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曼宁一声不吭地听完了,唏嘘心疼都过去后,冷曼宁实在没忍住,蹬他小腿一脚:“十八岁就当爹,你俩可真他妈行。”
冷夕还是第一次听冷曼宁骂脏话,顿时吓得大气儿不敢喘一声。
冷曼宁骂完也发泄完,又恢复了正常,不接受还能咋的,木已成舟了都。
她想到冷夕说的顾淮予这么多年其实是一个人在带俩孩子,顿时一阵感同身受的心疼又细细密密地爬上来,忍不住颤着声说:“那之前几年小予在金湾,有没有人帮他?”
冷夕老老实实地回忆道:“好像有个邻居,帮他照顾小孩,还帮他找实习来着,但是我这次没见到。”
“你就说你能干点啥!”冷曼宁顿时又是一阵来气,又蹬他一脚,“节后回去买点东西去看看,你得好好谢谢人家听见没有!”
冷夕点头如捣蒜:“好的母亲。”
“滚蛋,我看见你就心口疼。”
眼看着冷女士的暴躁值又要噌噌噌往上涨,冷夕一刻也不敢再多呆,生怕再说下去会少一截骨头,忙不迭地跑了。
*
顾淮予这次回来真的是办正事的,当年他爸顾立寒为了抢公司不择手段,结果被亲弟弟和亲儿子联手一搞直接截胡了,以顾立寒的性格,这件事哪能就这么算了。
顾氏从很早开始就在走下坡路了,当年更是如一座空中楼阁一般,外面看上去庞大而精美,可里面已经被各种蛀虫蛀成镂空。
即使没人在后面虎视眈眈,也早晚会露馅儿。
顾淮予惦着手里厚厚的一个信封,想着顾立寒和萧南在他离家出走后接手了萧家在国外的产业,顾衍自然是没跟他们走。
手忙脚乱的那几个月里,他在金湾一边肝肠寸断一边提心吊胆,这俩人在国外一边咬牙切齿的找他一边计划着复仇,各自都是一地鸡毛。
可谁都没想到一地鸡毛过后,他们的关系竟然神奇的缓和了。他父母接受两个小孩接受得顺其自然,可能是年纪大了,也可能是隔着一个辈分发自内心的亲近。
祖孙关系向来都比亲子关系要更简单,因为彼此没有亏欠也没有期待。
就像是一出荒诞喜剧片,却在结局来个大反转。现在回想起来,顾淮予不得不说一句造化弄人,他从小到大的家,却只有在最支离破碎的时候才像个家。
虽说成长就是一次又一次与自己和解的过程,但既然已经回到银城,顾淮予还是想要再回家看一看,无论那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令人不愉快的回忆。
于是顾淮予先是把顾氏集团涉嫌税务造假的文件打包送进新闻社和税务局,然后打车回了家。
家门口密码锁的密码没换,但顾家原本的别墅已经没有人再住了,管家和阿姨也都跟着他爸妈去了国外。
老房子里所有的家具都被白布罩着,但是窗明几净,地面上一点灰尘也没有,一看就是经常有人过来打扫。
顾淮予扫视了一圈,发现监控开着,于是他就安心地坐在客厅里等,还从厨房找出个水壶给自己烧了一壶热水。
三十分钟后,大门一声轻响,而后是密码开门的声音。
“看来你每天也不怎么忙。”
顾淮予挑起一侧的眉,看向门口站着的人。
顾衍整个人瘦了一圈,神情中掩不住的疲倦,可仍不忘礼貌地寒暄一句:“别来无恙,哥。”
“还叫我哥?”
顾淮予啧啧称奇,又一次对这位影帝级别的亲弟弟产生了新的认知,多年不见,演技又上了一层楼。
“顾淮予。”顾衍沉默一会儿,改了口,说罢又自嘲地笑一声,像是终于不想再装了,大步走过来,“冷夕没来?他敢放你一个人回来见我?你一个Omega,他就不怕我对你做点什么?”
说到这他还顿了一下,而后才笑着说:“看来还是恨我,要不然怎么不敢见我?”
顾淮予对他语气里的威胁之意置若罔闻,反而被他几句话中反复提及的人激起火气,他操了一声:“你还敢提冷夕?!”
顾衍看着他没说话,低低地笑了半晌,笑得顾淮予的汗毛从头竖到脚。
妈的这人不会是憋太长时间,又所求不得,彻底变态了吧?
想到这,他谨慎地后退一步看着顾衍笑,一时间连想说的话都没说出口。
“想多了,我不会伤害你。”顾衍笑够了,眼底的笑意散去,嘴角却仍弯着。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向来遵纪守法。”
“是吗?那你还真的挺特别。”顾淮予说,“咱们家的人一般都倾向于违法乱纪。”说着他从桌子上拿起最后一个文件,这个文件他想亲手交给顾衍,因为这是一份重要的证据,直接揭露了林清妙这些年给顾氏挖下的惊天大坑,除了假账和逃税,还通过非法贷款揽了上亿。
薄薄的几张纸,足够给她的下半生谱写一出铁窗泪。
而顾氏现在掌权的人是顾锐寒,顾淮予这位掌权的叔叔和他爸可不一样,惯会藏在后面当狐狸。
这人人精似的没留下一个把柄,后路挖了不知道多少条,刚有点风声立刻就逃了,临走前还不忘把林清妙所有的黑历史抖搂得干干净净,像是生怕判不了。
顾衍淡淡地瞥了一眼文件,没有任何惊讶,显然是早就知道了。
“顾衍,你从我这,什么东西都抢不走。”顾淮予认真而残忍地说,“抢来的东西,你心里没底,兜不住。公司是这样,人也是。”
“但我今天来不是说这些的。”顾淮予停顿一下,指指那份文件,“我把这个东西给你,你可以选择交上法庭,也可以藏起来,随你便。”
顾淮予说完便走了,临走前刚巧把烧好的一壶水都喝完了。
顾衍看着顾淮予的背影,用力捏紧了手中的文件。
顾氏出事,总要进去一个,顾锐寒跑了,所以如果这件文件交上法庭,那林清妙就注定再也见不到自由的太阳。
顾衍拿着这份一页未翻的文件回到公司,一言不发地扔进了碎纸机,纸屑哗哗掉落的同时,他只觉得解脱。
仔细算算他也才二十二岁,可顾衍却觉得他已经活了好久好久,久到他已经活得非常累了。
这份文件像是一场解脱,像是一把从一个牢笼到另一个牢笼的钥匙,但他却觉得此时此刻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轻松。
*
顾淮予眼看着顾氏大厦将倾,琢磨着办完正事该办私事了,想想他和顾衍之间的私事更是一腔的不爽。
探监室里的空气有些发冷,墙壁刷成灰白色,仿佛所有明媚的生命来到这里,都会被这里低压的气氛染出同一片丧。
顾衍带着剧烈的抗拒,态度不善:“你又来干什么?”
顾淮予的声音倒是很平静:“我还有一件事要解决一下。”
顾衍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中的平静如一潭死水,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也看不出任何求生的欲望。
他整个人像是一个被卸下了电池的玩偶,僵硬而不再有任何活力。
顾淮予一腔的不爽在顾衍这样死寂一般的眼神中,忽然就全部化作为“算了”二字,他本身也不是过来找顾衍倾泻愤怒的,他是来了解恩怨的。
“我仔细想了想,好像还欠你个人情。”他看向顾衍,说得很慢,一边说一边回忆着,“我刚到金湾的时候,是你帮我安顿下来的,准确的说是帮我藏起来。”
顾衍愣了一下,而后讽刺的一笑:“我帮你是有目的的。”
“是这样,”顾淮予点点头,“但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托你的服,我适应的很快,也没受什么罪。后来我离开家里重新参加高考,终于选了我想走的路,某种程度上你也算帮了我。”
顾衍听不下去了,有些发怒地低吼道:“我都说了我是有目的的!”
顾淮予像是没听到:“至于其他的事,我虽然很震惊,但我其实是没什么资格恨你。”
“……”
顾衍惊讶地抬头,万万没想到顾淮予此刻会说出这种话,一时间哑然。
“只是这里面唯一的问题是冷夕,你不该插手我们的感情,更不该骗他背叛他,他很难过的。”顾淮予的眼神异常坚定,“所以我也没有办法原谅你,恩是恩,怨是怨,不能两清。”
顾衍说:“那你还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
顾衍的心神一阵慌,他以为顾淮予会质问他、会辱骂他,甚至比冷夕还要更生气,哪怕在探监室里,以顾淮予的性格也应该直接上手打他才对。
但他没想到顾淮予最后说的是:“我来问问我能做些什么,欠你人情这件事让我觉得非常不好,我来解决掉。”
顾衍有些怔愣地看着他,好像幻听一样。
他沉默许久,然后竟毫无预警地看着顾淮予笑起来,他遮着眉眼,连着无数复杂的情绪一同遮掉。
“……”顾淮予就不明白这有什么可笑的,他一阵无语,等着顾衍停。
顾衍笑了好久,直到眼睛都笑红后,才重重地抹了一把眼角,然后说:“那给我看一眼照片吧。”
顾淮予下意识就皱眉:“谁的照片?”
顾衍又是一阵沉默,就在顾淮予不耐烦到要再问一遍的时候,顾衍终于哑着嗓子说话了:“小孩。”
顾淮予愣了一下,他刚才差点儿以为顾衍想看的是冷夕的照片,正打着腹稿准备驳回呢,谁知道腹稿打早了。
“……都这个时候了,咱就别装家庭和睦温馨友爱了行吗?”
顾淮予鸡皮疙瘩都有点儿起来了,看着顾衍半晌,顾衍也看他。
可顾衍一句话都没说,很坚定的表示着他要看照片的决心。
最终顾淮予还是先败下阵来,他拿出手机点开一个相册,里面是两个小孩从小到大全部的照片,从刚出生到第一天上幼儿园,事无巨细。
顾衍伸头看了一眼,然后久久没有波澜的心仿佛突然被什么东西触碰了一下,他眼睛有些发涩,眼角疼的厉害,他揉着眼睛不敢再看,慌乱地说了一句:“像你。”
“……不太像吧?”顾淮予把手机转过来看几眼,然后一脸“你什么眼神”,好心解释一句:“都像夕夕。”
可顾衍却固执地摇摇头,又说了一遍:“像你。”
顾淮予不想跟他争,草草地点一下头,想要趁早结束这场折磨人的探监活动:“你说是就是吧。”
他说罢便把手机收了。
看了眼时间,好像还有个两三分钟,但是他们之间已经没什么话好说了。
于是就这么沉默着。
时间一秒一秒地滑走,整个探监室里唯有钟表的滴答声,就这么硬生生捱过了三分钟。
时间到了,顾淮予站起来,椅子拖动地面滑出刺耳的声音,顾衍微仰着头看他。
顾淮予脸上挂了个冷淡的笑容,笑意却未达眼底,他说:“后会无期。”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探监室。
作者有话要说: 倒2
第80章 、盛夏
所有的事情都解决后, 冷夕在金湾的实习也临近尾声,实习结束意味着冷夕要卷铺盖回银城继续学业了。
顾淮予一开始还怪舍不得的,每次看向冷夕, 眼睛里总是带着些难以察觉的欲言又止, 满满的都是不想让他走的小情绪。
但冷夕过于能腻歪,干什么都要贴在一起,顾淮予前两天还很受用, 后面事情一多起来就烦了, 天天撕日历盼望着冷夕实习结束赶紧滚蛋。
这也不能怪冷夕腻歪, 他从一个失恋四年的可怜单身小孩,一步跨向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人生。中间缺失的几年虽然怎么补也补不回来, 可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一起创造更多的经历。
拥有一个家的安心感从遥远的未来缓缓走近, 给现实中的所有不美好套上一层美颜滤镜。
失而复得比从未得到更容易使人满足,冷夕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很聪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所以就连最赤诚的感情也带着一份恃宠而骄的幼稚, 差点弄丢了他人生中最宝贵的人。
幸好找到了。
恰逢楼下的酒吧停业装修, 顾淮予从兼职店员变成了监工,冷夕舍不得离开他太远, 即使再忙也要跟着一起,在别人注意不到的角落里抱着电脑写实习报告。
但是心不静,短短一句话也能敲出来三个错别字。
“写不下去就回去写, 好好学习。”顾淮予后脑勺长眼睛一样,捕捉到冷夕时不时瞧过来的目光, 走过去合上他的电脑,“这里乱。”
“我不写了。”冷夕早就不想写这个破报告了,电脑被关了他正求之不得,干脆收了电脑, 趁顾淮予不注意拦腰搂住人。
他兴致勃勃道:“咱俩出去玩吧,好好学习本来就不适合我,我要解放天性!”
“……迟来的叛逆期真可怕。”顾淮予无语,但仍是伸手揉揉冷夕的头发,犹豫一会儿,有些动心:“那你想去哪?”
冷夕顺势蹭进他的掌心,温柔又依恋地看着他:“想跟你回家,进你家户口本,当大少奶奶,过神仙般的舒坦日子。”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少得瑟,实习结束乖乖给我回银城。”顾淮予推他脑袋,被他这一副小媳妇模样膈应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在这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用我的,好日子快过到头了,还记得自己姓什么吗傻子?”
“姓顾。”冷夕撒娇不成开始耍赖,暧昧地说:“咱们之间分这么清楚干嘛呀,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么长时间了。”
顾淮予:“……”
“你皮痒吗?!”
顾淮予羞恼地骂了一句,一巴掌拍在冷夕脑门上,彻底不想理这个光天化日耍流氓的人。
他正要转身愤愤离开,可又忽然想到冷夕开荤腔之前的那句“姓顾”,思索片刻还是转头回来,先瞪一眼,而后才说:“坐好,我跟你说个正事。”
顾淮予的表情有点严肃,冷夕虽然嘴角带笑,但仍是挺直了背,不敢再动手动脚:“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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