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所谓。”温照斐说,“你搬走通知我一声就行,不一定要我在家的,等你搬走我就把小花挪出去,它最近掉毛得厉害,我半夜被毛呛醒了。”
“哦,那是应该挪出去。”贺轶鸣说。
然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片刻的停顿,像是过了一整个世纪。贺轶鸣无端想起结婚前在泰国的路上散步,温照斐走在他旁边,他们一样沉默。那时候沉默是因为有太多话要叙旧,可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现在沉默是因为有太多话要坦诚,可好像已经来不及。
当天晚上回家,贺轶鸣就发烧了。可这次没有人拿着温度计非要测量他的体温,对面的门紧紧掩住,如他所愿地保持着距离。
贺轶鸣从药箱里翻出退烧药来,盯着温度计发了很久的呆。
作者有话说:
小贺这小破孩子我已经带回去打了,可能要打好几天,治好了毛病再送回来。
今天出去了,太累了,状态不好写得很粗糙,回头会好好修一下这章。
第四十二章 喜欢在眼睛里藏不住*
既然国庆没有出游的计划了,又生病发烧,贺轶鸣索性请了两天假,开始着手收拾东西准备搬回去。温照斐最近两天有点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躲着他。直到有一天,温照斐通知他,周三带上律师在某个咖啡厅见面。
贺轶鸣是一个人去的。
温照斐看到他没带律师感到有些惊讶,但并没有多问,只是把离婚协议推到贺轶鸣眼前,贺轶鸣扫了几眼,突然想笑:“我们好像也没有共同财产……所以有哪块需要我重点看的吗?”
“理论上没有。”温照斐语气冷淡,“我怕你不放心我,虽然我也不会写什么骗钱的条款。既然这样,确认好了就签字吧,一会就可以去民政局离婚了。”
温照斐执意要离,决心已定,他再拖沓反而显得放不下的人是他,执着多少会让人显得不那么体面,贺轶鸣笑了笑,甚至不再详细阅读离婚协议的内容,在最后一笔一画写下自己的名字。
旁边是温照斐的名字,飘逸好看。贺轶鸣试图把自己的名字写端正,但笔和手都不太听话,生产工具不行,有碍他发挥。
他连名字都没办法配衬温照斐。
挫折感无端绞紧他的脖子。
温照斐看他签完,拿起包,和律师一道离开了咖啡厅,问贺轶鸣:“一起走吗?”
贺轶鸣迄今为止未想通对方为什么骤然提出提前离婚,但没有问。问为什么总显得自己在这段关系里落了下乘,他既不喜欢别人问他为什么,也不喜欢主动问别人为什么。就像他高中的时候从来没有问过温照斐语法题,一定要执拗地等到老师来再主动去问老师,因为问温照斐,主动权就在对方手里。
如果想要显得游刃有余云淡风轻,就要学会不坦诚和假装无所谓。
温照斐没学会这诀窍,但贺轶鸣拿这诀窍坑蒙拐骗很多年,骗到自己也信以为真,觉得可以一切尽在掌控,握住方向盘,就能一路避开拥堵的街道,擦过每一辆车并毫发无伤。
可他现在做不到了。他想知道为什么,求知欲在一瞬间扩张到无限大,超脱了他能控制的范围。
贺轶鸣听见自己问:“为什么这么突然啊……温照斐?”
他感冒还没好透,嗓子哑着。开着车的温照斐沉默了一会,从车侧抽出一盒润喉糖抛到后座,落在贺轶鸣脚前,叮当作响。
他前几天路过药店顺手买的,后来落在车上忘记带给贺轶鸣了。
温照斐说:“因为没必要了啊……没什么必要了啊。”
没什么必要再拿一个法定身份束缚住贺轶鸣,没什么必要让自己继续对着贺轶鸣的好浮想联翩。贺轶鸣对谁都好都体贴,又不只是他一个。
贺轶鸣梗住了。
没什么必要了吗?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只是温照斐的有必要和没必要吗?像把工具,有必要的时候就可以掏出来用,没必要的时候就可以收起来。
他发觉他好像突然很在乎温照斐怎么看他。在乎到让他显得不那么体面,容易失态,只好开启自我保护机制,停止再深想下去。
办完程序走出民政局,温照斐说:“我要送金律师回去,跟你去公司不太顺路,你要不自己回去吧?”
“也行。”贺轶鸣表示谅解,“我请假了,下午先回去自己家打扫一下。”
温照斐点点头,开着车就走了。贺轶鸣打车回了自己家,坐在沙发上发呆。发呆的时刻里,陈建凛突然给他打了电话。
贺轶鸣说:“喂,你有什么事吗?”
“我好像有件冲锋衣落在你家里了。”陈建凛说,“找不到了,不知道放在哪里,你有空吗?你啥时候有空回趟自己家帮我找找。”
“我现在就在自己家……”贺轶鸣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绿色的离婚证,把它放进储存重要证件的柜子里,“那什么,我和……我离婚了。”
陈建凛吓到吼了一声:“啊???”
贺轶鸣把电话拿远了些:“离婚了,不要那么大声。”
“哦。”陈建凛沉默了一会,“我能问问……发生了什么吗?”
“我也不知道啊……温照斐好像误会了,误会我跟女同事有什么,然后跟他解释他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然后就跟我说离婚。”
“然后你就同意了?”陈建凛问。
“那……不然呢?”贺轶鸣说,“跪地哭泣嚎啕,燕子你别走?”
陈建凛沉默了一会儿,沉默得贺轶鸣很尴尬。贺轶鸣想说,要不就这样吧我挂了帮你去找衣服,可陈建凛突然开口。
陈建凛问:“我以前是很确定你喜欢他的……现在呢?你觉得呢?”
贺轶鸣又想说你又是怎么确定的?莫非你在我脑子里装了窃听器吗?替人擅自作主不好吧?可颅内脑补了一百条吐槽,最后还是说不出口。
他只能说:“我不知道。”
陈建凛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气的,反问一句:“你不知道什么呢?感觉是明确的,喜欢和不喜欢也是明确的,你是修仙去了吗断绝七情六欲,还你不知道。”
是啊,喜欢和不喜欢是明确的,很多事情都处在灰色地带,却唯独喜欢一个人并不如此,无法模棱两可,也无法视而不见。
“我……我有的时候,并不太想一直照顾别人,有的时候会懒得付出,大部分时候讨厌承担责任。我适合那种,朝我走九十九步,然后,我只要简单迈出去一步,就可以了。”贺轶鸣解释,“你懂吗?就是,我适合那种温柔体贴不吵架的,然后……”
然后他也说不出来什么了。
他真的适合吗?这样的最后不也都分手了吗?她们都觉得他不够爱她们,觉得他的心思似乎从来不在另一半身上,要么就是学习,要么就是工作。
贺轶鸣想起来他和温照斐冷战过很多次,每次都是他在热脸贴冷屁股,贴到最后兴致全无。人会累,也会麻木。他从来不知道为什么温照斐就莫名其妙的生气了,他搞不明白,可这道题开放又没什么分值,不需要搞明白,也不影响什么。久而久之,他对温照斐避而远之,一直保持着一个合理的距离。
只要不惹温照斐生气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知道为什么呢?
那为什么这次他又要问为什么呢?
陈建凛说:“可不适合不等于不喜欢对吧?”
贺轶鸣又沉默。
陈建凛叹了口气:“我跟你一样,我也很懒得管别人的事。但多嘴一句别的……”
“你猜我怎么知道你喜欢温照斐的?”
“很早之前,学校有活动,主持人经常中午午休排练。”陈建凛回忆起来,“温照斐的抽屉里总是有咖啡,温照斐全都扔给我了,后来有一天我发现,那其实是你悄悄塞进去的。”
“你看温照斐的眼神是不一样的……喜欢一个人,眼睛里是藏不住的。”
“我记得你高中从来没谈过恋爱,填报志愿的时候还天天让我去问温照斐报什么……”陈建凛笑起来,“你们去民政局的时候有没有听到《纸牌屋》啊?”
“从前你俩为什么执手起誓,难捱的关口请你记住原委。”
作者有话说:
本文最佳工具人是谁(伸出耳朵
这章是加更,明天再更一章我欠的债都还上了(天啊……这周写了两万字了都……
另外我觉得重新追求不等于火葬场……都离婚了肯定是要重新追的,小贺需要正确表达他的喜欢,给他一点释放魅力的机会吧
【是回忆,不要看错时间线】
第四十三章
贺轶鸣不得不承认他是个颜控,主持晚会的前一天,他在礼堂后台趴在凳子上写作业,顺带等温照斐回家。温照斐在试西装,试来试去最后还是选择了那套蓝色的西装。负责的老师说:“我看见你第一眼就知道你要穿这件。”
他刚想问是什么西装这么好看,一抬头望见穿着蓝西装的温照斐的背影,温照斐初三到高一瘦了很多,脚踝处凹进一块儿,后台灯不够明亮,显得露出的那节脚踝阴影更明显也更瘦削。沿着脚踝一路往上看,腰细腿长的温照斐穿上正装真挺像那么回事。
贺轶鸣摸了摸鼻子,于是竞赛用的黑皮书也不太写的下去了。幸好温照斐试完最后一套终于要收工回家,他正好有借口把书塞回书包就此停手。
温照斐看见他塞黑皮书的动作,第一反应是挑眉问:“你写了多少了?”
就很有那种暗暗较劲的氛围。
贺轶鸣不想理温照斐,主要是前几天温照斐对他冷脸了好久,他有点小小的报复心理,可是今天温照斐软乎乎的,仰着头数天上的星星,他又没那么生气了。
陈建凛说的对,就温照斐这么折腾,换成别的人,贺轶鸣早八百辈子不理对方了,唯独温照斐怎么折腾,最后都在他这里存了一席之地。
他说他可能上辈子欠温照斐的吧。
可也不完全是这样,他记忆里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小时候的事,比如上幼儿园的时候他和别的男孩子为了谁能玩滑滑梯打架,温照斐会拦在他前面替他打。
还有其实虽然温照斐老骂他,但实际上他的很多东西都是温照斐帮着收拾的,不然早就丢没了,上个礼拜找不到的化学练习册,还是温照斐从他书包的某个角落一边嫌弃一边翻出来的。
温照斐两根指头捏着他的皱皱巴巴的练习册,翻了个白眼:“我不是学习委员也不是化学课代表,我为什么要替你找这个啊?”
哎,算啦,温照斐一向刀子嘴豆腐心,温照斐说的话都得反向听。
只要温照斐不张口,一切都好。
温照斐拉拉他的袖子:“你看那个是北斗七星吗?”
贺轶鸣把手枕在脑后,也仰头看星星,他也不认得星星,只能摇头。
后来晚上睡觉的时候,贺轶鸣梦见自己舒服得好像飘在天上,身边全是星星,还有蓝色的西装,他把西装裤解开,从上往下剥离,手指滑过那节脚踝,听见对方的喘息。
早上醒来的时候,贺轶鸣如遭雷击,身下是粘腻的乳液。他红着脸把床单悄悄洗了,晒在阳台,正好遇见早上出来晒刚刷完的鞋子的温照斐,更不自然了,速速跑回房间躲着。
贺轶鸣莫名其妙想起来意林还不知道读者上看到的话:
爱是……爱是欲望和吸引力缺一不可。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的纵容从来不仅仅因为温照斐比他小五个月,只是情愫暗生的时候从来没有预兆,背后的原因不容易察觉。
就像陈建凛说的那样,他高中没有谈恋爱是因为温照斐,课间偶尔会跑下去从后门看两眼正在学习或者睡觉的温照斐,他不太敢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怕自己的喜欢对温照斐造成负担。
要是温照斐不喜欢男的呢?
好吧,等到他忍到高中都毕业了,他和温照斐因为报志愿的事大吵一架,温照斐说清华是什么垃圾他宁死不报。理科生贺轶鸣震怒:“你放屁!!!!北大才是垃圾!!!”
然后他们就躺在各自微信列表里做赛博尸体了。
再后来就是贺轶鸣听说温照斐谈恋爱了,对象……呃,是个男的。
转眼都过去两年了,好像温照斐过得挺好的,谈恋爱也正常,就是……就是他心里不是滋味。
在知道温照斐谈恋爱之前,贺轶鸣总有种莫名的错觉,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比他跟温照斐关系更亲密了。他甚至有种等到七老八十他们仍然要斗嘴斗到气死的错觉,然后事实证明那只是错觉,是他一个人的错觉。
他把温照斐朋友圈关了,不管不闻不问,当作一切没有发生过。看不见才不会嫉妒,才不会想要独占。
再然后,再然后就是温照斐请他去婚礼,贺轶鸣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平常心处之了,他好像不喜欢温照斐了,可以包一个很大的红包坦然地祝福温照斐结婚快乐。直到温照斐落水,他本能跳下去的一刹那,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习惯守护对方了,就会忘记这是爱。
他还是会嫉妒高肆搂在温照斐腰间的手,为抱起温照斐的人是高肆而失落,看见温照斐的眼神觉得兴致缺缺。
他习惯太久了,忘记自己曾经喜欢过温照斐了。
人是不会质疑习惯的,因为压根想不起来某件事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就像有的人不吃茄子,买菜的时候就压根不会看茄子一眼,也不会问当年自己为什么讨厌吃茄子,是因为茄子又苦又涩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呢?
难捱的关口要记住原委。
原委是,他一直很喜欢温照斐,只是有时候会忘记,也许因为忘记所以在某一段时间消失了,可等到温照斐出现的时候,它就又会出现了。
作者有话说:
加更加完了,清清白白啥也不欠了,心情不好周四不想更,周五也不知道有没有。
评论区说攻不配受/受不配攻/他俩值得更好的/攻没有魅力,我开放同人授权,你自己写,你拉个邪教出来我都不介意,我开放同人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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