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沚停了笔,依旧未曾抬头,问道:“他二人可说了些什么?做了什么?如实说来。”
小太监回道:“贵人说皇后娘娘是去抓小情的,还给娘娘看……看身上的那些个痕迹,说说……说陛下重口,还要同宫娥一起做些不正经的事。贵人还将葡萄酒洒在龙塌上,诓骗娘娘,说是……说是落红。”
落红???
这下元沚抬起了头,并不确定自己听到的,又问了句,“他说是落红?”
“回陛下,是落红,在殿内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元沚嘴角勾起一丝丝不明的笑意,又言道:“后来呢?”
“后来,皇后娘娘跟前的嬷嬷便将宫人们都撵出了昭阳殿,现下只留了皇后娘娘和贵人在里面。
元沚气息沉沉,将手中的折子丢在书案上,吩咐小顺子,“摆驾昭阳殿。”
第二十九章 我一个大男人又不能生养
此时,昭阳殿内只留了离兰和林常欢。
离兰看着林常欢的一顿神操作,也摸不透了,言道:“我说,那个……皇后啊,这孤男寡女的,你莫非是想碰瓷吗?那……大可不必啊!爷被你男人折磨成这个样子,你想的那些爷可力不从心啊。要不然等你男人过来了,咱们三个可以一起啊,这龙塌大得很,爷倒是不嫌弃。看看那边,大力金刚丸都给你男人预备好了。”
林常欢死死地晈住了唇,眼泪簌簌。
离兰慌了。
他这辈子最见不得姑娘哭,哪怕是他不喜欢的姑娘。
说起来,当年之事,这姑娘同他妹妹一般大,懂个什么?也不过是权力争斗的牺牲品,生于侯门相府,无奈得很,无辜得很。
离兰暗骂,他妈的,这夫妻二人闹个什么,都不按照套路出牌,他生怕下一秒钟林常欢像元址一样生吞活剥了自己。
毕竟深宫内苑,寂寞难耐。稍微像个男人的也只有元址而已,突然来了他这么个美若天仙的男子,万一这虎啸胭脂像元址一样用强的……他就真的是未出虎穴又入狼窝。
他将自己敞开的衣领子重新拉好了,又用手严严实实地捂在领口子上,忙劝道:“你别哭啊,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男人花心自古常理,谁家里头不是三妻四妾,你一国之母,得有容人的雅量。你瞧瞧,你身上随随便便拿出来一件都比我这个情儿贵重,说到底,你男人对你还是不错的。何况,你好歹有个太子傍身,我一个大男人又不能生养,抢不走你的后位,你……在这杵着也犯不着啊。”
“南昭!”林常欢这一声斩钉截铁,打断了离兰的絮絮叨叨。
林常欢认出了他!!
离兰瞬时间捏紧了自己的衣摆,脸色阴沉。
林常欢深吸几口气,幽幽地泣诉,“当年除了你,谁都没有活路。可偏偏只有你,亲手了断了自己的活路。”
林常欢死死地紧盯着离兰,又上前了一步,“既然活着,何必回来……既然回来了,以后好好活着吧。
就算是为了你的父亲,为了……为了你的兄长南旭……还有南枝。”
南枝?!
离兰讶异!赤脚奔向林常欢,抓紧了林常欢的肩膀,甚为激动,“你知道南枝的消息?她的的确确还活着对吗?你知道南枝在哪?求求你,告诉我!”
林常欢不敢抬头,只是低垂着眼眸不住地哭泣。
砰_声!
两扇大门,被人踹开。
元址铁青着脸色闯了进来,看了眼惊慌失措的离兰和声泪倶下的林常欢,挥了挥手,“嬷嬷都是作死的吗?还不带皇后娘娘回坤凤宫!”
领头的嬷嬷忙地带着太监们从殿外疾步走来,分开了离兰和林常欢,搀扶着林常欢离开了昭阳殿。
离兰仍旧不死心,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却被太监们死死地拦着,“林常欢!告诉我南枝在哪里!”
元址看着离兰疯魔的样子,厉声:“全都滚出去!”
太监们松开了离兰,大殿内的人也都鱼贯而出,闭紧了门。
离兰怔怔地赤脚站着,失魂落魄地望着门口,不住地呢喃,“南枝……告诉我南枝在哪里。”
那一年,南枝在流放的路上被劫杀的消息传到他耳中,成了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也是那一年,一同被流放的竹石半残不死地从死人堆里逃了回来,告诉他南枝可能还活着,他才留住了口气。
苟且地活到现在,全都是为了南枝。
不顾一切地回到京城,也都是为了南枝。
他的南枝,他唯一的妹妹。
此时身着单衣,赤脚站在地上的离兰像只鬼,一缕仅凭着一丝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信念,游荡在人间的幽魂。
下一刻,他感到身体失重,整个人被别人横抱了起来。
是元址。
离兰,一整颗心都悬在南枝上,根本无力再同元址计较,任由着他将自己抱在了龙塌上。
元址从龙塌下面的暗格里取出一个小药箱,坐在榻上,将离兰的双脚放在了自己的双腿上,替他处理着被碎片划到的伤口。
离兰也任由元址随意摆弄着。
元址捏着一个小瓷瓶,替离兰上了药粉,冷哼沉声:“你脸皮倒也够厚的,换着花样地折腾,倒也不嫌累。滋补身体、活血化瘀?当真不要脸,那天最后有没有那个……你心里没点数吗?”
作者有话说谢谢各位小可爱,鞠躬。
第三十章 你一个大男人,哪里来的落红?
说到底,那天元址还是下不了狠心,没有做得彻底。离兰越挣扎,他越是怒火攻心,最后还生生地卸了离兰的一双胳膊,回到宫里才吩咐许院判给他重新接了骨。
去拿纱布的空隙,元址双眼瞥见了龙塌上的葡萄酒印迹,言道:“你还用落红之事诓骗林常欢,我且问问你,你一个大男人,哪里来的落红?况且,我碰你那了吗?人不要脸,天诛地灭。”
元址又莫名地笑了笑,“不过啊,我倒是确认了一点,这些年啊,果真没别人碰过你,不然,你想也不出这些损招。”
在替离兰包扎好了之后,元址看着离兰毫无血色的脸,言道:“我知道你回来不会是为了我。你心里清楚,自从我亲政后,京城里就算飞进一只雀鸟,都逃不过赤羽卫的眼睛。你又是神仙、又是观音弄出这么多名堂,不就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吗?”
他刚抬起手想替离兰拢一拢沾在脸上的碎发,又收回了手,“我也知道你回来是为了谁,这件事,你没我不行。先歇着吧,日后再说。”
看着离兰空洞的眼神望着床幔,元址继续说道:“知道你大概也不喜看见我,我……去御书房了。”
元址站起了身子走向了殿门,只是在出去之前又丢下句,“既然回来了,那就好好活着吧。活着,才能见得到南枝。你猜的没错,我的确知道南枝的消息。只要你听话,随传随到。”
门外的太监开了门,元址出去了。
离兰听着元址最后的话,渐渐平静了。
他眼中闪过精光,开始仔细琢磨着,他又不是傻的,他当然知道元址必定有南枝的消息。
他千辛万苦来到京城再次翻起过去的伤疤,也都是为了南枝。只要找得到南枝,任何事情他都做的出来,不就是随传随到吗?再恶心的事他都做得出来。
只是那个林常欢……她今日的反应和最后说的那番话,却让他想不透。
正当时,门外的小太监再次回来了,朝着离兰行礼,言道:“先生,陛下方才吩咐了,若是先生休息好了,便差鱼鳞铠甲赤羽卫锣鼓暄天、风风火火地送先生回空虚阁,龙撵现下也已经预备妥当。”
鱼鳞铠甲?锣鼓暄天?御赐龙撵?搞什么?!
他一开始是想着换着花样地折腾元址,怎么刺激怎么来,怎么高调怎么来,怎么恶心怎么来。可在看到元址事事顺着自己时,顿时觉得无趣了。何况,现在元址手里还有南枝的消息,惹毛了元址,没有任何好处。
离兰顿时泄了气,再没有之前砸了四十五件名器的嚣张气焰,淡淡地回道:“那个……倒也不必。不必那么惹眼了,就差人随意预备一辆马车吧。”
“是!”太监得令退下了。
出了昭阳殿便去御书房向元址复了命。
元址继续批着折子,说道:“他倒也识趣。”
小顺子:“奴才有一事不解。”
“说。”
“公子昭……啊,不是,是离兰先生怎么忽然间转了性子?要知道当年他可是月华一般的人物啊,面如冠玉,温情脉脉。现在的样子,样貌虽更为貌美了,可那行为举止活脱脱一个……”
个什么?”
个流氓啊。”
元址凝眸,捏紧了折子,回道:“世事变迁,不变的只有月华。”
小顺子似懂非懂地摇摇头,“奴才愚钝,虽不懂陛下所言,但奴才看得出来,他回来,陛下欢喜。”
元址提起笔,佯装嗔怒着,“你同你师傅一样,嘴碎的很。对了,回头你去坤凤宫传朕旨意,让她好好教导太子,做好她的皇后,没事不要招惹离兰。不然朕也保不住她,更保不住那个孩子。”
因着离兰双脚伤了,昭阳宫里的太监取了担架小心翼翼地将离兰抬上了马车。
看到车夫的时候,离兰激动万分,“石头!石头!果真是你!爷还以为你死了!”
石头抱着离兰痛哭流涕,咿咿呀呀地也说不出话来。
离兰开心地笑道:“行了行了,爷好得很!这不?还顺了不少药材、血燕、葡萄酒,还有一整箱子的名品瓷器。进一趟宫,可不能让人白嫖了。”
听着离兰这么说,石头哭得更为厉害了,内心已经问候了一百八十遍元址他祖宗。
这么多年,元址还是得手了。他用生命在护着的白菜,还是没名没分地被猪给拱了。
当他家主子是什么?就是那青倌院里的小倌都得打赏几个银钱,他家主子还得自己动手顺。
离兰拍了拍石头的肩膀,催促道:“快走快走!回去找离恩算账,离开这糟心窝子的地方。”
石头抹抹眼泪,驱车离开了。
在不知道睡了几个时辰之后,马车咯噔一下,停了下来。
离兰朦朦胧胧地睁开了眼睛,敲了敲车窗,问道:“是到了吗?离恩呢?为何没有出来迎爷!作死的,只认银子不认人的主,爷这次就狠狠地用银子砸死他。”
他还未唠叨完,车门被轻轻打开了一点,从外面伸进来一只手。
一只带着扳指的手。
离兰嘴角抽抽,这个扳指……
这他娘的就不是石头的手!
作者有话说谢谢小可爱,鞠躬。
第三十一章 他的公子回来了
这只手,更为准确的说是这个扳指,离兰再眼熟不过。
扳指的主人正是五年前,背弃整个家族将他背出死牢的林啸。
当禁卫军在京城里大肆搜捕的时候,没有人敢去查右相公子的别院,更没有人敢相信谁会将一个逃犯藏在右相眼皮子底下。
他也曾问过林啸,为什么救他?南府和林府明明已是世仇,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少年林啸只是笑了笑,回应道:“没什么,忘了就忘了吧,记着也不是什么好的事情。活着已是不易,又何必为了强加的恩情受累一辈子。不求公子日后还会喜乐,只求公子平平安安,也不枉我受得那顿鞭子。人人都说我进宫是父亲安排的一颗棋子,可事实上那却是我自己死磕来的。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公子,所以我进宫为的只是想再看看公子,再不敢奢求其他。我也庆幸当初的选择,才能有机会将公子换出死牢。”
他在别院休养了一个月后,林啸差人将他送出城,还同他约定,去南边等着,待春来,会相逢。
而也是在那一天,他收到了南枝已死的消息。
林啸即使一路快马还是没有来得及阻止,眼睁睁地看着他跳了崖。
他到底是自私的,只图自己一了百了。
也未曾想过,他的诀别会给少年带来多大的伤害。以至于林啸衣不解带、浑身泥泞、失心疯一般地在山下寻了他月余后,被右相府的人绑着送去了边疆,无令不得回京,一去就是五年。
如果说他这一生对不起谁,第一个是南枝,第二个便是林啸。
如今,林啸回示了。
离兰看着林啸伸进马车里的这只手,犹犹豫豫后,还是握住了,他欠林啸的太多。
林啸知道车里的人握住了自己的手,悬着的心才算落定了,他的公子回来了。
离兰另一只手推幵车门,看到的是一张褪去稚气,略显英武的脸,笑若骄阳。
世人都说林啸嚣张跋扈,荒诞纨绔;世人不知道的是,林啸这辈子的好脾气和笑容,都奉给了他,不论他是南昭还是离兰。
林啸剑眉星目,柔声说道:“来,我背你。”随后背过了身去。
来,我背你……
五年前庚子之变后,南昭下了大狱,已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一位少年穿着黑色的长袍带着侍从,用一个死囚将他换了出来。那个时候,少年也是用这般坚毅的声音,蹲身说道:“来,我背你。”
离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靠在了林啸的背上,宽厚而温实。又问道:“石头他……”
林啸回道:“公子放心,我请石头去吃茶了,不会怠慢了他。”
“好。”
离兰抬眼望去,此处原来是林啸的别院。也是五年前他的庇护之所。
一路上除了跟在林啸身边的近身侍从月见,也没见到什么不相干的人。
离兰心中明白,这都是林啸的授意。
毕竟,即使他现在是离兰,而南昭依旧是罪臣之子。
林啸背着他来到了一个僻静别致的小院,还是当年他留宿时候的样子,连院子里的石景,没有多一块、没有少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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