凛朝他挤眉弄眼,被他一巴掌拍在大腿上。贺轶鸣问:“你他妈到底什么时候回 n市,天天陪你吃饭烦死了。”
  “你怎么不说你陪温照斐吃饭烦。”陈建凛嚷起来,“你怎么总是这么双标,高中就这样,现在还这样,三个人的故事里总是没有我。”
  “你有病。”贺轶鸣盖棺定论,“我和温照斐都是吃公司食堂,谁陪谁了?”
  “你俩不一起吃饭你能知道温照斐不吃茄子?你接着装。”陈建凛说。
  温照斐洗完杯子回来只听到后半句,于是附和着陈建凛的话一块口诛笔伐贺轶鸣:“他真的特别能装,高一期末的时候他特别心机,我俩不是住对门吗,然后我每次半夜打算睡觉的时候就出去看看他房间灯亮不亮有没有在学习,结果那几天天天灯开到两点多,气得我每次都学到三点钟再睡,然后第二天早读课睁不开眼睛差点睡着。”
  倍受指责的贺轶鸣:“……”
  “首先,我俩上学的时候一直是一起吃饭的,我知道他不吃茄子很正常,因为阿姨从来不做茄子,陈建凛你不要血口喷人。”
  “其次,温照斐你期末学到三点多不告诉我???”贺轶鸣愤怒了,“我每天玩lol玩到两点,你学到三点,怪不得你高一下考得比我好呢,我靠,你个大叛徒!!!”
  空气突然静下来,紧接着陈建凛抱着肚子在沙发上爆发出一声爆笑:“你俩哈哈哈哈哈哈无效内卷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很尴尬,温照斐扭头瞪了陈建凛一眼:“你笑什么,很开心吗?”
  连学习上的竞争都可以是一场误会的话,他们之间的误会或许散见在每个角落里尘封着,如果不是意外提起,恐怕永远不会知道真相,温照斐想,又差点错过。
  他的目光从陈建凛滑向沙发上的毯子,毯子突起一块,勾勒出一个圆柱形的轮廓,大概是贺轶鸣答应他的可尔必思。贺轶鸣可能以为放在毯子里就能让冰箱里拿出来的饮料变暖。
  不过,冰镇的可尔必思拿出来会有水珠吧,毯子会湿吗,待会让贺轶鸣拿出去晒晒好了。贺轶鸣一点都没有生活常识,明明可以裹两层纸巾再放进毯子里的。
  可他一点也责怪不起来贺轶鸣了。
 
 
第三十八章 “来日纵使千千晚星”
  陈建凛玩了两天就走了,贺轶鸣和温照斐替他践行,晚上从饭店里出来的时候,温照斐和陈建凛走在后面,不知道在讲什么悄悄话。
  贺轶鸣独自在路灯下站了好久,看着陈建凛搂着温照斐的肩膀,贴着温照斐好似八爪鱼。俩人说了好久的话,才跟上一直走在前面的贺轶鸣的脚步,一路走到路边停着的陈建凛的车边。陈建凛过来狠狠地抱了贺轶鸣一下。
  他说:“我跟你说会儿话呗?”
  贺轶鸣扫了他一眼,说:“你跟温照斐还没说够啊?”
  陈建凛笑起来:“又来了,又起那种别扭劲了……聊聊怎么了,不喜欢聊天半夜给我打电话?”
  贺轶鸣无话可说了。
  陈建凛又说:“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欢温照斐。既然都好梦成真了,那就好好过呗。”
  他下意识就想骂“你知道个屁”,可陈建凛却笑着说:“好了聊天结束了,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了,这不重要,我也没告诉他。反正不关我的事。”
  陈建凛拉开驾驶位的门,坐了进去。他探出半个身子和在车尾站着的温照斐挥挥手,大喊道:“我走啦,下次见!。”
  然后温照斐也挥挥手,笑得灿烂。风跑进他宽大的t恤,一侧鼓起来,又拽着另一侧的衣服紧贴躯体,像是整个人被不可抗力扯向完全不同的方向。
  后面的大排档放起歌来:
  “来日纵使千千晚星,亮过今晚月亮。”
  于是贺轶鸣也忘了自己要跟陈建凛说什么了。
  陈建凛的车子驶远后他才走到温照斐身边,跟他肩并肩往回走。起初先是温照斐的小指指节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背,然后是手指,蹭着他的小指,最后勾住。温照斐的手软而凉,一点点如同藤蔓般缠上他的手。
  他是成年人了。大学里上过恋爱教学课,也谈过几场恋爱,理论和实践结合出真理,暧昧和暗示心领神会。
  一个人为另一个人改变总有迹可循,贺轶鸣很难忽视温照斐的变化。
  但他不认为这是好事。
  于是他犹豫了那么一下。而仅仅是那短暂的犹豫,足以让温照斐悄悄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里。
  贺轶鸣没有拒绝,或许说他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最近几天都很不对劲,像被塞进水晶球里动弹不得,灵魂和躯壳在两个世界各自运转着,却也能矛盾着让条件成立。
  理智说,他应该悄悄保持距离了,再这样发展下去,恐怕离婚那天,他也无法全身而退。
  可是温照斐的手软而凉。他握紧,替温照斐捂着,转而去想其他的问题。
  如果是做物理题,平衡力失衡的刹那,物体会做什么样的运动?
  ---
  上司还算是有良心。等夏天过去得差不多,实习期结束,就通知贺轶鸣自己去挑一个看得顺眼的实习生补缺。贺轶鸣有点感冒,鼻子堵,在家门口不断地吸鼻子,跟上司说随便分一个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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