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无酌一声冷哼,转身往外走。
宁末看着他关上地牢,又转头去看赵奉,有气无力道:“你方才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假的,赵奉抱着牢门,悲催地想,能拖一日是一日吧。
阿屿,你快来救我!
江屿行也很着急,急得半夜都睡不着觉。他大哥白日里出门后,便没回来了,也不知外边的情形如何了。
他有些心神不宁,又怕冒然出去,反倒给他大哥添麻烦。
夜里寒凉,江屿行披着外衣,不知不觉又走到了林子砚房门外。
四周静谧,月色幽幽落在檐上,似雪如霜。
他缓缓走到门边,看着紧闭的房门,想抬手去敲,又生生忍住了。
他睡了吧?江屿行想,夜里可会冷?
这时,房内忽然传来些许声响。江屿行仔细一听,似乎是林子砚断断续续说着什么,喃喃不清。
说梦话了?江屿行想凑近些去听,却发现门好像没扣上,轻轻一推,便打开了。
怎么门也没关结实?江屿行不禁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他想,我就看一眼,看完就走。
林子砚侧卧在床上,拽着被子睡得不太安稳。
他似乎做了什么不好的梦,眉头紧锁,抓着被褥的指尖都在颤。
“不是……”他呢喃道,“我不是……爹……”
江屿行见他这模样,有些心疼,想着要不叫醒他吧?
“林子砚,”他抬手去碰他拽着被子的手,轻声道,“醒醒……”
林子砚指尖动了动,突然喊道:“江屿行……”
江屿行以为他醒了,却见他仍旧双目紧闭,只是低声喊着自己的名字。
这是……梦见我了?
“快走……”林子砚喃喃道,“不许伤他……江屿行,快走……”
江屿行愣了愣,掌心覆上他的手背,触到一阵冰凉。
你是不是,梦见三里亭了?
“我不走,”他说,“要一起走。”
林子砚渐渐安静了下来,气息平稳,似乎没那么害怕了。
江屿行把他的手放入被褥中,想放开时,林子砚却一惊,又反手抓住了他。
还是很怕吗?江屿行顿了顿,索性掀开被子,也钻了进去。
他想,天亮前我就回去。
这一夜,林子砚睡得很舒坦,像抱着个热乎乎的炉子,手脚都是暖的。
他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他觉得有些不对劲,自己怎么好像被人抱在怀里?
他动了动,那人却抱得更紧了,还把脸埋在他颈间蹭了蹭。
林子砚:“……”
“嘭”的一声,睡梦中江屿行就被一脚踹下了床。
“嘶……”江屿行半梦半醒,懵道,“你干什么?”
林子砚:“你怎么会在这儿?!”还跑到我床上来了!
江屿行愣了一会儿,这才清醒过来,“我……”
他一眼瞥见了自己放在榻上的包袱,连忙道:“我来取包袱的。”
林子砚:“那怎么睡在这儿了?”
江屿行:“……昨夜太困,就睡着了。”
林子砚:“你半夜来取包袱?”
“……对,”江屿行怕再说下去没法收场,提起包袱就想走,“我先回去了。”
可那包袱没包好,被江屿行一提,掉出几个瓶瓶罐罐,滚到了林子砚脚边。
江屿行心头一跳,骤然想起赵奉说,这是从凭栏阁买的。
“这是什么?”林子砚捡起一个瓷瓶,刚要打开,江屿行急忙道:“是伤药,活血化瘀的!”
“活血化瘀?”林子砚抬手揉了揉小腿,“我昨日撞到柜子,都青了,可以涂么?”
江屿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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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不如卖猪肉的
当然不可以,那是……
江屿行结结巴巴老半天,岔开话题道:“疼么?我看看。”
他走过去,蹲下/身,把林子砚的裤脚往上褪,见小腿处果真一块乌青。
“怎么不早说?”江屿行眉头一拧,“撞成这样还瞎跑。”
“也没什么事,”林子砚道,“就是当时有点疼。”
江屿行给他揉了揉,道:“大哥应当有药,我去看看他回来没。”
“这个不可以么?”林子砚好奇地打开瓷瓶,还闻了闻,“好像……是花香?”
江屿行:“……”
江屿行连忙抢过瓷瓶,“这……这是治内伤的。”
林子砚也没多想,看着他把地上的瓶瓶罐罐都捡起来,塞回包袱,有些疑惑道:“你受内伤了?”怎么带这么多药?
“没有,”江屿行看都不敢看他,“只是,以防万一。”
林子砚点点头,还没说什么,江屿行就匆匆往外走,“我去找大哥。”
怎么奇奇怪怪的?林子砚揉着腿想,跟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江屿行回到江风临院中时,没见着他大哥,却见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坐在院内喝茶。
那男子听见声响,回过头来,上上下下打量着江屿行,开口道:“你就是阿捡的弟弟?”
江屿行云里雾里,“阿捡?”
“他捡了我,我又捡了他,”男子道,“岂非就是阿捡?”
江屿行看了看他,脸色稍沉,“你是端王?”
端王唇边扯起一丝笑意,却难掩眼底的狠戾,“你似乎不太想见本王?”
“有什么好见的,”江屿行道,“我大哥呢?”
“他去取早饭了。”端王摩挲着手中的茶杯道,“你这脾气,倒是比阿捡差许多。”
江屿行没好气道:“与你何干?”还有,你王府没饭吃吗?跑来这儿吃早饭?
“也是,”端王放下茶杯,站起来道,“你既要出城了,想必日后也不会再见了。”
江屿行有些不明白,“什么意思?”
“阿捡说要送你出城。”端王越过他往外走,“两日后是百官宴,蓟无酌也会入宫。你那兄弟被关在蓟府地牢中,到时自会有人去救他,再一道送你们出城。”
江屿行:“那我大哥呢?”
端王脚步一顿,“阿捡是我府中长史,自然是留在京中。”
“可他是我大哥!”江屿行忍无可忍,转过身道,“什么阿捡?堂堂北祁端王,会留一个来历不明之人在身边?我爹派人在北祁找了三年,若非有人暗中动了手脚,岂会半点消息都没有?!”
晨风掠过树梢,飒飒作响。端王没有回头,平静道:“没错,带他回京之时,我便知,他是大延刑部尚书之子。”
他抬眼看了看愈发光亮的天际,“我身边可用之人不多,走一个少一个。难得他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自然不愿放他走……可他终究还是想起来了。”
江屿行脸色更沉了,“你为一己私欲,欺他瞒他这么多年,就不怕他心寒?”
端王忽然轻笑了一声,却不似欢喜,“你当他三个月前为何会搬离王府,独自住在这别院之中?你都能想到的事,他又如何想不到。”
他抬脚缓缓往外走去,叹息般的话语散在风里,“这京中,他怕是也不会久留了……”
江风临提着早饭回到院中时,已不见端王。
“他走了,”江屿行从房里出来,嫌弃道,“什么阿捡,难听。”
江风临无奈道:“我当初名字也不记得了,他随口取的。”
“就不能取个好听点的?”江屿行接过他手里的食盒,忿忿地想,这种人怎么还给他吃早饭,就该让大娘用扫帚赶出去。
“叫什么又有何区别?”江风临道,“他可有与你说了出城之事?”
江屿行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回去之后,代我好好照顾爹,”江风临眼底浮起笑意,“别总惹他生气。”
“你不回去,才是惹他生气。”江屿行甚是不满,只给他大哥留了一盘白馒头,而后就提着食盒走了,走之前还不忘去他哥房里搜了几瓶伤药。
于是,大娘路过院子时,便看见林子砚坐在桌边喝粥,江屿行蹲在脚边给他揉腿。
大娘一脸慈祥,边走边想,给女儿找个如意郎君真不容易,这好看会疼人的怎么都有主了。
“怎么撞成这样?”江屿行看着林子砚小腿上的那块乌青,越看越不顺眼,“也不知道小心点。”
林子砚小声道:“太黑了,没看清。”
“太黑了?”江屿行皱眉道,“你是夜里起来撞到的?”
“嗯,”林子砚道,“太冷了,想去柜里拿被子,不小心撞到了。”
江屿行手一顿,自言自语似的道:“就不该让你一个人睡。”
林子砚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江屿行摇头道,“如若顺利,过两日我们便可离开这儿了。”
林子砚道:“回大延么?”
“嗯,”江屿行道,“回家。”
林子砚想了想,问道:“你先前说,我爹是礼部尚书?”
江屿行点点头。
林子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屿行回想了一下,也只想到林修远追着他爹打的模样。
“挺凶的,”他说,“我爹都怕他。”
挺凶的?林子砚不禁道,“会打人么?”
江屿行随口道:“会。”打了我爹好几次,虽然没打着。
林子砚粥都喝不下去了,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膀大腰圆,凶神恶煞的壮汉模样,仿佛吼上一声都要地动山摇,很是可怕。
还不如卖猪肉的呢,他有些丧气地想,至少不会打人,还有猪肉吃……
第46章 怕你又撞伤了
大延林府,也在喝粥的林修远骤然被呛了一口,“咳咳咳……”
一旁的管家见状,关切道:“老爷,没事吧?”
林修远摆摆手,缓了缓,问道:“砚儿还是没消息吗?”
管家摇摇头,“公子也未说去哪儿了,人海茫茫,虽遣了不少人出去,也是难寻。”
林修远忧心忡忡。以往林子砚外出求学,每隔一两个月就会给他传信报平安,可这回都好几个月了,都杳无音信。
他觉得不对劲,林子砚一向孝顺,断然不会就这般无缘无故没了消息。
“公子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管家劝慰道,“老爷也不必太过担心。”
但愿吧,林修远叹了口气,只觉得心口堵得慌。
他上回这般心神不宁,还是林子砚四五岁时受了冻,险些没熬过来。他当年在大雪中捡到林子砚时,这孩子已冻得奄奄一息,唇舌发紫,连大夫都以为救不过来了。
可林修远不信,硬是用一口一口的汤药把他从鬼门关抢了回来。但因受了冻,林子砚从小身子就比常人要弱些,一到冬天便格外怕冷。
四五岁时,他因贪玩,在大雪中跑了一天,冻得当夜便发起了烧,险些烧糊涂了,吓得林修远再不敢大意,冬日里总把人裹得严严实实的,还要在屋子里烧好几个炉子。
一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那个走路都摇摇晃晃,会追着喊“爹爹”的小娃娃早已长大,不必他过多操心了。
可这回怎么就这般久无音信?
林修远抬眼看着灰蒙蒙的天,良久不语。
砚儿,你可还好?
林子砚不大好,他正盯着手里一条雪白的发带生闷气。
江屿行蹲在他脚边,腿也忘了揉,犹犹豫豫道:“这、这是……”你的。
可他怎么也说不出口,平白无故的,怀里藏了人家的发带,像什么话?
方才他正给林子砚揉着腿,也不知怎的,林子砚忽然问他,猪肉一斤多少钱?有没有银子?
他还没说话,林子砚伸手就往他怀里摸,可银子没摸着,倒摸出了他一直藏在怀里的那条发带。
然后,林子砚脸色就不太好了,“这是谁的?”你的发带都是黑的。
江屿行:“……”
“这、这是……”他支支吾吾大半天,含糊道,“捡来的。”
林子砚一把将发带塞回给他,气乎乎走了。
什么捡来的?!这是金银珠宝么?!捡来的发带会藏在怀里?!
指不定是哪个旧情人送的!
“林子砚……”江屿行看着他走远,又看了看手里雪白的发带,一时有些恍惚。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一直藏着这条发带,从大延到北祁,甚至于夜半惊醒时,惟有攥紧这发带,方能心安。
我只是……
只是什么?他沉默许久,却似乎寻不到答案。
这天晚上,江屿行没再回他大哥的院子,而是又抱着被子,铺在了林子砚房内的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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