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凌寒仍然铁了心要做。
因为开设精英班的好处是巨大的。
首先,这是一个缓和矛盾的台阶。它能让世家感觉到,世家仍然与普通百姓有着本质的不同。
其次,它有利于打破圈层的限制。普通学生通过考试升入精英班,更有可能与世家子弟成为朋友,世家的圈子就不再局限于血统。
能够突出重围的贫寒子弟,天然会愿意维护贫寒子弟的利益。并且,从小就结识了他们的世家子弟,也更有可能意识到:士人与平民,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而如何宣传,使得百姓们愿意将孩子送入书院读书。
首先,凌寒会亲自在各地进行宣讲,阐述读书的意义。
其次,他决定借鉴后世的办法,铺天盖地在墙面上写各种警句。
比如“读书使人富裕”、“读书是做官的最好途径”等等。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书院中会免费为学生提供住宿与伙食。
这个成本着实不小,只入不出是不行的。
修建书院的选址,要确保附近的土地全部归官府控制。
宿舍分为普通宿舍,高等宿舍,特等宿舍。普通宿舍免费居住;高等宿舍则要花费不少的银钱,基本供给富农;特等宿舍则需要耗费大量银钱,可以说是专供给世家子弟。
伙食也是一样。
如此,或许有希望达到收支平衡。若是不够,剩下的再由官府贴补。
至于学习内容,大半自然还得是传统的四书五经。
除此以外,通过教育,改变下一代士人的思想也是极其重要的。
当初处死全柔时,凌寒便想到了一条保障人权的主意。
在名义上,他绝口不提百姓与士人是平等的关系,人人平等的言论太过离经叛道。
甚至,如果再有像全柔这样的人质问他,他还会坚决地否定这一点。
但是,在实际中,凌寒会大力发扬荀子的民如水思想: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他要在书院中专门开设一堂课,其九字要义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如果连凌寒本人都不能例外,那么某个士人,纵然是天底下最为强盛的世家中的子弟,又凭什么能够免罪呢?
这句话来源于史记,类似的言论士人们都听过,帝王们也都听过。
但它却从来没有被落实过,也不可能被真正落实。
如今,凌寒便要落实这一点。
其核心思想,仍然打着封建□□的旗号:荀子云,民如水。为了维护朝廷的统治,就必须保证百姓们的权益,让他们可以过上不错的生活。秦朝残暴不仁,才有陈胜吴广起义之祸,大秦帝国瞬间瓦解。反观当下的扬州,百姓们拥有自己的土地,愿意勤奋耕耘,官府也可以获得更多的税收。民富而朝廷富,两全其美,岂不美哉。
无论秦朝覆灭还是扬州此刻的繁荣,当然不仅仅这么简单。
但凌寒会着重强调这一点,以突出善待百姓的重要性。
而其结论便是:真正想要维护一个王朝的统治,那么这个王朝上至君王,下至大小官员,都要尽力尽力维护百姓的权益。肆意欺压百姓的行为,便等同于是在背叛朝廷,想要覆灭朝廷。这便是犯下了类同谋逆的大罪!
当然,如果真的有哪个世家大族子弟犯下这种罪行,凌寒也不可能真的将其直接处死,更不可能株连。
比如陆氏,陆氏一族当前手握话语权的乃是庐江郡守陆康,他不但在扬州极有名望,此前还曾主动向凌寒献出庐江郡,功劳巨大,陆氏子弟陆逊将来也必定会成为朝廷栋梁。
在封建时代,凌寒没办法因为一名百姓的生死,就与这样的世家交恶。
但是,陆氏一族如果想要保下那个犯了罪行的人,就必须为此付出巨额的银钱。
如此一来,他们不至于因此怀恨,其他世家也会心有余悸,轻易不敢作孽。
当一切细节确定好之后,凌寒正式对外放出消息。
与此同时,他传令各郡郡守,命他们接到信件之后,立即开始按照要求修建书院。
吴郡。
郡守盛宪对着手头上的几份竹简,有些发懵。
一份来自长沙王殿下,是命令;一份来自手下,是消息;一份来自郑玄,是书信。
长沙王殿下命令自己在吴郡的各县建立书院,还必须要成立一个“精英班”。
手下传来的消息是,殿下已任命大儒郑玄为书院祭酒,统管扬州所有的书院,避世多年的郑玄欣然领受了这一任命。
至于郑玄,是师徒间的密信。
——鲜有人知,吴郡郡守盛宪曾经就读于大儒郑玄的门下。
在信中,老师希望他能够支持长沙王。
不仅仅是遵从殿下的命令,而是真正将书院一事放到心上。
盛宪默默道:“殿下如此要求,老师如此请求,我除了全力地去做好它,还能有什么选择呢?”
相似的场景,在扬州多地上演。
庐江,陆氏府邸。
陆康拿着两封竹简,将自己的两个孙子,陆尚与陆逊叫到跟前。
长孙陆尚早已过了加冠之龄,平日跟随陆康做事;从孙陆逊尚且年少,堪堪十五岁,却十分聪颖。
陆康吩咐道:“你们二人,仔细瞧瞧这两份竹简。”
二人接过竹简,分别查看。
惊讶过后,他们很快明白了祖父的意思,祖父这是在考校他们。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
陆康问道:“这书院一事,日后会如何发展。你们各自给出结果,说明理由。”
他看向陆尚道:“你先来。”
陆尚恭敬道:“孙儿以为,殿下初心虽好,此事却不可成。”
陆康看着他,等待下文。
陆尚于是继续道:“祖父对大汉的忠心,天地可鉴,自不会反对殿下。可扬州众多世家,必定有许多人不愿看着殿下如此作为。先前因土地一事,已致使某些世家不满,此举更甚一步。书院若开,只怕会令他们顾虑不已,以至心生叛意。”
“扬州一片反对之声,殿下自会收回成命。”
陆康微微颔首,并没有做出评论。
他看向另一位孙子:“你呢?你又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陆逊道:“祖父,孙儿以为,书院一事,殿下极有可能获得成功。”
“哦?”陆康问道:“这是为何?”
“长沙王殿下身份尊贵,无论在军中、士人、民间,都有着难以想象的威信。堂兄说得不错,的确有世家因土地一事对殿下有所不满,然而,却并未有人因此生出事端,他们甚至连表面上的一丝一毫的反对都不敢显露。
“这是因为,即使是心中不满的世家,他们也同样深信一点:以殿下的英明神武,日后必将恢复汉室。世家若是联合起来,或许能逼迫殿下让步,但忠心如祖父的士人并不在少数。此种情形之下,反抗无异于自寻死路。”
“殿下唯一能令世家挑剔之处,在于有违礼制。若有人想阻止殿下开设书院,也唯有使用此种名头。然而,本应最遵循传统与礼制的郑玄,却决定出任书院祭酒一职。显然在这件事上,郑老先生表达了对殿下的全力支持。”
“殿下依照圣人的言论,修建读书之场所,并得到大儒的鼎立相助。既然如此,世家又还能拿出什么名头来反对此事呢?”
陆康听了忍不住地点头。
陆逊虽然聪慧,可今日这番分析,着实让人感到非同寻常。
便是自己,一时之间也想不到这些。
他不由夸赞道:“甚好。如此短的时间内,你便能想到这些,实是不简单哪!”
陆逊却是不好意思地笑笑。
“数日前,孙儿曾以有教无类问询老师。老师的解释,孙儿无法认同,故这些日子以来时常思索。”
“孙儿左思右想,单以扬州此刻的光景,若欲达成孔圣人所言,需殿下与老师合力方有可能做到。未料到,殿下当真这样做了,还说服了老师。”
陆康闻言问道:“有教无类?郑老先生当日是如何说的?”
陆逊于是将那日情景完整地叙说了一遍。
陆康了然地点点头。
陆逊聪慧,却到底年少,并未沾染太多利益之争。
陆康作为陆氏族长,自是瞬间明白了郑玄当日为何会对孙儿那般解释。
他又望了望手头上那封郑玄发来的书信。
想来,除了各郡郡守以外,扬州还会有不少士人都收到了郑玄的书信。
陆康不由感慨道:“便连郑玄这等早已避世之人,也深深折服于殿下,不惜做到如此地步。”
“殿下中兴大汉,甚至创造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大汉。这件事还会有什么疑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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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就在凌寒轰轰烈烈修建书院的这段时间里。
北方战事不断,局势已然大变。
袁绍听信谗言,突袭曹操反遭埋伏,两万精锐死伤殆尽。
曹操孤注一掷,星夜趁胜追击,最终将袁绍的大军打得大败。
袁绍在逃亡的路上气绝身亡。临终之前,将小儿子袁尚立为自己的继承人——袁尚容颜俊美,自小便受到袁绍的偏爱。
在嫡长子继承制盛行的封建社会,这样的决定无疑是任性的,极易造成政治上的混乱。
其结果是,袁绍的长子袁谭,为此心生怨恨,于是自号车骑将军,率领自己的势力离去,进驻冀州魏郡的黎阳。
袁尚则率领剩下的兵马,退回首府邺城。
袁氏集团彻底一分为二。
曹营。
曹操听闻袁谭率兵离去的消息,仰天大笑道:“袁绍经此大败,竟然气绝身亡,真是天助我也!他的三个儿子,比起袁绍还要昏庸无能。冀州可定也!”
程昱建议道:“以臣之见,此刻袁谭必定因为不能继位而十分憎恨袁尚,甚至有可能憎恨他的父亲。主公可派信使前往黎阳,与袁谭说和,而用全部兵力去攻打邺城的袁尚。”
“若是相反,袁尚却极有可能支援袁谭。”
曹操听了觉得有理,只要消灭了邺城的袁尚,袁绍的三州之地便算得上囊中之物了。
他看向帐内的谋士:“诸位可有异议?”
帐内无人反对。
司马懿道:“主公还须提防南面的长沙王。”
曹操沉吟道:“南方传来的消息,长沙王早已经离开兖州,回到了扬州。他临走前所任命的兖州刺史,名为诸葛亮,是个十七岁的年轻人。”
“此人虽然此前没有任何声名,但是能被长沙王委以重任,不可小觑。”
司马懿建议道:“主公可令高顺将军领一万兵马留守此地,以防兖州来袭。”
曹操采纳了这个建议。
冀州邺城。
大敌当前,父亲身亡、兄长出走,弱冠之龄便掌控了十万大军的袁尚自是忐忑不已。
父亲戎马一生所攒下的家当,几乎全在他手上,袁谭那里还不足两万人。
面对麾下良将如云、兵力十数万的曹操,纵然邺城墙坚粮多,袁尚也没有一丝信心。
尤其这几日,曹操动作频频。
对方所谋求的是邺城,这一点,再清晰不过了。
当最新的探子表明,曹操的信使多次出入黎阳城后,袁尚实在坐不住了。
他召集帐下谋士,询问对策:“诸位先生,眼下我该如何是好?”
田丰起身谏言道:“依丰之见,少主公可向长沙王求助。”
其余人闻言俱是心惊。
要知道,当初围杀长沙王一事,冀州可是也参与其中的。
逢纪与田丰多有矛盾。
即使是有理之言,逢纪也不会赞同田丰,更何况田丰方才的言论,本身就难以苟同。
他出言反对道:“少主公不可!若曹孟德是头恶狼,那长沙王便是猛虎。”
“这世上哪有驱恶狼而引猛虎的道理呢?一旦这么做了,日后必定会有葬身虎腹之险啊!”
审配素来与逢纪交好,也立刻附言道:“少主公,田丰此言断不可行!”
田丰闻言十分生气。
他本就是刚直的性子,见状道:“审配!当初我劝主公不必趁夜偷袭,只需与曹操对垒,曹操必定难以久持。如今来看,主公若是采纳我的谏言,待长沙王攻破东郡,曹操便是两面受敌,无路可退,必死无疑。”
“是你一再怂恿主公夜袭曹营,才会有阳平之败。若非如此,主公又怎会身中流矢?”
审配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他忙争辩道:“分明是许攸那贼子勾结曹操,出卖主公!否则即使没有长沙王,曹操也一样在劫难逃!”
片刻之后,审配又冷哼一声,质问道:“说起来,你为何敢断言曹操无法久持?莫不是早就知道长沙王没死,还将偷袭东郡?”
“如今又力劝少主公向长沙王求助。田丰,你不会早就心属长沙王吧!”
田丰正要反驳。
袁尚怒喝一声:“够了!”
父亲在世时,他们便时常争论不休。
袁尚忍不住心想:你们此刻的争执,究竟是为我,还是为你们自己呢?
只可惜,自己非但不能处罚这几位谋士,日后还得仰仗他们。
袁尚思忖道:田丰先前的两次谏言,的确是正确的。父亲若是按照他的话行事,必不会落得如此地步。
可审配的话似乎也不能全然忽略。
更为要命的是,父亲也参与了围杀长沙王一事。
虽说当初自己曾经劝阻过父亲,可长沙王又怎么会相信呢?
他难道不会因此迁怒于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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