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瞥一眼他手中凌乱的花束,挡住了他的去路,“摘花做什么?”
余意一心想见周婶,脑袋不停地往后望,不过有人问问题,他总是很认真地回答,“送给周婶。”
“为什么送给周婶?”
余意很开心的样子,砸吧砸吧嘴,像是在回味什么,才对江楚笑,“她,请我吃蛋糕。”
两人正说着,周婶听见声音从厨房出来,见到余意手中捧着的花,又见到江楚挡在余意面前,连忙上前拉过余意,对江楚说,“他不懂事,先生别跟他计较。”
余意手中的花都是精心栽培的,价值不菲,他竟然就这么摘了,怕是把余意卖了都抵不了,周婶有些担心江楚会迁怒余意,直接把人扫地出门。
余意可不懂那些弯弯道道,一见到周婶,就要把花塞到周婶怀里,语气像是山林里的雀鸟,“花,好漂亮,送给你。”
周婶收了满怀的花,香气扑鼻间,她诧异道,“是送给我的?”
余意用力地点头。
周婶感动,还没来得及笑,听见江楚冷冷的声音,“养护这些花需要多少资金,他不知道,周婶你会不知道吗?”
周婶一惊,“先生……”
“怎么赔好呢?” 江楚似乎认真思考起来。
余意听不懂江楚的话,在他的眼里,他摘的只是漂亮的花而已。
“有了,” 江楚看向懵懵懂懂的余意,故意板起脸,“就罚你留在江宅洗碗,用来抵偿你摘的花。”
他本来期待在余意脸上看到类似于害怕的神情,结果余意却骄傲地挺起腰说,“洗碗,洗碗我会的,我还会,拖地,会,洗衣服!”
周婶又惊又喜,江楚分明是在给余意留下来找理由,她欣慰地红了眼眶,一时觉得好像见到了五年前的江楚。
江楚轻笑,“只会这些吗?”
“还有,还有的……” 余意急了,他一急就难以组织语言。
周婶安抚性地拍拍余意的手,说,“快谢谢先生,先生要留你下来了。”
余意脑袋一根筋,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因为,我摘花,他,留我洗碗。”
周婶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
好在江楚并不在意,忍不住无声一笑,“是,你最好洗干净点,不然我就,赶你出去。”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慢,语调往上扬,果然颇有威慑作用,余意立刻缩了缩脖子,但又很快地仰起脑袋,“我,洗干净的。”
“我拭目以待。”
江楚觉得余意有点意思,心情不错,解决了这桩事,他准备回卧室休息。
一道力度拽住他的手腕,江楚不喜跟人有任何身体接触,不由得皱眉,想把手甩开,听见余意问,“你,还没有,说你的,名字。”
周婶连忙拉开余意的手,“你跟我一样叫先生就行了。”
“可是,有那么多,先生。”
余意认识很多先生,林先生、李先生,王先生,都是听别人喊的,他不解地问江楚,“你也叫,先生吗?”
江楚一怔,这回笑出来了,虽然只是很轻很轻的一声,他摇头,“我不叫先生,我叫江楚。”
记忆中从初中起就没有这样介绍过自己的名字,他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有谁不认识江家江楚呢?
余意重重点头,先是无声念了两遍,才清脆地喊,“江楚!”
周婶怕余意冒犯江楚,但江楚竟然勾唇一笑,“以后你就这么叫我。”
“先生,这恐怕不太好。” 周婶为难。
“有什么不好的,” 江楚反问,“人起名字,不就是为了让别人来喊吗,就这么决定了。”
已经很久没有人直接喊他的名字了。
他竟然有些怀念。
还没有接手江家的时候,他是江楚。
成为江家掌事人后,他就变成了江先生、江总。
他带了点私心,哪怕这个人是个傻子,也希望有人记得他的姓名。
余意沉浸能留下来的欢喜里,缠着周婶看花。
因为摘这些花,他还得洗碗呢,多珍贵啊!
周婶看着逐渐消失在楼梯口的颀长身影,忽觉得满屋飘香。
——
林复洵虽打了感情牌,但对于江楚会不会留下余意心里却没有底,因此听见江楚真把余意留在江宅时,还是难掩惊讶。
他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若真是他的话起了作用让江楚有所动容,自然是好的,但若是因为余意那张脸……
可这并不在林复洵揣测的范围,他已经越界一次,如果再试探江楚的底线,恐怕江楚不会再念及旧情。
现如今,能保下余意,也算是功德事一件。
但愿求江楚留下余意这个决定是对的。
第5章
江楚:敢甩老子,呵,玩死你。
江楚只在江宅待了一天一夜就离开。
江氏家大业大,业务涉及多个领域,江楚整日事务缠身,真正能够休息的时间少之又少。
终日无所事事的总裁,跟小情上演你爱我我不爱你的戏码,只存在于小说之中。
他穿戴整齐下楼,林复洵早已在客厅等候。
周婶给他准备了早餐,鸡丝小米粥和清淡的杂菇汤。
江楚早年在外留学三年多,但依旧吃不惯外国吃食,他是正儿八经的中国胃,不吃点热的就浑身不自在。
早年周婶费尽心思想给他在吃食方面弄出花样,但江楚向来不主张铺张浪费,后来吃食就都以简单饱腹为主。
江楚慢条斯理地喝粥,一旁林复洵跟他汇报接下来几日的工作行程,他不多搭腔,只当有意见时才提出。
江宅安静得只能听见林复洵的声音。
周婶及两个帮佣也早已习惯江宅的这种冷情,直到一只纸飞机晃晃悠悠落在了江楚的脚边。
紧接着,就从走廊里跑出一个跟着纸飞机轨迹而来的身影,江楚垂眸,见到地面洁白的纸飞机,微微皱眉。
这是他不悦时的表现,可惜此时周婶不在,余意自然不会察言观色,他一下子跑到江楚身边,蹲下来拿起纸飞机,见江楚正在看着他,很热情地发出邀请,“你要,玩吗?”
林复洵汇报的声音停下来,正想开口打发走余意,却见到江楚皱着的眉渐渐恢复原位。
江楚放下勺子,竟问,“怎么玩?”
仿佛很好奇的样子。
余意一听江楚不会玩儿纸飞机,顿时很高兴,他眼睛发亮,“我教你。”
余意给江楚做示范,他指尖捏住纸飞机,用力掷了出去,飞机咻的一下飞出去很远很远,最终歪歪斜斜落在了地上。
他扭头问江楚,“会吗?”
江楚赞叹道,“飞得真远,能捡回来让我试一试吗?”
余意听说江楚要玩,自动把他归类为玩伴,兴奋地跑去捡纸飞机,再跑回来,把纸飞机递给江楚。
江楚笑了下,接过飞机,随手掷了出去。
洁白的纸飞机以一道优美的弧度落在地毯上,比余意丢的还要远。
“哇!” 余意眼里染上崇拜,由衷说,“你,好厉害。”
会掷纸飞机算什么本领,江楚哑然失笑,他把手撑在下巴上,慵懒地说,“你能帮我捡回来吗,我还想玩。”
余意当然乐意跑腿,快速地跑过去捡飞机。
飞机再一次回到江楚手上,可不到五秒,又飞了出去。
“能再帮我捡吗?” 江楚再一次发出请求。
余意用力点头。
如此,来回十来趟,纵然余意精力旺盛,也累得微微喘气。
林复洵一直在旁看着,从他的角度,江楚无疑是在戏弄余意,可余意却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只为了江楚一句想玩,就义无反顾地来回跑。
即使知道江楚对着余意那张脸难免迁怒,但他还是有点看不过眼,轻咳两声提醒道,“江总,我们该走了。”
江楚再一次将纸飞机掷出去,这一回,余意几乎是条件反射跟着纸飞机跑。
“像不像?” 江楚没头没脑地问了句。
林复洵疑惑,“像什么?”
江楚看着蹲下来拿纸飞机的身影——像忠诚可爱给主人捡球的小狗。
他没有说话,起身离开。
余意看着他走到客厅,拿着纸飞机,因为跑的次数太多,他现在说话有点吃力,但很清晰,“你,不玩了吗?”
江楚顿住脚步,看额头上泛起一层薄汗的余意,摇身一变,又成为看起来很油盐不进的人,“不玩了。”
末了,又下了结论,“不好玩。”
余意急得更结巴了,“不会,不好玩,很好玩的…… 你什么,时候,我们,再玩。”
他因为喜欢的游戏被说不好玩,说话缺字少句,但江楚还是听懂了。
可江楚没有回答,只是勾了勾唇,头也不回地走了。
因为这件事,余意失落了二十分钟,很快的,他的情绪又因为周婶给他吃巧克力而高涨起来。
因为比较特殊,余意是极其容易满足的人,吃十分苦,只需要一点甜就能弥补,到江宅的这一个星期,是余意母亲去世后最幸福的日子。
能吃饱饭,也没有人打他,还有喜欢他的周婶。
晚上他跑到花园里,看天上扑闪扑闪的星星,忍不住跟妈妈说话,他不太能说太长串的话,因此说得很慢,且断续,“妈妈,周婶,对我很好,还,给我巧克力,吃……”
“这里,不冷,还有漂亮,的花。”
“江楚很好,他不,赶我走。”
说到江楚,他停顿了很久才想起来纸飞机的事情。
“也,不是,很好,他说纸飞机,不好玩。”
“妈妈,我好想你啊。”
虽然现在他过得很好,但还是很想妈妈。
余意长长呼一口气,圆眼在月色里难得的显出几分愁,“我,什么时候,能变成星星呢?”
没有人回答他。
但周婶在喊他该睡觉了。
余意喜欢柔软的床,他看着星星咧嘴笑,“那就,等睡醒,再变成星星,” 顿了顿,“吧!”
说完,他很有礼貌地跟星星挥手说再见,小跑着回到了温暖的屋子里。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江楚没有再回江宅。
江氏跟陈氏争夺一个项目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江楚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要达到目的。
手下的人连轴转,他自己也合不了眼。
江氏的员工多多少少听闻过自家老板跟陈家少爷陈绪知的风流韵事,但无人知晓为何曾经比肩的情人会闹到如今老死不相往来,甚至于像是仇人相见的地步。
旁人不知,林复洵是知道的。
他向江楚汇报会议上的内容,问,“江总,还要继续压低价格吗?”
江楚眼也不抬,“再压两个百分点。”
再压下去,江氏几乎是不能盈利了,但林复洵没有异议,说了声好。
江楚刷刷签下名字,把文件一推,像是疲倦至极地揉了揉眉,问林复洵,“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太固执了?”
林复洵斟酌道,“江总自有自己的道理。”
“算了吧,” 江楚嗤笑道,“我只不过是,公报私仇。”
林复洵耸耸肩没有反驳。
五年前,江家父母乘坐的飞机出事,机毁人亡,江楚接手江氏,因着江家旁支虎视眈眈,他如履薄冰,江氏岌岌可危,他向那时还是恋人关系的陈绪知求助,希望陈绪知能拉他一把。
陈绪知却不仅跟江楚提出分手,甚至毅然决然地投靠了江楚的三叔。
虽说江楚那时赢面不大,但谈了两年的恋人却不信任他,且选择站在了他的对立面,对江楚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若不是江楚力挽狂澜,挺过那段艰辛日子,怕真是要被人狠狠踩在脚下。
这件事一直是烂在江楚心里的一根刺,每次想起来,都隐隐作痛。
因此等他坐稳江氏的位置后,先是大力打压江家旁支,用尽手段收购旁支手中的股份,等旁支再无威慑力,只能依附他而活后,又处处与陈绪知作对。
陈绪知想来自知理亏,加上陈氏实力不允许,碰上江氏的项目大多数是能让则让,只是这一次涉及利益太大,连陈绪知都死咬着不肯放手。
而江楚这人睚眦必报,他是哪怕不让自己好过,也不会让别人好过的脾性。
争夺项目势在必得,即使不盈利,他也要搅乱了陈氏这趟浑水。
“陈家的私生子上个星期已经认了祖,想来很快就会着手陈家业务,” 林复洵道,“陈绪知这段日子过得不太舒心。”
陈绪知不舒心,江楚就痛快了。
江楚心情好点了,起身,抓过一旁的外套,说,“走,回老宅。”
第6章
呵,男人!
江楚一踏入江宅,即刻发现了屋子的变化。
原本总是空荡荡的摆件花瓶里插满了花,五彩缤纷的,毫无章法,一看就是随手往里插的,谈不上好看,但给冷情的江宅增添了几分亮色。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余意的杰作。
可江楚不喜欢。
原本就不算太美妙的心情在见到这些花束后更加阴郁,令他的眉蹙起来,他对一旁打扫的帮佣发号施令,“把花全部撤出去。”
他此次回江宅是一时兴起,没有事先打过招呼,两个帮佣本是说说笑笑的,见他到来,顿时噤若寒蝉,安静地把花瓶里的五颜六色的花都取下来。
“周婶呢?” 江楚问。
“在小厨房。”
那里是周婶的天下,自从余意来了,她一身厨艺有了施展之地,变着法子给余意做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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