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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跟傻子谈恋爱(近代现代)——三道

时间:2021-07-30 11:11:40  作者:三道
  江楚静静地听着,越听眉头拧得越深。
  林复洵见他这样知道要糟。
  果然,周婶还未请求江楚留下余意时,江楚已经不容置喙地开口,“赶出去。”
  周婶知道自己逾矩,她即使在江家做事多年,但说到底也是给人打工的,没有资格求江楚留下谁,以前或许有可能,现在希望微乎其微,但周婶还是想试试。
  “先生,那个孩子很可怜的,也很乖,他就待在这里,不会乱跑的……”
  江楚掐下一朵枯萎的蔷薇,眼里露出点比雪深的寒意来,一针见血道,“周婶,他不是你的儿子。”
  周婶求情的话卡在喉咙里。
  江楚见她神色哀伤,也知道自己的话是戳中周婶的痛处了,但江家又不是救助站,若是什么人都能往里塞,成什么样子。
  他自觉话有些过分,放软神情正想挽回几句,周婶就说,“我明白了,先生,我这就去把人叫出来。”
  江楚抿了抿与蔷薇一般颜色的唇,沉默。
  林复洵把他细微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无声叹气,忍不住道,“周婶只是念子心切,你别怪她自作主张。”
  江楚把败坏的蔷薇丢入花丛里,一言不发地进屋。
  余意睡得迷迷瞪瞪被周婶叫起来,条件反射问,“是不是,可以,吃饭?”
  房间没开灯,但他还是看见周婶有点红的眼睛。
  他哭的时候,眼睛也会红。
  妈妈不见了的时候,他哭。
  被爸爸打的时候,他哭。
  爸爸不要他的时候,他哭。
  哭是很难受的。
  周婶因为什么哭呢?
  余意脑袋容量很小,小到只能抛出一个个问题,却想不出答案,他想不明白,只能伸手摸摸周婶鬓角花白的头发,小时候妈妈摸摸他,他就不哭啦。
  “是不是,我吃得太多,你生气啦?” 余意露出很认真的表情。
  周婶叹气,“先生回来了,要见你,你待会要乖,先生问什么就答,知道吗?”
  余意慢慢点头。
  回答问题他会的!
  他跟着周婶出了房间。
  客厅,江楚正沉默地坐在沙发上。
  江宅是他最后一片净土,人是一定要走的。
  即使在外人看来,他这样的做法很冷血,但对于江楚而言,早就不在乎别人的想法了。
  几分钟后,江楚见到周婶身后跟了条尾巴从走廊里走出来。
  他没仔细看,只对林复洵说,“去查查他的家人在哪里,送回去。”
  林复洵方才也听周婶说了余意的来历,现在把人送回家无疑是推人进火坑,何况还是个脑袋不灵光的,运气好跑得了一次,未必跑得了第二次。
  他抬起头看向来人。
  是个约莫二十岁的少年,身量纤细,圆脸圆眼,正好奇地盯着他看,一双眼就像纯净的山泉水,好像……
  林复洵愣住,半晌喊了声江总。
  江楚闻言掀眸落在来人身上。
  余意好奇地对他眨眨眼。
  他面色一变,这已经是他近年来情绪最为波动的时刻,江楚不敢置信地看着余意,心里骤然被投入一颗小石子,掀起阵阵涟漪,难得不平静。
 
 
第3章 
  小可怜呜呜,跟了江楚就有好日子过啦!
  余意是个傻子,但他也有自己的一套审美。
  在他的审美里,江楚无疑是属于好看那一类型的,不过他也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江楚,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作。
  世人对漂亮事物有无上追求,可对于余意来说,江楚给他也仅仅只留下了好看两个字的印象。
  目前来讲,在这间大屋子里,他最为依赖的人还是周婶,而不是眼前两个陌生男人。
  而且江楚不笑时,表情很冷,看起来是很难接近的,余意不由自主地躲到了周婶的身后,可又想起周婶说他要见的是屋子的主人,又只好不情不愿地站出来。
  只是一瞬,江楚已经回神。
  像,太像了。
  又不是很像,比如余意的眼神过分单纯,不似一个成年人,又比如那个人的嘴唇要薄一些。
  薄唇的人,亦薄情,余意的下唇水润饱满,又偏偏不懂情。
  他为自己被牵动心神而有些微的不快,但好在很快就又冷起一张脸,沉声对林复洵道,“明日就把人送走。”
  竟是连问话都懒得问了。
  周婶几次想开口,想到江楚的性格,到底一言不发,只是求助地看着林复洵,林复洵对她摇摇头。
  江楚话落便起身往楼梯处走。
  余意反应迟钝,等到江楚走上两个台阶,才慢吞吞地开口,“你也要赶走,我吗?”
  也要?
  江楚回过身,看余意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余意神情懵懂,好似有点难过,但只是眨也不眨眼地看着他,等他回答。
  江楚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可面对这张脸,破天荒地问,“还有谁赶走你?”
  “爸爸,” 余意温吞地说,眼神一瞬间暗下来,“还有,还有弟弟……”
  “他们为什么赶走你?” 江楚又问。
  余意没有立刻回答,他思考问题时有些费劲,半天才组织好语言,“不知道。”
  “不知道?” 江楚轻笑,对着这张他又喜又厌的脸,情不自禁地说出刺痛人的话来,“那我可以告诉你,因为你是个傻子。”
  他本以为会在余意脸上看见类似于难过的表情,但余意听了,只是很认真且坚定地摇摇头,再反驳他的话,“我不是,妈妈说我,只是有点,不一样,我长大,就会好的。”
  江楚半个身子靠在扶梯上,凝视着余意,“你妈妈骗你的。”
  “不会,” 提起妈妈,余意把被赶出去那点不愉快抛诸脑后,甚至眼睛都亮起来,“妈妈,从来不骗我。”
  江楚走到今天,已经很少有人敢反驳他的话,他身边的人,不是怕他,就是恨他,要不就是谄媚,无一不顺着他的毛摸,反倒是眼前的余意,显得要真性情许多。
  他抿了下唇,问,“你妈妈呢?”
  余意眼睛暗一瞬,又猝然发出璀璨的光,“妈妈变成,天上的,星星啦,最亮的,那一颗。”
  他说话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江楚自认耐心极差,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并没有不耐烦,恶意从心里慢慢滋生出来,但看着余意那双亮如星月的眼,那句你妈妈已经死了的话,到底没有说出来。
  他后知后觉跟一个傻子有什么好聊的呢?
  难不成真是生活太无趣,他变得这么无聊,又或者因为余意长得跟那人七分肖,他就忍不住出言讥讽。
  不应该,早在那人选择背叛他时就该尘归尘土归土。
  他笑了笑,没有拆穿余意幻想的世界,“对,你妈妈变成天上的星星了。”
  当一个傻子真幸福,连伤痛都裹上童话的色彩。
  他竟然有点羡慕余意。
  江楚不再说话,转身上楼。
  余意小声问周婶,“我有没有,很听话?”
  周婶安抚性地拍拍他的手,夸赞道,“有,余意真棒。”
  余意被夸得不好意思,露出个腼腆的笑容,他一笑,两颗小虎牙就偷跑出来,倒是跟不笑时完全不同了。
  林复洵沉默地看着余意的脸,周婶把余意打发去小厨房吃蛋糕,忍不住求林复洵,“林先生,你也看见余意的情况了,先生要送走他,他会是什么境地……”
  说着周婶眼圈一红,“我儿子要是活着,也该这么大了,实在不忍心,劳烦您再跟先生求求情吧,哪怕把人送走,也别送回家里去了。”
  林复洵看了眼长长的楼梯,心里挣扎一会,最终道,“江总的决定不是我能左右的,我先去查查余意的家世,至于其他的,我尽力。”
  周婶连连道谢。
  再说余意,他反而没有半点要被赶走的难过似的,以前被爸爸赶出来,他会哭的,可现在他不会了。
  他不懂这是已经习惯了,只是觉得心里酸酸涩涩,好像偷吃了柠檬。
  柠檬还是邻居家的弟弟送给他吃的,他只吃过一次,又酸又苦,不喜欢。
  在余意的世界里,开心来得快,难过忘得快,比如眼前香甜可口的小蛋糕就足以让他忘记所有的不快乐。
  他失落喃喃地说,“要被,赶走了,” 下一秒,又咬下一口蛋糕,露出满足的笑容,“真好吃啊!”
  ——
  林复洵动作很快。
  当晚就再回了一次江宅,把余意的信息查了个底朝天。
  虽然余意看起来还是十七八纤弱少年的模样,但其实也已经二十一岁了。
  余意出生时其实是个正常人,七岁那年发了场高烧,没有及时送医,烧了一整宿,退烧后智力受损,变得迟钝而憨傻。
  余父余健是个酒鬼赌徒,终日在外鬼混,喝多了酒会打妻儿出气,余意没来得及送医那晚,余健在家发酒疯,打伤了余意的母亲林夕梦,等林夕梦发现余意的异常,已经晚了。
  林夕梦是个很可怜的女人。
  十八岁时,家里为了给弟弟盖房子,强行把她嫁给了名声恶臭的余健,她性格软弱,不懂反抗,熬了两年生下余意,本以为生活有盼头,谁知道余意竟然痴傻了。
  她并没有因此放弃余意。
  只是好景不长,上天并没有眷顾这个可怜的女人,在余意十二岁时,林夕梦查出脑癌,余健不肯出钱医治,娘家人也觉得没有救回来的可能,只当做没有生过这个女儿。
  林夕梦咽气前,最不放心的就是余意。
  也许是为了给余意一点念想,才编造出自己变成了天上的星星这样的谎言。
  余意信了,一信就是九年。
  这九年间,余健娶了第二个老婆,老婆生了个儿子就跑了,儿子叫余顺,现在已经七岁,在余健的耳濡目染下,七岁孩童也能欺负余意。
  “半个月前,余健为了还高利贷,把余意卖给了地下黑老大,查过了,做的都是些违法买卖,” 林复洵合上文件,即使他知道余意苦,但不知道,竟有人能苦成这样,“如果不是运送的过程中,余意跑了出来,又跌落山丘,这会子怕是肚子都被人掏空了。”
  江楚一直安静地听着,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他的神情还是冷的,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动容,但轻轻扣在桌面的食指还是暴露了他此时内心的波动。
  林复洵无法想象,在经历了那么多苦难后,为什么余意还是看着一派天真烂漫的模样,难不成傻子,都记甜不记苦吗?
  他起了恻隐之心,正想开口,江楚已经看透他的想法,问,“想求情?”
  林复洵坦荡道,“是,很少有人听了这些遭遇后不会心软,我想,” 他意有所指,“如果林夕梦活着的话,看见爱子活成这样,一定会很心疼。”
  江楚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很冷。
  可林复洵还是壮着胆子说,“江总,不要因为一时的意气用事,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江楚冷漠地看着林复洵,“你逾矩了。”
  “就当我逾矩吧,该扣工资你就扣,” 林复洵耸耸肩,“人留不留是你一句话,我无权干涉。”
  江楚沉默许久,没有给最后通牒,只是摆手让林复洵出去。
  “资料留下。” 江楚说。
  林复洵留下文件,走到客厅,见周婶还在翘首以盼,他笑说,“放宽心,我打了感情牌,也许还有转机。”
  话是这么说,其实林复洵还是有点后怕,他刚才真是踩着江楚的底线走,也就是因为他跟江楚结交多年,换作旁人,不知道要怎么被整。
  只是有一句话他没有说错。
  倘若江楚因为余意那张脸便不顾后果,将来一定会后悔。
  他不想江楚再陷入怪圈里无法自拔了。
 
 
第4章 
  傲娇第一人:江楚
  江楚只用了半小时就走完了余意简单而又泛苦的二十一年。
  他只跟余意见过一次面,可对方却给他留下极深刻的印象——不单单是因为那张酷似他人的脸,更因为那双纯粹到一眼就能望到底的眼睛。
  没有惧意、没有谄媚、也没有恨。
  像是山间流淌过千万年的溪,也像是古老深井里清澈的地下泉。
  干净得没有一丝尘垢。
  谁能想到拥有这双眼的人曾经历过那么多的苦难?
  江楚把薄薄的资料搁置在桌面上,起身到落地窗前,他的卧室在二楼,往下望去,能瞧见被压弯的蔷薇花,他不爱太娇气的东西,更喜一切顽强抵抗风雨的花草。
  余意又何尝不是风雨中摇曳的杂草,尽管被风折了叶,也依旧生命力旺盛。
  江楚望着窗外的融雪,久久不言。
  ——
  余意吃完小蛋糕,又吃了两个果冻,满足得直摸肚子。
  趁着周婶在忙活,他偷偷溜出了大门,外头风大,他冷得直打哆嗦,可是余意没有打退堂鼓,他在花园里兜兜转转,像只找不到路的蚂蚁,找了很久,才终于在温室前停下。
  “好多花啊,” 余意眼睛亮亮的,不明白地自言自语,“冬天,怎么会,有花呢?”
  他的脑袋瓜当然不能想明白。
  只是有了花,他就能送给周婶了。
  妈妈告诉他,不能只是接受别人的好,别人送给他东西,他也要回礼的。
  他什么都没有,但是,在路边摘漂亮的花送给周婶,周婶会喜欢的吧。
  以余意二十一年的生活环境,当然不会知道这花园里的每一朵花都是属于江家的,他雀跃地溜进花丛中,挑他认为最漂亮的花,一把摘下。
  粉的、红的、白的、蓝的,在他手上逐渐变成一道七彩虹。
  他脸蛋被风吹得红通通却浑然不知,摘了好一会儿,捧了一大束花往屋里跑,迎面撞上站在客厅的江楚。
  余意觉得江楚有点凶,但他并不怕江楚,眨了眨眼想要越过江楚去厨房找周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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