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岳。”贺州一脸令邬岳牙酸的真诚,“虽说咱俩自小诸多龃龉,但那都是小打小闹,是我们情谊的见证!这回就算你帮兄弟个忙,我欠你个……”
“少废话,”邬岳不为所动,打断他道,“老规矩。”
贺州的笑僵在脸上,他与邬岳对视半晌,邬岳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贺州攥紧拳头,半晌从齿缝中挤出一句:“算你狠!”
片刻后,邬岳蹲在他的山洞门口,面前是一只巨大的狐狸,一身红色的皮毛宛若烈火一般灼灼。
邬岳专心致志地从这大红狐狸身上往下薅毛,手里已经攥了满满一把。
“行了吧!”贺州的心简直在滴血,怒吼道,“你别太过分!”
贺州这狐狸将一身皮毛养得油光水亮,邬岳则是专挑他身上最漂亮的毛发,直到再多薅一根贺州便能不顾一切地跟他拼命,他才收了手,心满意足地将手里的狐狸毛捋顺了,用妖力系着扎到了他洞中的狐狸毛毯子上,白狐狸毛毯子边上除这最新的之外还有七八束同样火红漂亮的狐狸毛,全是先前邬岳从贺州身上薅下来的。
一直折腾到天黑,两只妖怪才摸到那黑龙的临时住处,里面光亮斐然,偶有交谈声传出来,夹杂着笑声,贺州听见,霎时眼都要恼红了。
邬岳抬步便要往里进。
贺州吓了一跳,连忙拽住他,小声道:“图南在里面呢。”
邬岳不明所以:“那怎么了?”
贺州蹙着眉,虽是心有不甘,却还是道:“若是图南在场,见到你和那黑龙打架,他定是要帮着那条龙的,你打起架来不知轻重,万一伤到他怎么办?再说了,万一让他知道咱俩是一伙的,他也肯定要生我的气的。”
邬岳的眼神越发怪异,贺州注意到,心虚地咳了一声:“你看我做什么?”
邬岳没说话,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两人之间不打架就算了,何曾有过如此这般兄弟情深的时刻,贺州被他拍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还没等抖完,便听邬岳道:“你先进去抢人,我再进去揍他。”
“哈?”贺州还没等想明白这什么鬼提议,便被邬岳毫不客气地一脚踹进了山洞,他踉跄了两步,抬起头正对上临霍和图南看他的眼神。
“贺州?”图南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临霍倒没显得怎么意外,旁若无人地伸手接了图南手中原本要递给他的泉水。
贺州眼见着那条黑龙的手触到图南的手上,图南还不闪不躲,他一时怒火冲天,不管不顾地过去,一把抢过来图南的手,将他挟起来就跑。
图南扒着贺州的肩膀,惊道:“你做什么?”
贺州头也不回:“回洞!”
图南扭头看向被甩在身后的山洞:“临霍……”
他刚说了这两个字,便被贺州恼怒地打断:“不许提他!”
怒气冲冲中却隐含不住那丝委屈。
图南竟真的乖乖住了声。
两人刚踏进山洞,不远处便传来轰然一声巨响。
图南的后背刚贴到地上,一只手揽着贺州的肩膀,一边往外看去,忍不住问道:“什么声音?”
“别管!”贺州道。
图南蹙起眉,他看向眼前脸色难看的贺州:“你究竟怎么了?”
贺州与他对视半晌,神情间逐渐委屈起来。他低下头,埋进图南的肩膀里,又将图南的脑袋往他自己的脖颈中摁,轻声哼道:“别管那些。”
他软着声音道:“我想你了。”
图南忍不住笑起来:“胡说什么,我又没走,哪来的想?”
贺州不吭声,只是将他抱得更紧了。
图南“诶”了一声,下一瞬便被贺州堵了嘴,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趁着没人注意,贺州偷偷地在洞口施了些妖力,隔绝了外面激烈的异响。
第60章 偷养小妖怪?
金色的妖力撕开九移山的浓黑夜色,有山石滚落四周砸出异响。临霍活的年岁久远,妖力高强,莫说妖界,便是六界之中也少有敌手,他本没将这只贸然冲进来朝他出手的小狼妖放在眼里,然而几番交手下来,他心内也不由得有些讶异。
这小妖精年纪尚轻,妖力却是异常强悍,临霍几千年间行走六界,还未曾见过比这条狼天分更高的妖怪,而且这小妖打起架来还有股不管不顾的莽劲,简直不要命一般,显而易见是个嚣张跋扈惯了的硬茬。
临霍这才生起几分兴致来,伸手挡了邬岳袭来的一道攻击,笑声道:“挺不错嘛,小狼妖。”
他话音还未落地,金色的妖力便托着一块巨石朝他狠狠砸来,后面是邬岳冷峻的脸。
他的眸子金亮,冰冷道:“你叫谁小狼妖?”
先前他还不满于孟怀泽说他老,此时被这条黑龙轻视地往小里喊,反是将他更加激怒了。
临霍仍是那一副无所谓的笑模样,慢悠悠道:“谁是小狼,自然是喊谁了。”
邬岳哼笑一声,金色的眸子亮得惊人,似是灼灼烧了火,能撕裂九移山的夜。
临霍这龙也是极不正经,邬岳再是厉害也不过刚刚几百岁,这点年纪在临霍看来和刚出生的小狼崽子简直没什么区别,邬岳的妖力再超出同龄小妖在临霍这只老妖怪眼里也暂称得上稚嫩,费些心思便能压制下去。
但这条黑龙许是太无聊了,以至于生起了些逗趣的心思,与邬岳一路周旋,离了九移山,到了擎苍漠,又到礁霖海,顺便还去了趟乌羽泽,一大圈逛下来,最终才又回到九移山。
吃饱喝足的贺州刚从洞里出来,懒腰伸了半个,便被不远处的一声巨响给吓了一跳,抬头便见那条黑龙竟是又回来了。
临霍一把抓住邬岳的攻击,金色的光消失在他的手心中,与他自身的妖力融为一体,他打了个哈欠,摆手道:“算了,不打了,算你这小妖精赢了。”
邬岳正在兴头上,闻言动作一顿,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临霍朝前走了两步,抬手在旁边树上摘了颗果子,咬了两口,咕哝道:“打了这么久,总得歇歇吧,我都快有几千年没打过架了,活动一下筋骨就够了。”
说话间他背对着邬岳,将命门明晃晃地向邬岳敞开着,邬岳果然也没出手,不满道:“输就是输,赢就是赢,没打完你别想跑。”
临霍转过身来,看着邬岳笑了一声,语气间似是有些怀念:“我以前认识一个妖怪,你的性子倒是与他有几分相像。”
邬岳哼一声:“我是我自己。”
他顿了顿,又问道:“怎么,他厉害吗?”
“混沌之中化育出来的凶兽,”临霍笑道,“你说厉不厉害?”
邬岳一愣,整个妖界都知道,千年之前,那些妖兽已经被诛杀殆尽了。他们活在传言中,像是一个个没有面目的黑暗符号,只有罪恶与理应诛杀的标记,谁也不曾想过他们或许也拥有着各种模样的“性子”。
临霍倒是没什么特别反应,似是不过随口一说,三两口啃完了剩下的果子,抬步便朝前走去。
邬岳回过神来:“你去哪儿?”
“我本就是路过九移山,恰巧图南在这,便来看一看他。”他啧了一声,“那只小狐狸虽然妖力弱了点,倒也还行,就这样吧。”
他明明还是一副青年模样,语气间却装得很是老成,叹道:“孩子大了不由管,走了。”
好不容易碰上这样一只大妖,邬岳久未如此尽兴,怎肯让他离开,抬步便要去抓临霍。然而他妖力刚动,前方的临霍突然停步,转身朝邬岳扔来一个什么东西。
邬岳一愣,伸手接住,竟是先前孟怀泽送他的那只草编小狼。
那个时候邬岳虽表现得很是嫌弃,却也一直将之带在了身上,他竟不知临霍是什么时候从他身上摸走的。
“没认错的话,这是人界的小玩意儿吧?”临霍道,“怎么,你还喜欢这种东西?”
未等邬岳回答,他便紧接着又道:“还是说,这是什么人送给你的?
邬岳将那只草编小狼收进手心,语气间有些冷:“关你什么事?”
“啧,现在的小妖可都真有主意,什么出格的事都敢做。”
邬岳扬眉:“什么意思?”
“人……”临霍垂眼笑了一笑,又摆了摆手,“算了,各有各的命数。”
他没再多说,转身走了:“走了。”
这次邬岳没再拦他,他的指间摩挲着那只草编小狼,金色的眸子渐渐暗下来,露出些沉思模样。
贺州从邬岳后面过来,一只手揽住了他的肩膀,还拍了拍,乐道:“行啊兄弟!那条龙可算是走了,不会再回来了吧?”
邬岳瞥了眼那只搭在他肩上的手,打开转身朝前走去。
贺州心情此时极好,看邬岳更是前所未有地顺眼,并不与他计较,颠颠地跟着上去。
“你要去哪?”贺州问。
邬岳没理他。
“啧,”贺州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又要去乌羽泽那些死地是不是?欸我说,你是不是真在那里面养了个什么小妖怪啊?”
邬岳脚步一顿,这才看向了贺州。
贺州来了劲:“你不知道?你老是往那些没人去的死地里跑,九移山上的妖精们早就都传遍了。”
他眨了下眼,放低了声音,便显得有些暧昧:“都说你在那里面偷偷养了只小情人,藏在里面不给人看。要这样你就不仗义了,我们九移山上除了你可都是好妖,看一看又不会吃了他,藏什么呀……”
邬岳简直像在听天书,他竟是不知道,在他没看见的地方谣言竟是已经传成了这番模样。
他心中蓦地一动,打断贺州道:“谁说我是要去那些地方了?”
贺州果然奇怪道:“那你去哪?”
邬岳道:“人界。”
“人界?!”贺州这下是真的被吓一跳,九移山上的妖精向来对人界敬而远之,邬岳更是对人没什么好感,先前也几乎从未去过人界,他惊道,“你去那里做什么?”
不知怎么,邬岳抓着孟怀泽送他的那只小草狼,突然间就很想嘚瑟:“怎么,不行?”
他看了贺州一眼:“我知道你和图南是什么关系,我也有。”
他说得竟还挺骄傲。
贺州愣愣地问道:“你也有什么?”
一时之间邬岳还真不知该如何称呼这种关系,他想了片刻,有些不确定道:“伴侣?”
“伴、伴侣?”贺州张开嘴半天没合上,原地愣了半晌,才结巴道,“你、你是说,和一个……人?”
邬岳已经走出了老远,贺州急步追上他,张嘴想问什么,刚“欸”了一声,便瞧见邬岳嘴角勾着的一丝笑意,这下是彻底给吓懵了。
他与邬岳从小崽子打到大崽子,几百年过去,还没见那条跋扈的狼笑得这么荡漾过……
我瞎了,贺州想。
邬岳的视线落在远处的山巅,灿金的阳光将九移山照得熠熠闪光,邬岳的眸子也亮得惊人。
“等着吧,”他开口,不知是对身后的贺州说,还是对他自己说,“总有一日我会把他带回来。”
第61章 归来
邬岳是冬天第一场雪还没化尽时离开的,再回来时,川箕山上已层林尽染,漫山皆红,是又一年的深秋了。
秋日天空净澈高远,空中散发着成熟开阔的气息,邬岳没敲门,而是直接翻身跃上了墙头。
孟怀泽坐在院中海棠树下,正闭着眼睛睡着了。此时秋色已深,海棠树上只零落剩了几片叶子,挡不住风与日光,午后金灿灿的阳光便都落在了孟怀泽的脸上身上。
他安静地睡在这阳光中,像是一道秋色。
邬岳坐在墙头上,托腮看了孟怀泽好大一会儿。他的心像是秋日田野里的种子,鼓胀着饱满起来,涨满了整个心房。
许是感觉到什么,睡梦中的孟怀泽抿了抿唇,眉间微蹙起来,邬岳以为他要醒,结果那人眼睫颤动两下又没动静了,看模样是又睡了过去,眉间的蹙却是未消。
邬岳玩心起来,霎时间墙头上俊朗的男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毛茸茸的黑狼幼崽,正是他初与孟怀泽相遇时的模样。
狼崽子从墙头上跃下,正正好砸进孟怀泽的怀里。
孟怀泽睡梦中被砸得闷哼一声,手下意识地伸过去拢住了怀里的毛团,他睁开眼,神情间有些没睡醒又受惊的茫然,愣愣地低头一看,正对上怀中狼崽子水汪汪的金眸。
秋风携着植物成熟的香气拂过身周,旁边的树又落下几片黄叶来,孟怀泽低头看着邬岳,半晌,漆黑的睫毛才颤了一下,手脚间却仍是毫无动作。
倒是邬岳先急起来,用湿润的鼻尖拱了拱孟怀泽的手,撒娇一般又在上面舔了舔。
孟怀泽被他舔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往回撤了下手,微微攥了起来。他像是这才终于回了些神,开口却是:“你的内丹又被抢走了?”
这话问得邬岳不爱听,什么叫又?说得他像是经常被人抢走内丹一般……偏生孟怀泽还是一副真情实感的惊讶模样。
邬岳不满地瞪了孟怀泽一眼,内丹从他体内飘出来,显摆似的在孟怀泽眼前转了两个圈。
孟怀泽这才松了口气,脊背向后微倚在椅背上,他闭了闭眼,像是刚醒而受不住那灿烂的日光。
低空中有微尘虚虚漂浮,再开口时,孟怀泽的声音也像是浮在半空中的:“那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说话时他的手虚虚拢着怀中幼崽柔软的毛发,邬岳不满意这浅尝辄止的触碰,以往的时候,孟怀泽的手会从他的脑袋顶顺到尾巴尖,常摸得邬岳舒服得恨不得打起呼噜来。
他在孟怀泽怀中翻了个身,主动地冲那人敞开了柔软的肚皮,尾巴贴着孟怀泽的手臂蹭了蹭,又用尾巴尖去缠他的手指,孟怀泽顿了片刻,还是抬手揉了揉小狼崽脖颈处的软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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