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长秀哀伤的模样又在脑海浮现。
“呵……”徐文煜颓然地想,他是要辜负徐长秀的信任,这辈子……
可没等他开口拒绝,李斐然亮出了一个东西——是枚戒指。
从屋外照射进来的光打在戒指上,反射冷光。
“这是我找到他后,他扔给我的,说是帮他处理掉,你要拿了就跟我走,不来,这戒指就是我的了。”
李斐然撇撇嘴,实际上这枚戒指是他在部队的时候偷拿的,周子倾只当是掉了。
得了,手里仅剩的全没了。
那枚在光线下闪耀的同款戒指,刺到了徐文煜的眼球,他瞪着眼不说话。
李斐然等了他一分钟,歪着头轻笑,见人还是不说话,李斐然收回戒指笑道:“不要就算了,那这枚戒指是我的了,你不喜欢周子倾,我可喜欢他了。”
他将周子倾的戒指套到自己手上,讽刺地笑道:“还真是谢谢你啊。”
“你不要的东西,我可宝贝着呢,七年前也是因为你,周子倾自杀,七年后,也是因为你,周子倾自闭,以后你佬可别再出现在他面前,会碍着我们过幸福生活。”
终生缘尽、终生缘尽、终生缘尽……幸福……幸福……幸福……信任……信任……信任……
他看着李斐然,他一向就看不惯这人,一直对他在乎的人出手,可是他不可否认,这个人,似乎比他更适合周子倾,七年前,周子倾也是跟李斐然离开的不是吗?
到如今,连戒指都给了李斐然,可见他们关系不一般。
他看着李斐然自信高傲的脸,对方身长玉立,比他高、比他帅、比他有本事,周子倾肯定也很喜欢这人吧,这人也不像他这么孬,比他厉害多了……
李斐然肯定,能给周子倾更多的幸福。
不像自己,直到现在,心里也在怨恨周子倾。
“你们走吧,我不想见他。”徐文煜冷淡地道。
“哟,这可是你说的?”李斐然把枪驾到肩膀上,目光扫视着徐家这古色古香的厅堂,嘴里念叨:“这里真是鼠窝,好想一把火帮你们清干净。”
“哼,我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给你三分钟,你赶紧离开,今日我可以既往不咎。”
“可牛逼了你们徐家。”李斐然翻了翻白眼,对着他的弟兄们挥了挥手,他在离开前又看了眼徐文煜道:“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周子倾喜欢你什么?我横看竖看,你们的感情都不对等,你说他七年前对不住你,那也是你们徐家先对不住他,他好好的一个人,因为喜欢你,被你们折磨成什么样子?徐文煜你见过他自杀未遂后,还希冀你会可怜他、原谅他的卑微傻样吗?诚然他以前对不住你,但他唯一的亲人因你们徐家自杀,他为你事业不保,也足够偿还了吧?如果他没遇见你,他的人生或许还会过得更好,如果不是我伸手援助,周子倾可能还会因为你们徐家的持续打压,烂在淤泥里吧?”
徐文煜面无表情地看着李斐然,徐曜程阴起了脸,说道:“照你这说法,对不住周子倾的是我,文煜又做错了什么承受他的报复?你少在这偷换概念。”
“哼,兄债弟偿呗,他也休想摘干净吧,当初他难道不在周子倾身边,没看到周子倾被你们徐家这么对待?他没错吗?”李斐然笑起来,对着徐文煜接着道:“我花了七年的时间,让他振作,让他重新过上属于他的人生,让他重新能做自己喜欢的事,让他看起来像个正常人,而不是拼命卖命借以遗忘你给他的伤害,我以为他已经竖起铜墙铁壁足够坚强,能够狠心面对一切了。”
“啊,可这样的周子倾,在遇到你以后,还是轻易被你瓦解,又变成那个可怜虫,即便受到伤害,他甚至都不敢报复你,怕你承受不住,你这人,怕是永远也体会不了他的痛苦吧?只会缩在自己的龟壳里,觉得全世界就自己最委屈。”
“闭嘴!”徐矅程忍不住插手打断话语。
“有胆子做还没胆子听吗?”李斐然红着眼睛怒道:“徐文煜!你若真爱他,又怎可能给他机会和希望,再毁掉!他之前跟你在一起时,还打算为你放弃一切,如今不跟你在一起了,还是放弃一切,哈哈哈哈哈对于周子倾来说,他大概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遇到你吧……呵,徐文煜,你可真是个祸害。”
人说完大摇大摆地走了。
徐矅程气得面色阴沉。
徐文煜面容苍白地跌坐在椅子上,徐矅程瞧见忙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徐文煜摇摇头,他没有,他没有不舒服。
徐文煜自欺欺人地抿着唇,眼神黯淡无光。
良久后,徐文煜苦笑一声,好像真的是他,谁都对不起。
他没有胆量……
他没有胆量再去喜欢谁了……
徐文煜的生活又再度平静。
七年前就该遭受的情感,延迟了那么久,那样久,发酵得让他觉得他现在的坚持很可笑,强烈的爱与恨对比,让他精神力极度消耗。
尤其是对比之前,他跟周子倾那甜蜜的过往,在这样的对比下,他的恨,是不是显得很无情,很无理取闹呢?
说喜欢的是他,说不喜欢的也是他。
徐长秀离开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是不是很后悔等他那么久?
周子倾又在想什么呢?
是不是像李斐然说的那样,觉得遇到他,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因为,周子倾遇到的所有不幸,都是他造成的。
周子倾怎可能,还能心无芥蒂的爱他,他不恨他吗?
徐文煜什么都不想理会了,他好像变成了一个正常人,每天按时吃饭、吃药,做心理治疗。
秦思远再次见到徐文煜的时候,他终于不会瘦得四肢像竹竿一样,风一吹就会散架,本来消瘦到颧骨突出的面容,也终于圆润了许多,只是四肢瞧着仍旧纤细,好像吃多少都不会再长多余的肉,他在饭桌上,就忍不住给徐文煜加菜,饭碗都只看到菜看不到饭了。
徐文煜无奈道:“思远,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啊?这个好吃啊,你多吃点嘛。”
徐文煜只能低头吃了,秦思远又笑眯眯地给他盛了一碗鸡汤。
“你最近应该不会再咳血了吧?”
“嗯。”
秦思远扭扭捏捏问:“最近身体好多了吗?”
他今天问过聂平,都说徐文煜好多了,所以秦思远在听到徐文煜的嗯声后,忍不住说道:“要不要去看个电影?”
“什么?”思远竟然会主动约他看电影?
要是以前那个不记得喜欢周子倾的自己,估计会高兴得上天吧,但现在的他竟然能冷静地分析,思远请他看电影,必然有深意。
看到徐文煜怀疑的眼神,秦思远只好道:“嗯……是你跟子倾合拍的电影啦,就是《剑凌霜》,你之前不是说有叫徐长秀的幽灵跟着你吗?然后我把这件事跟子倾说了以后,子倾把版权买了过来,他息影前,又将版权转让给我,这是他剪好的电影,你要不要去看看?”
徐文煜低头扒饭。
“文煜……”
徐文煜看秦思远小心翼翼的模样,他低头道:“你挑个时间吧。”
“好!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晚上怎么样?”
“……好。”
秦思远直接包场了,到达影院后,也只是小心路上会被人发现,很顺利就到达了放映厅。
灯光暗了,电影开场,当悠扬的音乐响起,荧幕上亮出三个艺术形体大字《剑凌霜》
领衔主演:周子倾、徐文煜
……
电影开篇,就是一个纯真无暇的少年郎,穿着一身白衣,手里拿着一把剑,身上揣点银两就离家出走了。
故事双男主,镜头很快也来到周子倾扮演的角色这里来,北漠十三皇子在皇宫里的生活过得并不怎么好,他厌倦宫里那些尔虞我诈、你死我活的生活,他有那么多兄弟,皇位也轮不到他这个不得宠的皇子继承。
他痴迷剑道,得幸拜了个剑法超然的师傅,便在得封头衔,有自己府邸、封地后,常年在外漂泊,寻剑道。
在命运齿轮拨动下,他遇到了那青年,一身黑衣衬得肌肤白胜雪,纤细的腰身上还挂着一佩坠,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不知江湖险恶,怎这般随意出手助人?
他叹息,也不知为何他出手相助了。
那青年追上船,在船舱外道:“大侠,我想同你比试一番。”
“……”也不知这算报恩还是寻仇?心下觉得好笑,他抿了一口酒,道了声:“好。”
第五十八章 逃避的人
两人来到密林里比试,一番刀光剑影之后,以剑会友,还是他占了上风,他猜想应是他体力比较好,哪怕对方剑术再了得,没体力支撑,也打不了多久。
青年在他对面微喘着气,面色因体力不支而涨红,不甘不愿地道:“我认输了。”
他继续坐到一旁喝着酒,那青年在离他五米之远处站着,阳光照在这人身上,青年瞧着若冬日里的暖阳,是似火骄阳却带着白雪般的冷冽,青年瞧着他,不愿离开,那双清眸里燃着不服输的烈火。
“你、你叫什么名字?”
他觉得有趣,便道:“我叫莫瑜。”
“莫瑜?”青年低头念了几声,嗤笑道:“简直在说不要笨一样。”
“……”
青年那双桃花眼笑得像装满了酒,为认识到这样的剑友高兴:“我叫徐长秀,字昭容。”
莫瑜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饮酒,在心里想,这名字,还不是像姑娘家的名一样。
人也像小姑娘一样秀气。
他不说,青年又往前探了些,像是想好好跟他说话,看着那双透亮的眼睛,莫瑜无奈地想,他好像被什么麻烦的东西缠上了。
同他料想的一样,徐长秀缠上了他。
非要打败他才甘心。
他自然也是不肯服输的人,这般你来我战的方式,竟让他们一起到过不少地方,见过不少风景,经常切磋,他们的武艺也在飞速进步。
只是这徐长秀的防备心太差了,他无法想象,在他身边的他,对他抱着怎样异样的情感。
在云阳城花灯节上,他抑制不住心中的情感,亲吻他额头。
徐长秀茫茫然瞧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充满了不解。
莫瑜也为自己唐突了他而懊悔,松开人后,说是醉了,认错人。
徐长秀抿了抿唇,看着他哼了声。
他该直说的,他本想一股脑将一切都说出来,但看徐长秀醉意横生,在这烟花盛放的夜晚,他有些胆怯,便想着明日吧,明日等徐长秀酒醒了再说,这样徐长秀也不会有赖账说醉了不知道的情况。
可他没想过,这么一错过,就到了永别。
他回国授命讨伐敌军,他是北漠的十三皇子,要扛起属于他的那部分责任,他跟徐长秀终归是不一样,那人那样纯粹,应当受不住,他视为知己的朋友,对他心生那样的念想吧?
他放弃情感,为国征伐,不曾想,在敌军阵营里见到了,他放在心窝里日思夜想的人。
……
虽然早已知晓结局,但两人都看得很认真,秦思远更是几度落泪,拿着纸巾擦眼泪鼻涕。
徐文煜看着荧幕上明明双方都有情愫,却因立场不同相互折磨的两人,明明都没有错,却被命运摆弄,做出无情的选择。
听徐长秀说的时候,因为只是语言表述,不如视频语言来得有冲击力,他将自己从角色中抽离出来,看着他拍出来的东西,这两个互相伤害的人,若真是他们的前世,那今生他们也逃不出这个怪圈。
剧情发生到高潮,音乐再悲伤都没能让徐文煜落泪,他只是木着脸,看着这些已经定好的结局。
徐长秀千年来都是怎么过的呢?
会回想这些过往,郁郁不平,伤心苦闷吗?
真的对不起徐长秀……
他求的……他做不到。
他看着在北漠宫殿上,徐长秀的软剑刺中了莫瑜,他在椅子上看得面色苍白,仿佛他置身于当场,是周子倾主动撞向了刀口,让他刺伤自己。
他几乎是惊恐看着这一幕,看着周子倾趴在他肩膀上慢慢失去呼吸,那双漆黑却有神的眼睛,渐渐变得黯淡无光,而由他亲手造成的伤口怎么都止不住血。
鲜血肆意流淌,浸染整个世界。
他杀了周子倾…他杀了周子倾…他杀了周子倾……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他要溺闭在自己的幻想里。
可有人敲了敲门,打进了一束光,他惊恐地想遮挡他伤人的事实,有人却在告诉他,没关系,因为爱你,所以没关系。
不是的……有关系……
有关系!
我不要这样!
我讨厌这样!
徐文煜害怕地想逃避,却也只能将自己镶嵌在椅子,再往里一点,就像失去了呼吸一样,跟剧中的徐长秀一样,在等待他爱的人,停止心跳。
跟徐长秀说的不同,跟剧本不同,莫瑜那没说完的我爱你,说完了……
而他的爱,说不出口,也没有资格说。
因为他憎恨周子倾那么对待自己。
他知道周子倾修改这个小细节,大概是想借这个地方向他传达什么,心里难受的无法呼吸,发现时他已经泣不成声。
视线模糊,泪水崩塌……
思远担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真的是个没用的人,他控制不住流泪的肆虐,他已经分不清因为周子倾他哭了多少次,这个人把他改造成了一个懦弱无能的人,他恨他,他恨他……
他不要再见周子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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